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回復 發帖

[武俠] 拯救大唐MM 作者:霞飛雙頰(全書完)

第四百八十章 春宮畫冊

  “沒聽說皇宮的太醫院有治這這個的。”侯希白反駁道:“這只是武功心法,這並不是病!少唬人!相信等過了這一段,也許就會好了。”

“天真。”徐子陵恐嚇不成,又來制造恐慌,道:“這種武功你知道為什麼能護花嗎?就是因為練久了的人就會不正常,久而久之,就會變成好像女人一般的男人,都是……哼哼!別怪本公子不提醒你,要是你真變成女人的男人,離本公子遠點,本公子可不想跟人解釋認識你!”

“我不相信。”侯希白雖然聽得額角見汗,但是卻強辯道:“師尊也不見有什麼問題……”他一想邪王因為心性大變,卻恩愛的妻子碧秀心也害死了,而且性格大變,幾乎分裂成兩個人,心中更是大汗,更覺得徐子陵說得有幾分道理。

“朋友一場,本公子不會看你有事的。”徐子陵笑嘻嘻地遞侯希白一本薄薄絹書。

“欲……欲經?”侯希白一看封面沒字,隨手一翻,發現有春宮圖,觸目驚心,大汗道:“你給我這個干什麼?我又不是不行,要這些春宮畫冊干什麼啊?”

“廢話。”徐子陵哼道:“真的是春宮畫冊本公子舍給你嗎?這是從那個老君觀里搜出來垃圾雙修書,告訴你,道家講人體就是小宇宙,自成陰陽,沒有雙修的東西,這個道家雙修書絕對是假的,你要是敢全搬來學保證就是死。”

“那你還給我?”侯希白更是大汗道。

“這個可能是跟那個大明尊教里的秘修之法有關,誰知道。”徐子陵輕描淡寫地道:“你只要去其糟粕取其精華就好了。”

“我怎麼知道哪些是精華哪些是糟粕啊?”侯希白簡直沒有眼前一黑,仆倒在大街上。

“慢慢研究。”徐子陵語重心長地拍拍侯希白,就像領導交托任務給下屬那般,鼓勵道:“我相信你一定能研究出來的,我相信你!”

“這個有難度。”侯希白卻對自己的信心不大。

“廢話。”徐子陵大笑,暴露出自己的真正面目,讓人毛骨悚然,道:“沒有難度本公子能交給你來做嗎?”

“萬一……”侯希白大汗淋漓,試探地問。

“本公子有才。”徐子陵微笑道:“你也是知道的,你放心!就算你研究失敗了,人的墓志銘本公子也一定會寫得很精彩的,保證你一定會千古流芳!這個本公子絕對可以保證!”

“墓志銘?”侯希白差點沒嚇得心膽俱裂,顫聲道:“我可不想千古流芳啊?”

“那本公子還有辦法。”徐子陵呵呵笑道:“本公子這里有兩句不會流芳千古的墓志銘,一句是‘死不足惜’。一句是‘死有余辜’,你隨便挑一句吧!”

“我要翻臉了!”侯希白怒道:“你這都是什麼好辦法?”

“你翻個屁!”徐子陵聲音比侯希白更大一百倍,吼道:“本公子為了你整理這一本爛書,畫這些春宮畫冊,差點沒有讓人真當成是小淫蟲!你以為原來那本幾百年的爛書還會像現在這樣子完整嗎?這些全是本公子結合密宗雙修的東東編的。雖然練了有走火入魔的可能,可是那頂多就是殘廢癱瘓什麼的。你要是真練死了,不但算你倒黴,還算你有本事!”

“……”侯希白讓徐子陵一吼,嚇了一大跳,半天也不說話,似乎是嚇著了,又似是感動。

“不說話也放個屁!”徐子陵余怒未消,哼道:“怎麼現在不翻臉了?”

“不翻了。”侯希白笑嘻嘻地道:“本公子要翻,就翻書,臉是萬萬翻不得的!咦?”侯希白翻著翻著手中的絹書,忽然臉上有很奇怪的表情。

“有什麼不對?”徐子陵一聽,忙問道。

“這春宮畫,唔,畫得真不錯。”侯希白先是大贊,一邊接近徐子陵一邊誇獎道。

“有你這句。”徐子陵得意洋洋,笑道:“也不杧本公子費盡心機去畫,喜歡就好,舉手之勞,不要太感動,本公子最不喜看見男人流馬尿了!”

“我沒有感動。”侯希白微微一笑,然後狠狠地給了徐子陵一拳,極其憤怒地吼道:“我只生氣!我問你,你怎麼可以將里面那個男子的形像畫成本公子的模樣?你以為這個扇面啊?這可是春宮畫!”

“我以為你喜歡……”徐子陵又自以為是地道:“反正是你看的,你不覺得是自己的形象代入感更強一些嗎?等等……先別動手,反正是你自己看的,有什麼所謂啊?”

“那你也不能畫我的樣子啊!”侯希白差點沒有想掐死這個厚皮的家伙。

“你其實是怪我沒有畫上絕世大美女做你的伴侶吧?”徐子陵又泄露了一個秘密道:“我畫的時候,本來還想畫一個世間沒有的女子,可是狂人他們一致地認為曼清院那三朵金花趁起你更合適,于是就采用了她們三個的妖軀作為版本。你不知道,為此本公子還給了她們三個每人十兩金子做出鏡費,本公子為了采取樣本,甚至還讓別人罵為變態和小淫蟲,你……等等,不要打!”

