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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唐攻略 作者:府天(全書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信我者得永生,不信我者下黃泉

    事不關己高高挂起,這樣的定律在官場永遠只適用一半。沒事雞蛋里挑骨頭算是輕的,要是換作那種無緣無故看你不順眼的上司,那么在這大唐盛世下,很可能就只有一個地方適合你嶺南,你也可以理解為九幽黃泉。

    所以,雖然事情不是發生在自己的頭上,萬年令吳琮還是匆匆趕了過來。和馮子房一樣,他先是在門口被那些虎視眈眈的家丁護院嚇了一跳,然后又對里頭的鬼哭狼嚎吃了一驚。只是,這位仁兄不如馮子房眼力好,根本沒有看到一旁的李賢,而且很快找了個借口匆匆離開。

    看到這一幕,李賢輕輕搖了搖折扇這是賀蘭周請能工巧匠,用

    上好的牛角做扇骨,剛剛試制出來的第一把頗有一點風流自賞的模樣。至于他說出來的話就沒有那么倜儻風流了:“這位吳大人怎么如此行色匆匆?”

    馮子房在官場混了不少年,這話里的挑別之意哪里選得過他的耳朵。若是別人他少不得幫忙分辨一二,但這人既然走萬年令吳琮,他就沒有那么好心腸了。長安萬年兩縣雖說按照東西分治,但少不得平日有

    扯皮的地方,就差沒鬧到水火不容了。

    想到平時每每在李義府那里看到吳琮獻媚的模樣,想到這些天他老是挨罵,吳琮卻還能得到几句嘉獎,他的一肚子邪火登時竄了起來:“這長安城誰不知道吳大人是李相爺面臆的紅人,想必是為了看我的笑

    話,然后去和李相爺說嘴了!”

    吳琮和李義府……李賢忽然笑著敲打了一下馮子房地肩膀。什么都沒說就往那間緊閉地房間走去。剛剛別說馮子房聽得如“站“針氈。就連他也有些吃不消了。現在他并是深深體味了屈突申若那句話地含義。敢情這位大姐是在真真切切地賀徹那句話。讓這些家伙后悔生在這個世界上。

    這樣零零碎碎受苦,確實還不如那些死了地同伴強!

    “申若姐!”

    由于房間中只有屈突申若和兩個號稱用刑高手的家仆,因此李賢門口先敲了兩下叫了一聲,不一會兒,里頭就傳來了一冷冷的聲音:“進來!”

    一進房門,李賢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二個萎靡不振,甚至已經沒有人形的家伙。他竭力不去看那些慘不忍睹的傷口。故作輕松地提醒道:“快要到時辰了,長安令也在外面等了很久,若是問不出什么結果,不妨先把人交出去。這馮子房看上去很機靈,應該不至于”

    “用不著了!”屈突申若忽然站了起來,緩步走到李賢跟前兩步的地方,便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地眼晴,那目光既不同于往日的炙熱,又不同于適才的冰冷,很塔几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由于屈突申若足足比自己高出一個頭。因此李賢站在那里頗不得勁。他正想說話,忍然只聽屈突申若沉聲道:“他們已經招認白己是高麗人,但這話很有些可疑。且不說這些,他們說,事先有人把劉仁愿宅邱邸的平面圖以百兩黃金的代價賣給了他們,至于仲翔則不過是適逢其會,在西市偶爾遇見了他們,這才兜上了那筆生意。”

    這中間果然有陰謀

    李賢望了一眼出氣多入氣少的三人,想起了自己上次在劉仁愿那里論証過的刺客之無限可能性,頓時在心里冷笑了几聲。所謂的內賊難防。并不是說朝中有人策划了這起刺殺劉仁愿的事件,這年頭沒人愿意冒這種風險。不過走說有人暗提供了方便罷了。

    他正尋思地時候,忍然只覺得鼻尖傳來一陣香風,緊接著,他就感到屈突申若的頭輕輕*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耳邊傳來了一個極低的聲音“:他們頭一次行刺未果之后,便得知劉仁愿搬了地方,后來找到了

    那里,陰差陽錯就襲擊了你。但眼下的問題就是,刺殺你的那人并不在這三人和八個死人當中,自昨天就消失了。”

    李賢聽得一頭霧水,只得暫時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擱在了一邊,努力讓自己適應屈突申若暖昧的姿勢:“那賣劉宅平面圖給他們的人有下情么?”

    “暫時沒哨,不過……”屈突申若這才直起了身子,似笑非笑地看著李賢,“只要能把這個人讓我帶回去,我一定能從他嘴里挖出東來!”

    李賢不禁一楞。若是真要這么做,大可選在剛剛長安今還沒來的時候,藏起一個人可謂是神不知鬼不覺,如今卻又要這么做,究競是何道理?他正有些棋不著頭腦地時候,忽然瞥見了屈突申若露出了一絲狡黔的笑容,頓時恍然大悟。

    “我現在就去安排,至于怎么把人帶出去,還有十個人怎么變成十一個,就要看大姐的了!”

    他笑嘻嘻地丟下一句話便立刻轉身出門,而屈突申若眼看著大門上,忽然重重地一跺腳,但臉上的笑容卻更加燦爛了。

    旁邊的中年漢子見狀有些迷惑,不禁上前問道:“大小姐,你好心給這沛王殿下幫忙,他怎么給你留下了這樣的難題?”

    “難題?”屈突申若晒然一笑,“我給他出了一個難題,他照樣還給我一個,公平得很。我就知道,這小鬼渾身消息,一點就動!”

    站在院子中,李賢見一幫家丁護院個個如同釘子一般筆直得站著,不由贊賞得點了點頭。不過這萬眾筆直的畫面,卻襯托著身子佝僂的馮子房分外顯眼。這一位當然不是未老先衰的小老頭,更沒有什么羅鍋

    子,只是心中無底外加上戰戰兢兢,頗有些不好受罷了。

    “老馮!”

    肩頭重重的一巴掌差點沒拍得馮子房一個踉蹌,轉頭見是李賢,他連忙求救似的問道:“殿下,里頭那位姑奶奶……呢,屈突大小姐究竟什么時候才肯讓下官把人給帶回去?”

    見馮子房險些說漏了嘴,如今正滿臉尷尬地搓著雙手,李賢體諒似的點點頭,沒去抓那點子語病。見四下的人全都避得遠遠的,他便輕咳一聲道:“申若姐那邊已經完事了,只不過……”

    馮子房當官這么多年,最最害怕的就是不過“兩個宇,此時立刻緊張了起來。他使勁吞了一口唾沫,竭力鎮靜地解說道:“下官也知道出了這樣的事情,那位大小姐必定心下難平,只是下官也有下官的難處。這長安縣轄區之內諸事眾多,難以預科會有如此賊徒。今日的事情必定傳達天聽,到時候下官……唉,下官的苦處又有誰知道?”

    這天底下的縣令,果然都是最最會會嘆苦經的人!

    李賢故意說了一半,就是為了等待這几句訴苦。他理解地點了點頭,又順勢感慨縣令辛苦,果然說得馮子房愁眉大展,几乎引為知己。臨到最后,他方才話鋒一轉,笑嘻嘻地道:“申若大姐的怒氣我自然有辦法幫忙平了,只不過要看馮大人你信不信我!”

    馮子房和李賢這一會交道打下來,深感那些關于李賢的隱約傳聞都是無稽之談。這看上去最最好相處的少年,怎么會被那些人稱之為狡猾?他做官几十年,又豈會輕易落入別人的陷阱中而不自知?再說了,他小小一個長安令,李賢算計他干什么?

    當下他立刻表態道:“殿下的話,下官司怎敢不信?”

    李賢聽到地一聲合上了扇子,這才慢條斯理地說:“很簡單,里頭的人申若大姐要帶一個回去嚴刑拷打用來泄憤,你把人帶回去之后,不要聲張這件事就行了。”

    這看似筒單的要求頓時讓馮子房吃了一驚,如果是這樣,剛剛屈突申若趁著他沒來的時侯,悄悄辦了不就行了,何必那么麻煩?對他來這說,這別說是大麻煩,就算是小麻煩都算不上,究竟抓了几個人,還是他說了算?

    左思右想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馮子房立馬拍了胸脯:“殿下放心,不過是區區几個蟊賊,小小事而已,下官必定料周周全,絕不

    小事一旦拷問了這些人,你就知道這是不是小事了!

    李賢暗嘆一聲,忽然出聲打斷:“馮大人,如果我說他們不是蠢呢?”

    馮子房一下子感到汗毛根直豎,本能地開口問道:“殿下,你…你的意思”

    “不知道馮大人可曾聽說,膽些時日劉仁愿劉將軍曾經遇刺?”

    簡簡單單的一句震得仔馮子房呆若木雞,他就算再笨,這言下之意至少還是聽得出來的。這么說,這不是普普通通的挾持官員子弟案,而是涉嫌刺殺和謀逆!想到最近朝中愈演愈烈的嘴仗,他只感到心里發

    涼如果不是李賢點醒,他豈不是很有可能要倒大霉了?

    老半晌,他終于從恍惚中驚醒了過來,一咬牙立刻一揖到地:“還請殿下教我!”

    李賢很是客氣地伸手去攙扶馮子房,然后同情地在他胳脖土拍了兩下。似乎他遇上的三個縣令都很倒霧,而且一個比一個攤上的事情更麻煩,從霉星高照到霉運當頭,如今這位該說是霉運纏身了吧?

    信我者得永生,不信我者下黃泉,現如今的王漢超韓全,可還是活得好好的!就看這個馮子房是不是真的聰明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武后的“大禮”,恰似溫泉浴

    李賢一腳踏進武德殿,阿蘿便匆匆迎了上來,低聲提醒道:“殿下,皇后娘娘可是在里頭等了你好久了!”

    武后來了?

    嚇了一跳的李賢不敢怠慢,慌忙一溜小跑地奔了進去,快要奔入主殿的時候、他卻漸漸放慢了腳步,探頭探腦地在里頭張望了一下。大殿壁上的油燈全都亮著,四下里站著好些內侍宮人,卻全都一聲不吭垂手默立在那里。往日他的座位上,一個麗人正用手肘支撐著腦袋,饒有興致地看著一卷東西,可不是他那位母后?

    就在他正打量的時候,武后仿佛心有靈犀一般,忽愁放下手中書卷抬頭朝這連望了過來。他見狀心道不好,慌忙陪笑著迎了上去,少不得下拜道安。

    “你要是少惹一點事情出來,我就安了,沒見過你這么會惹事的孩子!”

    武后一把將李賢拉了起來,銳利的眼神在他周身上下掃視良久,這才沒好氣地斥道:“要不是許敬宗來報說一聲,我還不知道你居然學了人家去捉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你難道不懂?把自己設于如此

    險地,萬一出了事情,可是別人為你擔持!”

    這訓斥聽上去雖然嚴厲,但李賢哪里不知道字字句句都是出自回護,自然是連連點頭應了。這點頭才點點到一半,他就感到自己的耳朵揪住了,心中頓時暗自叫苦。早先看過臨川長公主和屈突申若對周曉來過這么一遭,不會他也這么倒霉吧?

    “和你說什么都是一個好宇,可最后做到的有几回?你如今能耐不小啊,坊間的冰食如今也叫六朗冰了,神奇古怪的玩意層出不窮,可就是不見在其他事情上多上心!你好歹也學著你太子五哥,多多讀書,少在外頭閑逛,以后也能為你父皇多分擔一點!”

    要是學李弘,趕明兒你老媽攬權的時候,就將嫌我礙事了!再說,要管事,又不是非得讀書不可!

