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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拯救大唐MM 作者:霞飛雙頰(全書完)

第八百四十章 天僧駕臨

  大戰又起,在風雨之中。

華夏軍戰船繼續靠岸,向龍泉城強攻。如果不攻下龍泉,不能互為犄角,守望相助,那麼華夏軍勢必困死在鏡泊湖。原來入海的河道因為長白山腳的大山洪和泥石流,已經難以保證戰船巨船的通航,如果華夏拋下鋼鐵戰船和樓船,那麼水軍天下無敵的神話將徹底破滅。

而且讓一旦東突厥狼騎軍再得到戰船,那簡直如虎添翼。以當今世間群雄的力量,縱使疊加起來,也不可擋。

滔滔濁流,水漫大地。不要說援軍遠道自海上而來,就是華夏水軍想尋找正確的湖沿靠岸也得費好大的周折。一場大洪水,讓兩軍陷入了最艱苦的戰斗。

華夏軍不複有水軍戰船的助佑,金狼軍也沒有能夠騎馬沖鋒的可能。雙方站在腿膝深的濁流之中,捉雙對殺,尸體不時倒下,血泊在濁流中散開。

天空中瀝瀝小雨,似乎為這場無盡的殺戮傷感落淚。

徐子陵戰得一身是血,他手中一邊是陌刀,另一邊是斬馬刀,兩刀都砍得刀口翻卷崩裂。雖然貴為一軍之主,但是他永遠戰斗在第一線,戰斗在所有人的前面。

華夏軍只要看見他的身影,就永不言敗。

血戰經日,當數萬金狼軍戰得筋疲力盡之時,契丹大首阿保甲和鐵弗及時出現。他們的到來,讓華夏軍百上加斤,龍泉趙德言也趁機殺出,三方圍攻。華夏軍、江淮軍和宋家子弟兵又一次拋下萬數不止的尸體,退回戰船之上,退入湖中。

雖然華夏軍凶悍的戰力,讓金狼軍和契丹聯軍在各種新式武器之前倒下了雙倍的敵人。但是這一切,都無濟于事。

敵人越打越多,而華夏軍聯軍減員近半,而且一大部分的受傷士兵,無法在短期再有戰力。他們甚至會是一種負擔,沉重的負擔。華夏軍聯軍的真正戰力,只有五萬,但是已經折損兩萬。傷兵累累,反視金狼軍和契丹大軍,因為阿保甲和鐵弗數萬人的到來,非但沒有減少,反倒增加了人數。

江淮軍的大總管,杜伏威,親自駕舟來接最後一批撤回戰船的華夏軍之主,徐子陵。

徐子陵的身邊,還有同樣一身是血的跋鋒寒、陰顯鶴、龍卷風突利、周老歎和周老方、銀龍拐宋魯、除卻他們這些高手之外,其余的士兵,已經在敵人瘋狂的反撲攻擊中犧牲了。

血戰暫止,陰雨黃昏,瀝瀝迷蒙。

在這種最為疲憊不堪的時候,忽然不知在何方,有人宣了一聲佛號。有如萬千僧眾齊聲梵唱,又有如金剛怒喝,更如九天之上的真言禪頌直貫人地天靈之頂,震入所有人的心底,讓人有一種心靈所有殺戮都為之一洗的感覺。

徐子陵血戰經日,本來殺氣沖天,暴戾無比地斬殺幾名追敵後,正准備踏步登船。一聽這聲佛號,竟然渾身一震,鮮血噴口而出。

刀劍狂人跋鋒寒與蝴蝶公子陰顯鶴,也身形搖晃,幾欲摔倒。

在三人浴血奮戰之後,一聲佛號,卻有如巨石投入心湖,激起干層浪。三人真氣震蕩無比,雖然其他人聽得舒服悅耳,心靈如洗,但是他們三個卻聽得有如雷霆霹靂,神魂俱碎。

“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僧願以業身,化解兩軍戾氣。”一把平和溫潤的聲音如絲般,遠遠地傳過來,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道:“請華夏軍的徐公子,金狼軍的頡利大汗,今晚子時,過來一敘。”此人的聲音如空山之雨,又如靈溪過石,靜柔無痕。

聽者無不心神俱暢,如心靈與身體一同受到某種清淨的洗滌一般內外通暢。

那語音間,有一種無法猜估的從容和莊嚴,仿佛他一說出來,便會是世間注定的真理。或者,他任何說話與理念,都會化成世間不滅的真理那般的存在。

雖然說得謙虛,但卻有一種就連最心底間也無從質疑的莊嚴。

“這個老家伙,終于來了。”徐子陵一邊輕輕抹去嘴邊的鮮血,盡量輕淡地道。

“媽的,早不來遲不來,等我們的氣力消耗得差不多才來。”刀劍狂人跋鋒寒怒哼道:“也不知道他算了多久,等我們心神剛剛在大戰之中脫出,就宣佛號震傷我們的內腑,媽的,真是一個大奸狗,老禿你們還笑得出!”杜伏威一點竹篙,將小舟如飛劃出,一邊大聲道:“還不快運氣調息,抓緊時間休息一下!現在離子時沒有多久了,看看剩下這兩三個時辰,你們能回複多少……”

“回複多少也不濟事,休息一天也不夠。”徐子陵收起斬馬刀,變出一大壇酒,還沒有送到嘴邊,杜伏威就撲了過來,劈手奪去,大怒道:“內傷未愈你還喝酒,你還要命不?你以為天僧真是泥捏的菩薩嗎?無論如何你都不能放棄,你知道嗎?”

“我現在想喝酒,老杜,讓我喝一口。”徐子陵疲憊不堪地坐在小舟之上,四肢伸張道。

“你回來,老子陪你喝個夠,可是現在一滴也沒門。”杜伏威看也不看他,將那壇酒轟一聲扔進鏡泊湖里去了。

“浪費,真是浪費。”刀劍狂人跋鋒寒搖頭歎息,道:“都死到臨頭了,連酒也不讓喝一滴,慘!”

“那上去吃個飯啊!”陰顯鶴挨著跋鋒寒坐下,大笑道:“我好幾天沒有洗澡了,正好洗洗,吃飽飯再小睡一會兒。我也好幾天沒有睡過了,只剩下兩三個時辰了,我得抓緊時間睡一會兒。”

“不。我不睡。”跋鋒寒馬上搖頭道:“只剩下幾個時辰,我怎麼能睡呢?我堅決不睡!徐小子你呢?”

“我有很多未婚妻,一個寫一封信,也得花好幾時辰,估計能洗洗這一身血,就不錯了。”徐子陵呵呵笑道:“我在想啊,如果我能回來,就把剛才老杜扔進湖里那壇酒撈上來。”

“為什麼?”突利好不容易喘息過來,奇問道:“你又不是沒有酒!”

“我撈上來之後。每人分一杯,就是不分給老杜,然後大家一起品嘗,啊……那個滋味,那個美啊!饞死他!”徐子陵呵呵笑道。杜伏威一聽,馬上哼道:“你如果能夠回來,老子跳下去給你撈上來,還給你親手倒上,看著你喝,怎麼樣?就你現在這個熊樣,你還對陣天僧?你連個三歲小孩子也打不過!”

“好了。”宋魯也瘦憊地一頓銀龍拐,道:“還是先休息一下,子陵,大家都在看著你呢!”

“知道了。”徐子陵點點頭,又低聲問道:“對方都來了什麼人?看到了沒有?”

“你連眼力都不行了?天僧的梵唱真的那麼厲害嗎?”杜伏威小聲道:我看最少五個人,天僧還不算在里面。徐小子,你這是什麼臉色?你不是真的完蛋了吧?”

“真的完蛋了。”徐子陵點點頭,道:“你問問狂人和顯鶴,有什麼感覺。”

“我想吐血,可是吐不出來!”跋鋒寒微微一咳,道:“天僧的梵唱可以震蕩我們的和氏壁能量,他一開口我們的真氣就霹靂轟頂似的。媽的,這禿驢鑽研了幾百年,竟然知道如何針對這和氏壁能量進行打擊了。估計開打,我們的和氏臂能量不但沒有作用,還會成為苦累。”

“我想還不至于,但是差不多。”陰顯鶴輕輕歎息道:“子陵的長生力場還能撐起多久?”

“最多半個時辰,如果身體不受到嚴重的打擊。”徐子陵忽然搖搖頭,道:“我的眼睛受創充血了,看東西都是一片血紅,如果用赤紅之眼紫幢藍睛這些的話,那麼真氣消耗很大。如果對戰普通人,那沒有問題,可是對付天僧老禿,估計難以討好。”

“佛家武功浩然正氣,威德降伏,本來就是一切雜學術類的克星。”宋魯捋須點頭,道:“如果可能,還是用“長生訣”的純真之氣對他比較好。這樣,最少能暫時維系不敗。”

“狂人和顯鶴是不可能抗得住五位絕頂高手的!”徐子陵搖頭道:“這一回,他們來得好快,而且照此看來,大雷神他們,肯定路上出了什麼問題,恐怕是趕不及了……老杜,你不要去了,魯叔,你也不要去,我們三個相信保命還是勉強可以的。”

“我當然不去!”杜伏威哼道:“你這小混混一溜人,我也帶大軍溜之大吉,誰還會和頡利那個傻瓜在這里拼命?我才不!假如這老天爺不是站在那個假禿驢的一邊,我們現在早就可以耍猴玩了,還用得著這麼狼狽嗎?失敗一次算個屁,老子反正是混混出身,逃跑最擅長!”

“我倒是想去,只是幫不上什麼忙。”宋魯擺擺手,道:“假如大兄趕不到,你們速速離開吧!”

“天刀不來,真是讓人遺憾啊!”遠方,有個高大偉岸的身影自遠方而來,昂首闊步,踏波而來。他的到來,雖然還是滾滾濁流,尸體陳橫,但忽然仿佛變得離人們非常的遙遠,似乎這天地之間,只是一個兩軍對陣相互殺戮的棋盤,倒在地上水中的,只是棋子,而不是剛才還活生生的人命似的。

世間,能夠在天地為棋局者,只有一個。

奕劍大師,傅采林。
第八百四十一章 天刀出鞘

  “傅大師,你怎麼來了?”徐子陵看見傅采林,心中有一種驚,因為他覺得傅采林的心志忽然有點捉摸不定,似乎一種空寂甯靜回歸天地之意。他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一看即覺得傅采林此行目的非小,先是這一個舉動超出自己的想像,還有超脫離世之意。

他在之前多次教授自己奕劍之道,又隱約表示不會參加中原戰亂,將會置身于物外,但沒有想到,他竟然第一個來了。

“能讓你猜到還算是奕劍術嗎?”傅采林神色淡然,踏波而來,仰首向天一會兒,忽然輕問道:“天刀能來,為什麼傅采林就不能來?天刀將一個女兒將婚配給徐公子,就傾族而出相助,傅采林已經將兩個徒兒嫁給徐公子,難道真的要袖手旁觀而看著自己的徒兒以淚洗面不成?”

“可是……”徐子陵站起來,急道:“傅大師你其實不用來,我們……”

“這一仗沒有打到最後,就還沒有輸!”傅采林淡淡一笑,道:“即使只剩下你徐公子一人,那麼這一仗也沒有輸。”

“同意。”于極遠處,忽然多了一人,于滿江傾泄的濁流波面,有一人佇立。沒有殺意,也沒有刀氣。

天地之間,眾人忽然覺得多了一種莫名睛朗的感覺。

雖然天空中仍是陰云密布,仍然綿綿小雨,但是于眾人的心頭,卻有一種天空也讓人砍劈打開出一個缺口,露出睛朗夜空的感覺。于千萬人注視之下,來人信庭闊步而來,仿佛這里是他家的院子,而不是殺戮處處的戰場。

所有的華夏軍。不論認不認識此人,都在心中有了一種莫名感動。一種強大地可靠,一種穩實如山的感覺油然而生。

只要他一出現,那麼世間地種種,天大的困難,之後所要面對地一切,統統變得輕淡自如,任何的一切不複再有任何的疑難。因為,他就是天刀,世間獨一無二地,天刀宋缺。

數十位東突厥的高手,眼神驚恐畏懼之極,縱使面對徐子陵與跋鋒寒、陰顯鶴他們的多種斬殺,也不曾擁有現在的驚駭。沒有殺意,也沒有刀氣,只有一個人,獨自,緩緩于千軍萬馬中漫步而來。所過之處,就連最狂暴的金狼軍,也驚懼地垂下武器,不敢抬眼去看這個天刀甯缺。

如果說所有人壓根就沒有想過要去攻擊奕劍大師傅采林的話,那麼,現在的人不敢去攻擊天刀宋缺。

“天僧仍然是你的。”天刀宋缺一出現,那麼船頭上那些宋家子弟馬上瘋狂了,個個跪伏下來,有些人還放聲痛哭。天刀宋缺仿佛什麼也沒有看見,看了一會兒徐子陵,又向傅采林微微拱手見禮,然後道:“邪王既然來到,何不現身一見?”