“難怪我看她們面樣如此眼熟……”侯希白敢情還是第一次看到那曼清院三朵花的嬌軀是什麼樣的。

“是不是很標准?”徐子陵笑眯眯地道:“早知道你這個小色狼的心上人是范大小姐,那三朵金花的小臉就改過范大小姐的樣子,也許你日後和范大小姐慢慢研究時…… 啊哈,其實這樣也好。自己的小嬌妻自己一個人看,還是看別人的樣子好點,只是你小心范大小姐吃你的飛醋,你看那姿勢多激……哎呀!”

“我問你,還有多少人看過這本畫冊?”侯希白一聽幾乎昏倒,連美人扇也快拿不住了。

“不多。”徐子陵淡淡一句,讓侯希白心中多少也有些安慰,本來他作了最壞的准備,誰不想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正想松口氣,誰知徐子陵下一句差點沒有讓他吐血,徐子陵輕笑道:“大約兩三百人左右。後來怕大家看了睡不好,于是就禁了,你放心,沒多少人看過。不過大家喜歡的招式不一樣,但是都對花樣多多的侯公子表示佩服和學習之心……哎呀,救命啊!”

“我一定要殺了你!”侯希白窮追著徐子陵,狀若瘋子。

“救命啊!”徐子陵一發現不對勁,早溜之大吉。可是他叫得再大聲,也沒有理會。江湖中的仇殺誰會多管閑事?何況,現在人人都在大街上觀看熱鬧,根本就沒有人在家。

徐子陵跑了半個成都城,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喊得嗓子有點發干,都沒有一個人理會,不由大感世態炎涼,人心不古。

侯希白覺得不揍這個膽大妄為的家伙一頓,心中就不解氣。

而且,不知道他日後還會搞出什麼來。為了保證日後自己不至于成為全國流行春宮畫像上的男子,他決心給徐子陵一個深刻的教訓,讓他明白花間派傳人的厲害。

“喂,別追了。”徐子陵大叫道:“你追了半個成都城,你不累了?”

“本公子非殺了你不可!”侯希白瀟灑和風度不再,大怒而吼道:“今天就是天皇老子來,你也逃不掉!”

正當兩人打打鬧鬧的時候,忽然遠處有一把天籟般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了過來,清淡如水,那個女子她有人間絕聽般的聲音一起,就連昏暗的**夜色*(禁書請刪除)*(禁書請刪除)也變得溫柔起來,夜風輕輕,月華淡淡,讓人一下子迷倒在這熱鬧之外的甯靜空間之中。

因為,這里,有她。

“兩位公子,你們到底在干什麼?”她佇立于月下,風中,微帶一絲好奇和探詢,問。

兩人一聽,頓時皆停下腳步,兩人相望,大感尷尬,一時不知說些什麼好。

因為那個黑暗中的她,是有如天上謫降下凡的仙女般地師妃喧,師仙子。

她于月下,佇立。

長睫之內,正好奇地看著兩人,仿佛看到天下間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一看兩人停下追打的腳步,于是向兩人微微招手,又淡淡一笑,道:“妃喧沒有眼花吧?怎麼可能是風度翩翩的侯公子追打著徐公子啊?莫不是徐公子搶了侯公子哪位心上人,致使侯公子如此憤慨?”

“請叫我弓辰春弓大爺!”徐子陵反應最快,一下子呵呵笑道:“我怎麼去搶侯公子的鼓美人呢!侯公子追打我的原因是這樣的,其實……”侯希白怕這一個口無遮攔的家伙真的說出春宮畫冊的事,倒時他在師妃喧心中的形象就算完了,連忙捂住徐子陵的嘴巴不讓他說。

“師仙子不要誤會。”侯希白狠瞪徐子陵一眼,卻又緊緊地拉住他的肩膀,微笑道:“我們沒有在追追打打,只是……咳,只是在一時玩興,想比試比試輕功,所以……啊哈哈,仙子不要誤會!”

“你不要相信他。”徐子陵自侯希白的控制下連連掙紮,一邊大叫道:“這位侯公子有一本寶貝書,我以為是《不死印卷》,想借來看看,誰知道讓他追殺。師仙子你快問他借來看看,他跟你熟些,他一定肯借的!如果他……”

侯希白大急,禁不住運用吃奶的勁兒,把徐子陵封口禁言,他使出了花間派最厲害的割喉,不,鎖喉大法,把徐子陵死死地鎖住。

“沒有。”一看師妃喧更是奇怪的樣子,侯希白急急辯白道:“沒有這回事!師仙子不要聽他胡說!”

“既然是寶貝書,那麼妃喧……”師妃喧這麼一說,侯希白差點沒有全身冒汗,那本春宮畫冊如何能給師妃喧看見?但是如果不給,那自然得罪美人,差點沒有慘然而哭,不過師妃喧卻微微一笑,讓侯希白喜出望外地道:“既然是寶貝書,那麼妃喧還是不便借閱,放開徐公子吧!妃喧找他有點事呢!”

“師仙子慢慢聊,希白有事,先告辭了。”侯希白急急告辭,他現在想的不是如何親近美人,而中如何把這一本禍害的春宮圖冊收藏起來,藏在不為人知的地方。

師妃喧倒也奇怪這一個侯希白今晚怎麼如此好說話,他本來一直都是最纏人的,怎麼一下子溜走了?