    李賢在肚子里暗中滴咕,嘴上哪敢怠慢,一連串好話和承諾完全不經大腦兜了出來。這時,他方才感到那只拎著耳朵的手漸漸松開了,登時如蒙大赦,眼睛自然免不了在他這位母后的周身掃視起來。

    許是夜晚的緣故,許是沐浴過的緣故,武后的發并不像白天那樣紋絲不亂,上頭的花樹寶鈿全都取了下來,只在中間附了一株點珠垂鳳。金鳳的首尾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更顯出她几分嫵媚。至于身上的衣裙也全都換上了輕薄的晚裝,看這架勢,由不得李賢猜不到她接下來的去處。正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句不容他不注意的話一下子鑽進了他的耳朵。

    “東宮太子太傅于志寧已經年邁,向你父皇荐了上官儀代替。”

    那于老頭這下子真的要走了?李賢在心頭一震的同時,也連忙低頭避過了武后的目光。于志寧算是昔日長孫親團中碩果僅存的唯一一,如個此人一去,正代表著那曾經光學無限的一群人徹徹底底化作了塵埃。只可惜,老于的學問著實不錯,當太子太傅還是絕對夠格的……

    “你父皇剛剛任命上官儀為同東西台三品,算走真正拜相了,不日就將拜他為太子太傅。不過,我卻進言留住了于志寧。他雖然當初黨附長孫無忌,畢竟這些年還算謹言慎行,再加上如此學問的人實在難得再加上你沒人管束不行,所以我打算把他留給你。”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讓李賢呆若木雞,一下子愣在原地動彈不得。開什么玩笑,他這位母后竟然會轉性子?這太不可思議了!留著于志寧并不是一個人的問道,而是一個態度問題這豈不走意味著,李義

    挖太子牆角的最終結果是,把太子的人送給了他這個沛王,而且還把上官儀拱上了位,成了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可是于志寧于老頭啊!這么刻板嚴肅的一尊大佛,讓他找什么地方供起來!

    他使勁吞了一口唾沫,涎著臉陪笑道:“母后,這是不是不合規矩?”

    武后自然理會得李賢的小心思,好笑地在他額頭上彈一下:“如今英國公才走你的王縛,自然不便給于志寧什么名義,所以我不過是建自然讓他留在長安養老罷了,若是閑的時候就教導一下你。他似乎對這

    排很滿意,還當著你父皇的面稱贊了你仁孝聰穎,將來必定是一個王!”

    此時此刻,李賢心里已經是恨得牙癢癢的,面上卻不得不強笑意,那股子郁悶勁就別是了。賢王他對于做賢王沒有任何興趣,讓他做一個任性豪俠的閑王有什么不好!

    對于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武后多少問了兩句,并沒有太上心。而李賢早就決定把功勞責任全都讓給長安令馮子房一個人,因此除了對打斗過程加以夸張之外,并沒有泄露那些人的身份,這樣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有利于日后發展。

    “長安帝都之內,居然有這樣猖狂的匪徒,實在是無法無天!”

    在李賢的刻意渲染之下,武后的臉色漸漸晴轉多云多云轉陰,露了几分陰霾:“雖然這次沒有出大紕漏,長安懸令馮子房畢竟難辭其咎!話說回來,平常只覺得屈突申若那丫頭豪爽大方,沒想到對幼弟卻還關愛有加,勇氣膽識俱不輸于男兒,果然好風采!晤,我記得上次的西域健馬還有几匹好的,你明日選一匹帶過去,就算是我賞給她壓驚的!”

    他這母后搞錯了吧,該壓驚的哪里是屈突申若,應該是屈突仲翔那小子才對!今晚上屈人大申若大發神威,其他人都只有對付小魚小是的份。

    話雖如此,李賢還是趕緊替那位大小姐道謝,又閑話了好一陣子方才把武后送走。及至看著那隊人且行且遠,他終于長長噓了一口氣,然后用袖子狠狠在腦門上擦了兩個,上頭自然全都是油漬。

    他娘的,這天本來就夠熱了,應付完他這母后,他就像走從水里出來似的!

    “阿蘿,熱水預備好了沒有!”

    阿蘿這時才笑吟吟地上來,幫著李賢把外頭的袍子脫了,用兩只手指捏著交給了旁邊的宮人,旋即沖李賢眨了眨眼暗:“殿下這衣服大約能秋下好些水來了!對了,奴婢聽說,陛下和娘娘荷量,淮備去驪山浸溫湯,殿下這下可以好好離一會輻了!”

    驪山!

    李賢原本還對阿蘿的嘲笑很是不滿,一聽到驪山兩個字立刻眼睛發亮。話說春寒賜浴華靖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他也平就想好好離用一了,奈何他那父皇就在剛登基的時候去過驪山一次,之后再沒有去過,

    他一直都沒有找到過機會。

    以他的習份,到時候絕對可以一個人霸占一個溫湯,這種待遇又豈是后世和人擠著泡溫泉可以比擬的!嘖嘖,若是能夠把小丫頭一起帶上,到時候洗個鴛鴦浴正想入非非的時候,他眼前冷不丁浮現出屈突申若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頓時打了個賽顫。

    “殿下,殿下?”

    被阿蘿的几聲叫喚回了魂,李賢這才意興闌珊地進了旁邊的偏殿沐浴。這一次的沐浴竟然是阿蘿親自動手,差點沒把他向上的油皮搓了一層下來,痛得他齜牙咧嘴。這還不算,阿蘿一邊滿頭大汗地動手,一邊還在那里說著風涼話。

    “殿下這兩天可算算風流快活,撇下賀蘭小姐就不管了。今兒個她正好來覲見陛下和娘娘,到武德殿沒找到您,結果傷心礙什么似的!”阿蘿一邊說一邊沒好氣地白了李賢一眼,滿臉嗔怒地道,“賀蘭小姐待您的心思我們可是都者在眼中,您要地是對不起她……”

    “好了好了,我明兒個一定去看她,這總成了吧?“李賢哪里敢讓阿蘿再說下去,連忙打斷了話頭,心里卻著實有些心虛上回他吻屈突申若的事,應該沒有別人知道吧?別看小丫頭平日對他千依百順的,萬一知道了那點勾當,真正吃起醋來可同樣了不得!

    勞頓了一整天,李賢著實有些累了,因此帶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再加上熱的水溫,他竟漸漸睡了過去。旁邊的阿蘿几次說話沒人應聲,轉到前頭看見人已經發出了陣陣鼾聲,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看著那懶洋洋的睡姿,她臉上的精明干練之色漸漸都褪了下去,漸漸多了几分柔情。

    “阿蘿姐姐!”

    耳畔傳來的提醒聲立刻讓她驚覺了起來,見旁邊兩個宮人正好奇地看著自己,她這才感到臉上一陣發燒,好容易才用最平靜的語氣吩咐道:“快去取一套干淨衣服,看他這個樣子,一時半會也醒不過來,擦干了身子讓人抬到床榻上去!”

    “是!”

    一個宮人聞聲立刻奔了出去,剩下一個和阿蘿素日交好的便上得前來,低聲平笑道:“殿下如今可是香餑餑,阿蘿姐姐橫豎只比殿下大几歲,到時候殿下開府建宅的時候,少不得還得帶著你,到時候……”

    “小丫頭胡說八道什么呢,看我不撕爛了你的嘴!”

    惱羞成怒的阿蘿立刻丟下手中的巾了追了上去,而沉沉睡在木桶中的李賢則似乎做了一個好夢,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第一百四十三章宰相煩心多多,我自富貴悠閑

    劉仁愿遇刺和屈突仲翔遇險,沒有几個人把這兩件事聯系在一起。在一般的人看來,一個是安撫海東的朝廷大將,一個是飽食終日的官宦子弟,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然而,當聽到長安令拿到了狹持屈突仲翔的歹徒時,還是有人成了熱鍋土的螞蟻。

    由于上官儀正式拜相,因此李義府這几天一直不那么高興,再加上兩千萬厭勝錢到現在還只湊到了一半,因此他更是常常死沉著一張臉,大異于往日笑瞇瞇的模樣。這一天朝會之后,他正淮備前往中書省處理事務,卻發現袖子被人拉住了,回頭見是許敬宗,頓時把到了嘴邊的呵斥吞了下去。

    “老許,找我有事?”

    許教宗笑吟吟地看著李義府,心里卻想起了當年的過往。要說立后的時候,他對武后的支持絕對不比李義府少,結果李義府一下子當上了書令,他卻只得一個禮部尚書,還是在板倒了韓緩之后,他這才得了侍中之位,說起來,這老天爺還真是不公平。

    “李老弟,有件事我得捉醒你一下。你那兒子女婿在外頭打著你的名義干了不少亂七八糟的事,你可得提防一點,如今風言風語已經夠了!”

    李義府聞言勃然色變,只因為對面的人是許敬宗,他不好隨便翻臉,當下只是淡淡地答應:“人言可畏眾口鑠金,老許你怎么也聽信這些不盡不實的話。我那里還有事,先走了!”

    李義府前腳剛走,許敬宗便站在那里沒好氣地聳了聳肩,自顧自地往門下省而去。要說他才沒那么好心,要不是武后讓他轉告,他才懶得費口舌。該做的他己經做了,至于昨天晚上那件事……李義府既然不

    在心上,那是他話該!

    另一頭。劉仁愿面對前來拜訪的長安今馮子房,心中著實有些迷惑。然而,當對方直言相告,可能已徑抓住了行刺他的凶手時,他再也難耐心中激憤,一下子柏案而起。

    “這些賊子殺某家人屬下,如今終于落網!好,好!”他來來回回在房間中踱了几步,臉上的憤怒之色漸漸褪去,這時方才想到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道:“不知馮大人是如何抓到他們的?”

    “這不過是因緣巧合。”馮子房一直在打量對面這們從海東歸來的將軍,見他直到此刻才問起這樣重要的問題,心中不禁有些鄙薄,而上卻還是帶著謙遜之色,又拿出一卷圖冊呈遞了上去,“雖說劉將軍不見得看清他們的面目,但還請先看看這個。”

    劉仁愿打開一看,卻只見上面赦然是几個人的輪廓圖形,無奈那一天晚上驟然遭襲,他一點都沒有看清楚這些刺客的形貌,當下便令人去叫來那天參戰的護衛。才把那卷圖形拿下去讓他們辨認,他便看見馮子房從袖子里掏出一塊絹帛,神情卻有些猶豫不決。此時,他本能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遂把房內眾人先遺開了去。

    “馮大人莫非是還有其他事?”

    馮子房就等著這句話,此時故意面露為難之色,沉呤了老半天,他才吞吞吐吐地道:“其實,下官還從這些刺客手中搜到了一樣東西。只是此物事關重大,所以”

    “我最不喜歡吞吞吐吐的人,不管是什么,馮大人只管直說就是!”

    他的話雖然說得爽快,但是,當他看請了手中這塊絹帛的時候,卻禁不住從腳底冒上來一股寒氣,往日斬殺千萬人都不會抖的手,這時候竟是微微顫動了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口中忽然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咆哮,目光一下子變得無比銳利。

    “這一次的事情多謝馮大人相告,明日陛下便要召見,我一定把此事據理直呈。我一生精忠,卻不想天底下還有人一心想取我性命!”

    出得劉仁愿的別院,馮子房上了馬車,這才有余暇掏出帕子擦了擦油光可鑑的腦門子。要說怎么是武將,剛剛那陣殺氣發出來的時候,他几乎沒感到兩腿在那里打哆嗓。咳,他還真是命苦,這一次的事情錯

    綜復雜,要是哪個節骨眼上沒顧上周全,他就要倒大霉了!

    幸虧那位沛王殿下給他支的招好伎,既然劉仁愿那里的第一關過了,剩下的就是面君這一關了他這個長安今平常也能見到聖駕,可這一回不得不取巧一下子了。

    他伸長腦袋望著窗外景色,判斷了一下自己所在位置,然后又抬頭望了望天,這才一咬牙對車夫道:“往朱雀大街!”

    新官上任三把火,宰相上任自然更加志得意滿,而上官儀除了躊躇滿志之外,對那東宮太子太傅的頭銜更是看重。輔佐明主成不世之明,是為未來的帝師教導太子成才,地于任何一個讀書人而言,這都是最大的榮幸,如今他一人點得這兩項,原本走路就瀟灑欲仙的他自然是平添三分鳳儀。

    捋著下領几縷長須,他便打算先到東宮去方看自己未來的學生,誰知卻見一輛馬車飛一般地朝這邊馳來,緊接著,上頭跌跌撞撞下來一個身穿緋色官袍的官員。他一向最看不得莽莽撞撞的行徑,當下便呵斥

    一聲:“宮閣重地、你這樣子成何體統?”