“這里高手太多!”一把忍耐又放縱冷漠又狂熱驕傲又謙和冷酷又溫平的聲音不知自哪里傳了過來,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道:“我太高興了,如果出來,恐怕會忍不住殺一千幾百人來慶祝一下。這不行,我必須等到今晚子時,將獵物們統統埋葬,我等這一天,實在太久太久了……”

“邪王也來了。”徐子陵與跋鋒寒等人聽了心中一驚,他們竟然無法探知邪王的存在,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這讓徐子陵也感到驚訝。

難道在吸收了邪帝舍利的魔氣之後,邪王石之軒又突破了什麼新的境界?

單聽聲音,邪王似乎人格分裂得更是厲害,給人的感覺簡直就連徐子陵的心理也毛毛地,再也沒有以前與他交談的那種把握了。邪王以前助佑過自己殺掉一個魔皇,但並不等于還會相助自己對抗天僧,他看來多半是落井下石的多。無論誰勝誰敗,都會成為他的獵物。

“如果打完有暇,願與邪王切磋一下,共同探討武學之真髓。”天刀宋缺輕輕拍了拍自己手中還沒有出鞘的古樸天刀,眼凝前方,沉穩如山道:“天刀久未出鞘,不知邪王之印法如何?”

“印法萬輪如新,稱之不死。”邪五石之軒的聲音壓郁又演泄地響起,道:“天刀,請出鞘一觀。”

“是否能夠一戰?”天刀宋缺隨意拔刀,動作有如一個人隨意地揮動自己的手臂,于這一刹那,沒有人能分得清,天刀宋缺是要揮刀,還是揮臂,因為兩者完全並無兩樣。他拔刀,向遠方一個方向隨意地斬去,就像天空中最高處無聲地閃現的霹靂,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出現,也不知道會以什麼形狀出現,而出現之後,又深覺自然。

天刀宋缺地刀沒有厲芒,沒有森森的刀氣,沒有撕裂地破空之聲。隨隨便便,自自然然。但是就連傅采林,臉色也微微動容。以刀劍為長的跋鋒寒,更是臉色大變,似乎看見非常驚訝的什麼東西,或者看見什麼超乎想像的東西似的。

“這樣的天刀,簡直讓我氣血沸騰,我簡直迫不及待要與你一戰。”邪王的聲音興奮又冷靜地響起道:“想到世間還有這樣的刀,真讓我歡喜。但是很可惜,我不能馬上與你開戰,我干掉了那個家伙之後,才有空與你對戰。一直以來,我都希望別人越快死越好,但是現在,我卻希望你活下來,無論如何,要與我一戰。”

“天刀出鞘,邪王不曾失望。”天刀宋缺沉聲問道:“那麼邪王的不死印法又如何?”

“自然不會讓你失望。”邪王石之軒忽然輕笑一聲,道:“你一刀殺掉了一百九十九人,但是,這並不算什麼。”

邪王一句話說完,所有東突厥的士兵都感到驚訝,誰被殺了?根本就沒有刀芒,也沒有刀氣,甚至沒有刀風,天刀宋缺只不過隨便斬出一刀,難道就是這樣,也有人被殺了嗎?這怎麼可能?

正在眾人面面相窺又疑惑不解之時,忽然,在天刀宋缺剛才揮刀斬擊的那一條直線之上的士兵,一齊翻倒在泥水之中。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流出那怕任何一絲的鮮血,但是自個別面目朝上的人來看,他們早就死亡。

面部保持著生時原有的表情,瞳仁放大,似乎不但是身體,就連魂魄也讓人一刀斬滅一般。

看見這一百多具連自己什麼時候死掉也不知道的死尸,眾人馬上嘔吐起來,如見地獄的慘狀一般,個個彎腰,連黃膽苦水都吐了出來。

那些突厥高手,更是嚇得冷汗淋漓,嘴唇顫抖,目光不定,心頭狂跳。

天刀宋缺的刀,竟然達到以意殺人之境。雖然不知道剛才被殺的人之中,看見了些什麼,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必然看見了最恐怖的東西,于一刹那連魂魄也讓天刀宋缺的刀意斬碎而不自覺。能夠達到以氣殺人,那已經是一流高手,而以意殺人,那種境界,簡直難以想像。

如同躲避瘟疫一般,所有的人都遠離那些翻倒在濁流中的死尸。他們臉上保持著生前的表情實在太恐怖了,因為他們大多都是疑問,沒有痛苦,似乎一點兒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即將死亡。從來不潰敗的金狼軍,馬上轟然向兩側拼命遠離撤退,無數人甚至扔掉了武器。個個面無人色地逃走,完全忘記了自己才是占據上風的軍隊,是大草原上最驕傲最強大的金狼軍。

“人聚集起來了,雖然有點取巧,但是這不是重點。”于西邊人群最密集的地方,邪王的聲音在那里響了過來,然後看見有巨大龍卷風暴扭曲著直旋向天。下面的人于一刹那間,就化成了團團的血花,在龍卷風暴之上綻開。無數的人體,撕裂成碎片,在半空之中瘋狂地旋轉。

在龍卷風暴吸階的范疇之內,沒有人能夠逃脫,兩名高手想飛射逃離,可是忽然有嘶嘶的電光炸起,一團天魔力場般的黑場刹那將整片大地遮掩。盡管是一閃而沒,可是等人們眼睛看能看見的時候,發現那兩名高手早只剩下半邊身子,驚駭萬分地站在原地,還保留逃跑的姿勢。兩名高手各剩下半邊臉,在還活著的狀態,做了一個飛掠的姿勢,然後重重地摔倒在血紅的濁流之中。

龍卷風暴忽然不見,天空之中的血肉,殘肢如雨點般摔落下來,叮叮咚咚地落入濁流之中,本來就一片血紅的濁流,更是一片赤豔,詭異如魔血之池,不時讓浪花翻滾出一只殘手,白骨之類。

“不錯。”天刀宋缺點頭,道:“能夠置于濁流之上,而沒有吸附一滴河水,這個螺旋印法,可謂不死。”

“如果吸附了河水,也再沒有如此的威力了。”傅采林淡淡地道:“邪王真不愧是百年難得一見天才,這個龍卷風暴,單以奕劍術,傅采林恐怕難以完全接下。”

“傅兄過謙了。”天刀宋缺一擺手,道:“傅兄善守,如若非攻。邪王這股龍卷風,聲勢雖大,但又不是什麼真正絕技,有何不能!子時尚早,傅兄請上船,今日聚話之機,恐此期過後,再難複有此時機。”

“有天刀相邀,傅采林何幸。”傅采林與天刀宋缺,飄飄然上船。

“一軍之主,浴血渾身的,成何體統。你去洗個乾淨,休息過後再來。”天刀宋缺最後一句,自然是跟徐子陵說的。
第八百四十二章 無法叫床

  艙內熱氣升騰,徐子陵洗了一個痛快的熱水澡,出來,東溟夫人微笑著站在艙外等著,又遞給他一條雪白的毛巾。徐子陵正要草草擦拭算了,又讓她輕輕地拿回,溫柔地幫他擦拭著臉上的水珠。徐子陵忽然抓住東溟夫人的玉手,就那樣站著,久久也不說話。

“怎麼啦?”東溟夫人輕輕拍拍他的臉,沖他微笑著問。

“你還是不要去了。”徐子陵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也露出一絲笑意道:“你還是留在這里好嗎?你在這里等我們的好消息,好嗎?”

“就算不要我出來幫忙,可是我還是要隨你一起去的。”東溟夫人溫柔一笑,上前輕輕摟住徐子陵,沖著他帶點寵溺也帶點嗔怪地道:“因為你這個小猴子啊,要是我不去看著,肯定會搗弄出什麼東西來,我不去放心下不呢!”

“不會的,我保證。我只是不想你那麼擔心,我……”徐子陵還沒有說完,就讓東溟夫人的玉掌輕輕止住了。

“好啦,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是怎麼想的嗎!”東溟夫人微微一笑,輕撫著他的臉道:“無論你怎麼樣,讓人打得落荒而逃,還是拼得浴血渾身,我都不會失望的。你放心吧,難道因為這麼一點點小男子漢的面子,就連我也不能隨行了嗎?真是個傻小子!”

“我……我好想小公主,還有大家……”徐子陵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抱住,喃喃道:“我也想你……”

“我一直伴著你,有什麼好想的。”東溟夫人拍拍他的頭頂。溫和地安慰道:“天僧再強,也只是一個人之力,我們就算不能戰勝,也不會敗。子陵,這一仗,我並不擔心。我比較擔心的,是你與李世民的戰斗,他才是你真正的對手。”

“現在我不能想得太遠,我只想打敗頡利……”徐子陵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道:“李世民坐收漁翁之利我也沒有辦法,我現在只有這一條路走了。”

“睡一會兒吧!”東溟夫人將徐子陵輕摟在懷里,緩拍著他的後背,聲音柔和如水道:“大戰在即,你好好休息,不但是為了華夏軍,也為了我們,你一定要打敗天僧。世間沒有必贏的戰事,也沒有必敗的戰斗。我們只要堅持,那麼勝利終會在我們這一邊。我們,一直都會在身邊支持你的……”

陰云密布,但是綿綿的雨點卻出奇地暫時停止了。

天刀宋缺在左,而奕劍大師傅采林在右,他們兩個走在徐子陵的身邊。他們兩人一臉平靜,仿佛那不是去赴會,而是在自家的庭園隨意漫步一般從容自若。

刀劍狂人跋鋒寒與蝴蝶公子陰顯鶴在後面,兩個人都微帶緊張,但是目光更有銳光射出,精神更加抖擻。

宋智和宋魯,杜伏威,突利等人送到湖沿,再一直遙望著他們離去。

徐子陵正走著,忽然舉起手,做了一個手勢。這一記手勢一出,馬上在大船之上,有煙火沖天而起,數十近百只沖鋒小舟劃出,向龍泉城呐喊著沖殺而去。……小龍號也自鐵鏈中解開,飛速游出,超過水面劃動的沖鋒小舟,首先向龍泉城頭發射出一波波的火矢。

戰鼓擂起,華夏軍聯軍齊聲呐喊,聲音響徹云霄。

整個船寨,鐵鏈紛紛解開,木板摘去,船上的水兵揚帆劃槳,傾盡全軍,向龍泉城沖鋒而去。這一次沖鋒,再沒有任何一個華夏軍沖擊城門,而是強行以船靠岸,倒下長長的桅杆,靠向龍泉,無數的華夏軍水軍在上面斜逆而上,沖鋒。

雙方箭如雨下,但是華夏軍的火矢流空,形成一大片駭人的火光,比雨還密,潑向龍泉。

徐子陵等幾人,卻沒有多看那種慘烈的戰斗一眼,大步向遠處的長白山頭而去,那里,是之前約好的赴會之地。一路踏波前行,足有五里,才有山頭冒起,徐子陵他們飛掠而上,越過數座小山丘,轉向一座極巨稍見平頂的高丘飄飛而去。

高丘之頂,早有數人等候。而丘上最中間,還設有一個小小的金帳,似乎之前設好,讓人可以在內遮風擋雨。金帳之外,擺一石幾。石幾左右,各坐一人。左邊那人,是一個峨冠博帶的老人。他留著五縷長須,面容古雅樸實,身穿寬厚道袍,端坐如松。他的身上,散發出淡淡道氣,出塵飄逸。右邊那個人,與他剛好相反,渾身都遮掩在一個大斗篷里,甚至面目也隱在陰暗之內,除了感到如海潮一般翻騰的魔氣,再無其它。

徐子陵緩緩踏步而來,再看看金帳的另一側。另一側坐著四尼,其中一個徐子陵見過,是玉鶴庵的常善師太。另一個與她平坐地,是一名眉清目秀乍看似沒什麼持別,身穿灰棉袍的女尼。她正手持雪拂塵端然盤坐蒲之上,容色平靜,淡默瞧向徐子陵他們幾人。

雖然看起來沒有很特別之處,但是徐子陵在一刹那,心頭狂震。不用猜估,也不用看過,徐子陵能夠明白這個女尼的身份。這一個女尼,是世間佛門的領袖,是天下白道的執牛耳者。

徐子陵與她目光微微相觸,心中更湧起難以形容的奇異感覺。感覺上非常的神奇,仿佛能夠在她的雙眸之中,就能接觸到一個廣闊至無邊無際,神聖而莫可量度的心靈天地。在這一個天地之內,沒有任何人能夠質疑自己看到的全部,這些東西的存在,就像真理一般。如果換成他人,勢必為這種神奇的精神感應和佛家神通而感動,但是徐子陵,卻有極其的恐懼。