不過她一看徐子陵也想溜走的樣子,便微笑一聲道:“徐公子,請留步!”
第四百八十一章 舌辯仙子

  成都,悅來客棧。

雖然外面***通亮,熱鬧非常,但是客棧還有人早早弄好了精美的素菜在一個最大的客戶里等著。

徐子陵也不客氣,舉筷便吃。

師妃喧則美目深注,看了好一會兒,才微微一笑,道:“怎麼不說話?”

“沒空。”徐子陵運筷如飛,幾乎每樣素菜都吃了個遍,最後筷子一放,卻怪道:“你是動物園的飼養員啊?怎麼光看別人吃而自己不吃啊?你不知道這樣很沒禮貌嗎?”

“不知道。”雖然不能完全聽懂徐子陵說的意思,但大概的意思師妃喧聽出來了,她長睫輕顫,唇角微微弧起,輕笑難止,素手一動,也舉起筷子,挾了一根素菜,用自己的小碗盛著,微開櫻唇,輕輕咬了一下,忽然眼光一閃,又道:“什麼是動物園?”

“動物園就是把獅子老虎還有很多各種各樣的動物關在一個很大的地方,收取一定的金錢,然後讓人觀賞的地方。”徐子陵一副‘你真是大驚小怪的樣子’,淡淡地道:“你問這個干什麼?”

“好奇。”師妃喧星眸中異彩一閃,問:“天下間那個地方會有這樣的動物園?”

“洛陽。”徐子陵這一回更加簡潔了,現在他的主要任務是掃蕩桌子上的素菜。

“洛陽沒有。”師妃喧很肯定地道:“中原之地,也沒有這樣的地方,不要說見過,妃喧甚至從來也不曾聽說過有這樣的地方。”

“楊廣的西苑。”徐子陵頭也不抬,又道:“里面就有不少珍禽異獸,我准備把那里變成一個動物園,再讓人抓些老虎獅子豹子之類的進去,然後再向整個洛陽和中原人開放,只要有錢,誰就可以進來玩。如果師仙子來是肯定來幫忙剪彩的話,就給你打八折好了。如果做代言人,那就可以成為終身的會員,不但可以免費進來玩,而且還有酬金,怎麼樣?考慮一下?”

“雖然聽不太明白,但是妃喧有點懂了。”師妃喧微微一笑道:“徐公子在打妃喧的主意對嗎?”

“看你小臉長得馬馬虎虎,有做明星的潛質,所以就想找你。”徐子陵淡淡地道:“師仙子不來,那本公子就去找別人算了,反正師仙子也忙著拯救世人,沒空做這些無聊之事。”

“徐公子好像對妃喧為天下萬民奔走一事頗是反感,對嗎?”師妃喧深邃難測的美眸閃著奇異的光芒。

“怎敢?”徐子陵微微一欠肩,拋下筷子道:“拯救萬民乃是師仙子的天性使命,我這個小混混只是在盼望,什麼時候師仙子也大發慈悲,來拯救一下本人。”

“徐公子也需要人拯救?”師妃喧一聽,微忍住心底的笑意,問。

“當然。”徐子陵把雙手伸出來,拍拍,然後問師妃喧道:“難道師仙子你還不明白嗎?”

“恕妃喧愚鈍。”師妃喧自然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不過她卻看著徐子陵那有如璞玉般的雙手,笑問道:“妃喧除了看見了徐公子這一雙手可以掌握數十萬近百萬人的命運之外,再也看不到一絲哪里需要拯救的可能。”

“你看手干嘛?”徐子陵奇道:“你應該看袖子啊!”

“袖子也沒有什麼不對啊?”師妃喧仔細看了看徐子陵身上的衣物。微微一怔,忽然問:“這些衣服是誰幫你做的?”

“妻子?”徐子陵又拍拍自己的袖子,反問道:“我不是叫你看那些東西啊?你真的看不出來?難道你沒有看到我兩袖清風嗎?我就快窮死了,師仙子怎能光顧拯救別人,不來救一下我的這個窮困的小混混呢?廢話少說,快拿一百幾十萬兩金子來拯救一下饑寒交迫的我吧……”

“如果黃金會子也是窮困之人,那麼妃喧豈不是更加一貧如洗?”

師妃喧一聽徐子陵那誇張的言語,又忍不住輕笑起來。她笑吟吟地放下筷子,看著徐子陵道:“本來妃喧打算請黃金公子捐贈些東西出來,救濟一下天下間一些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貧苦百姓,看來現在可以免開口了。”

“哪里有這樣的百姓?”徐子陵奇問道:“怎麼我看不到?”

“徐公子的屬地沒有,這讓妃喧很欣喜。可是別的勢力范圍里卻比比皆是……”師妃喧輕輕歎息道。

“以前有一個人想吃魚。”徐子陵忽然轉移話題道:“他就去溪邊抓魚。可是抓來抓去,因為溪流很深很急。他怎麼也抓不到魚。這時有一個老人跟他說,要他把溪水用桶翻干,露出溪底,那麼就可以抓到魚了。這個人一聽,覺得很有道理,于是就照著做起來。”

“可是他去沒有把溪流的上游攔住,只一心在下游不住地用桶來把水翻到邊上的田地去,盡管累得有如爛泥,卻怎麼也翻不干那條潺潺不絕的溪水。”徐子陵最後補充一句,道:“自然,他也抓不住魚。”