    從馬車上下來的正是長安令馮子房,他在朱雀大街那邊的樹蔭底下已經觀察了好一陣子,直到發現上官儀出來,這才喝令車夫一下子急急沖出去。此刻,見上官儀聲色俱厲地喝斥過來,他連忙歉然行禮道:

    “上官相爺,下官剛剛一時情急,競是忘了儀禮,還請恕罪。”

    雖說不像李義府和許敬宗那樣分管一省,但如個上官儀已徑是宰相自然不能像往日那樣只在應制做詩的時候顯露才華。當下他把手一北,隨口問了兩句。當聽得馮子房說,已經抓到了行刺劉仁愿的凶徒時,他一瞬間眼晴大亮。

    劉仁愿回京他也曾經伴著李治見過一次,除了知道這是如今朝廷在海東的主將之外,還有一點他是不會忘記的上次李義府那封書信中,可是清甭楚楚明明白白地讓劉仁愿殺了劉仁軌!這樣的大事,他才不信李義府只干了一回,既然劉仁軟如今還活得好好的,那么,劉仁愿自然是招了李義府的忌恨,這次回來鋪天蓋艷的彈劾就能夠看得出來。

    “你果然能干!”上官儀再也不吝番贊謄之詞,連連點頭道,“劉將軍乃是朝廷大將,你能夠抓到這些凶徒,一來可告慰死傷者,二來是可昭顯我天朝之威!晤,陛下今日未必有空見你,你且先跟我來!”

    一夜好睡的李賢几乎睡到日上三芋,卻仍然懶得爬起來數錢數到手和筋,睡覺睡到自然醒,這才是人生最最美好的事特,以后若是那位于老頭真的來給他當老師,他就再也沒有這樣的團囤覺可睡了。懶

    洋洋地在一群宮人的侍候下換好了衣服,他便出了武德殿前往御苑,而一路上無遮無蓋的太陽几乎沒把他晒暈過去。

    選好了一匹渾身雪白沒有一根雜毛的白馬,他便騎上去跑了一圈,跳下馬時卻皺了皺眉頭。這馬速度可觀性格溫順,若是送給賀蘭肯定不錯,問題是屈突申若一想到那一位的大姊頭做派,他最后決定選一匹更有特色的,結果把要求對旁邊的內侍一說,對方立刻毫不猶豫地牽出一匹渾身油黑發亮的高頭大馬。

    “這一匹無論速度還是耐力都不錯,只是有一樁不好,食量大!”說到這一點時,那內侍忽然笑了起來,“喂它一個的飼料足足可以喂同樣的三匹馬,它既不走比別人跑的快三倍。又喜歡搶食吃,所以小人一直叫它飯桶。”

    一匹聽“飯桶“的馬?李賢怎么為那個內侍都有禍水東引的意思,不禁有些猶豫了。那位大姐要是誤會他故意挑了一匹劣等的,那就有得解釋了。正躊躇的時候,卻呀內侍把他那匹迫風牽了出來,結果,兩匹馬一對眼,那匹飯桶立刻刨著蹄子發出了一陣嘶鳴,而他那匹追風竟似乎有些害帕,更往后頭退了兩步。

    “就是它了!”付度屈突申若橫豎不缺這么一點喂馬的錢,李賢立刻打定了主意,旋即吩咐內侍將轡頭馬鞍等一應用具重新配齊。剛剛出了御苑,他就看到自己武德殿的一個小內侍焦急不安地等在那里,不禁眉頭一挑。

    “殿下!”小內侍見著李賢登時大喜,三兩步奔了過來,見其他人都離著還遠,低聲道:“阿蘿姑娘讓小人稟告一聲,說那兩人已經碰面了。”

    這話雖然沒頭沒腦,但李賢一聽卻不由得神采飛揚。沒說的,這必定是皇城門口看到那情形的人把消息送到武德殿的,想不到,這長安今馮子房還挺有效率,這么快就找上了上官儀。如此說來,兩邊估計升快起來了。既然是混政治的,就得有打嘴仗這種覺悟才行。

    至于他么……呆會去趟一含涼殿,順便把那匹白馬討來送給小站頭,然后把黑的那匹送給屈突申若,這樣就齊全了。該操心的事就讓宰相操心好了,他自當他的富貴閑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左擁右抱就決不能厚此薄彼

    區區一匹白馬,李賢并沒有花費太大的口舌就弄到了手,反而是在轡頭馬鞍等物事上花費頗大的功夫。這是送給兩個女人的,一應馬具在實用之外還得精美,因此他几乎把几個內侍指揮得上竄下跳,這才湊齊了兩套合適的。

    自打上回遇刺之后,他出門便再也不敢大意,身后總跟著几個護衛。這一次,四個人連帶六匹馬,他便風風火火地趕到了榮園夫人宅邸。他才跳下馬,門口的仆人立刻又驚又喜地往里頭沖去,口中還大嚷嚷道:“小姐,沛王殿下來了!”

    不多時,賀蘭煙便一陣風似的沖了出來,一看到李賢卻立刻止了腳步,忽然一跺腳原路返回。看到那一幕,李賢哪里不知道她是犯了脾氣,慌忙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小丫頭的袖子。

    “煙兒!”

    賀蘭煙一把掙脫了李賢的手,根本不肯轉過身來:“你還來這里干什么,不是在申若姐姐那里厮混得很得意么!”說到這里,她的肩膀抽搐了兩下,聲音中更帶上了几分哽咽,“都是我當初太傻,根本不該

    你見到她的。她比我漂亮美艷比我有風情……”

    “你都胡說些什么呢!”李賢見賀蘭煙越說越不像話,覷著著四下的仆人早就知機地躲開了,他干脆一把將小丫頭抱在了懷里,軟言哄道,“誰不知道你是長失第一……不。應該是天下第一美人,要說美艷風情,有誰能及得上你?要不是因為你有孝在身,我去哪里不都會帶上你?看看,這眼淚哪能隨便掉地。臉上的妝都花了!”

    一句話說得賀蘭煙破涕為笑的同時,卻又讓她撅起了嘴:“什么妝花了,這是如今最最流行的波斯素面妝。我可是沒用什么口脂面脂!”話雖如此,她還是小心用帕子在臉上敷了兩下,這才揚起頭方著李賢,“你剛剛說的括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李賢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這才指著不遠處的那匹白馬道:“上次母后不是賞賜了一匹西域健馬給我么?這回我給你也要了一匹。通體雪白一根雜毛沒有,正配你地雪膚玉顏!我剛剛在御苑里頭試過,跑起來一陣風似的,而且又極穩,你一定喜歡!”

    賀蘭煙聞言自然大喜,疾步上前圍著那匹白馬轉了几個圈子,還伸出手來在它的脖頸上摸了几下,而那匹馬也異常善解人意,竟是愜意地用脖子在賀蘭煙的手上蹭了兩下,竟是說不盡的馴服,如此一來,小丫頭登時更滿意了,臉上笑顏如花。

    “真是一匹好馬!”

    話音剛落,她就看到了旁邊還有一匹沒有騎人地黑馬,通體上下烏黑發亮,和她這匹白馬正好成了鮮明的對比。她好奇地想要去模模那頸子,誰料手一*近,那匹馬忍然發出了兩聲響亮的響鼻,頭更是揚得

    高高的不理人。

    賀蘭煙被嚇了一跳。連連退后了几步,這才沖著旁邊的李賢問道:“這匹馬好凶!”

    本來這就是送給那位姑***!李賢干笑了兩聲,便把武后昨晚的話抬了出來。而賀蘭煙一聽說這馬是送給屈突申若的,神情便有些不自在,低頭沉思了好一陣子,忽然一橫心抬頭道:“我也好久沒見申若姐姐了,難得出一趟門應當也不打緊,我跟你一起去吧!”

    對于這樣的要求,李賢自然不會拒絕。他原本想在外頭等著賀蘭煙換衣服,誰知小丫頭硬是把他拉進了房間。炫耀似地展示了一大堆新衣,者得李賢目瞪口呆從長可曳地的薄紗長裙到袒胸襦衣。再到高

    立領的緊身胡裝,竟是應有盡有,足足十几套之多。饒是如此,小丫頭試穿了好几套卻依舊不滿意,每件衣服都能能她挑出毛病來。

    李賢從抱著胳膊站在那里端詳,到坐在太師椅上慢慢等,到最后的干脆倒在床榻上不忍再看,其實不過區區一會兒的功夫。在他看來,小丫頭天生麗質,自然穿什么都好看,用得著左一套方一套地換好了讓他瞧么?他都已經點頭了,偏生她還是不滿意,這簡直是折磨!

    終于,賀蘭煙穿著一身深藍色的胡裝走了出來,滿頭青絲照男子式樣高高豎起,看上去顯得格外精種利落。見李賢呆呆地倒在床褐上,她立刻三兩下上去把人拖了起來,然后便沒好氣地數落道:“人家好心裝扮給你瞧,你卻這么個憊懶模樣!”

    李賢忍不住在心里哀嘆了一聲,換來換去,這不就是最最開始那一套么?和小丫頭并肩出了房間去見榮國夫人,一路上自然少不得遇見几撥侍女,只見人人看到他和賀蘭煙,全都毫不例外地露出了會心的微

    笑。等到看見那位老外婆時,對方那笑容則更是笑得他心里直發慌。

    等到和楊氏一陣嘮叨完出門,李賢總的一算,自己在這里竟是已經呆了足足一個時辰。此時已經接近正午,日頭自然愈發毒辣,騎在馬上好一陣疾馳,他只覺得四周吹來的風也是火辣辣的,周身竟是燥熱難解。轉彎的時候他偷空覷了一眼旁邊的小丫頭,見她同樣是粉面通紅滿頭大汗,不由無奈地聳了聳肩。

    看眼下這光景,他更加盼望那驪山之行了!

    健馬代步,一行人很快就抵達了屈突家大宅。看到來的是李賢,守門的几個仆人登時大喜過望,牽馬的牽馬報信的報信,不消一會兒,里頭便傳來了一個爽朗的笑聲。

    “六郎,你今天可是來遲了!“一身大紅的屈突申若興沖沖地出現在了眾人面并,赫然是滿頭大汗,她根本沒注意到賀蘭煙,一上來就拽住了李賢地胳膊,:“敬業伯虎和小薛他們都早就到了,正在陪她們打馬球,快要頂不住了,你既然來了就趕緊上場!”

    “咳!”

    李賢還沒來得及說括,一旁的賀蘭煙終于看不下去了,重重咳嗽了一聲。見屈突申若轉身看過來,她便上前不著痕跡地拽住了李賢地右手,這才對屈突申若焉然一笑:“申若姐姐,既然要打馬球,今個兒個正好我也來了,就和賢兒一起上如何?”

    “啊呀,賀蘭你竟然也來了!”

    屈突申若終于瞅見了賀蘭煙臉上隱約流露出的慍色,一把丟開了李賢的胳膊,笑嘻嘻地上去攬住了小丫頭的肩膀:“你要上我自然是求不得,那些小子看上去五大三粗,全都不頂用。看你這打扮,難不成料准了今天要打馬球?她們都念叨你好些天了,誰知道你一直不得空”

    看到屈突申若三兩句哄得小丫興高采烈,李賢只得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姜還是老的辣,旋即命人把那匹黑馬牽了上來,又解釋了武后的意思。

    “這是皇后娘娘送給我的?”

    屈突申若聞言大是驚訝,土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那匹馬,便上前牽過了僵繩。見它又是打響鼻,又是刨蹄子,一幅極其不安分的模拌,她卻露出了極其滿意的表情:“皇后娘娘如此好意,趕明兒我一定親自進宮謝過。我正愁那匹千里約的棱角全都磨沒了,未免太沒趣味,誰知又有了一匹新的。來人,先把它牽下去,得空了我好好馴馴它!”