一個功力遠不及天刀宋缺,但她的劍意、神、識更在宋缺之上。

雖然是前一輩中的白道至高之人,但是看起來出奇的年輕。她的相貌,看起來遠比身邊地常善師太還要年輕得多,約在三十許歲左右,越細看之下,越覺年輕。一臉素淨,不施任何一絲世俗顏色,眉清目秀,神骨鍾靈。

如果不是一早知道內情,徐子陵很難想像出這個人會是這個摸樣。如果只看她那素淡的玉容,看她那看盡世俗,再不可能有任何事物令她動心的甯靜之態。青絲盡去的光頭,特別強調她臉部那分明如靈秀山川起伏般的清麗輪廓,使人渾忘凡俗。

似若在她地身上再想起世俗的任何事物,都是對她為一種大不敬的行為。

如果只看表像,徐子陵都會驚呼神尼,但是當他一想到她的名字,又會有一種踩中狗屎的感覺。

這一個尼姑,就是徐子陵,心中最為厭惡,最為抓狂的一個女人。徐子陵幾乎不會殺死女人,除了像榮姣姣那樣的淫毒之婦。但是對于這一個尼姑,徐子陵根本就不會看她的表像是怎麼樣,如果可能,他會第一個時間將她砍死,再拖去喂狗。

又或者將她廢掉武功,扔到洛陽曼清院里,用最便宜的價錢接客。

當然,這種舉動,只能空想發泄一下。無論徐子陵以什麼樣的身份,都是不可這樣做的,最少,在將慈航靜齋這個組織在操縱天下白道的神台上推倒之前,不能那樣做。慈航靜齋必須要倒,才能動她,否則華夏軍辛辛苦苦樹立的一切,都會支離破碎,聲名一落干丈。

她是慈航靜齋的齋主,當代白道之首,天下無人不對她畢恭畢敬尊敬于心。

如果說折辱一個慈航靜齋出來的傳人,說出去,那麼別人只會覺得徐公子不愧是一個小流氓,或者大色狼。可是如果殺死了慈航靜齋的齋主,或者將她投入妓院,恐怕就連天天在家吃素念佛六十年的老婆婆,也會拿出家中的菜刀追砍自己。

她,代表著慈航靜齋,也代表著萬千窮苦人民的希望。

大家希望她能夠選出一個最合適的君王,來當大家的皇帝,帶領大家走向富足。又希望,能夠在自己死了之後,能夠榮登極樂,從此再無憂慮。

她,就是世間干千萬萬百姓的希望。她,就是慈航靜齋現任齋主梵清惠。

徐子陵費盡了心力,又在王世充和李密的暴政之下,反襯出自己的體恤百姓,才漸漸將老百姓們的希望轉移到自己的身上。他明白信仰力量的可怕,也深深了解宗教煽動力的威能。一直以來,徐子陵已經是極度容忍慈航靜齋,就是不想百姓們誤會自己是站在慈航靜齋對立面,直到後面民心漸漸歸附在自己這個無所不能的徐公子身上,才漸漸與慈航川靜齋決裂。

今天,終于到了與這個人最後攤牌的時刻。如果自己勝利,那麼江山幾乎唾手可得,如果戰敗,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怎麼佛家的武功那麼神奇?”徐子陵沒有與這個心中最顧忌的尼姑打招呼,卻向她邊立佇立捧著木魚的了空大師招手。雖然他並沒見過面地了空,但卻像老熟人似的大笑道:“了空大師也來了?大師的返老還童術不得了,如果讓曼清院里的小姑娘知道,肯定會瘋狂的!”

“了空大師長得如此英俊,那些小姑娘瘋狂是肯定的。”陰顯鶴似乎誤會徐子陵的話了,答道。

“顯鶴,看來你是誤會了。”徐子陵大笑道:“我是說了空大師的返老還童術……小姑娘愛美容,如果有返老還童術這麼神奇的武功修練,年年都十八歲,那還不興奮得瘋狂!”

“修這個有個屁用!”刀劍狂人跋鋒寒哼道:“一修閉口禪,就不能開口了,曼清院的小姑娘學會了閉口禪,怎麼叫床?”
第八百四十三章 第一高手

  “徐公子,不可對靜念禪院的了空師兄無禮。”玉鶴庵的常善師太輕輕合十道:“天刀與奕劍大師,數十年不見,兩位風采依然,常善有禮了。”

“舊友重逢,何須客氣。”天刀宋缺連眼角也沒有往梵清惠看一眼,傲然而立。

徐子陵一直擔心他與梵清惠會有一點什麼陳年舊帳,所以特別留神,但是現在看來天刀宋缺似乎並沒有因為看見梵清惠就動容,還是老樣子,讓徐子陵安心不少。傅采林卻踏進半步,向眾人微微拱手,灑然道:“了空大師,梵齋主,常善庵主,還有甯道兄和向前輩,傅采林有禮。”

“傅兄居久高句麗,想不到也會赴此一約。”那個峨冠博帶,五縷長須,面容古雅撲實的老人忽然大笑起來,意氣風發地道:“好久,我們三人也不聚在一起了。草原武尊,數十年不見,想不到你與傅兄風采依然,只是我這個雜毛道士顯得蒼老了。”

“傅大師自悟的“九玄大法”曠世奇絕,自然非同凡響。”武尊畢玄的聲音于山下遠遠傳來,哼道:“畢玄來遲,甯道兄請勿見怪。”

“你就是甯道奇?”徐子陵一聽,忽然古怪地道:“看起來不太像啊!”

“那你認為甯道奇要怎樣才像呢?”那個峨冠博帶,五縷長須,面容古雅撲實的老人又一陣大笑道:“久聞徐公子言語奇絕,辯才天下無雙,不是又想說些什麼來讓老道士丟丑呢?說來聽聽,我真是想知道徐公子會怎麼評價甯道奇這個老道士。”

“甯道奇嘛!”徐子陵的樣子就像給洛陽商戶想對聯那般,大模大樣地繞著甯道奇走了一圈,又微微沉思一會兒,在那個面容古雅撲實的老人注視之下微笑道:“甯道奇作為中原第一高手,自然就得有一副高手的樣子,就算沒有,也得有點前輩高人的樣子,這樣才像嘛!”

“那你說說怎麼才能像個前輩高人呢?”甯道奇以手輕捋自己地五縷長須。智慧之眸看著徐子陵,問。

“首先那自然是外部的包裝,這個衣服不夠勁!”徐子陵指著甯道奇地頭頂,道:“如果戴冠,那麼自然就是金冠銀頂玉連橫了,這才是道法高深的道士戴的嘛!身上呢,也不能穿這個,得穿陰陽八卦清風袍,手中要拿著掃云見星鶴心拂,足下踏著九宮五丁鎮河履,如再在背後插著一支誅妖驅邪桃木劍那就完美了。”

“穿上了那麼好的衣服,說話也得有一點不同吧?”甯道奇又問道。

“當然。”徐子陵馬上點頭,道:“開口閉口就頌無量天尊,感化世人,然後隨口就要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赦!或者‘一氣化三清,誅邪!。別人一聽,馬上就會覺得你道骨仙風,有若神人,自然就會對你敬重有加!”

“既然這樣,那麼做事自然不能隨便了吧?得有一個神人的樣子,是吧?”甯道奇輕笑道。

“你還用做什麼事?”徐子陵一聽馬上反對道:“你都這麼神氣了,還用做事嗎?不,根本不用!到時就要走路,就讓別人抬著你,或者讓人趴在地上,五體投地,由你在他們的背上踩過,這可是他們的福分啊!你想做什麼?不用動手,連說話也不多說,一揮手,他們如果不明白,那就可以換過一批善解人意的人來服侍你了。你還沒有想,他們就得幫你會准備好,這樣才對!”

“那什麼事都不用做,挺無聊的!”甯道奇帶點美中不足地歎道。

“你可以傾聽信徒的心聲啊!”徐子陵一聽馬上道:“你什麼也不做,可是聽聽別人跟你祈願什麼的。誰家的老婆跟人跑了,誰家兒子不孝順父母了,誰家女兒嫁了個無能的家伙在相親時沒有看出來,還有都四十多歲的大哥沒找到媳婦,他們都想跟你談談……”

“他沒找到媳婦,跟我談談也不行啊!”甯道奇輕笑道:“我也沒有女兒給他當媳婦!”

“你真有女兒,他也不敢要。”徐子陵大笑道:“你可是神人,誰敢要你的女兒?他應該是想跟他說,他准備勾引村頭的王寡婦,或者出去大路撿一個小女孩回來養大做童養媳。”

“這似乎不太好吧!”甯道奇大笑道:“那麼我該怎麼辦?答應他嗎?”

“不,你什麼也不用說。”徐子陵擺手道:“你一說話就會讓他很失望,你什麼也不用說,他自己就會明白怎麼做!當然他做了之後,還會回來謝謝你!”

“老這樣也不行啊,還有別的事嗎?老聽別人如何勾引寡婦這事似乎聽多了也膩。”甯道奇搖頭道。

“你還沒有開始,就覺得膩了。”徐子陵歎氣道:“你看廟里的神像,天天都這樣聽著大家傾訴,又何曾抱怨過半句?所以說,你這個中原第一高手心性還不行啊!你看我上次吧,說天竺狂僧伏難陀,什麼好聽的難聽的都說過了,說他跟美豔夫人有一腿,他也一點兒不生氣,哎,這件事武尊也知道,因為當時他也在場,可以證明。”

“徐公子瞎扯之功天下無敵,畢玄佩服。”武尊畢玄傲然飄飛而來,他的後面,緊跟著東突厥的大汗頡利。同行還有一個黑袍披篷的老者,之前曾與徐子陵多次交手,功力通玄,是僅次武尊畢玄的草原高手,功力尤在墩欲谷之上。

“武尊也有一樣功夫是天下無敵的!”跋鋒寒冷哼道。

“是什麼?”陰顯鶴好奇地問道。

“逃命!”跋鋒寒大笑道:“上一次我想跟他玩兩手,誰不知他這天下無敵的功夫一出,我拿他沒撤,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他施展!”

“佩服佩服!”徐子陵一聽,馬上拱手道:“想不到武尊畢玄如此厲害,之前真是走眼。這門功夫很適合我,假如武尊肯指點一二,讓我們受用終生就好了。狂人,能夠看到天敵無敵的功夫,是你的榮幸才對!你應該謝謝武尊,讓你受益非淺!”

“遲些一定好謝謝武尊,甚至還會多請教一下這門天下無敵的功夫是怎麼施展的!”跋鋒寒冷哼道。

“在佛家大師之前,說些打打殺殺的東西似乎不夠尊敬。”頡利拱手道:“徐公子在臨出發之前,全軍沖鋒,攻擊龍泉,好像與我們在此之前約好的休戰有一點點相違吧?”

“有嗎?”徐子陵奇道:“在我走了之後,華夏軍有全軍攻擊龍泉嗎?”

“當然,如果不是聾子,相信現在也可以聽到遙遠傳來的喊聲殺聲!”頡利大笑問道:“相信徐公子不是聾子吧?”

“本公子如何會是聾子!”徐子陵也大笑道:“你不說,本公子還以為那是龍泉契丹馬賊屠殺粟末男女老少的聲音!因為這些喊殺真的很像……本公子已經赴約,不知道哪個家伙如此膽大妄為,竟然膽敢下令全軍沖鋒,回去之後,一定要好生責罰一頓。顯鶴,你說我該如何處置這個可惡的家伙?”

“餓他一頓!”陰顯鶴惡狠狠地道:“在他面前擺上酒菜大吃大喝,讓他看著直流口水卻沒有他的份!”

“你這麼殘忍?”徐子陵一聽驚叫起來道:“這個刑罰不輕啊!”

“這個刑罰很重嗎?”甯道奇忽然問道。

“當然,一頓飯不吃也就罷了,你試試讓人把香噴噴的飯菜擺到自己的面前,看著對方大吃大喝卻沒有自己的份試試,你馬上就會明白這是一個酷刑。”徐子陵理直氣壯地道。

“這的確是一個酷刑,對于自己來說。”甯道奇大笑道:“徐公子說了半天,老道士聽不出來你是什麼意思,難道你還想說服老道十幫你的忙嗎?你可以試試,也許老道士看在你是“長生決”傳人的份上,出手幫你一把也不一定。”

“我懶得浪費口水。”徐子陵頭搖得撥浪鼓似的道:“傻子也知道你是不可能幫我的,你和那個躲在大斗篷的向老頭一樣,都是別人的打手。”

“打手?”甯道奇一聽又笑了,道:“我們兩個額頭上寫著打手兩字?”