“徐公子是否想借故事說明除非天下一統,消除群雄爭霸的敵對和戰亂,否則天下受苦的萬民始終無法得到真正的拯救?”師妃喧聽得星眸連閃,問。

“我更想說明。”徐子陵淡淡地道:“做人不能死認一邊理,要做些真正具有實際意義的事,不要做些徒勞無功的事,師介子你如果把大家的金錢之類的全部集起來,然後施發給那些萬民,最後可能只會讓他們更受人剝削,過得更慘。”

“這怎麼可能?”師妃喧不同意徐子陵這一個說法。

“那些剝削他們的人一看,自己屬下的子民有人可憐,有人救贖,那麼不是更加剝削他們?讓他們更加慘些?更讓人可憐?”徐子陵看了師妃喧一眼,忽然沉吟了一下,道:“說一下你不喜歡聽的,有人把小孩子的手腳打斷,讓他們呆在街邊乞討,結果善良的人們看見了,覺得很可憐,施舍了錢財,那些人一看,就把更多的小孩子都這樣做,而且弄得更慘,來博得更多善良人的同情心……”

“天下一統,消除一切禍國殃民之舉。”師妃喧深深吸了一口氣,星眸中閃著堅定的光芒,點頭道:“妃喧明白了,現在聽你一說,更加堅定了促使天下一統的決心。”

“好,這樣子就更像拯救萬民的仙子了!”徐子陵鼓掌大笑道。

“妃喧聽到徐公子有語帶嘲笑之意。”師妃喧一怔,疑問道:“難道為天下萬民盡一點自己的綿力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徐子陵輕笑道:“如果師仙子不介意。那麼我再說一個小故事。”

“徐公子的故事還真多。”師妃喧微笑道:“試聽下無妨。雖然妃喧覺得聽了徐公子的故事,一定就會讓徐公子駁倒的,但是心中卻想聽聽。”

“因為我說的有道理。”徐子陵呵呵笑道:“河灘有無數的沙子,其中有兩顆小沙子特別要好,兩個呆在一起,過得很不錯,覺得這樣有伴很快樂。不過有一天,有個珍珠貝經過時,問誰願意成為珍珠,一顆小沙子就覺得能成為珍珠實在是太幸福了。于是答應就隨珍珠貝去了。最後經過一段時間,它外圍包上了一層厚厚的珍珠質,真的成為一顆珍珠。”

“當它再次經過沙灘上時,誰也認不出它就是原來那顆沙子了。”徐子陵淡淡地道:“可是在內里,它根本沒有變,還是顆海子。當然,因為它成了珍珠,沒有多久,就有割珠人把它取走。最後鑲到一個美人頭上的簪子上去了。雖然從此這顆小沙子高高在上,受盡人們的喜歡,但是,它再沒有了同伴,也不快樂……”

“徐公子想借這一件事說明什麼?”師妃喧似悟非悟。疑問道。

“想說明,並不是所有的改變都會是好的。”徐子陵看了一眼師妃喧,微微一笑道。

“原來徐子陵想影射的不只是妃喧嗎?”師妃喧微有詫異地問。

“如果你覺得很快樂,那也沒有所謂,是不是?”徐子陵忽然又問道:“高高在上的師仙子快樂嗎?天天這樣為萬民奔走,是否會很開心?師仙子想做什麼?小沙子?還是珍珠貝?還是割珠人?又或者是那個頭戴珠花的美人?”

“徐公子的言語深意,妃喧一時無法盡悟。”師妃喧又奇問道:“但是話轉回來,難道徐公子覺得妃喧這種為萬民略盡綿力的事是錯的?”

“佛有很大的神通對不對?”徐子陵反問道:“按佛家的說法,天上有很多的神佛,這些大覺者個個神通無比,又慈悲超常,善德俱在。那麼,他們為看現在眾生皆苦,為何不運用他們的無上神通,把大家都變得無病無疼,無饑無寒,變得幸福快樂起來呢?那般慈悲那般善良那般神通的他們,為什麼不那樣做呢?”

“因為人有果報輪回,有因緣苦果,所以……”師妃喧忽然說不下去了。

“對了。”徐子陵點頭道:“因為按照佛家說的,因為人的受苦就是在還業,在償還前生所做的那些壞事所得到的報應。你去幫他,讓他們不再受苦,結果反倒害了他們。他們如果在現在不還這個惡業,可能在日後還會受到別的苦難,今生還不盡,那麼來生繼續償還。”

“妃喧並非有心攔阻別人償業,只是看見眾生皆苦,心生憐憫……”師妃喧越說越是小聲,最後輕輕搖搖螓首還不再說話了,星眸中微有淚光湧現。

“按照佛家所說,無論是天下四崩五裂,還是天下大統,都是一種天象的變化。”徐子陵淡淡地道:“在這種天象的環境里,有的人很苦,甚至會死,但是他們會因為這一種苦痛和死亡而大大地減輕了罪業,他們可能在後半生或者來生里,就會過得很好。他們會學到很多東西,也知道生命的珍貴,明白親人的重要,了解生活的來之不易,甚至還會擁有一定的求生技能,把這些經驗教導自己的子孫後代,讓他們順利延綿下去。”

“受苦不一定是件壞事。”徐子陵輕輕地道: “一個人在逆境里能比一個人在順境里更加努力。更加奮發向上,更加珍惜一切,也更有能力。相反,如果生活富足,人們就會容易變得驕奢淫逸,你看看富足的洛陽人和成都人,他們無論身體,或者思想,甚至能力會遠遠較很多貧苦的人要差,雖然他們過得很好,但是這對于長遠來說,並非是一件好事。”