    李賢自然不會費心去解釋這匹馬的食量問題,跟著屈容申若來到了后頭的馬球聲。雖然日光毒辣,但場中赦然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叱喝聲不絕于耳。一邊是李敬業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外加周曉,另一邊則是李焱娘領銜的娘子軍,再看看記分情況,他不禁很是吃驚。

    竟是三籌對三籌,平局!

    仿佛是者出了李賢的疑惑,屈突申若瀟灑地聳了等肩:“仲翔今天似乎是吃錯藥了,三球都是他進的。”

    李賢詫異之余,立刻舉頭住場中望去,見屈突仲翔左沖右突,叱喝一聲高似一聲,一根鞠杖使得出神入化,頓時愣住了。這年頭可沒有什么興奮劑啊,這小子平時在一群娘子軍中間就像蔫了的菜似的,怎么今個天如此神氣?

    終于,中場休息的銅鑼鐺地一聲敲響了。激戰正酣的兩隊人也各自收勢下場。見李敬業搭著屈突仲翔的肩膀笑嘻嘻地朝場邊走來,李賢不禁在心中犯了嘀咕。李敬業平時和屈突仲翔似乎沒什么交情啊,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別是在搗什么鬼就好!

    “敬業!”

    李敬業聽到這個熟悉的叫聲,本能地渾身一哆絮,一抬頭為到李賢

    正朝這邊走過來,他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心中連連叫苦。無奈這時候想要找借口躲開已經遲了,看到賀蘭煙跟在李賢身邊,他連忙干笑著迎了上去:“六郎今天居然把賀蘭帶來了,少見啊!”

    屈突仲翔卻不像李敬業這么隨便,上前一步便要行禮,卻讓李賢一把拉了起來。不但如此,李賢還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居然能連中三元,果然不同凡響!”

    屈突仲翔卻難掩心頭激動,壓根沒看到李教業在那里朝他打眼色,當下朗聲答道:“剛剛敬業大哥對我說,殿下身邊還缺一個伴讀,既然殿下上次邀我一起去英國公那里習武,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

    此話一出,李賢頓時呆若木雞。
第一百四十五章少女心和女人心

    這回他千方百計游說下,這屈突仲翔方才應允以后去李宅練武,這回怎么突然提出這樣的建議?別小看這么一個伴讀的身份,等到他出閣之后開府建宅,這几個伴讀就全都是翌日的王府班底,上下名分可就定了!這年頭官宦子弟大多希望自由,他只是沛王又不是太子,還沒到那么吃香的地步。

    李賢看到李敬業在那里竭力躲避自己的目光,知道必定是這小子在暗地里說了什么。但是,屈突仲翔這個提議對他有利無害,當下他便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少不得要求對方把這稱呼改改。等到滿頭大汗的屈

    仲翔離開去另一頭喝水休息,他便一手一個,把正要溜走的程伯虎李警業抓了個正著。

    “說,這是怎么回事?”

    見李賢臉色不善,又看到李敬業在那里殺豬抹脖子似的作手勢,本待張口的程伯虎頓時猶豫了。但是,者到李賢的面色越來越黑,他終耐不住了,索性直截了當地道:“其實敬業也沒說什么,他就是說,跟

    著六郎你混有前途,要錢有錢,要美人有美人,讓屈突仲翔考慮請楚,是永遠當惡少,還是以后在哪里都橫著走更合算!”

    話一出口,李賢便狠狠瞪著李敬業,見這一位死豬不怕開水燙似的聳了聳肩,他頓時氣結。還沒等他質問過去,旁邊的賀蘭煙忽然噗嗤一聲忍不住笑了。

    “敬業大哥可沒說錯,賢兒就是有女人緣,我想管都管不住!”賀蘭煙一邊說一邊在李賢的胳脖上狠狠掐了一把,臉上卻笑得開懷,“不過總算是我占了先,以后就算有人看上了他,也得叫我一聲大姐!哼,反正我有外婆和姨娘撐腰,不怕他弄鬼!”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讓李賢頭皮發麻,就連胳膊上的劇痛也忘記了。他來不及辯白,小丫頭便一陣風似的從他身邊跑開了去,笑容可掬地和不遠處的李焱娘等人打起了招呼。聽著那銀鈴般的笑聲,他心中卻有一種暴跳如雷的沖動。

    “六郎,賀蘭如個可是長進了!”

    這唯恐天下不亂的感慨一入耳,李賢恨不得把李敬業宰了。這話平時說說一點關系沒有,但眼下偏偏賀蘭在場,這不是存心給他找麻煩么?眼珠子一轉。他便嘿嘿笑了一聲:“既然敬業你對仲翔那么說,以

    后申若大姐為了弟弟,少不得也要頻頻光臨李宅,就要勞煩你了。”

    言罷他也不管李敬業的臉色如何,見薛丁山站在不遠處發呆,便撇下這邊兩人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薛丁山吃這一下方才四過了神,見是李賢,他猶豫了一下,忽然出手把人拉到了一邊。這少有的謹慎動作發生在薛丁山身上,頓時讓李賢到一陣奇怪。

    “昨天刑國公蘇大格軍找我爹喝酒,我隱約聽到一些他們的談話。”似乎是從來沒有干過這種事,薛丁山的表情頗有些不自然,說話的時候甚至還左方張望了一陣,一幅小心謹慎的模樣,“刑國公原本要

    上涼州上任的,結果因為新羅來使,他又在高麗呆過很長時間,所以就暫時留了下來。聽刑國公說,海東那里的情況不是很樂觀,劉仁愿將軍要過這一關,麻煩只怕不小。”

    李賢最初只是隨便聽聽,但聽到薛丁山轉述蘇定方的秸,他免不了面色微變。唐軍在海東的情況,他自然聽李績說過,背井離鄉遠赴跑這么遠打仗,水土不服外加其它地理因素,有些狀況也是應當的,但所謂的麻煩不小是什么意思?

    無奈這些問題薛丁山是一問三不知,他也只得暫時擱在肚子里,順便開口問道:“你和阿梨怎么樣了?”

    薛丁山刷地一下兩頰通紅,緊接著便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見到這情景,李賢也只得在心中連罵木訥的呆瓜,當下也不再多問,再問也問不出一個屁來。

    既然來了,李賢少不得把周曉踢下去當替補,自個裝束停當粉墨登場。而另一邊應戰的娘子軍則赫然是屈突申若、李焱娘、殷秀寧、蘇毓和賀蘭煙。五個都可稱得上是一等一的大美人,齊齊上馬在那里一站,光彩照人之余,仿佛天上的日頭都因此而黯淡無光了。

    娘子軍美艷是美艷,但手底下卻絕不含糊。雖說下半場屈突仲翔依舊神勇,李賢這個新手也發揮得比周曉更好,薛丁山的馬朮更展現得淋滿盡致,無奈李敬業程伯虎整個下半場就有如無主的游魂似的,滿場游蕩卻發揮不出半點本事,就連最最簡單的揮杖擊球都每每落空,就更不用說別的配合了。

    到了最后,就連屈突申若也完全看不下去了,捉起鞠杖指著兩人喝道:“你們兩個怎么回事?要是再這樣,趕明兒起再加練兩個時辰!別忘了,三天之后,吐蕃的馬球隊就要來了!”

    加練兩個時辰遠遠比后頭的那句話有效,接下來李賢就只見程李二人猶如變了個人似的滿聲活躍,一直沒有任何准頭的李敬業甚至破了防守進了一球,不得不說,恐怖的力量果然是無窮的。

    一場球塞結束,最后的結果定格在了八比七而這是自從李賢等人充當陪練以來的最好成績,因此眾女笑顏如花的同時,李賢也同樣感到很滿意。這活兒雖然累了一點,但是著實考驗馬朮。如今,他騎在馬上可以抵擋李績的長槍十個回合,遠遠好過以前一上馬戰就被橫掃的狀況。

    大熱天出了這樣一身汗,自然少不了食冰降溫解暑。見屈突家的仆人端上來一盞盞疑似刨冰的東西,李賢不由得暗嘆風潮流行之快。他剛剛取了一盞,左邊的位子就被人占了。

    “你也嘗嘗我家做的六郎冰效果如何!”屈突申若笑吟終地眨了眨眼晴,先是痛喝了一氣融化的冰水,愜意地舒了一口氣,這才溫不經心地道,“那個人我昨夜再次命人審理過了,結果他供認是新羅人,但早年就在大唐做生意,此番之所以會加入是被人脅迫。不過,若是就此斷定刺客是新羅人,卻也為時尚平。”

    正在這受冰諒滋味的李賢驟然一醒,原本四處張望的目光立刻收攏了回來。略一沉給,他便坦然告知道:“抓到刺客的事長安令馮子房已經

    報知了上官儀,依我看,上官儀新官上三把火,少不得會插手管一管這件事。至于暗地跳腳的人,想必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上官儀?”屈突申若愣然一挑眉,旋即愉快地笑了起來,“我以前聽人說六郎你精明,我還不信,如個看來果真如此!我還以為你必定是去找許老頭,卻不料是上官儀。那位長安令大概也對你感思戴德,

    要不是你,他這一關就難過了。”

    要不怎么說惡貫滿盈附廓省城呢?在長安洛陽這種地方當縣今,那前世何止是惡貫滿盈,簡直是十惡不赦罪大惡極。夾在眾多位高權重的官員當中,足可媲美在刀鋒上跳舞了。話說回來,和聰明人說話就是愜意,別看屈突申若是女人,卻是一點就透。

    他忽然情不自禁地朝旁邊的屈突申若瞥了一眼,見其滿臉專注地在那里舀著刨冰,兩耳邊的几縷亂發正隨著微風輕輕拂動,平添了几分往日看不見的嫵媚。此時此刻,他沒來由聯想到了那一次看到她躺在床

    的安靜模樣,不自覺地吸了一口氣。

    就是大姊頭,也不乏女人柔美的邢一面,要不小丫頭怎么說她本是長安第一美人?

    “賢兒!”

    右耳忽然傳來的一聲大叫讓李賢渾身一哆嗦,一轉頭看到賀蘭煙不知什么時候坐到了他的右手邊,此時正用手肘撐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還不等他開口說括,小丫頭忽然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塊帕子,在他

    臉上細心擦了几下。

    “打完了馬球也不知道先洗一把臉,看這灰扑扑的像什么樣子!”賀蘭煙一邊說一邊嗔怪地在李賢身上拍打了兩記,瞥見他那個盞子几乎都化成水了,心中自然更是氣惱,“你扯你,這都化成水了,還怎么

    吃?秀色可餐不錯,可也別真的連正經東西都忘了吃!”

    李賢終于在這一連串溫情和埋怨的舉動中敗下陣來,見旁邊的屈突申若饒有興趣地看著賀蘭煙的舉動,他隨口敷衍了兩句便立刻落荒而逃。他如今算是明白了,為什么人家說左擁方抱的齊人之福不好享,敢情是坐在中間的滋味太難受了,和坐針氈沒什么兩樣!

    者到李賢走了,賀蘭煙無可奈何地輕輕啐了一口,便緊挨著屈突申若坐了下來,心里滿是亂七八糟的心思。遠遠望著李賢和李敬業等人拘無束地給哈大笑,她愈發覺著憋得慌。

    旁邊的屈突申若忍然問道:“賀蘭,你覺著六郎對你好不好?”

    “那當然!”賀蘭煙不假思索地迸出一句括,旋即卻又有些沒信心。她轉頭看著屈突申若,很想從對方的臉上看出几分端倪,最后還放棄了這一無用的嘗試,賭氣似的又加了一句,“反正他親也親過了,今生今生別想放手!”

    “哦?”屈突申若的臉上忍然露出了几分戲讒的神采,“既然這樣,又有你外婆和姨娘做圭,你還怕什么!,”

    “申若姐姐!”賀蘭煙此時才醒悟到屈突申若是在取笑她,那熟悉的稱呼一出口,她憋著的氣便漸漸消了,但還是禁不住埋怨道,“誰要你一直撩撥他,和你一比,我就什么都沒了!”