“沒有。”徐子陵輕輕地哼道:“你們不是打手,兩個老家伙加起來一百多歲了,不躲在深山老林里,以松為鄰,以竹為友,在前院種些菊匍後門種些梅花的,跑過這里下棋干什麼?你貪這里的雨下得夠大嗎?這里吹的風,都全是血腥味,你修道就修道唄,你跑來這里湊和什麼?”

“閑極思動。”甯道奇卻不生氣,微微一笑,道:“也順便來看看你這個小道士。”

“我可不是小道士。”徐子陵呵呵笑道:“我只是個小混混!如果我是小道士,那麼梵齋主就會拿出“慈航劍典”,請我看看。然後我翻翻,最後太激動,一口鮮血噴出,天下人這才會相信我的確是個貨真價實地小道士了!”

“徐公子何必介意當年之事。”梵清惠忽然輕淡自若地道:“慈航靜齋不需要天下之名,人贊人損,都無有助益或者減傷我等修佛禪心。若不是聖祖明令所有傳人弟子皆要入世修行三年,天下大小諸事,又與慈航靜齋何關?”

“慈航靜齋那自然是清高的,是牛氣的!”徐子陵大笑道:“我這個小混混,一向很尊敬慈航靜齋的。當年在揚州乞討度日的時候,心里想,如果來一個慈航靜齋的仙女打救一下就好了,不用拯救我的靈魂,也不用拯救我的生命,只要施舍點銀子救救我空空如無的腸胃就行了。可惜……”

“可惜什麼?”陰顯鶴奇問道。

“可惜在我偷燒雞吃的時候,慈航靜齋的仙子沒有出現,在言老大狠命地揍我的時候,也沒有大聲喝斥他住手,更沒有拔劍而出,教訓他一下,讓周圍的人拍手稱快。” 徐子陵呵呵笑道:“當時我就在想,慈航靜齋的仙子是不是會在晚上來,偷偷給我擦點傷藥,做好事不留名這樣。顯鶴你知道,她們都是很偉大的,做什麼都是不講名的。”

“那她們晚上來了沒?”陰顯鶴又問道。
第八百四十四章 以德報怨

  “慈航靜齋的仙子晚上也沒有來!”徐子陵很遺憾地道:“那天我很不明白,為什麼她們不來呢?白老夫子都說她們是天下間最好的仙女,最善良最溫慈悲不過了,我那麼痛,那麼苦,為什麼她們不來呢?”

“估計你是小混混,她們不知道。”陰顯鶴很理解地道:“等你不是小混混之後,她們就會來了。”

“這就說對了。”徐子陵一拍手,道:“真的是這樣的,當晚夢中也有個白胡子神仙是跟我這樣說的,如果想看見慈航靜齋的仙子,那麼就不能再做小混混了,得做一個有名的人。他還跟我說,如果我能做一個最有名的人,那麼也許還能娶個慈航靜齋的仙女做老婆!”

“恭喜,雖然還似乎沒有娶到慈航靜齋的仙子做老婆,但在中原,徐公子的名氣已經最大不過了。”頡利哈哈大笑道。

“徐公子幼年甚苦,受此深懂百姓之心,深知百姓之需,該是幸事。”常善師太溫和地合十道:“但是徐公子不可執怨于心,心則見性,性則見為,徐公子不可以怨念做出偏失之事。”

“師太如果早些跟我說,說不定會好很多。”徐子陵呵呵笑道:“當日師仙子跟我說起佛家舍身伺魔的故事,又說慈航靜齋上代傳人碧秀心為了感化邪王石之軒而舍身下嫁,深應佛家‘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偉大情操。當時我就想,如果我做個好人,師仙子頂多表場一下。如果做邪王石之軒那樣的人,說不定她也會來一個舍身伺魔……”

“于是你就決定也來個依葫蘆畫瓢?”陰顯鶴奇問道。

“沒畫好。”徐子陵搖頭道:“如果畫好,慈航靜齋的梵齋主早就把她的高徒嫁給我這個無惡不作弄得中原血雨腥風的徐公子了。”

“有樣學樣,你怎麼也學不了啊?”陰顯鶴更奇怪了。

“是這樣的,我當時跟師仙子說,如果她不答應嫁給我,我就每天殺一千個男人,將一百個婦人扔進妓院里,再推十個老婆婆下海,最後甚至還強奸一頭母豬!”徐子陵一本正經地道。

“你不會吧?”跋鋒寒一聽,臉上再也酷不住,轟然狂笑起來了。

“我做了。”徐子陵還是一本正經地道:“我一天殺掉了一千多個男人,也將一百多婦人扔進妓院,最後咬咬牙,一想做了得娶個大美人,所以也把就硬起心腸將十個老婆婆推下了海:”

“那母豬呢?”陰顯鶴幾乎要笑得跌,但是堅持問道。

“我強奸不了!”徐子陵歎息道:“我就差最後一步,無法表達自己的決心,讓師仙子看出來了,我不夠邪惡,所以她始終不肯舍身伺魔。當時我跟她打個商量,說母豬實在強奸不了,要不意識上強奸一下梵齋主代替行不行!因為這樣最邪惡不過了!”

“大膽,你竟然口出汙言,辱我聖齋之主!”梵清惠不動聲色,倒是她後面有位中年女尼寶相莊嚴的喝斥。

“喂喂喂……”徐子陵一聽,搖頭歎息道:“出家人不是說修心養性嗎?你發什麼怒啊?我又沒有真的要強奸,只是在嘴口威脅一下師仙子罷了。”

“這是汙辱!是往我們慈航靜齋的汙蔑和攻擊!而且身、口、意三業,你犯其中之一,那也不行。”中年女尼哼道:“業相外具,你心中生念,口中說出,就已經生業。所以,你這是汙辱我們齋主和整個聖齋!”

“我又不是修佛之人,心性低下,隨口所出,隨心所想,這很正常啊!”徐子陵雙手一攤,道:“不要說我們世人會有做白日夢之舉,就是你們修佛之人,又有那一個不曾試過心魔困擾呢?這位仙姑的道行如果真的那麼高,為什麼還不虹化飛升呢?佛家曰念即為業,你剛才大嗔生念,跟小子的大貪生念,跟我這個小混混又有什麼差別呢?”

“那不同。”跋鋒實一本正經地道:“如果大家都是逃兵,她只逃五十步,你卻是一百步,她比你好多了。”

“原來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仙姑的確比我們這些俗人強多了。”陰顯鶴拍手大贊道。

“徐公子佛法高深,曾得不嗔聖僧和真言師兄傳法授功,識拈花,你著相了。”梵清惠臉色如常,淡淡地道:“不知小徒妃喧又如何反應呢?”

“她說我這個意淫太過份,要我改正,減少意業。”徐子陵點點頭道。

“那你改了沒有?”跋鋒寒哈哈道:“別的好說,但是強奸母豬這一點,你可不能輕易改了啊!”

“我改了。”徐子陵一本正經地道:“我跟師仙子說,我本來想一天里殺掉一千個男人,我改了,我一天想著只殺掉一百男人。我本來想著一天把一百個婦人扔進妓院里,我也改了,我決定只扔十個。每天都想著推十位老婆婆下海,那太難受了,所以我也改了,改推一個……”

“那母豬呢?”陰顯鶴很關心這個,問道:“你不是不強奸了吧?”

“不,我這個不能改。”徐子陵嚴肅地道:“我也得堅持我的原則啊!我于是決定對梵齋主無禮地意淫一下。當然,師仙子不干了,他說我意想也不行,要我再改!我所以後來,我又改了……”

“等等……”陰顯鶴和跋鋒寒聽著聽著,感覺不對了,奇道:“你不是動真格的嗎?你是意想了啊?”

“動真格的,誰忍心推十位老婆婆下海啊?”徐子陵委屈地道:“我是個孤兒,父母不在,親情空乏,在大街讓看見老婆婆,都覺得特別親切,都想狹她們過馬路,怎麼可能會推她們下海呢?你們沒聽過‘家中有一老,如有一寶,嗎?我都恨自己沒這個福分,又怎麼可能真的推她們下海呢?”

“那把婦人投到妓院也是想的?”陰顯鶴很是失望地道。

“當然是想的。”徐子陵大叫冤狂地叫道:“我又不是人販子,更不是做那種無良的事呢?就是頡利大汗這樣的人也不會做,我會有那麼差勁嗎?”

“原來徐公子跟我一樣,哈哈哈!”頡利也不生笑,巧接一句,又哈哈大笑起來。

“徐公子在洛陽以及屬下管治之地的種種仁德之舉,世間稱道,老尼也有耳聞。心中有時真替徐公子欣慰,出身于貧而不忘根本,持德而行,雖然小有甜口滑舌之舉,但尤不為大過。”常善合十道:“徐公子,老尼有一句勸,不知徐公子肯不肯聽常善一言。”

“常善庵主,客氣了。”徐子陵拱手道:“庵主有言盡管指點迷津,小子自然恭聽。”

“徐公子與大汗休戰,返回洛陽,以後專治洛陽及屬地,為萬民謀求福祉,不再問世間血火爭霸。常善願每日在洛陽之街為徐公子頌經,化解戾氣。只要徐公子日日帶百姓聽經,以徐公子悟性,自當日後成就大圓滿之境,如何?”常善師太合十輕言道。

“不知梵齋主的意下如何呢?”徐子陵聽了,微微一笑,卻去問梵清惠。

“世間萬象,由人而生,由人而滅。”梵清惠淡淡地道:“徐公子一言可自決。其實常善師妹苦求,聖僧才感于大慈悲,願徐公子與天下和氣,不複爭斗,還天下萬民安定生活之日。徐公子有不嗔聖僧傳法,有大慧之根,所以心中戾氣更不可久留。了空師兄也願舍去修為,為徐公子化解,靜念禪院的銅殿,佛德有加,徐公子也可到內修行一段,戾氣盡除,自然可以出,逍遙世間。”

“徐公子業身,而且有婚配于身,不宜久居銅殿。”常善又道:“還是由常善到洛陽給徐公子頌經化解為好。徐公子,聖僧于前‘你請三思。”

“謝謝常善師太的好意。”徐子陵忽然哈哈大笑道:“當日無人管教的小混混長大了,還是小混混。我也想功德圓滿,奈何世間欲念情債,諸多妄念,我已經迷途難返,所以只有謝謝常善師太的好意了。”

“徐公子言出微淒,心中不平。”常善緩緩搖頭道:“徐公子就像一個受人欺負的小孩子般偏激。常善願以全身功力和修為盡散,來安撫徐公子你的心底不平,可好?常善功散,應只能存活一年數月,徐公子在這一年數月之內,隨常善回洛陽,再不起念刀兵凶殺,如何?”

徐子陵一聽,驚懼之極。

本來他還以為這個常善師太就算不是偏幫梵清惠那邊的,也不會偏幫自己。徐子陵一直以為常善師太是為了維護師妃喧或向冬睛她們而來,勸說自己幾句,誰不知卻如此出人意外,她真的那麼偉大,想幫自己逃過眼前這一劫?用她的功力和生命?

天僧帶著諸多高手到來,明顯就是想壓倒自己,一舉摘掉自己這個,眼中釘,而且打著最堂皇的理由。

當然,如果常善要強行用這個來維護,天僧也沒有辦法。因為他不能像強盜那樣翻臉,得講點狗屁仁義功德之類的東西,他可是聖僧,對于常善的這種舉動,自然不能強行抹殺。當然,如果徐子陵拒絕,那他們就有足夠的借口了。

常善為了維護徐子陵,竟然以功力和性命來發願,這一個舉動,讓徐子陵打心底感動。

就跟不嗔大師一樣,沒有任何的條件,也跟真言和尚一般,沒有任何的要求,這個常善只跟徐子陵有過一面之緣,就能夠用自己的修為和性命來維護他,這一點頗出眾人意料之外。

“等等……我還沒有答應!”徐子陵看著常善師太瞑目合十,功力消散,月眉漸漸轉白,而面容也漸漸蒼老,不由激動得熱淚盈眶,幾乎難以自持。徐子陵向常善師太撲過去,想阻止她的散功,可是卻有一種柔和的功力,將他的手完全抗拒在外。

“徐公子,對于修佛之人,武功和身體,只不過是花巧和皮相而耳。”常善眉白如雪,臉上老紋展現,但極是安祥,因為徐子陵的強行阻止,她的身體受震而顫。常善嘴角鮮血垂流如絲,但是臉上卻安祥輕淡,緩緩睜開雙眸,望向徐子陵道:“慈航靜齋在你幼年留下的怨念,常善願為你撫平。想常善當年,也是慈航靜齋的一人,但因為自私求自在,雖曾游曆世間,但從沒有做過任何撫恤世間百姓之事。今日一舉,就當是以償你當年的怨念……”
第八百四十五章 有淚化血

  “我不需要你這樣做……”徐子陵激動得難以自禁,昂聲而問道:“你不欠我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修佛之人不求報,也不求名,生死平淡如水,常善此舉完全由心,與徐公子你沒有很大的關系。”常善師太微微一笑,道:“徐公子請扶老尼一把,我們一起下山回洛陽去吧!”