“如果一個國家的人都像他們這樣了,就會崩潰,分裂,破碎。”徐子陵微微一笑道:“大隋崩潰的最主要原因不是因為煬帝楊廣,而是因為過于富足。文帝楊堅一生努力讓自己的子民富足起來,但是,卻不想到,這是對他們最大的禍害。”
第四百八十二章 思想改造

  “難道對于一個國家來說,不是國力充盈更好嗎?”師妃喧輕問。

“對于一個國家來說,自然是國力越盈足越好。”徐子陵微笑道:“但是對于一個人來說,就越艱苦越樸素越好,當然,如果能在富足中保持進取之心,保持奮斗的精神,那自然更好,但是,你試想下,天下間有多少人能在順境中這樣做到呢?四門大閥之內,集天下精英于一身,但英才又有幾人?以他們的教育和條件上,尚如此缺省人才,假若是一個平民之家,富足起來,又會如何?”

“富足之家,總是多有二世祖,總是多有庸才。”徐子陵又笑道:“而貧寒窮苦之家,則多有英才。中原人有話,富不過三。並不是說富裕的人不會長久過三代人,這里的三是一個數量詞,代表‘幾’。真正的意思是什麼呢?就是說,當一家人很富裕,他們的後代就很難再保持以前那種艱苦奮斗的精神,那麼原來的拼搏精神就不複存在,而在短短幾代人的時間里,就越來越驕奢淫逸,使整個富裕的家崩潰。”

“難怪徐公子的華夏軍在那麼好的條件,卻作那麼艱苦的訓練!”

師妃喧驚道:“難怪希望村那些居民一個個不講金錢,一個個都保持著艱苦的勞作,原來徐公子認為即艱苦奮斗才是最能使人成長。”

“我沒要強行要求他們。”徐子陵搖頭道:“他們是自由的,如果想享受,他們隨時都可以離開。”

“那麼徐公子認為天下一統是好事?或是不好之事?”師妃喧輕問。

“有好有不好。”徐子陵輕歎道:“天下一統能帶來更好的生活,但缺乏競爭對手,容易不思進取。如果中原一統,不論多麼強盛,幾百年之內。必然崩潰,又讓外族入侵,甚于五胡亂華。我認為,除非天下一統到徹底,就說,把整個大地的人都一統起來,否則,無論什麼王朝,都難以持久。”

“這個有可能嗎?”師妃喧疑問道:“各種種族的生活根本不同,有的樸素矛盾,宗派教別也難調和,這個所有種族和人民天下一統的可能會實現得了嗎?單論中原一統,就難比登天,何況……”

“所以說,天下一統是暫時的。”徐子陵點點頭道:“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整一個曆史都是這樣分分合合。就算現在一統,很強大富足,可是遲終有一天,中原大地會因為富足而腐,讓外族入侵,到時會四分五裂,民不聊生。再遲些,又會因為有人不受欺凌,苦苦掙紮,擊退外族,重新一統……”

“人之一生,終是有限。”師妃喧感歎道:“妃喧顧不得日後,只為眼前。眼前眾生皆苦,妃喧豈能不出一分綿力?”

“有這種想法沒有不對。”徐子陵點點頭,道:“但是師仙子想過沒有,你根本就改變不了別人的命運!”

“徐公子盡言,妃喧不明。”師妃喧想不明白徐子陵為什麼要如此說。

“師仙子所做之事,只能改過天下萬民的身體或者生活。”徐子陵語出驚人,道:“但是無法改變一個人的本質和心魂。這樣做非但無用。而且與佛家的理論相背,相差何止千里?”

“妃喧所做一切,徐公子認為與佛道相背?”師妃喧從來也沒有想過徐子陵會如此看待自己,驚愕道。

“以師仙子的能力。”徐子陵指著桌子上因為香氣誘引而來的一只小螞蟻,問道:“可以把這個螞蟻變成一個人嗎?”

“當然不能。”師妃喧搖頭,她還是不明白徐子陵想說什麼。

“不過,你可以改變它的生活。”徐子陵用筷子挾了一片素菜在那只小螞蟻的面前,讓那個小螞蟻欣喜非常地撲上去用觸角亂探,又咬住拼命想拖回窩里去,只是實在太小,怎麼也拖不動。徐子陵看著師妃喧,微微一笑道:“這種改變,會讓它們更好地生存。但因為越發繁殖,過多而讓店老板發現;或者因為有了這一次的收獲之後,便四處探食,讓店老板發現,而受到滅頂之災。”

“假如沒有受到滅頂之災。”徐子陵又微微地笑道:“那麼它們還是螞蟻,沒有變人。你讓天下萬民都過上了安定繁榮的生活,可是他們身體的疾病或者老死,你不可能改變,世間一切的種種悲苦,你無法改變。他們還在受苦,只不過是在富足的生活之中受苦罷了。”

“佛法可以拯救人心。”師妃喧不服氣地道:“只要天下萬民都學得佛法,就會得渡,涅槃彼岸,彼此之後無苦無難,永享幸福。”

“佛法是可以拯救人心沒錯,我同意。”徐子陵淡淡地道:“可是誰來宣揚佛法呢?”

“天下所有的僧眾,無人不可以宣揚。”師妃喧回道。

“天下所有的僧眾,有幾個人能夠自渡?有幾人能自修成佛?”徐子陵又問。

“……”這一回,師妃喧說不出話了。

“就連自修的僧眾,自己也不能成佛,又怎麼救贖天下讓七情六欲所迷的世人呢?”徐子陵輕輕地搖頭道:“世人之迷,迷途難返!就連師仙子如此天姿之人,想必也不敢說自己就一定能夠自渡吧?師仙子,你覺是天下僧眾的佛法,能讓天下萬民得渡嗎?”