    屈突申若輕輕用手捋起了賀蘭煙額上的几縷亂發,破天荒地露出一絲落寞之色:“可是,賀蘭,他眼里心里只有你。”
第一百四十六章蓄勢待發各顯神通,卻蒙老于贈書卷

    “飯桶,混帳!長安令既然拿了人,你怎么現在才告訴我?”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女婿,李必府几乎想要拿起旁邊的茶盞劈手砸過去。這些天几乎是諸事不順,別說是兩千萬厭勝錢至今沒有著落,就是朝中各式各樣的議論和流言就沒有斷過,上官儀拜相更不提是

    對他的重得一擊。

    柳元貞被李義府劈頭蓋臉的大罵嚇得兩腿打戰,此時好容易找到了空子,這才懾嚅著辯白了几句,誰知話沒說完就被李義府不由分說地打斷了。

    “劉仁愿遇刺,正顯得他這個能津都督無能!他不是一而開再而三地袒護劉仁軌么?我倒要讓他們看著,袒護我李義府要殺的人會是什么下場!我上次讓你去查的事,你可查清楚了?”

    柳元貞慌忙賠笑道:“是小婿已經查清楚了。劉仁愿家里傷了十三個人,他本人也是左臂受傷,還為此搬了地方住。”

    “哼!”李義府冷笑一聲,臉上更露几分譏諷,“朝廷安撫海東的主將,居然被區區几個刺客逼成這拌,還真是不負他的勇將之名!你回頭去找一下長安令馮子房,就說是我說的,那些個刺客盡快處置了呈報天聽。我倒要讓天下看看,這海東局勢在劉仁愿主持下,究競崩壞到了什么她步!”末了,他又淡淡地加上了一句,“該處置的你就酌情處置了。”

    這翁婿倆在家里商談此事,另一頭蓮萊殿中,李治也正在召見劉仁愿,旁邊還有正好前來問安的李弘和李賢兄弟。前者對于劉仁愿很是好奇,一邊聚精會神地聽,一邊打量著這位海東主將。至于早就見過劉仁愿,又曾經在人家面前吹過好大一通的李賢則很是心不在焉這旁邊有專司記錄的官員,又有他李弘在場。除了官樣文章還能有什么中聽的?

    正當他如此尋思的時侯,李治忽然問起了劉仁愿遇刺的問題,緊接著,劉仁愿竟是道出了一番很有些力道地話。

    “陛下,臣奉旨安撫海東,主持新羅和百濟的盟約,一直都是遵照陛下和朝廷決議而行。只是海東三國素來怨隙極深,所以即使我朝竭力調停,百濟新羅卻依舊不合,更不用說自恃兵強的高麗了。此番臣之遇刺。臣自知引賊入室罪過非輕,但那一次刺客居然能夠摸清臣宅第的內外布置,不得不令臣心情憂慮。”

    看不出劉仁愿這么爽朗的一個人,被逼于無奈也會說出這樣指桑罵槐的話!李賢偷眼去看自己那老爹的表情,見李治坐在上頭只是眉頭微皺,心中不由暗自晒然。他這老爹雖說反復無常。卻不是個傻子,再說上次還抓到李義府那把柄,要是沒一點計較絕不可能。

    “居然有這種事……”李治終于展開了眉頭,卻朝一邊的李弘看一眼,“弘兒,你對此如何看?”

    李弘對此根本沒有什么准備。這突然問下來頓時愣在了當場。李賢見勢不妙。連忙低聲提醒道:“就說海東局勢多變。劉將軍秉承朝廷決議并無不妥。至于刺客,料想長安萬年兩縣合力追緝,必定能結果。”

    雖然年紀還小,但畢竟這么多年太子當下來。李弘的反應自然不慢。得了李賢的提點,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便上前一步道:“父皇,自太宗皇帝伐高句麗以來,我朝已經在海東用兵數次,而父皇登基之后更是

    連戰連挂,劉仁愿將軍駐守百濟安撫一方,同樣是功勞非輕。至于刺客,自有長安萬年兩縣協同追查,此時若是下定論,為時尚平。”

    李治聽得連連點頭,顯然對這番滴水不漏地話很是滿意。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再說什么,外頭就忽然有內侍朗聲報道:“陛下,西台侍郎上官儀偕長安令馮子房求見!”

    說曹操,曹操就到!這種時候上官儀和馮子房一起來,李賢當然道所為何事,連忙拉了一下李弘的袖子,兄弟倆立刻上前告退,而劉仁愿的奏對也已經告一段落,少不得一起退出。然而,這邊三人剛剛出了內殿,就只見上官儀含笑走了上來,后面還跟著一個滿頭大汗的馮子房。

    上官儀先是向李弘和李賢兄弟行了禮,然后使沖著劉仁愿點了點頭:“劉將軍,今次的事情和你有關,不知是否能稍待片刻?”

    劉仁愿事先已經和馮子房見過一面,此時見這位長安令在上官儀后面沖著自己連連使眼色,哪里還會有不知機的道理,連忙欠身答應。眼看著這邊三人進殿,李弘便覺得更糊涂了,而李賢哪里愿意在這種是非之地多留。一把拉起李弘就走。

    出了蓮萊宮進了延喜門,李弘想起剛剛地事,便先謝了

    “六弟,剛剛若不是你提醒,只怕我就要出丑了,多謝了。”

    “你是我五哥,那么客氣干嗎!”李賢見李弘臉上心事重重,不禁暗嘆了一聲。他是不愿意找事而事情偏偏自個送上門來,李弘卻是沒事非得鑽牛角尖,難道這就是太子和“閑”王的區別?見四下無人,他便干脆問道,“你大約在想,這上官太傅來見父皇,為何要拖上劉將軍?”

    雖說上官儀這個太子太傅還沒當上几天,但因為風度儀表,李弘已經建立起了對其的良好印象,此時自然而然地點了點頭:“不但如此,上官太傅為何要把長巡令一起帶來?”

    他這個哥哥真是太老實了!李賢情不自禁地翻了個白眼,最后只懶洋洋地提醒道:“你剛剛才回答過父皇,劉仁愿遇刺的事情該由長安令萬年令共同追查,你說現在長安令來干什么?”看到李弘一瞬間恍然

    大悟,他聳了聳肩便撇下人自顧自地往前走,誰知沒走兩步,他便看到了一個絕不想遇見的人。

    是于志寧!

    眼為于志寧也瞧見了自己,李賢知道逃脫不掉,只能硬著頭皮站在原地等著。及至兩邊一打照面,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李弘就脫口喚道:“于太傅!”

    一聲太傅讓于志寧露出了百感交集的表情,但隨即鄭而重之地行了一禮:“太子殿下,我如令已經不是太子太傅,還請殿下莫要再叫錯了,否則傳揚開去,對上官太傅便不太好了!”他地眼晴在兩兄弟臉上

    一瞟,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兩位殿下想是剛剛從蓮萊宮出來?”

    對于于志寧剛剛那句話,李弘頗有些感傷,此時便點了點頭,旋即便轉頭為向旁邊地李賢他這個弟弟往日不是這么安靜地,怎么一看到于志寧就轉性了?

    “于大人好!”在四道炯炯地目光下,李賢只覺得后背大汗淋漓,連忙笑嘻嘻地打了個哈哈,便想找什么借口溜之大吉。誰料這一只腳沒淮備邁出去,就只見于志寧從袖子里掏出一卷東西遞了上來。

    “昔日我教授太子殿下的時候,曾以手書十三卷傳之。沛王殿下天資聰穎,又有英國公這樣的名將教授,原本不用我多費心。只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既然有意,我雖力有不逮,最后還是從命了。這是我這些年地一點心得體會,殿下閑暇的時候不妨翻翻,但圖一樂而已。”

    于志寧如此說,李賢哪里敢怠慢,慌忙雙手接了,又奉上一大堆感謝和恭維。好容易送走了這尊大佛,他這才長長噓一口氣,卻沒注意到李弘正在若有所思地看他。

    “六弟,看你和許敬宗李義府打交道的時侯,似乎從來都是從容不迫,就是英國公當初也被你耍得團團轉,怎么一遇到于太……于大人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么!

    李賢狠狠瞪了李弘一眼,見其一幅興致盎然的樣子,他索性直截了當地道:“那是因為老于人品高潔天下皆知,我要是對他耍心眼。非得被天下讀書人罵死,這樣說五哥你滿意了吧?”言罷他也不管這位竊笑不已的哥哥,自顧自地往武德門的方向走去。

    許教宗李義府是小人,再說都對他有算計,他算計回去自然沒什么不妥,但于老頭……不得不說,那是一個太倒霉的家伙,次次都是遭了池魚之殃。所以說,學問和人品都太好,有的時候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踏進武德殿,李賢便看到了一幅忙忙碌碌的景象,只見阿蘿叉腰站在中間,正在指揮著一群內侍和宮女來回搬東西。他站在門口好一陣子沒人理會,只得輕輕咳嗽了一聲。

    “殿下回來了!”

    阿蘿一陣風似的迎了上來,行過禮后便笑盈盈地道:“剛剛皇后娘娘差人送來各色綢緞,說是讓殿下揀選一些栽衣服。這都是送上來的花樣,奴埠婢讓她們挑選了好一陣子,這才選中了几十種,殿下看著還有哪些好的,奴娥再加上來。”

    看到阿蘿呈上來一張長長的清單,再看到眼前五顏六色的衣料,李賢再感到一陣眼花繚亂的同時,終于決定把這種無聊事的大權通通放出去。正想這么做的時候,他忽然看到了角落上的一個宮女正拿著一卷

    色的薄紗,頓時目光一亮。

    這顏色質料,似乎無論送給大姊頭或是小丫頭,都一定能夠襯出分嬌艷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美女云集,新羅第一美人登場

    如果問七月的長安城最最流行的是什么,那么百姓必定會給兩個答案一是拌嘴,因為朝堂上,兩位宰相正因為劉仁愿的事而打起了激烈的嘴仗,那聲勢端的是影響深遠,參與進去的官員足足有几十個;至于另一項,則是輕盈飄逸的帳帛。

    那金色的薄紗中摻了金絲混紡,名貴非常,因此裁造院的人得知李賢是用來送禮的,立刻便提出了一攬子十几個建議。結果,李賢讓阿蘿當模特試了一下,立刻就選中了一種最最簡單的方式這下子連裁衣服的時間都省了,直接往兩臂上一搭就完事了。

    送了兩條帳帛給屈突申若和賀蘭煙,李賢便將剩下的一條送給了武后,少不得又甜言蜜語了一回。武后雖說一向以儉省示人,但自己兒子送來的禮物,她自然不會束之高閣,某次召見命婦的時候,自然而然便用上了這條金色的帳帛。

    彼時雖也有人服帳帛,但向來只是搭在雙手之間,并不適合夏季服用。武后這一次卻別出心裁地將一頭系在腰間的裙帶上,另一頭則繞過前胸,自肩背由左臂垂下,看上去別顯柔美輕盈。那金燦燦的顏色在燭下熠熠生輝,更添几分雍容華貴。

    那些命婦向來都是最最好風尚的,見武后披著帳帛煞是動人,不免多問了兩句,結果,武后笑答是李賢所送,這立刻招來了不少褒揚稱贊。而賀蘭煙和屈實申若在某次豪門仕女云集的時候再這么一披,這股子風便再也收不住了。

    由于吐蕃馬球隊已經抵達京城,因此馬球盛會再次在京城中掀起了巨大的風潮,几乎人人翹道等待著宮里的請柬。而早就確定要來參賽的屈突申若等人則更是搶手,原本就熱鬧的屈突家大宅几乎被人踏破了。作為這成盛夏里頭最大的一次盛會,只要是喜歡熱鬧的人靜不愿意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

    馬球比塞的日子正好定在七月初七,也就是七夕。由于是早上比賽晚上賜宴,因此一大早,各式各樣的馬丰便從朱雀大街和春明大街匯集到了皇宮門口。而從馬車上下來的各色貴婦,則更是讓旁觀百姓晃花了眼睛。

    云鬢高聳,笑顏如花,步搖輕簪發上,項圈纓絡橫挂頸項,那一套賽似一套華美的衣裙上,几乎無一例個地加上一條帳帛或絲或紗,或綢或緞,或長或短,總而言之,遠遠望去就如同一群飛天的仙女,就連往日見識廣的十六衛軍士也看呆了眼。

    然而,這一天最最顯眼的不是這些打扮華麗的貴婦,而是清一色男妝打扮的屈突申若等一群娘子軍。看到她們拿著鞠杖,就連把門的軍士也全都露出了無奈之色要是宮廷馬球隊夠贏下比寒也就算了,如果不能,要*娘子軍去贏回顏面,實在不是什么樂事。

    賀蘭煙雖然有孝在身,但因為此次機會難得,因此榮國夫人楊氏自然少不得帶她出席。自從下馬車開始,她就成為了目光的焦點雖然一身縞素,雖然別無任何佩飾,雖然素面朝天脂粉不施,但那種動人心魄的媚態卻根本掩飾不住,甚至還有不認識的人在低聲打聽這是誰家的人。自然,當聽說那是武后的外甥女時,大多數人都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日頭酷烈,但是御苑當中早就搭起了一圈涼櫥,早早坐在其中的李賢一面享用著冰鎮果汁,一面翹首觀賞著進出的仕女,等他看到外婆把賀蘭煙給帶了來,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慌忙上去噓寒問暖。

    楊氏四下掃了一眼,見李治和武后尚未到場,便笑著白了李賢一眼:“就知道六郎你心里只有煙兒,所以我就把她帶來了,也難得讓她散散心。只是她這一身太顯眼,坐在你那里不合適,要是你愿意,不

    坐到我這邊來!”