“你散功祈願之舉甚善,只是心中所動,終逃不出因果。”金帳里忽然有柔和悅耳的聲音傳出,如真理一般的存在,回響在眾人的心魂之內道:“你雖然力護徐公子,但是天象變化,果業輪回,又豈是你一人之力可以強抗的。常善,你自回玉鶴庵再多參禪明悟吧!”

“什麼?”徐子陵暴怒,馬上就要翻臉,這個天僧,竟然無視常善所做的一切,定要留下自己。

“聖僧。”常善師太一看徐子陵變了臉色,馬上伸手示意他平複心神,淡然笑道:“佛學無邊,所有入門皆是弟子,能悟到何等境界,並不在身份,而在個人靈識。常善愚鈍,求聖僧解惑,昔日有佛祖割肉喂鷹,又有薩隆太子舍身飼虎,常善此舉有何不可?”

“常善,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違背聖僧之言。”梵清惠身後的識拈花和另一位稍稍瘦削些的中年女尼聞聲先後怒斥道:“常善你執迷不悟,抗逆聖僧之法旨,又背蒼生而行,墮落苦獄,還不早悟?”那名瘦削中年女尼聲音帶有內勁,喝斥之下,震得面前的常善身形劇顫,大口鮮血噴出。

“不可動手。”常善一看徐子陵雙目血紅,擎出井中月與星變匕,准備向身後的女尼殺去,急忙強撐站立而起,合十勸阻道:“徐公子聽常善一言,請與天刀和奕劍大師同下山去,不可再久留此地。”

“常善師太,就算您做什麼,他們都不會感動的。”徐子陵感動莫名又憤怒之極地喊道:“他們是不會放過我這個小混混的,一直以來,他們都是這樣欺負我……你就算舍命維護,也是護不了我的!”

“可憐的孩子,你總是如此的偏激。”常善師太忽然伸出手,輕輕撫了徐子陵的臉龐一下,口中鮮血汩汩而出,但臉上的微笑卻更濃,道:“如果常善早些年認識你,你也許就不會如此的偏執。有時候,常善真的甯願你沒有現在的出色,少些苦楚。這張臉,是一個好皇帝的臉,雖然頗有些小孩子的偏激,但是卻有著比金子更加閃閃發亮的心……聖僧,常善所做的一切,並沒有做錯……”

“錯亦是對,對亦是錯。”金帳里那柔和悅耳有如真理一般存在的聲音又響起來,道:“天刀和傅先生認為如何?”

“成功為對,失敗為錯。”天刀宋缺冷淡地道:“少些無用的說教,那些宜唬騙世間愚民。”

“我贊同常善的話,那張臉,的確是一張好皇帝的臉。”傅采林微微笑道:“在漢人之中,我看得上眼的人很少,但是這個刀子嘴水玉心的小家伙,很對我的脾氣。”

“你們兩人,一向都很有自我的想法。”金帳里那柔和悅耳的聲音緩緩響起道:“徐公子,你可有什麼話?”

“我有話想說。”刀劍狂人跋鋒寒上前兩步,哼道:“我覺得自己之前對佛門有一定的誤解,在這里,我願意作出道歉。”他的話讓眾人一愕,齊齊看向他,忽然,跋鋒寒拱手向常善師太行禮道:“常善師太,以前我對任何的佛門之人,都像踩到狗屎一般厭惡,我甯願看見青樓的婊子,也不願看見什麼救世仙子。但是,我向你致歉,你是我唯一看見不會心中反胃作嘔的佛門中人,也是唯一能讓我感動的尼姑。”

“同感。”陰顯鶴也無視任何人的目光,踏前兩步道:“日後我會勸子陵保持佛家永遠流傳于世,因為在其中,可能還有像您一樣真正修佛的人存在。”

“看來常善與徐公子關系非淺,難道如此的偏幫維護。”識拈花微哼道:“聖僧,常善心有偏失,此乃有為之舉,難道這不是假借我佛慈悲而作禍亂世間的私心?為了逆天而行,自毀功力道行,何等執念,如此舉動並非慈悲,而是威脅!”

“師太,你聽到了……”徐子陵悲痛地看著常善師太,愴然道:“你這樣做,她們卻那樣說……”

“沒有關系。”常善師太微微一笑,道:“常善生死都不在乎了,還在乎什麼清名……是慈悲也好,是私心也罷,都無所謂了……你這個小孩子以後做事,不可過于偏激,也莫要精神不振,我會和不嗔聖僧……還有真言師兄,在天上看著你的……你要努力做一個好皇帝,常善不會看錯,你一定會是個好皇帝的……”

“常善師妹,其實你對徐公子並非深切了解,對徐公子的維護,只是一份世人女子慈愛幼輩的天性。”梵清惠合十淡然道:“生死之間,應心念佛悟,感應上天接應,登天之極樂,不可再有世俗雜念相纏。”

“謝謝師姐提醒。,常善師太輕輕搖頭道:“常善佛學粗淺,注定一世修練不成,但望轉世重修。在最後彌留世間之刻,當與眾位告別,各位,常善要辭別了!”

“不要……”徐子陵搖頭,懇求道:“不要再散功……我會聽你的,你活過來,不要這樣……不要……”

常善伸出手,輕輕地拭去徐子陵臉龐上極速垂落而下的淚痕。又解下自己的念珠,輕輕地拉斷繩結,沖著徐子陵溫和地笑道:“每一顆佛珠劃過手心,表示一種煩惱離心而去,在最後之時,常善願以所修的功德,換取對徐公子心靈上的撫藉……小孩子的不平怨氣,請隨它一顆顆一種種地消失吧!常善走了……徐公子……你不可偏激,也莫要精神不振……你不是受人欺凌無人愛護地可憐小孤兒,你是大家扶持人人看護的……小皇帝……”

常善緩緩坐下,合十,最後安祥地合上雙目,臉帶慈悲,唇角露出一絲寬容的微笑。

徐子陵把手中的井中月和星變匕扔在地上,朝她跪倒,重重叩下,眼淚情不自禁地奔湧而出。常善明知無法阻止天僧的決定,但是她以自己的全部意志,通過這種方式,告訴徐子陵,她是支持他的。全心全力的支持,舍生忘死地支持,要他振作起來。

“子陵,起來。”天刀宋缺低喝道:“男兒有淚當化血,你不可辜負常善一番苦心。”

“我馬上起來。”徐子陵咬牙,憤怒無比地大吼道:“我就是一個受盡欺凌的小混混,誰要來欺負我,我就和他拼命!之前我害怕了,我對不起大家,不過,我再也不會害怕了,以後也再不會害怕了!”

“很好,我的兄弟,你終于長大了。”金帳之後,忽然有人感動地道:“子陵,我的兄弟,幾年不見,你真的成長了!”

來人一現,徐子陵與跋鋒寒,陰顯鶴三人臉上登時變色。

金帳之後,走出一位威武如霸皇般的男子,他的聲音朗如日月,低沉有磁,天地為之和鳴。

那虎軀直立,身上霸烈之氣如驕陽般光熾,一身金光之銷,身後是血紅的龍紋披風,簡直有如降臨世間的神明般威風凜凜,直讓眾生俯首,萬民齊拜。

他大步向徐子陵而來,昂首闊步,直到徐子陵的面前。

他的氣勢,有如金剛般頂天立地,渾身金光閃爍,不怒而威。他看也不看徐子陵之後的跋鋒寒和陰顯鶴一眼,只是熱情洋隘地沖著徐子陵伸出他的大手,朗聲道:“還認得當年一起行乞度日一起偷雞摸狗的另一個小混混嗎?我的兄弟,天下之間,無論誰要欺負你,我都會站在你的身邊,傾盡我地全力來助佑你的!”

‘你是……”徐子陵嘴巴張了張,卻叫不出心底那個名字。

“對。”那個威武如霸皇般的男子重重地點頭,應道:“就是我,我是你的兄弟,寇仲!”

“你真的是我的兄弟?”徐子陵看著他那威風凜凜的臉容,整個人微顫起來,道:“你還活著,我不是做夢吧?”

“我還活著,只要我還活著,那麼世間就不會有任何人可以欺負你!”那個威武如霸皇般的寇仲雙手扶上徐子陵的雙肩,熱淚盈眶,激動無比地道:“就像當日我在言老大地拳腳交加之下用身軀保護你一樣,子陵,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絕不會!”

“你還記得言老大,你還記得……他欺負我們……的事?”徐子陵連聲音也顫了。

“子陵,他的身份還不明,你不要太激動!”陰顯鶴一看不對勁,馬上出聲提醒道:“他不一定就是真的寇仲,這需要弄清楚。子陵,你冷靜點!”

“可是他知道言老大。”徐子陵搖搖頭,喃喃地道:“他是寇仲,他是寇仲……”

“我不但記得言老大,還記得竹花幫的桂錫良,還有石龍大師的徒弟桂幸容,是他們倆,常常給些雜活我們干,讓我們艱難渡日。桂幸容那小子,還曾冒著被著責罰的危險,偷偷傳過兩招推山手給我們,可是惜我們都沒有學會……”威武如霸皇般的寇仲輕輕的摟住徐子陵的肩頭,動情地道:“還記得嗎?我們常常一起到天仙樓偷看玉玲姑娘,只因為幼時年少的好奇……有一次,還讓人拿住,狠揍了一頓……”

“這些事,在徐小子還沒有成名時,自然不會有人知道。”跋鋒寒冷笑道:“但是現在,于洛陽之中,隨便點一個人,就能把徐小子以前的聞名之事說出三天三夜,還不用重複。”

“小仲,你是怎麼活過來的?”徐子陵聲音變得激動無比,渾身輕顫問。
第八百四十六章 真假寇仲

  “寇仲當年身體已死,但得天僧聖祖慈悲,感念寇仲一番苦心,于是天僧聖祖以‘六道輪回,神功逆命將寇仲重活于世。”威武如霸皇般的寇仲真誠地看著徐子陵,緩緩地道:“今日寇仲,仍是當年為你阻擋言老大拳腳的寇仲,子陵,我們仍是兄弟,我仍然是你大哥!”

“原來是天僧將你救活的。”徐子陵忽然帶點黯然地道:“那你是天僧的徒弟?你是聽天僧的……”

“聖祖佛法無邊,能知過去未來,我僅僅學得微薄之技,對于高明佛法,則一絲不通。”威武如霸皇般的寇仲重重地點頭道:“子陵,我們兩兄弟一起快意江湖,縱橫天下。你在南,我在北,兩兄弟一起將這個天下所有的勢力歸于一統,推動天象,成就一統為遠勝大隋的霸業,如何?”

“這……”徐子陵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恭喜徐公子與佛子兄弟重逢。”頡利的身邊的黑袍老人忽然道:“我們東突厥誠願與兩位交好,不動刀兵,商易互通。頡利大汗有王子數人,徐公子可將幾位妹妹任一,嫁來與頡利大汗的王子,結為秦晉之好。大汗還有女兒十數人,寇仲公子可以任意娶其中一位公主,三家結成團結聯盟,永世交好,此舉如何?”

“天下一統之後,誰人為帝?”跋鋒寒大笑道:“如果頡利大漢和那位自稱寇仲的你,你們兩位甘願奉子陵為帝,那麼此舉甚妙。”

“頡利大汗誠意願結親家,自立國于塞外,不參與中原之事。”畢玄輕哼道:“我們並非怕了徐公子,只是有感于天僧與梵齋主慈悲救世之心,願化干戈為玉帛。”

“如果徐公子同意。”頡利哈哈大笑道:“那麼頡利將每年贈送馬牛羊各千,以示兩家和睦。”

“不知這位自稱的寇仲,你有什麼城池領地,敢言自己在北而統?”陰顯鶴奇道:“北地有李氏大唐,也有竇氏大夏,有奴族鷹揚狼將之類的劉武周和梁師都,還有燕王高開道,真是抱歉,我還不曾聽你的大號。”

“李氏大唐皇帝對三兒仇恨相爭,手足相殘深感悲痛,他已經決意暗地傳位于寇仲。”威武如霸皇般的寇仲聲音清朗地笑道:“雖然寇仲為李唐皇帝義子之名,以義亂親為後人諂病,但卻為天下眾生安甯,又身為李唐護國軍神,自當暫接重任,不負李唐皇帝所托。日後李唐三王之後若果賢能,寇仲必退位以讓,轉輔助于朝堂之上,不據高而貪戀帝位。”

“竟有此事,佩服!”跋鋒寒拍手大笑,道:“那麼為了天下眾生安甯,你也必義不容辭,力勸徐小子放棄爭斗,退讓不再稱帝,而自風流快活于西苑之內,做人間逍遙王了。”

“子陵性靜而柔,心善而謙和,是飄逸出塵之人,乃世間散仙。勉強以帝皇俗事套牢于他,你們以為這就是對他真正的好嗎?”威武如霸皇般的寇仲迫視跋鋒寒,緩緩道:“作為子陵的大哥,我不願看他受此俗事牽累,自然挺身而護。再則聖祖看到天象更替,子陵非未來之主,否則我必全力支持。”

“我最敬畏的人,是李唐秦王李世民。”徐子陵忽然微微歎息道:“我簡直就連去看他的勇氣都沒有,我想跟他說,與他絕交,好好與他打一場,一決勝負。但是,我不敢去見他,因為我怕自己不能說服他,反倒讓他掉過來說服我。難道秦王李世民,才是日後的天下之主?”