“至少能讓人心向佛,敬佛,而有現善之心,讓天下更加安定,讓人心更有寄托。”師妃喧辯道。

“師仙子難道從來也沒有想過,為什麼世上有那麼多大覺者能成佛?為什麼不嗔大師能夠成佛?為什麼武功在他之上的了空大師卻不能成佛?”徐子陵等這一天很久,他終于等到了改造這個師仙子的一天。想跟慈航靜齋為敵,正面沖突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她們代表著天下的白道牛耳,而且是天下萬民的心靈寄托,如果想光明正大把她們推倒。那麼第一個倒黴的,就是自己。

想擊倒慈航靜齋,首先要自她們的內部開始分化,讓她們自己崩潰。

第一步,當然是把這一個代言人,師妃喧。思想改造到自己這一邊,否則,一要都無從談起。

徐子陵從來沒有想過,能夠把梵清惠和了空那種老頑固改造過來,但是這一個還初涉世事不久的師妃喧師仙子,他卻很有信心。之前一直以來,他就一直在努力打消她對自己的戒心。

如果一開始,張口就說大道理。那麼不但不能把她辯倒,反倒會引出她後面的梵清惠或者別人。

可是現在師妃喧已經在江湖有一定的影響力了,他慢慢改造師妃喧的機會終于來臨了。

“妃喧愚鈍,徐公子盡解惑吧!”師妃喧一聽,微沉吟一下,道。

“因為,你們現在所學的佛法,根本不是大覺者所用來修行成佛的佛法。”徐子陵一語道出,雖輕淡,但卻有如晴天霹靂。讓師妃喧玉容連變。

“你說什麼?”師妃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據說,修佛有八萬四千法門。”徐子陵顯示出對佛家的事深知無比,讓人無法輕視,道:“原始佛教就不說了。但在一千年前,其中有一個法門,在釋迦牟尼佛的宏宣下發揚光大,普渡世人。開始只在天竺各地流傳,後來于南北晉傳入中土。”

“在流傳的過程之中,因為不同的僧人有不同的領悟。但是他們沒有把釋迦牟尼佛的東西全部都流傳下來,而是加入了自己的領悟和見解。結果,高深伯原來佛教原意越來越不被世人所接受。現在流傳到中土,已經是面目全非的一些僧人的領悟,而非是釋迦牟尼佛所傳的東西。”徐子陵緩緩地道。

“這怎麼可能……”師妃喧一聽中土學習的東西竟然不是真正的佛法,簡直傻了眼。

“比如禪宗。”徐子陵微微一笑道:“達摩大師教給世人禪宗之法,是根據釋迦牟尼佛所有言語中的一句話而創建的,就是‘法無定法’,但是現在禪宗的人,都把達摩大師的話當成是絕對的真理,釋迦牟尼佛還有很多很多的東西,禪宗卻沒有再去學習,所以,禪宗之人,最多只能修到達摩大師的境界,絕對不修到釋迦牟尼佛的境界了。”

“……”師妃喧一下子呆住了。

“你知道中原之人,為什麼會如此喜歡禪宗之理嗎?”徐子陵又問,師妃喧自然不明白,只有搖頭。

“因為禪宗的佛理是達摩大師創的,是羅漢之法,最低層次,最能讓普通的世人所接受。”徐子陵淡淡地道:“而釋迦牟尼佛所說的,是如來之法,高深無比,反倒讓世人難以明白,難以證悟。于是世人就拋棄了如來之法,學習了一個羅漢之法,于是就有了現在的禪宗。”

“……”師妃喧一聽,頓時明白大半,心中更是大驚。

“至于其它淨土、天台、華嚴、密宗等等十幾個宗派。”徐子陵輕輕地道:“這些法門是眾僧經過一些時日的宗教改良,建出來的宗派,信奉的是阿彌陀佛、藥師佛、大日如來等等。根本就不是信奉原來那個宣揚佛法的釋迦牟尼佛,他們把原來的東西已經改動得面目全非了。”

“至于一些小派別,更是溶入了中土的儒教和道教的東西,甚至走向邪惡都比比皆是。”徐子陵看了一眼師妃喧,緩緩地道:“至于現在修煉的方法,更是早跟開始相差得天與地。釋迦牟尼佛講‘戒、定、慧’,他在世的那個時候,就沒有任何的廟宇,沒有任何的身外之物,他領著弟子四處流浪,乞討,忍受苦行,一邊精修著佛法。”

“可是你看看現在的佛門之人?”徐子陵歎息道:“高大的寺廟,還要建在名山之上,僧人不再云游和苦行,天天在廟里頌經念佛,吃喝都有人供奉,舒服無比。信徒出入要交香油錢,有事拜佛,就捐佛像金身,都注重這些東西,如何能修?釋迦牟尼佛在世的時候,弟子如果那個乞討的碗漂亮一點,都怕自己會喜歡,怕自己心生執著,都在崩個缺口,可是你看現在?那整個廟都是作銅建起的!”