    對于這樣的提議,李賢自然不會柜絕。事實上,他正認為自己那個對于這樣的提議,李賢自然不會柜絕。事實上,他正認為自己那個位置前后左右都是朝廷高官,不如這里四周都是命婦環繞。偷偷溜回去和李弘說道了一聲,他便回到了賀蘭煙身邊坐下,卻很是無奈地發現了四個吊靴鬼。

    瞪著不請自來的李敬業程伯虎和薛丁山屈突仲翔,他語意不善地道:“你們四個怎么在這里?不是有各自的位子么?

    李敬業一直都在打量著左邊那些花枝抬展的少女,聽到這話便連忙賠笑道:“我們不是嫌坐在那里氣悶么,再說了,這里位子本來就多,六郎你戴二別計較那么多,榮國夫人剛剛也允淮了我們!”

    心中那悶的李賢只得暫時作罷。然而,當他隨便便掃了一眼右邊時,卻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就在他這邊過去不遠處,恰恰是屈突申若等人。看到她們興高采烈地揮手打抬呼,李賢只能硬著頭皮回應了兩下。直到這個時候,他方才發現自己赦然成為了全場矚目的焦點。

    躲漣不了這些無處不在的目光,他只得沒好氣地低聲哮嚎道:“都看著我干什么!”

    由于榮國大人楊氏品在諸王紀夫人之上,因此這一邊的位子自然最好的。而正對著這邊的看台上,除了受邀而來的數國使節,還有一大唐官員。這中間,有几個身穿大唐官服的人尤為不同。居中正座的那人四十出頭,高大俊朗,目光異常專注。他不是別人,正是新羅王之弟,現任大唐右驍衛員外大將軍的金仁問。

    “三叔,你在看什么?”

    聞聽這個聲音,金仁問使轉頭住旁邊為去,見是自己的侄女,剛剛從新羅來到長安的金明嘉,他遂指著對面的人笑道:“你剛剛來長安,可知道對面坐著的人是誰?”

    金明嘉這一年十七歲,此刻身上穿著一襲白袍,如云秀發編成兩服,從腦后垂到雙肩,看上去顯得格外亮麗。雖說比不上大唐貴婦渾身簪金飾玉,但卻多了几分清純天然的風情。

    她剛剛抵達大唐,頭一次方到這樣的盛世氣象,心中除了驚嘆之外更有一股難以名狀的好奇。順著金仁問手指的方向看去,她白然而然注意到了李賢等人,眉頭卻不禁皺了起來:“那里坐的都是女眷,那几個大男人為什么坐在那里?”

    “你可別小者了他們!”金仁問瞇縫著眼睛望了望對面那些興高采烈的人,旋即又展開了笑臉,“中間那個是大唐帝后最最喜愛的兒子,如今冊封為沛王。論武,他是那位英國公李績的徒弟;許文,他的好几道詩都在坊間傳唱,小小年紀端的是文采風流。你看到他旁邊的那位千金么?那是大唐皇后的外甥女,他的表姐,被譽為大唐如今的第一美人!”

    金明嘉昔日在新羅時,也曾經被人稱作第一美女,只是素來一笑置之。此時此刻,聽到叔父把別人稱之為第一美人、她不由動了心,放眼望去,卻正好和賀蘭煙旁邊的李賢對視了一眼。震驚于賀蘭煙那絕色光的同時,她也同樣牢牢記住了那雙眼晴。

    李賢卻只是隨使四處看看,并沒有過分留意,只是覺著對面那個少女的服飾和中原頗有差異。向旁邊的楊氏一問,他方才得知那都是些新羅人,不禁心中一動。

    楊氏雖然如今年歲已大,又是女流,但見識卻廣。此時,見李賢似乎有些好奇,她便笑著解釋道:“那個金仁問是當今新羅王金法敏的弟弟,在大唐為官已經好些年了,無論舉止儀態,其實都和唐人并無差別。就是那金法敏,昔日也在我大唐當過官,所以我朝太學之中,來自新羅的學生不在少數。相傳他們最喜穿白,只是入鄉隨俗,平日看上去也和我大唐子民沒什么兩樣。”

    原來從上至下都是留學生……李賢心里嘀咕了一聲,卻想起懸而未決的劉仁愿遇刺一事,少不得又多看了這些人數眼。如今高麗為上去猖枉得很,卻鐵定蹦跳不了几年,至于百濟就更不用談了。這么說來,

    大唐在百濟的駐軍,反而是新羅一統海東的障礙?

    隱隱之中,他覺得自己抓到了某些關鍵,臉上立時露出了狡黔的笑容。就在這時,楊氏忽然又解說了開來。

    “對了,看到那個身穿白衫的少女嗎?聽說那是新羅王金法敏的女兒,剛剛抵達長安,所以還來不及改換服飾。新羅多為金朴兩姓,異姓不為婚姻,國柞甚至還能傳女王。前頭那位真德女王派使節來長安送

    上織錦詩的時候,可是好一陣轟動。”

    在李績當初解說海東局勢的時候,李賢也曾經聽說過這位女王,但是,更值得他注意的是,李績給與了那位女王不錯的評價。不過對于他而言,那位早就作古的女王究競如何并不重要。倒是楊氏提到的這個新羅公主讓他很感興趣。

    大唐的貴族仕女如今是一個賽似一個的彪悍,不知道這曾經出過女王的新羅,其公主是否也是這么個格調?

    “賢兒!,乍聽得耳邊這聲大嚷,李賢方才從胡思亂想中回過了神,轉頭見賀蘭煙面露嬌嗔,他哪里不知道小丫頭動了氣,遂連忙解釋道:“我不過是好奇罷了”,

    “什么好奇,邢個白衣服的有我好若么?”賀蘭煙氣鼓鼓地在李賢胳膊上掐了一把,示咸似的朝對面望去,“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小丫罷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臨陣換“賢”,馬球也關政治

    就在李賢几乎等得不耐煩的時候,葉蕃的馬球隊終于登場了。五騎人旋風一般沖入場中,朝四周團團一禮之后,控馬本領異常嫻熟,彼此配合見這些人時而錯身交擊,時而齊頭并進,控馬本領異常姻熟,彼此配更是讓人眼花鐐亂,李賢本能地皺了皺眉。

    一旁的賀蘭煙此刻也忘了剛剛的事,定晴瞧了一陣不免有些擔心,遂輕輕拉了拉李賢的袖子:“賢兒,看他們成竹在胸的樣子,似乎不好對付。申若姐姐她們畢竟是女流,會不會……”

    李賢抬眼瞥了瞥旁邊的屈突申若,見這位大姐照舊談笑自若,看不出半點緊張,心中佩服的同時,便笑著拍了拍小丫頭的手:“你看申若姐的樣子像緊張么?放心,今天原本就只是宮廷馬球隊和吐萎人的比試,只有輸了,才會由申若姐她們上場。雖說宮廷馬球隊之前連輸多場,但如今訓練了這么久,不見得就是必輸之局。”

    旁邊的李敬業也趁機插話道:“馬球原本就傳自吐蕃,所以他們最喜借馬球賽而炫耀,其實這根本沒什么好得意的。朮業有專攻,要是我生下來就是在馬背上長大的,砩不定比他們打得更好!”

    這句括頓時激起了程伯虎等人的共鳴,就連李賢也笑著點了點頭,原本的爭勝心頓時淡了,而楊氏看著几個小輩暢談無羈,面上更是露出了笑容,深憾賀蘭敏之不曾跟著出來。

    就在其他人全部落座到齊之后。李治和武后終于雙雙駕臨,當下自然是全場山呼萬歲拜見。而帝后落座之后,頭一件事便是召見吐蕃使臣彼時那位赫赫有名的贊普松贊干布已經去世,即位地乃是其孫芒松芒贊,由于年紀尚幼。因此由祿東贊主政,文成公主生持家事,如今吐蕃和大唐之間的關系還算不錯。

    雖然不在帝后身邊,但那位使臣嗓門極大,條理分明言詞謙恭,李賢聽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禁有些好奇。便稍稍前傾了一下身子打量過去。只見那使臣二十五六歲,人長得高大健壯,面龐雖然看不分明,但卻流露出一股豪爽氣。正當他暗自稱贊的時候。對方忽然無意識地轉了轉頭。正好和他的目光碰了個正著。

    好一雙炯炯有神的眼晴!

    李賢甫一對視便心中一凜。而那人顯然并未注意到混在人群中地李賢,很快就若無其事地轉過去。待將贊普和文成公主和一應禮物全都奉上了之后,少不得又有其他賞賜。良久,一群吐蕃使臣方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無巧不巧,就在帝后的右邊,李賢的左手邊不遠的地方。

    銅鑼響過三聲之后,吐蕃馬球隊和大唐地宮遷馬球隊便雙雙登場,一番解說及施禮,比賽很快就拉開了帷幕。雖說場上打得激烈,旁邊喝彩聲不斷,但李賢地目光卻不可抑制地往那吐蕃使臣身上膘,最后,他干脆對小丫頭吩咐了一句,塵到了李敬業身邊。

    “這吐蕃使臣是誰?”

    李敬業正在那里看得起勁,乍聽得這句頓時覺得一陣莫名其妙。回頭見李賢一幅不依不饒的模樣,他只得在那里絞盡腦計回想著日前李績對他說過的話,最后猛地一拍巴掌。

    “咳,我想起來了!那家伙叫欽陵,他老爹可是鼎鼎哼名的祿東贊,當初求親那會,就是他老爹親自出馬,深得太宗皇帝稱贊。如今松贊干布是死了,但贊普年幼,祿東贊主持政事大權在握,這欽陵也算得上是權臣之子了!”

    原來是祿東贊地兒子,怪不得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

    見李敬業又專心致志地去看馬球賽了,李賢晒然一笑,當下也收回了目光這事他瞎操心什么,那些大臣又不是吃干飯地,人家也沒惹到他,用不著杯弓蛇影。

    正如李敬業說地,那支由親衛子弟中的佼佼者挑選出來的大唐馬馬球隊在場上左沖右突,氣勢異常凶猛,竟是不遜色對方毫分。半場打下來地結果是四籌對三籌,反而贏了一分,這也贏得了場邊貴婦的陣陣歡呼。

    看這樣子,屈突申若她們不用上場了!

    “沛王殿下,陛下和娘娘宣您過去!”

    李賢正覺得一陣輕松,背后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他轉頭一瞧,卻是李治身邊的王福順,再抬眼看時,只見那頭寶座上的帝后兩人全都在看著這頭,而旁邊的李弘則正沖著他輕輕晃腦袋。無可奈何之下,他知道躲不過去了,遂和楊氏打了個招呼,跟著王福順住那邊走去。

    “父皇,母后!”