“秦王李世民,是世間之俊傑,異日天象轉變,或許佛子接任李唐帝位,可以轉于他手。”梵清惠淡淡自如地道:“徐公子,你可聽貧尼一言?”

“梵齋主又什麼指教?”徐子陵看了一眼盤坐而逝的常善,語音轉冷問。

“有力無心,事不能成,有心無力,亦不可為。此乃常人之理,在佛家之中,或者道家,世人尚有天命之數。”梵清惠緩緩道:“有人大材無志,事不能成,有人材志俱全,但是命數沒有,事也不能成。看昔日贏政和楊堅,均是把四分五裂的國土重歸一統的帝皇。無獨有偶,也均是曆兩代而終,可見他們雖有統一中土的‘天下之志”卻或欠‘天下之材”又或欠‘天下之命,。”

“明白了。”徐子陵聽了,冷冷一笑道:“你是指我不是做皇帝的材料。”

“徐公子得道家瑰寶“長生訣”真傳,又是佛家密宗承法之身,天資卓絕,飄逸靈動,世間數出與徐公子相較之男子,廖若晨星。”梵清惠合十道:“但帝皇一業,非武功或者品德上佳即能成就,雖然兩者也不可缺省,但天下之主,須得有天命之數。徐公子非天命之人,故貧尼不予支持。”

“古有三皇五帝,皆以品德為先,禪讓之舉,天下稱頌。”傅采林搖頭輕笑道:“為何時此今日,品德已經再非擇帝之首?”

“三皇五帝,是天命之人,品德上佳,兩者相合,所以千古傳頌。”梵清惠不動聲色,緩緩道:“如今天象顛倒,世人迷失,人心不再古朝盛世那般,貪嗔癡于世間大揚,所以純以品德治世,已經不足,帝皇一業須有皇命、帝身、王霸之氣,數種兼備,才能成為千秋明君。”

“子陵受傳國玉璽和氏璧,又楊廣于揚州臨江宮托負,亦有皇命。”陰顯鶴冷笑道:“至于帝身,子陵功通天地,是“長生訣”真傳之子,又是密宗承法之身,如何不是帝身?至于王霸之氣,子陵不必擁有這份惺惺作態之舉,他揮手之間,即有萬軍為他效命,彈指之間,即有千顆人頭落地,梵齋主,子陵德身命數俱全,有何不能成為千秋明君?”

“南人智識溫文,北人通武粗豪。”梵清惠淡淡地道:“以溫文南人,是無法駕禦粗豪的北人,所以天下一統之主,須是北人。徐公子出身揚州市井,品德不說,氣質如水,難臣服天下百姓。單此一點,就可知非是天命所擇。”

“奇怪了。”跋鋒寒哼道:“徐小子不是帝皇之人,難道據說與他同是揚州小混混的寇仲就是?”

“佛子寇仲死而複生。聖僧以‘六道輪回,無上功法,以北人之軀重生于世,一洗南人之氣。”梵清惠微微伸手向威武如霸皇般的寇仲,淡淡地道:“諸位可觀其形,雖然與徐公子同為兄弟,然後帝皇之相卻與徐公子相違。論世間能有此命之子,僅是李唐秦王李世民。秦王殿下曾言,不忍與兄弟手足相殘,更不忍迫父而作艱難決擇,故順從天意,由佛子寇仲繼位李唐皇業。日後佛子寇仲治平亂世,天下安甯無事之後,再將帝位傳于秦王,轉修習佛家真髓,以登極天之乘。”

“原來說來說去,都是想要徐小子舉手投降,讓位給你們扶持的佛子寇仲。”跋鋒寒冷笑道。

“天命所歸,以南統北,禍事連連,以北統南,則天下安甯。”梵清惠不動聲色,緩緩道:“佛子寇仲與慈航靜齋關系非深,貧尼也只是月前曾見,非為其人,而為天命,故全力支持。”

“天刀前輩說說您的看法。”陰顯鶴向一直靜靜不言的天刀宋缺鞠躬道。

“南人北人,若為漢統,盡可為皇。”天刀甯缺傲然立于天,哼道:“以形取人,什麼皇霸之氣,全是狗屁!”

“……” 威武如霸皇般的寇仲正欲說話,忽然跋鋒寒腳步一滑,挺立于徐子陵的肩膀,哼道:“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想干什麼,我都想告訴你,徐小子真正的大哥,是我,跋鋒寒。真正維護這個徐小子,不會暗地里想謀他的什麼東西,是我,跋鋒寒!當有人欺負他,會挺身而出,替他挨拳頭的,是我,跋鋒寒!”

“子陵有幾個大哥。”陰顯鶴緩緩上前,與徐子陵站在一起,道:“有天刀之子宋師道,有刀劍狂人跋鋒寒,也有蝴蝶公子陰顯鶴,甚至有黃金公子寇仲,可是他不是你。你,只是具有子陵大哥外形的佛子,卻不是子陵的大哥。”

“黃金公子只是子陵的化名……”威武如霸皇般的寇仲剛想辯說,但是讓徐子陵伸手止住了。

“黃金公子是我大哥的名號,我用他的名號,就想告訴世人,世間有一個寇仲,他是我大哥,力護我而死。沒有他,就沒有我這個揚州小混混,沒有他,就沒有我這個徐公子。”徐子陵淡淡地道:“你不是他,你是佛子寇仲,你具有與他相似的外形,甚至有部分記憶,但是,你並不是他。我的大哥,寇仲,他早在幾年前就衛護我而死了。”

“子陵,我真的是寇仲,我知道以前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威武如霸皇般的寇仲真誠而著急地道。

“剛才在你摟抱我的時候,我就探索過你的記憶。”徐子陵緩緩地搖頭,道:“我也希望你真的是我的大哥寇仲,如果你是他,不是說什麼皇帝之位,就是你要我的命,我也會毫不猶豫地給你。你不會知道,我與寇仲大哥的關系,也不會明白,我與他那種兄弟之情。你不是他,你只是他記憶中的一個影子,你甚至不知道你說的那些東西,與事實剛好是相反的,這應該是寇仲大哥被奪取記憶的時候,他是故意這麼想的。”

“什麼?”佛子寇仲一聽,大是驚疑。

“我們去天仙樓,不是去偷看玉玲姑娘洗澡,不是因為年少好奇。”徐子陵苦笑道:“在餓得快要死了的時候,除了吃,還會有什麼色狼之心嗎?不過我們為什麼要這麼說,就是因為小混混的狡計。如果說偷看女人洗澡被抓,被揍,那沒有什麼,可是如果說因為饑餓跑去偷東西吃讓人發現,那會讓人活生生打死。”
第八百四十七章 恩斷義絕

  “不,我絕不是假的。”威武如霸皇般的寇仲緩緩搖頭,不信地道:“我不是別人的影子,我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寇仲。我的記憶沒有錯誤,子陵,也許是你的記憶摸糊了,把這件事記錯……我清晰還記得在哪一天,我記得當時月亮好大,好圓,是十五的晚上,于是就跟你說,和你一起去天仙樓偷看玉玲姑娘。我記得白天時,我和你吃過了貞嫂的肉包子,並不是為了食物去的。”

“你絕對是個假貨。”忽然有一把聲音自黑暗中緩緩響起,接著有一個男子昂首挺胸地踏步而來,絲毫也不因為眾多高手而有一絲不適。

眾人一看,大訝。

原來大步而來的人,竟然是另一個寇仲。他與徐子陵面前的寇仲,一摸一樣,除了氣勢沒有皇霸之氣,而是一種很特殊的神采飛揚,靈光活現。

身穿普通的緊身武士服,卻自有一種豪氣,有一種視天下英雄如無物的狂放,目中神光如刀,仿佛能直切入別人心底最脆弱的破綻處,讓人難以正視他目中的迫射光芒。

“你是誰?”威武如霸皇般的寇仲大驚,但是很快恢複鎮定,沉聲大喝道:“你到底是誰?”

“我跟你一樣。”那個寇仲大笑,豪氣沖天地道:“是個假貨。不過我知道得比你早一點,佛子寇仲,你竟然連自己是個假貨也不敢相信,真是太可憐了。”

“這是怎麼回事?”威武如霸皇般的佛子寇仲狂怒,但仍然極力鎮靜,吼問道:“你到底是誰?你根本不是寇仲,我才是寇仲!寇仲只有一個,那就是我!”

“他是我的師弟。”忽然,有個正氣凜然聲音清朗悅耳的男子在黑暗中輕聲道。他邁出黑暗,向眾人都頗有禮貌地拱手示意,但是態度恰到好處,沒有對任何人有一絲的親近,也沒有一丁點的疏遠和偏失。他臉上的光芒更加靈動,有若神明般威嚴。

如果說剛才出來的豪邁寇仲是一座高山,那麼這個全身披著軍戎裝束的男子就是天空。有一種凌駕于更高處,俯視蒼生的感覺。

雖然在此無一不是高絕的強者,但是沒有人能夠將他這種天生的威嚴無視。或許任何一人都可以分庭抗禮,但是沒有誰能夠否認這個男子的存在,和他的優秀。

子陵,好久不見了。那個神明般地男子,竟然是秦王李世民。他親熱地走過來,擁抱一下徐子陵,又扶著他的雙肩膀端詳一下,微笑道:“當世民聽到你消息,都會為你擊掌叫好,又或者扼腕歎息。但是每每知道你又提升了,又成長了,心中都會更感欣慰。世間英雄無數,只是你,堪稱世民的對手。”

“你為什麼會來?”徐子陵也很不明白,李世民竟然會在這種時候前來,他很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世民來這里,只是想來鼓勵一下你。”秦王李世民微微笑道:“世民相信你,但是你不夠自信。你需要大家的鼓勵,才能發揮出真正的戰力,力挽狂瀾。子陵,世民在長安等著你,等與你再見,天下,若不是世民所得,便是你這個無所不能的徐公子的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可以趁機發兵,偷襲洛陽……”徐子陵嘴唇微微一動,問道。

“世民渴望有一個對手,最強的對手,能夠讓世民傾盡全力來大戰的對手。”秦王李世民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道:“人一生難逢一知己,更難有一勁敵。就算沒有子陵你的存在,我也會與師弟一戰,他是我向師父懇求收下的師弟,但是因為你的成長,他選擇了觀望,沒有站出來與我進行爭霸天下。”

“我並不是不想站出來,而是不及子陵他的本事,所以才干脆在壁上觀。”豪邁的寇仲也哈哈大笑,向秦王李世民道:“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做你的對手。”

“一言為定。”秦王李世民點點頭,又伸手拍拍徐子陵的肩膀,微笑道:“你總是很小心地提防世民,但是世民真地很想跟你好好聊聊,比如喝一個小酒之類的,世民很想像朋友知己那樣跟你相處,那怕一會兒。世民先走了,在長安,我等著你。”

“……”徐子陵動了動嘴唇,但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到時大決戰之前,希望能與你陣前喝酒談心。”秦王李世民哈哈大笑,向眾人微微拱手,揚長而去,意氣風發之極。

“子陵,我也可以來擁抱一下你嗎?”那個豪邁的寇仲走過來道:“雖然我是個假貨,擁有的是寇仲虛假的記憶,但是有一點肯定沒有錯,而且也比那個佛子寇仲多,我擁有保護你的記憶。如果說當年那個拼死自毀身體回去揚州救你的寇仲是善良的,那麼佛子寇仲就是邪惡的,我,則是善良參半。”

“你不是寇仲。”佛子寇仲大怒,全身的氣息暴起,霸絕天下。

“等我先把這個家伙殺了,既然是假貨,就不應該存在這里世間之上。”豪邁寇仲大笑,渾身緩緩覆起黯金之盔,舉手投足之間,也有罡氣化成槍斧,如同“帝皇禦世訣”的九兵無疑。

他伸手,強接下佛子寇仲的雷霆。長腿如刀,反斬,迫退佛子寇仲。

““帝皇禦世訣”我也會,而且‘九兵,也用得比你多。”豪邁寇仲哈哈大笑,道:“我身上還具有“長生訣”之氣和‘和氏璧,的少許能量,你有什麼?佛子寇仲,你只不過是一個影子。”

“殺了你……殺了你,我就是寇仲。”佛子寇仲怒吼,閃電般飛掠而上,與黯金之盔的寇仲戰在一起。

“徐公子,你願意留下來聽我誦讀佛經嗎?”金帳里那真理一般存在的悅耳聲音忽然又響起來,道:“如果徐公子願意在此聽經三年,那麼老僧願意犧牲功德修為,逆轉天命,讓徐公子登基為帝。天刀與傅先生,可自帶華夏軍離開。”

“其實我不太願意跟你說話。”徐子陵輕輕搖頭,道:“你對于我除了活得久一點,一無是處,我覺得跟你說什麼都是廢話。”

“這就是徐公子的答案嗎?”金帳里那真理一般存的的悅耳聲音,在兩位寇仲大戰之中的轟鳴之中,仍然清晰入耳,似乎在別人的耳邊說話一般,頓一頓又道:“梵齋主請下山去,還有頡利大汗和武尊。老僧想留下徐公子,為他誦經化解其心中的戾氣,看看是否能夠逆命易天。”

“等等。”跋鋒寒忽然站了出來,哼道:“梵齋主去留,我管不著,可是武尊畢玄,我還沒有領教你的逃跑奇功呢!”