“你徐公子認為我們修佛法之人是無望了?”師妃喧慘然而問。

“有望。”徐子陵點點頭,道:“除非有人能像不嗔大師他那樣,不執著任何東西,精修佛法。”

“徐公子可否教教妃喧?”師妃喧終于在徐子陵說到口水干之後,說了一句讓他暗喜的說話。
第四百八十三章 顛覆理念

  “人之一生,最重乃性命。”徐子陵淡淡道:“如果世間誰能看破生死,那麼別的東西相信就很難困得住他的心志,釋迦牟尼佛為了讓弟子看盡生死,徹底放棄一切執著,他自己就做出了榜樣,自己也不要身軀就涅槃了。你看看現在那個僧人能看破生死的?那麼相信就有望修成,否則,必然會讓這個死關擋住西天之道。”

“徐公子覺得妃喧有一天能看破生死嗎?”師妃喧忽然問。

“現在不行。”徐子陵微笑道:“現在師仙子無論在武關,情關,名關,氣關,心關,死關等等無一能夠看破。你連世人都拋不下,怎麼能拋棄自身?師仙子,可記當日要你肉身一事?我隨口一語,就試出來了。”

“慚愧。”師妃喧玉臉微有一抹紅意,微微低下頭道:“不過妃喧身為慈航靜齋的傳人,身受師命,自然不能隨便輕易放下一切。妃喧的佛學淺薄,讓徐公子見笑了。”

“佛學之道,在乎心,而不重于形。”徐子陵哈哈大笑道:“不嗔大師武功不及了空大師,也不及四大聖僧,不及尊師梵清惠,可是他卻能涅槃虹化。因為他重的不是武道,而佛法,佛道的修煉皆講空,無為,貴派慈航靜齋雖然是比丘尼修煉之地,可是卻有做有為之事,所以我說我們完全是背道而馳。”

“難道像那些大菩薩一般,慈悲發願拯救世人,也是錯的嗎?”師妃喧微帶詫異地問,她現在很矛盾。

“菩薩發願救世,自然是對的。”徐子陵呵呵笑道:“可是她們是菩薩!她們慈悲心和能力都是人難以想像的。可是普通人怎麼可以發願救世?有能力做這個事嗎?確定做這個不會做錯嗎?打個比方,你們有《慈航劍典》,相信師仙子現在是‘心有靈犀’之境吧?”

“你竟然還知道我們的《慈航劍典》和‘心有靈犀’之境?是石青璿跟你說的?”師妃喧問。

“不要扯開話題。”徐子陵微微一笑道:“先不管我是如何知道的,我只想問一句,師仙子你為什麼不從最高的‘劍心通明’之境修煉起來呢?”

“妃喧愚鈍,無法證悟。”師妃喧答道。

“看來師仙子還沒有明白我的話意。”徐子陵呵呵笑道:“說個小故事吧。有一個人餓了,去買餅吃,吃了一個不夠,再吃一個,一連吃了十個。吃到最後一個,才覺得飽了。于是很生氣。他很痛恨自己,為什麼不早早買第十個餅來吃,要多花之前九個餅的錢。”

“徐公子的意思是不能從最後或者最高境界修煉起來,對嗎?”師妃喧現在明白了。

“也像人學習文字一樣,總是先學最簡單的,然後才學難的,學會了之後,加上長期的積累,才能寫出文章來。誰能第一天學認字就寫出驚世文章來呢?”徐子陵微笑道:“那些大菩薩經過了漫長的苦修,只差一步成佛了,她們的神通無窮,所以能發願拯救世人。可是普通人沒有這種大慈悲心,也沒有這個能力,妄想一步登天,豈不是空談?”

“那麼妃喧心系萬民之舉,全是錯誤?”師妃喧輕問。

“心沒錯,可是行動卻完全錯了。”徐子陵搖搖頭道:“因為你根本沒有能力真正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你可以改變些什麼?讓他們的生活好些?你能讓他們真正得渡嗎?你能讓他們一個個都涅槃彼岸永享幸福嗎?”

“如果依徐公子,你會怎麼做?”師妃喧又問。

“反正無論管與不管,都不可能改正人們真正的命運。”徐子陵淡淡地道:“如果是我的話,那就是撒手不管。隨他們是生是死,一概不管。他們正在受苦的。可能正在還業,他們正在過得很好的,可能是前生種下的善果福報。你去管他們,那不擾亂了他們?”

“可是沒有人去管他們,他們豈不是遠離佛門?永不得渡?”師妃喧小聲地問。

“也許他們有一天,自己就會恍然大悟,就會去信佛學佛,就會自行得渡,根據他們自己那個命運的安排!”徐子陵雙手一攤,笑道:“現在的和尚,有那個是一生下來就是身在佛門之中的?所有的人,還不是因為因緣巧合而進佛門的?”

“徐公子的意思是,現在所有佛門之中的沙彌和尚比丘尼們只需要苦修佛法,而不要用再管世人是嗎?”師妃喧微顰了遠山般的秀眉,問。

“不。”徐子陵大力搖頭,呵呵笑道:“我還是那個態度,隨便。你們喜歡怎麼樣就怎麼樣,喜歡拯救世人就拯救世人,喜歡苦修佛法就苦修佛法。這些輪不到我管,我也不會管你們這些事。師仙子今晚問起,我才說出自己的看法,沒有阻止師仙子心系萬工拯救世人的想法。”

“徐公子如果日後成為天下之主,會驅逐中土的佛教,迎來天竺真正的佛法嗎?”師妃喧輕聲而問。

“不會。”徐子陵看著師妃喧,好久也不說話,師妃喧讓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徐子陵微笑道:“雖然不忍心說這個事實,可是我可以告訴你,天竺的真正的佛法早就消失了。那里的人,早就信佛了。”