    “我還想你這個最喜歡湊熱鬧的人怎么不見了,原來是躲到你外婆那里去了!”武后沒好氣地瞪了李賢一眼,這才微微笑道,“聽說你的馬球如今也打得不錯,待會可愿意下場試一試?”

    這種時侯讓他下場?李賢莫名其妙地抬起了頭,見老爹也是一幅無所謂的模樣,他不禁有些疑惑了。此時,旁邊的王福順拿來了一個小几子擺在帝后身側,他忖度片刻便上去坐了。

    “吐蕃人原本就極善于馬球,每每來朝必定和我大唐比斗,十場之中,我大唐几乎要輸上九場。”雖然說的是敗績,但李治的臉上并不多少怒色,反而顯得很平靜,“吐幕國力戰力尚不及我朝,所以只能在馬球上炫技,不過是為了引起朕的注意罷了。”

    原來這打來打去,他的老爹并沒有把馬球上升到太高的高度。李賢連連點頭之余,心中也把某些無知的人罵了個半死,誰說他老爹李治無能,這不是挺明白的一個人么?可就其是如此。為什么要他登場?他有多少斤兩自己知道,再說,臨陣換將向來都是大忌!

    “聯雖然很少打馬球,從小可是為著你爺爺打馬球長大的,這門道自然比那些門外漢清楚!”李治看出了兒子的疑數,笑著瞥了勞邊的武后一眼,當下便研釋道,“那些吐蕃人很策略咯,上平場看似傾全力周旋,其實壓根沒有全力壓上,所以這一分不過走給大唐留了面子。與其讓那些兒郎們下半場再輸了懊惱,不若讓你和屈突家那丫頭帶著人上去!”

    讓他和屈突申若那些娘子軍搭檔?李賢一下子瞪大了眼晴,臉上是不可思議。

    而直到這時,武后方才笑道:“男女終究有別,屈突申若那群丫頭固然是馬球打得極精,但和吐蕃高手相比卻仍有差距。前几次之所以能贏,也是吐蕃人的策略使然,吏是你父皇默許的。畢竟,能夠掙回一點面子總不是壞事。只是此次的吐蕃使臣乃是欽陵,我看他年歲輕輕卻頗有野心,也許不會手下留情。讓你上場,也是試探一下吐蕃的意。”

    打馬球能夠涉及到這么多政治問題,這哪里是取樂,分別是頭等麻煩事!李賢雖說已經全都聽明白了,但心里卻不免有些郁悶,武后的意思分明是說,他上場不過是個噱頭不管是輸是贏,都只是試金石而已他娘的,他才不想下場當猴子給人戲耍玩!

    他坐在那里思量該用什么策略,而李治則朝一邊的兩個內待吩咐了几句。很快,屈突申若便帶著李焱娘等人應召而來,另一邊欽陵也來到了君前。這一次,李賢得以近距離打量這位來自吐蕃的使臣,赫赫有名的祿東贊的兒子。

    “外臣也曾經聽說,天朝有一群尊貴的大家千金善于打馬球,想到這一次竟能一睹絕技,這自然是莫大的榮幸。”

    對于李治的提議,欽陵沒有任何擾豫,一口就答應了下來。然而,等他聽說沛王李賢要親自下場時,臉上便露出了貨真價實的驚愕之色,一時竟忘了禮儀,日光在李賢臉上來回轉了好几圈。

    良久,他終于醒悟到自己的失儀,慌忙深深彎腰道:“請陛下恕外臣失禮,實在是外臣甫一抵達長安城就聞聽沛王殿下大名,想不到殿下更是馬球高手,所以一時忘卻了禮數。”

    馬球高手……這家伙真是會戴高帽子!

    李賢恨得牙癢癢的,臉上卻只得干笑兩聲謙遜了過去。這可是代表兩國最高水平的馬球比賽,要是他自承不是高手,怎能解釋李治的臨陣換將?要知道,剛剛這家伙可是把屈突申若等人夸獎得天下無雙。

    奉承了李賢,鐵陵忍然詞鋒一轉道:“既然沛王殿下不吝親自下指教,外臣雖然馬球粗劣,卻也有些手癢了,不知道陛下可否允准外臣出場?”

    這一話沒有任何人料到,包括吐蕃使團的其他成員在內,所有人都愣住了。李賢死死盯著那張燦爛的笑臉,卻從那雙神光熠熠的眸子中看到了几許不同尋常的東西。這個家伙絕對不是一盞省油燈,面對這樣

    局面,居然還能想出這種不循常理的招數!

    大唐能夠臨陣把上半場的人全都換了,更派上一位皇子,就不許人家吐蕃正使親自上場?

    眾目瞪瞪之下,李治終于點了點頭:“欽陵正使既然有這樣的興致,朕便等著欣賞一場精彩的比賽了!”
第一百五十章只要能贏,甭管怎么贏的【沒有一四九章】

    酷熱的日頭下看馬球比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并不是什么好差事的事。但是,能夠來參與這種場合的除了高官就是顯宦,就是貴婦也得看家世,所以這難得的中場休息時間,便給了人們互相說話套交情的機會。

    然而,除了這几日最最流行的話題之外,此時此刻,一個驚人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在人群中間散布了開來一而下半場沛王李賢籽和屈突下半場沛王李賢多云和屈突申若的娘子軍一起上場!

    大唐上上下下都愛馬球,因此親王親自上場的情況并不少見,所以,在一瞬間的驚愕過后,全場頓時興奮到了極點,尤其是占到總人一半的貴婦們更是群情鼓舞,紛紛把最前面的好位子全都搶了,甚至有好事者各自打起賭來結果可想而知,全都是賭李賢贏,沒一個愿意賭李賢輸的。煽風點火的李敬來程伯虎等人一圈兜下來,全都是垂頭喪氣。

    “笨蛋,要想開賭局,也別選在這種時候!”

    本就一肚子郁悶的李賢恃不自禁地罵了一句,他何嘗不知道這是賺錢的機會,問題是,眼下几乎清一色大唐子民,誰會賭他這個沛王輸球?幸好這賭局開不起來,否則,看吐蕃那邊氣勢洶汕的樣子,說不定到時要輸得連褲子都賠掉了!

    由于事先沒有任何淮備,因此李賢少不得讓人去武德殿取全套行頭。他的同伴固然是很可*,無論是屈突申若、李焱娘、殷秀寧還是蘇毓,全都是長安城中赫赫有句的馬球高手,端的是巾幗不讓須眉,可究竟能打到什么程度,還得看他的發揮。

    一句俗括說得好,一個木桶能裝多少水,取決于最短的那塊。雖說不愿意承認,可是眼下,他就是最短的那塊木板!

    “賢兒!”

    “六郎!”

    感到有人在拍他的肩膀,回頭一看,李賢不覺怔住了。左邊是賀壯煙,右邊是屈突申若,不同于小丫頭的面露擔憂,那位大姊頭還是笑吟吟的,仿佛待會下場的不是她本人似的。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么好擔心!”屈突申若大大方方地把李賢拽了起來,指著那邊正在牽馬的欽陵笑道:“敢不敢和我打賭,我賭那個家伙絕對不如你打得好!”

    這位大姐居然有這樣大的把握?

    李賢張了張嘴想要答話,一旁的賀蘭煙立刻露出又驚又喜的神色:“申若姐姐,你是說真的?”

    “賀蘭你就放心好了,我什么時候打過誑語?”屈突申若笑容可掏地朝李賢眨了眨眼晴,神情中流露出一種難以名狀的自信,“說來還要感謝六郎你,若不是今次你出馬,指不定我們姐妹們就要輸了!這回來的吐蕃人,可比上次強勁得多!”

    盡管不是最明白屈突申若的意思,但是,李賢如今也只有選擇相信這位大姊頭。很快,阿蘿便從武德殿趕來,又親自為李賢換上了全套行頭,又親自為李賢換上了全套行頭,言談問句句不離必勝兩個宇。不單單是她,就是跟來的其他四個宮人也全都是信心滿滿

    “難道全當我一個登場就萬事大吉了么?”

    站在場邊,李賢不免左顧方盼了一會,還未掃完全場,耳畔忽然響起了山呼海嘯直入云宵的叫好聲,他甚至能夠聽見程伯虎的大嗓門和弟弟李顯的大呼小叫。至于那群圍在最前面,一色花枝招展滿眼放光的貴族少女和貴婦,則成了全場最最亮麗的一道風景線。

    在這樣的吶喊助威聲中,即使此前心中還有些顧慮,這一瞬間,李賢心中只有必勝的豪情。場邊的柵欄門很快打開,他正等著屈突申若登場,誰料周圍的四個女人忽然齊齊策馬往旁邊讓開了一步,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申若姐”

    “啰嗦什么,趕緊帶著我們上場啊!”屈突申若見李賢仍在發愣,便干脆上前推了他一把,“今天帶隊的人是你不是我,你可別忘了!”

    身下的追風忽然拔開蹄子飛奔進場,等到李賢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是到了馬球場的中央。耳聽身后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而對面的吐蕃人還沒有登場,他干脆拉緊缰繩,兩腿猛地一夾馬腹,身下的追風立刻默契地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嘶嗚,竟是蹬起兩條前腿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正好面向看台上的帝后。

    笑嘻嘻地在馬背上一抱拳,李賢便看見屈突申若等四女一陣風似的奔了過來,旋即在他身邊繞了一大圈,這才堪堪停下。此時,看台上少不得又是一陣莫大的歡呼,直到勁頭過了,吐蕃那邊的五人方才先后登場,自然也沒有剛剛那份轟動。

    雖說屈突申若信誓旦旦地說欽陵馬球不行,但是,看到對方氣若淵停地坐在馬上,李賢本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個高手。舉起鞠杖各打招呼的時候,他便聽見欽陵爽朗地笑道:“沛王殿下,有句老話叫作班門弄斧,雖說我實力不濟,少不得還是討教一回!”

    李賢差點沒迸出一句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當下便用一陣長笑遮掩了過去。好容易盼來了比寒開始的銅鑼聲,他接到屈突申若的眼色示意,立刻縱馬上前揮杖擊球。此時此刻,往日和屈突申若等人打馬球的效果就出來了,只要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他就能和四女天衣無縫地配合在一起,打著打著竟有一種酣暢淋漓的味道。

    由于馬球*的是團隊,因此盡管兩隊已經交好了好几個回合,但李賢愣是沒有和欽陵面對上過。然而,其他人的緊逼卻給他帶來了莫大的壓力,到手的球好几次差點被截去。此時,眼見得屈突申若在兩人包夾下依舊不管不顧地往那空中的球追去,再發現自己身邊正好無人,他立刻將所有雜念驅出腦海,奮力朝對方球門方向馳去。

    正當他身下的追風漸漸放開了速度時,斜里猛地竄出一個黑彩,如附骨之蛆似的逼了上來。他一面分心顧及混戰中的四女,一面抽空向旁邊瞅去,恰是滿臉鄭垂的欽陵看這家伙緊咬而來的架勢,哪里像是不善于打馬瓊的人?

    “六郎,快!”

    聽得屈突申若的這聲暴強,李賢哪里還顧得上埋怨這位大姊頭胡說八道,竟是硬生生地把馬球驟提一成,瞄淮那鞠球的落點飛也似他沖去。就當他沖到近前,伸出鞠杖并去撥球的一剎那,另一支鞠杖同時朝那球伸了過來,看那速度居然有可能比他更早一步碰到球。

    “該死!”

    李賢再也忍不住心頭憤怒,恨恨地罵了一句。然而,讓他目瞪口呆的是,那只橫插進來的鞠杖居然擦著馬球掠過,竟是失之毫厘。又驚又喜的他顧不上其他,鞠杖撥動了那球向前滾動之后,立刻追上又走一。帶著呼呼的風聲,那鞠球應聲入洞。緊接著,全場便響起了巨大的喝彩聲。

    “六郎,干得好!”