“還有頡利大汗。”陰顯鶴也飛身,攔向頡利他和那個黑斗篷的老者,淡漠地道:“請留下來,徐公子還沒有同意你走,你似乎應該先跟他打個招呼,問問他的意見。”

“你不跟我一起走嗎?”梵清惠忽然來到天刀宋缺的面前,出人意料之外地問道。

“昔日之情,早已經恩斷義絕。”天刀宋缺看了一眼梵清惠,又緩緩收回目光,決然道:“梵齋主,請。”

“你是不可能與聖僧的意志相違的。”梵清惠微帶黯然地點點頭合十道:“天刀宋缺,世間最讓清惠敬重的男子,清惠要告辭了。”

“不送。”天刀宋缺一拂衣袖,冷然決絕地哼道。

“雖然你深恨于我,但是總比你忘了清惠的好。”梵清惠又合十,然後帶著兩尼飄飄而去。徐子陵剛剛把常善的尸體收起,甯道奇就來到徐子陵的面前,智慧的目光似乎要傳遞什麼,但當徐子陵還沒有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之際,他就緩緩走向天刀宋缺,立于他的面前。

“天刀九式,老道士久聞已久。”甯道奇清風拂崗地微笑著道。

“散手八撲,似乎也名不虛傳。”天刀宋缺面對甯道奇肅容道。

“向前輩,如果你不嫌棄,也許我們可以論論棋道。”傅采杖過來,拍拍徐子陵的肩膀,又向那個一直深坐在石幾之側一心看棋的黑衣斗篷之人,微微施禮道。

“老向也想跟你下一盤棋,希望邪王給我這個機會吧!”那個人身形不動,但是他的背後,忽然多了一個白衣文士,邪王石之軒。他拾起一枚棋子,默默地放在棋盤之上,久久不語,忽然隨口問道:“邪王,為何改變主意?你以為徐公子一方有獲勝的可能嗎?”

“如果我沒有來。”黑暗之中有個渾身是血的男子自山生下一步步上來,他每一步,都跨出數十步,身形如疾電般,但是邁腿的動作卻緩慢無比。

他一身是血,幾乎無處不傷,但是更顯得他的剛猛和豪烈。

佛子寇仲與豪邁寇仲正戰到酣處,勁風奇剛無儔,可是他卻能從容自若地自中間走過,當兩人的重拳轟在他的身上,他的護體氣勁,將兩人一舉震飛。

他無視托著銅鍾的了空,自他的身邊走過,大步走到徐子陵的身邊,向金帳大聲笑道:“天僧,你嚇唬小孩子算個屁啊!有本事你就沖我來,少在這里裝,這里沒有一個人你可以唬得了。”

“老頭子,你怎麼回事啊?”徐子陵從來沒有看過大雷神傷成這個,樣子,浴血渾身,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完整的肌肉,就連臉上,也有數道傷痕,鮮血就像在紅染缸里撈出來一般。他想伸手給大雷神治愈一下,但是讓大雷神大笑著拒絕。

“我在地尼的‘十八苦地獄,中出來得有點晚。”大雷神哈哈大笑道:“不過還好,沒有遲到。徐小子倒是挺能拖時間的,吹水吹那麼久,我還以為會來替你這個小子收尸呢!”

“多此一舉,你不來也無妨。”敢說這話的,就只有狂傲的天刀宋缺了。

“那不一定。”邪王石之軒溫文儒雅地微笑,道:“假如大雷神不來,我第一個就殺了這個蝴蝶公子,讓徐公子心神大亂,再和武尊一起夾擊將跋鋒寒殺掉,到時徐公子保准就瘋了……相信這仗就好玩了。”

“各位前輩,在你們動手之前,可否讓我先送子陵一件禮物?”那個身覆黯金之甲的寇仲忽然大笑地問道。
第八百四十八章 影子寇仲

  “你想殺我,沒有那麼容易!”佛子寇仲冷哼道:“你與我的實力相差無比,千招也分不出勝負。”

“大錯特錯。”身披黯金之甲的寇仲哈哈大笑,豪氣萬丈地笑道:“我遠勝于你,而且還有獨特打敗你的秘法。你在長安所做的一切,也讓我在你離開長安的時候,統統接手了,你暗中扶助的傀儡

太子李建成很快就會謀反,而等他廢掉李淵再與李元吉火拼之後,秦王就會將他們一網打盡,你想

接手李唐,那是癡心妄想。”

“你竟然膽敢冒我之名?”佛子寇仲爆怒,吼道。

“你本來就是一個影子,冒的都是別人的名字,又何屬于你自己的東西?”身披黯金之甲的寇仲豪笑聲中飛天而下,帶著一陣淡淡的金芒,又拳爆轟而下。

佛子寇仲卻絲毫不懼,揮拳相迎,轟然互擊,將對方震飛半空。

他在之前的對戰時,已經深知對手的能力,對方的功力和招式與自己一般無疑,根本就沒有任何值得畏懼的地方。

雙腿踏地,直射而起,拳槍重轟于對方的胸膛。

千招之數,他也有信心戰平,如果對方後力不繼。還有可能占優,最重要的是,在身後在著自己的授藝強者。天僧。而對手,則只有自己。若論到現在地實力,還是自己這一方要占盡優勢。天僧對

大戰過後浴血渾身的大雷神,必勝無疑。

而甯道奇對天刀宋缺,以中原第一高手對天下第一刀,明顯占優,縱然戰平,也無敗理。

邪帝向雨田對上邪王石之軒,以魔門中威赫天下的邪帝對後起之秀地邪王。也稍勝一籌。

武尊畢玄對刀劍狂人跋鋒寒,以三大宗師之一的實力對戰年輕小輩,必勝無疑。而了空大師實力尚在四大聖僧任意其一之上,佛門玄功通天徹地。縱然不勝奕劍大師傅采林。也不可能落敗。草原副

國師對戰蝴蝶公子陰顯鶴,也是持平之數。只有頡利大汗迎戰徐子陵,稍稍可能處于下風。

但是對于徐子陵,天僧尚有秘法必定制伏,包括跋鋒寒和陰顯鶴三人,根本不中不懼。

所以佛子寇仲算過又算,根本不必要畏縮不前,他只需要迎戰對手,將對方那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寇仲打倒,那麼天下之間。就只剩下他一個寇仲了,那麼到時候又可以重拾起寇仲和徐子陵的

一切。

身披黯金之甲的寇仲忽然大笑。毫不躲閃,一記拳槍回擊,似乎是依賴黯金之甲的防禦硬抗。

“解。”金帳之中,那真理一般存在的悅耳聲音輕輕喝斥道。

于刹那,身披黯金之甲的寇仲那一身黯金之甲,竟然盡數分解開來,毫無防禦地讓佛子寇仲一記拳槍將他打個對穿。眾人大驚,沒有想到那個黯金之甲竟然會讓天僧一句話就解除掉。佛子完仲得勢

不饒人,在那滿臉驚愕的對手胸口以螺旋功絞動,讓對手噴血如瀑。

腿斧重斬,正在對方地後腰側,幾乎將渾身披甲的豪邁寇仲斬成兩半。

借得天僧之助,佛子寇仲大獲全勝,雖然雙方在各方面都勢均力敵,但是稍稍一助佑,就能打破平衡。

“死!”佛子寇仲十指如劍,金光閃閃,帶著漫天金星輝映,交織成一個巨大的佛門金劍,直刺入豪邁寇仲的天靈,一邊喝斥道。

“這正是我想說地。”豪邁寇仲口血濺飛,但是臉上地大笑不減。

他在佛子寇仲將金劍重入自己腦門之際,忽然捉握住對方手臂,一個逆轉,身倒扭曲如卷,那腿膝形成巨大的戰斧,重重地斬在佛子寇仲的腦門之上。了空一看不好,身形滑過,但是徐子陵卻不知

何時已經站在他的面前,看著了空手中的金鍾。

“當……”了空輕輕擊鍾,鍾聲沉如大地之響,震顫心神。

就在那一刻,了空像忽然能夠融入天上的夜空去一般,他的身體似乎是廣闊無邊,而感應上仿佛那法力無窮,無處不是可乘的破綻,卻無一是可乘之破綻。

他托鍾而立,看著徐子陵。

了空看的是徐子陵,敲打的是金鍾,可是豪邁寇仲的雙耳鼓卻有鮮血飛炸開來,形成一道詭異的豔紅。

“遲了。”豪邁寇仲大笑,身上的氣勢忽然爆升,一個旋身投擲,將佛子寇仲砸扔到地面上。佛子寇仲剛在腦後受到一記重斬,還沒有完全恢複戰力,整個讓他砸進土里。佛子寇仲身形深深陷入,

但以雙手撐地,弓腰彈射,想急速逃離。

豪邁寇仲拳頭已經揍在他的後腦,等佛子寇仲揮臂擋架相助卸勁之際,他的膝頭,又化巨錘,重重地憾上佛子寇仲的面門。

一顆念珠,自豪邁寇仲的胸口射出。

帶出一大篷血花,但是,豪邁寇仲卻似乎毫無所感。他身上的氣息爆升近倍,達到驚怖之境,腿腳化成黯金之斧,旋斬在佛子寇仲的頸側。佛子寇仲讓他按著,竟然掙紮不能,連連中招,慘嚎不斷

。豪邁寇仲將佛子寇仲抓舉起來,過頂,然後大笑地看著他。

佛子寇仲狂揍對手扼住自己頭頸之間的手臂,拼盡全力。

可是現在的豪邁寇仲,卻似乎已經提升到更強大的境界,幾乎將他的攻擊統統無視掉。黯金之甲覆于身上。佛子寇仲窮極所有地攻擊,也無法撼動對手分毫。

相反,豪邁寇仲的一記拳槍。就將佛子寇仲整個打得呆滯了。

又有一顆佛珠向豪邁寇仲緩緩飛來,豪邁寇仲伸手一接,卻讓那顆平淡無奇的佛珠把手射個對穿,甚至還洞穿了手臂後面地肩膀。這記攻擊自然來自金帳里的天僧,他還沒有顯身,但是單憑兩顆佛珠,就已經將豪邁寇仲披覆著黯金之甲的身體射穿兩次。

徐子陵向豪邁寇仲飛掠而去,但是此時卻輪到了空如影隨形地跟上,迫向徐子陵。

了空那超越世情、智慧深廣的眼神。似是能瞧透徐子陵心中的每一個意圖,無有疏忽,無有遺漏。徐子陵一看他的眼神,就像讓人狠狠揍了一拳。

忽然打從深心中。就湧起一種自己也無法解釋的驚畏與恐慌。這種是他幾乎從來未曾試過在與敵手交鋒前生出的情緒,就像登山者突然面對拔起千仞的險峰。駕舟者在浪高風急遠離岸陸地黑夜怒海

中掙紮,生出不能克服的無力感覺。

但是,在心中,他也有一種明悟,這是了空的精神威壓所致。

佛門的武功最講精神威壓,縱然與他地功力相近,也無法匹敵對方那種佛門正宗金剛威伏,所以,一切雜學之類的武功。在佛門的武功之下,未打先敗。越打越弱。如果徐子陵不是《長生訣》的傳人,身上具有道家天道自然的長生真氣,相信那種感覺會更加凜烈。