    回過神來的李賢自然是得到了屈突申若等人的稱贊,而他眼下最想弄清楚的是,那個欽陵剛剛那一下究竟是故意放水,還是確實沒拿捏住方位?只是容不得他多想,很快就輪到了再一次開球的時間,他少不得全身心投入了進去。

    而這一次。又是他和欽陵對決,他只是虛晃一槍做了個傳球的姿勢,欽陵就似乎楞住了,竟是眼睜睜地放了他過去

    下一次欽陵還是爭搶失敗…

    再下一次是欽陵把隊友創造的絕佳破門良機給浪費了…

    當比賽終了的鑼鼓終于敲響的時候,場上的比分定格在了七比四一整個下半場,吐蕃馬球隊竟是只攻入了一球,而李賢等人則是攻入了三球,如此一來,勝負立現。雖說這勝利并沒有任何問題,但是繞場接受人們歡呼的李賢卻總覺得心里憋得慌,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下馬換了衣服,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王福順便疾步跑了來,滿臉堆笑地報說帝后有請。他早料到有這一遭,便匆匆跟著對方來到了主看台,此時,卻只見欽陵已經在一旁坐著,看到他來方才站起來行禮。

    “沛王殿下雖說年少,這馬球卻著實打得不錯,外臣實在是慚愧!說實話,家父五子之中,外臣的馬球打得最糟糕,但今日方見殿下上場,一時竟難耐興頭,結果果然是大敗虧輸。”

    見欽陵在那里作惋惜狀,李賢愈發不清楚這人說的究竟是真話還是假話,連忙謙遜了几句,順便把功勞全都推給了屈突申若等人。而李治和武后也對剛剛的比賽非常滿意,最后又招令所有參賽人各賞雜彩絹十匹,銀錢百文。

    這點彩頭對于大唐不過是九牛一毛,但對于一群吐蕃人卻是莫大的榮耀,當下便齊齊上來謝過。等到欽陵帶著眾人離去,武后便笑吟吟地親自在夜光杯中斟滿了一杯葡萄酒,又示意旁邊的內侍加上冰塊,這才遞給了李賢。

    而李治也適時贊賞地點了點頭:“不管怎么說,賢兒個次算是長我大唐威風!你母后這杯,你且滿飲,回頭聯另有賞賜!”

    聞聽另有賞賜,李賢頓時把滿肚子心思丟在了一邊,仰頭一飲而盡。不管欽陵是耍花招還是其他,反正他贏了,這就成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佳人情重,但求劍舞配豪詞

    既是七夕,又是大宴群臣和外邦使節的時候,麟德殿中自然是燈火通明一片熱鬧景象。能夠有份坐在主殿的除了高官顯爵之外,便都是些得寵的人物,當然,欽陵和金仁問等人都在上座之列,這也是大唐對外藩的優撫。

    帝后還未到場,群臣有的散坐在位子上歇息,有的則四處尋找著同僚好友聊天。而今日大大出了一回風頭的李賢身邊則最是熱鬧,往日形影不離的李敬業等人全都被擠到了一邊除了身為王傅的李績之外,尚有許敬宗蘇定方上官儀等數人,竟是文武都占全了。

    “今日殿下可是大殺四方好好逞了一回威風,也讓四夷看到了我大唐賢王的風采!”上官儀輕輕一捋下頜長須,別顯几分儒雅風流,“上回陛下大宴的時候,殿下那道詩端的是技驚四座,今日在座的吐蕃和新羅使臣遠比上回更重要,而且聽說都是精通詩詞之輩,殿下可得把握這良機了!”

    李賢面上微笑,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別說上官儀自個就是文采風流的代表人物,就是滿座上那么多文臣,哪個不是善于做詩的,非得拉上他這個沛王?當然,也不排除他那父皇母后待會一時興起趕鴨子上架,還是事先誰備一下的好。

    “早聞沛王殿下小小年紀酒量超群,猶喜葡萄酒,聽說今日陛下有命,筵席上都上新釀的葡萄酒,我這酒鬼可要向殿下討教一回了!”

    李賢訝然轉頭、見蘇定方滿臉爽朗的笑容,頓時大生好感,一時想都不想就答應了下來。而旁邊的許敬宗更是笑得眼晴都几乎瞇了起來:“蘇大將軍可不要大意,沛王殿下這酒量可是貨真價實,到時侯你若是橫躺著回去,怕就要鬧笑括了!”

    許敬宗愛財之名雖說朝堂皆知,但至少不像李義府那樣處處結敵。因此這調侃一出。頓時引來了好一場大笑。蘇定方滿面笑容的同時,今日興致極好的李績忽然也加了進來。

    “我這王傅當了多年,例是沒有見識過沛王殿下的酒量,今日大宴這么多人,怕是難得喝暢快了。既然老蘇你有雅興,找個日子到我宅子里頭。我可還有好几壇陳年的老酒!拼上我們兩把老骨頭,還怕不能才擺平一個小輩不成?”

    眼見這兩位鬢發花白的老將同時發出了一陣大笑,更是胸有默契地點了點頭,李賢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他是愛酒不錯。酒量大也不錯,問題是,雙拳架不住四手,好漢擾不住人多,這兩位都是積年地人精。到時候趴下地多半是他吧!

    好容易等到周邊這几位各自散去,李賢方才得以脫身回到自己的座位。甫一坐下李弘便忽然*了上來、在他耳邊低聲捉醒道:“外婆紀大了,再說賀蘭呆在這里有所不便所以她們先走了。賀蘭讓我提醒你,今天在座的美人多。你可千萬別把持不住!”

    李賢聞言氣結,剛想反擊几句忽然后襟又被人拉住了,轉頭一看卻是李顯。

    “六哥,以后有什么好事也帶挈我一把,你今天多出風頭!”李顯一邊說一邊輕輕舔了舔嘴唇,忽然又神祕地道,“剛剛我那兩個隨從說,有人還向他們打聽你來著,似乎就是吐蕃和新羅那兩邊的人。你今兒個這一贏球。名聲可是立刻傳揚出去了。”

    “你真的那么喜歡這名聲我讓給你好了!”

    李賢沒好氣地瞪了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弟弟一眼。見他嘿嘿笑著回到了白己地座位,這才收回了目光,旋即對旁邊的李弘抱怨說:“聽七弟的說法,要不是父皇母后硬趕著,我去爭這種虛名做什么”

    話還沒說完,李弘便體諒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眨眨眼晴道:“能者多勞,你就多擔待吧!”

    見李弘笑嘻嘻地回轉座位,轉而和東宮諸官談笑風生,李賢只得嘆了一口氣,旋即覺得一陣口渴。恰在此時,旁邊一只玉手遞過來一個杯盞,他轉頭一看,卻是屈突申若,旁邊還站著笑吟吟地李焱娘殷秀寧和蘇毓。

    四女雖然出自名門大家,但由于都是女眷,因此若是平常賜宴,往往都是另在別殿,今日卻因為是打敗了吐蕃馬球隊的功臣,得以和殿上和群臣坐一處。此時,四女身上不再是適才的一身男裝,而是換上了盛裝麗服。五彩的織線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再加上點綴發間的步搖,大異于往日她們給人地英姿颯爽形象,平添几分嫵媚。

    “六郎,我剛剛這一路走來,可都是在談論你的!”

    屈突申若一振袍袖,大大方方地在李賢身邊坐下。李賢正眼看去,只見在那水色緞子的襯托下,她那頸項下方雪白的肌膚更是多了一種蕩人心魄的光華,反倒把那串滾圓的珍珠項鏈比下去了。聽得這句調笑,他只是見怪不怪地一聳肩,低頭一看杯中,可不是琥珀色的葡萄酒?

    見李賢仰頭一飲而盡,李焱娘不禁搖頭笑了起來:“人說李六郎是酒鬼,果真一點不假。好了,我們姐妹站在這里太礙眼,不和你多啰嗦。只有一條你記著,今天我們大家又欠了你一個人情,下回我們遲早還給你。”

    言罷,屈突申若也站起身來,意味深長地給了李賢一個嫵媚地微笑,四女旋即飄然而去。而面前的遮蔽一去,李賢方才領受到元數炙熱的目光,一時間剛剛涼爽下來的身子忍然又燥熱了起來。此時此刻,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出風頭還真的不是什么樂事!

    終于,李治和武后雙雙登場,這便拉開了大宴的帷幕。這一次,教坊司拿出來的不是別的,而是赫赫有名的秦王破陣樂,難壯賁張的曲調,剛勁有力地舞姿,整個大殿頓時充滿了一種金戈鐵馬的味道。曲子到了一半,忽然傳來了一個歌聲,那歌詞一入耳,李賢登時嚇了一跳這不是他從老辛那里借婁來地《破陣子》么?

    一曲終了,從上至下少不得又是一陣稱贊恭雄,而另辟躁徑的許敬宗則是拿著那閣破陣子大加褒揚。彼時這道詞早已經從坊間傳到了宮闈朝廷,無論李治武后還是朝臣,都知道這是李賢所做,笑過之后,武后

    便招手示意李賢上前。

    以往盛夏大宴還有冰水,但今日不知怎的只有冰鎮美酒供應,因此早先出了一身大汗的李賢由于口渴,剛剛看歌青的時候已經灌下去了不少酒,此時一起身發現自己告些頭重腳輕的趨勢,頓時嘆了一口氣。最近每次要賦詩寫詞就必定要醉酒,這似乎都已經成規律了。

    李治端詳著自己這個兒子,不禁越看越愛,最后竟是親自執壺斟滿了一杯:“如今長安城中處處傳言豪氣李六郎之名,朕倒是覺得名不副實,仿佛你是必定醉酒才能作詩,應該叫你酒鬼李六郎才對!今兒個朕親自為你斟酒,但看你几杯才能作出一首詩來!”

    酒鬼李六郎…李賢聞言哭笑不得,待聽到最后一句慌忙上前單膝跪下接過,心里卻著實犯了嘀咕。皇帝老子斟酒,這杯就已經當不了,還得几杯?

    他拿著酒杯站起來,回身環視大殿上眾人,見人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心中不由暗嘆了一聲自作自受。眼珠一轉,他徐徐走了兩步,正想吟詩的當口,忽然只見右邊一席中,一人長身而起,趨前兩步深深曲膝行禮,卻是艷光懾人的屈突申若。

    “陛下,娘娘,這大殿之上要作應制詩自然容易,只是,要得那種絕妙好辭卻是難上加難。”盡管身處大殿中心,但屈突申若照舊不慌忙從容自若,“上回沛王殿下為吾等姐妹題詞的時候,曾經說過這賦詩需要意境。正可謂,美酒之外,若無寒光急鼓,何來榮詞?”

    李治原本還面帶疑惑,目光在屈突申若身上流連許久,聽到最后不禁大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地和武后對了一眼。而武后自打屈突申若出之后,一直都在饒有興致地觀察李賢的反應,此時接到丈夫的眼色,當下便笑道:“早聞申若你秀得一手好劍,今日可是誰備讓大家一觀?”

    屈突申若含笑朝座上其他三女使了個眼色,李焱娘等人當即離座而起來到殿中行禮。此時,她方才再次下拜道:“妾身不才,曾與閨中姐妹練得一曲劍舞,原本是淮備待皇后娘娘壽誕時獻上。今日陛下既然大宴,沛王殿下又即將獻上豪詞,雖然現在只得四人,妾身也不免技癢,還請陛下和娘娘允淮。”

    屈突申若、李炭娘、殷秀寧、蘇毓,這出自豪門大家的四女竟然要當場舞劍!

    全場嘩然之后,頓時又是好一陣興奮。面對這樣的助興請求,李治固然是從善如流,就連武后也是一陣大喜。李賢卻沒有料到屈突申若會選擇這個時候出來給他助陣,雖說不明白她如此高調的用意,但四目對視,此時此刻,他心中便生出了一種別樣的激情。

    帝后一聲今下,很快便有人取來了劍鼓等物。正當殷秀寧捋起衣袖淮備上去擊鼓,旁邊忽然又霍地站起來一人。

    “中原如此巾幗,直教須眉汗顏。若陛下和娘娘允淮,外臣愿意擊鼓助興!”

    燈火煌煌之下,赫然是吐善正使欽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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