了空整個如佛體般發光,右手托著的金鍾似變得重逾萬斤,又若輕如羽毛;既龐大如山,又虛渺如無物。

徐子陵心魔一閃,雖然馬上壓制,但是那種見佛而震的自傷,讓胸口悶翳,差點吐血。

了空一敲金銅,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寶相莊嚴,具有佛形。

徐子陵似乎聽見在西天之際,有人朗聲吟頌,又或者是雷鳴于耳邊炸響道:“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不著他求,全由心造;心外無法,滿目玄黃,一切具足。”

他沒有聽到了空說話,但是通過金鍾奏響,他竟然聽過了對方心中念頌的佛理。

如果說天刀宋缺的刀意是形,那麼了空這個修練閉口禪的佛門和尚的禪意就是‘音’。天刀宋缺可以制出任何需要的幻象,讓人根本無法真假,在人心反映,就連徐子陵也無法抵禦,三刀慘敗。了

空沒有制出任何有形地幻像,但是他制造的是聲音,他心中念頌佛理里地聲音。

徐子陵覺得頭暈眼花,雙耳陣陣轟鳴。

如果不是他護體氣勁已經是天下一絕,若果他不是身具道家《長生訣》,心清體透,相信也會像豪邁寇仲那樣雙耳震裂,鮮血激射。

徐子陵後退一步,緩緩坐下,心神晉人井中月的至境。

盤膝,心神向天地之間擴散,而神識以他最大的感應向天地之間四周延伸,直運載天之涯,海之角,天地融渾為一,而他本身,則化成宇宙之心。

天、地、人無分彼我。

徐子陵做了一個手勢,一手指上,一手指下,臉上盡帶慈悲。了空一看,本來高舉的金鍾,忽然覺得就像一座山般壓著他,而那敲鍾的小金杵,無論如何,也無法敲打下去。連退三步,胸口起伏,

最後好久,才能緩緩平息。那邊的豪邁寇仲,扼著佛子寇仲緩緩向徐子陵走來。

佛子寇仲還在掙紮,可是此時卻絲毫無用,豪邁寇仲的傷殘之軀,像石柱一般不可動搖,而他自己,卻像可憐的蜻蜒。每一次致命的受傷,豪邁寇仲的實力就提升一倍,在這個傷殘累累之際,他的

實力已經超越了佛子寇仲數倍已上。

天僧的佛珠飛來,豪邁寇仲竟然隨手將它接住,並不會像剛才那樣讓它射穿而過。

隨手將拋起,伸指彈飛,豪邁寇仲大笑,再一口血噴在佛子寇仲的臉上,血星箭矢般將他的臉射得一塌糊塗。揮臂,如黯金之劍,斬下佛子寇仲的首級,再將那軀體踢飛。

“一直沒有能為你做些什麼,我雖然是假的寇仲,但是,也有他衛護你的想法。”豪邁寇仲哈哈大笑,把佛子寇仲的首級遞給徐子陵,道:“寇仲太偉大了,他是世間最好的大哥。我比不上他,能

做他的影子,我已經很滿足,更是自豪。這個人,不配做他的影子,更不配叫做寇仲!”
第八百四十九章 最大敵人

  “我對你不起!”徐子陵忽然動情地道:“我不敢相信人,常善師太是慈航靜齋出來的人,我心中不敢相信她,結果她為了鼓舞我的士氣,甘願以德報怨。你,你是秦王李世民的師弟,我也不敢相

信你,我不肯承認你是寇仲,結果讓你一直孤軍浴血奮戰……對不起,寇仲,大哥……”

“我不是寇仲!”豪邁寇仲搖頭,大笑道:“我不是你大哥,我只是一個影子!我渴望自己能夠真正地成為寇仲,雖然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我仍然願意學他那樣做!子陵,能夠這樣,我已

經很滿足了……我沒有做出讓你傷心的事,也沒有做出有損寇仲之名的事……我雖然是一個影子,

可是,能夠成為天下最有義氣的寇仲他的影子,是我最自豪的事……”

“求求你,活下來!”徐子陵向豪邁寇仲伸出手,懇求道:“讓我幫你看看,我能救回你的,一定可以的!”

“世間不需要假的寇仲,那怕他是影子!”豪邁寇仲哈哈大笑,鮮血自口中飛濺出,灑得徐子陵的手一片殷紅。

“你就是寇仲,你就是我大哥!”徐子陵想伸手去抓豪邁寇仲,可是讓他動勁震開。

“我不是!我不是寇仲……”豪邁寇仲搖頭道:“常善師太和我。都是心甘情願的,還有以前的寇仲,都是心甘情願地…我們沒有能力改變這個世間。可是你能…你能改變洛陽,很多地方……連他

們都能改變,跋鋒寒,陰顯鶴,天刀,奕劍大師,和大雷神前輩…或者你的敵人,秦王李世民。還

有我,你都能改變…所以,要堅持地活下去的,是你。子陵……”

“你是寇仲。你是……求求你,跟我一起,我需要你地支持。寇仲……”徐子陵想抓住寇仲,誰不知豪邁寇仲竟將右手刺入他自己的胸口,等再伸出來,已經將功力聚成一個血球。

徐子陵渾身顫抖起來,淚如雨下。

豪邁寇仲卻臉帶微笑,把那個血球遞給徐子陵。

“這是我送給你的第一個禮物,也是最後一件禮物。”豪邁寇仲臉上閃著光輝,浴血的臉上盡是微笑,那傷殘累累的身體。頂天立地。他舉手輕抹一下嘴角,舒了一口氣。道:“和氏壁的能量分成

十份,天僧三份,兩位魔皇各得兩份,你,我各得一份……其中一份,在各人吸取時消耗或者變質

了…子陵,這是我的一份,我把它送給你,你用它來禦治世間吧……那樣的話,我也有一種為世人

盡點心力,不枉世間一走地感覺……”

“為什麼?”徐子陵握住豪邁寇仲的血手,顫抖著問道:“為什麼你要走?為什麼要離我而去?”“船兒要向前航行,就需要風來助它。”豪邁寇仲伸出血手,輕撫一下徐子陵的頭頂,笑道:“讓我就像寇仲一樣,助佑你前行……天僧只不過是一重的風浪,更大地,還在後面…讓我推你一把……這也是寇仲他地意志,我是他的影子,很明白他的想法……”

“你可以留下來,你明明可以留下來地……”徐子陵大吼道:“之前那一次,你跑回來跟我說,你已經保護了我,用你命……現在你在我的面前,明明可以活下來,為什麼還要這樣做?為什麼?”

“我只是一個影子,由人控制的影子。”豪邁寇仲道:“如果影子向往光明的地方,那麼它就會消

失,這是必然的事…原來的寇仲…真正的寇仲不想成為影子,他勇敢地回去了,回到你的身邊…我

也不想做影子,我也想回到你和身邊來……”

“寇仲,你為什麼不早說,我可以打敗了空,打敗天僧…我可以將他們統統打敗……我不那麼做,只是害怕那個人來找我,我想拖時間……可是我不想你死,我雖然開始不相信你是真地寇仲,可是我也很希望你還活著的……”徐子陵身形顫抖著,眼淚滴滴而下。

“男兒有淚,當化血。”豪邁寇仲伸出血手,接住徐子陵地眼淚,看著它們融在一起,輕笑道:“現在我明白是什麼意思了!我很高興……子陵,讓我看看他,真正的寇仲,我想看看,我原來的身

體…不,寇仲原來的身體……”

徐子陵變出金棺,豪邁寇仲慢慢地打開。

露出一個英氣的青年人,在沉睡之中,帶點稚氣和青澀,又帶點成熟和豪烈。他的唇角,帶點得意的笑容,似乎做一件讓他平生最自豪最得意的事情般,就算在沉眠之中,也還會浮現出那種得意的

微笑。

他的額頭,有一個與李世民相近的印記。

豪邁寇仲一看,緩緩地坐下來,輕輕地撫了一下棺中青年人的臉頰,微笑道:“原來我…原來真正的寇仲是這個樣子的……這家伙太帥了,能夠成為他的延續,那怕是影子,也讓我感到很自豪……



“你就是他,你就是寇仲!”徐子陵在豪邁寇仲的身後跪下來,抱住他的肩膀,懇求道:“你讓我把你裝起來,我現在沒有能力救活你,可是以後一定可以的。我已經沒有一個寇仲大哥,我不想再

沒有你!現在還來得及的!你不要抵抗,好不好,求你了!”

“來不及了!”豪邁寇仲反手抱住徐子陵的肩膀和手,緩緩搖頭,道:“我很高興你終于抱了我。我再出為有任何遺憾了……這條路是我自己要走的,我不想成為影子了,你讓我……就像你大哥寇仲那樣。鼓起最後一把勁,助你一把,好嗎?我很羨慕他,我渴望自己成為他……”

“子陵,起來。”天刀宋缺緩緩地哼道:“你需要地,是擊敗面前的敵人,而不是挽回死去的人!”

“如果可能,我們都會成為助佑你前進地風。”奕劍大師傅采林忽然地開口了。微微一笑道:“這也是我們所有支持你的人,心中早就決定下的選擇。”

“世間沒有誰不會死,所以死亡沒有什麼好悲傷的!”刀劍狂人跋鋒寒極力忍著淚意,哼道:“假如我有這麼的一天。你***千萬別哭哭啼啼的煩我。讓我痛痛快快地殺個夠!”

“你是寇仲。”陰顯鶴沖著豪邁寇仲大喊道:“你是子陵的大哥,我承認了!以後世間所有地人都會像我一樣認同的,你就算原來是一個影子。可是已經脫胎換骨成為真正的寇仲了!你死之後,我

會勸子陵將你們兩個的金棺合在一起……”

“謝謝!”豪邁寇仲伸出血手,在後背地徐子陵頭上輕撫一把,緩緩地點點頭,道:“請在少帥寇仲地金棺上,刻上影子寇仲…子陵…你要堅持活下去,帶著我和寇仲的祝願……我和他,會在天上

看護著你的,永遠永遠……”

豪邁寇仲將半空那個懸空地血球招入手中。想向後給徐子陵遞去,可是動作越來越是緩慢。

最後。他的臉上還帶著那種微笑和輝光,卻永遠地凝固住了……

金棺里,那個英氣的青年人,也帶著同樣的笑容,似乎做了一件最得意的事那般,青年人唇角微微彎弧而起,與棺外的豪邁寇仲一模一樣,都靜靜地合著雙目,顯得滿足又安心,似乎心中絕無遺憾

……

“徐小子,起來。”大雷神喝道:“了空是我的,天僧是你的。我傷得過重,已經撐不過半個時辰了,你要是還在這里悲傷寇仲,一會兒就會輪到給我哭尸了!”

“我馬上起來,你們誰也不准死!”徐子陵伸手將豪邁寇仲和金棺收起,擦干眼淚,站起來,咬著牙掃視眾人吼道:“天僧沒有什麼好臭屁的!我如果不是等千年老妖怪地最後一著,早就動手砍人

了!秦王李世民,我會去長安喝酒的!老妖怪,你玩得我好慘,我也會去找你地!頡利,**你祖

宗,畢玄,你是三大宗師也沒有什麼好牛氣的!你們統統給我死!”

“好小子,終于要發狂了!”大雷神大笑道:“老子騙你的,想哭我的尸,還早幾百年!”

“徐公子心魔已生,深墮苦獄,老僧只好替天行道,以佛法約束了。”那真理一般的聲音又在金帳後響了起來,道:“向先生和甯道友,請看在我佛慈悲之上,盡一份心力。”

“我們看不看佛面無所謂,反正這是最後一次了。”披著斗篷的向雨田擲子于棋盤之中,長身而起,淡笑道:“邪王石之軒,請隨我這個上代的邪帝來吧!如果你戰勝我,那麼日後聖門帝位,就是

你的了!你看看你的不死印法高明,不是我道心種魔更勝一籌。”

“就算殺了你,我還是邪王石之軒。”邪王石之軒溫文一笑,就像跟好友話別一般,道:“向雨田,雖然有些不舍得,可是已經到殺到你的時候了。你和甯道奇,已經成為過去了……”

“也許吧!甯道士,告辭了!”向雨田點點頭,與甯道奇微微拱手,飄然下山。

“告辭了……”甯道奇智慧之目微閉,忽然又睜開,亮光大作,如星,看向天刀宋缺,溫聲問道:“你我的決斗之地又在哪里?”

“就在此地。”天刀宋缺仰望天空,淡淡然道:“在眾人動手的那一刻,九刀,如你不死,隨你離去。”

“別叫我看見,否則當年之事,會讓我忍不住心中殺機的。”邪王石之軒微微看了眾人一眼,又看了看徐子陵,道:“徐公子也要長進些,如果那個人倒了,你就是我以後最大的敵人!如果你敢太

停滯,本王會忍不住動手殺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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