“怎麼會?”師妃喧一聽,心中又是一陣霹靂亂響。

“因為那里的僧眾自認為自己領悟的佛法最為高深人,只鼓吹自己而拋棄原來的真正佛法。”徐子陵淡淡然地道:“而真正的佛法卻因為高深和無人宣揚,漸漸在天竺之地消失。現在那里信奉,是邪魔。是一直與佛教作斗爭的當地邪魔教派。叫做婆羅門。現在整個天竺已經沒有真正的佛法了,倒是邊上有幾個小國還有一些小乘佛法的流傳,保存得甚至比中土要好些。”

“那世上哪里還有真正的佛法可尋?”師妃喧慘然而問。

“就在心中。”徐子陵雙手一攤道:“不需要任何的經書典籍,不要需要什麼東西來解釋真正的佛法。釋迦牟尼佛傳下來的佛法據說總結起來,只有三個字,那就是‘戒、定、慧’。只要人們按照當年那們的戒條和方法去修行,做到‘戒’;然後定下心來修煉,做到‘定’;一直精進,最後開慧開悟,領悟‘慧’;自然就會進入釋迦牟尼佛的婆娑世界。涅槃彼岸,永享幸福。經書都是後人寫的。釋迦牟尼佛在世也沒有寫什麼經書,要那些東西干嘛?經書又不是真正的佛法!”

“那這般說來,現在世間一切修佛之道,正在岐路?”師妃喧疑問無限。

“不知道是不是在岐路。”徐子陵淡淡一笑,道:“我只知道一個不嗔大師,別的高僧再高。我看不到他們的佛法體現,所以不敢妄言。”

“聽了徐公子的話,妃喧很矛盾。”師妃喧長長地歎息道:“現在妃喧的心很亂,很亂。”

“莫非師仙子原來的心就不亂?”徐子陵淡然一笑。心中暗喜,諸般言語攻擊,經過長久以來一直的印象和現在的直指人心,這一個師妃喧終于在思想上要出現動搖的跡象了。不過此時卻不能急,越急,效果就會反差越大,適得其反。

“妃喧很高興聽到徐公子這麼多關于我佛門之中的見解。”師妃喧輕輕地搖頭道:“有很多是妃喧心中沒有想過的。有很多是思想抵觸的,有很多是妃喧所能接受的,雜在一起,很矛盾,也很亂。不過妃喧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徐公子說的是實話。”

“那我之前就沒有說過實話嗎?”徐子陵奇問道。

“之前不會句句真誠。”師妃喧微微一笑,但旋又神色慘然道:“妃喧真的很高興,徐公子終于跟妃喧句句真誠地對話了。雖然語出嘲諷,雖然說的東西讓妃喧不安,甚至絕望,可是,妃喧還是很感激……”

“沒有什麼絕望的。”徐子陵安慰道:“佛教的修煉,據說根本不可能是一世就能修成正果的。不嗔大師可以在此之前就已經修行了很多輩子,積下了無數的功德,所以能夠虹化涅槃。師仙子的情況誰也不知道,也許說不定哪一天忽然領悟,白日飛升也說不定。”

“徐公子莫要安慰妃喧了。”師妃喧忽然星眸一動,長睫輕眨,問道:“徐公子說一下自己,如何?”

“說什麼?”徐子陵奇問道:“旁觀者清,師仙子該比我自己更清楚我這個人才對。”

“徐公子,請如實說。”師妃喧輕問道:“你是不是傳說中的天人?”

“凡人。”徐子陵呵呵笑道:“你不知道嗎?傳說天人都是會飛的,外表雖然人一樣,可是皮膚非常地細膩,而且能力極強,壽命也極長。”

“可是徐公子你看看……”師妃喧忽然拉起徐子陵的雙手,微笑道:“這雙手是凡人的手嗎?”

“還都不是手。”徐子陵微微一掙,把自己的雙手自師妃喧的十指之內掙開,淡笑道:“相比起涅槃彼岸永享幸福的覺者,天人算什麼?六道輪回,天人也會死亡的,天人也會在六道里輪回的,說不定下一次轉生他就變成個人了。”

“徐公子有沒有想過日後的事?”師妃喧一看徐子陵輕輕掙脫自己的雙手,覺得他並非為自己的天顏和身體而勸自己的,微喜,又問道:“徐公子可以說說日後會怎麼樣嗎?修道?還是成就霸業?”

“都不會。”徐子陵輕笑道:“會和妻子們一起,過些逍遙自在的生活。”

“那麼徐公子想過生命之事嗎?也就是死關!”師妃喧又問。

“怕死也死,不怕死也死。”徐子陵呵呵笑道:“盡量活得盡一些吧!我的態度就是這樣的。”

“那麼《長生訣》會讓徐公子和你的妻子們活多久呢?”師妃喧一問到底了。

“現在不知道。”徐子陵小小地嚇唬和引誘面前這個師仙子一把,隨口笑道:“不過聽不嗔大師對小子說過,他說我可以活很久,禍害千年的那種。呵呵,他還把這個東西送給小子保管呢!”徐子陵的手一合,再張開時,上面有一顆圓圓的舍利珠子。

舍利珠子上面的能量一陣陣波動,將兩個氣息都輝映其中,形成一個七彩和金色之環,環中有環。
第四百八十四章 百變精靈

  “真是奇妙。”師妃喧欣喜地奇問道:“這是什麼?”

“人體輝光。”徐子陵淡淡笑道:“如果是知心朋友的話,那麼這個環是相連的,就像我們現在這樣。”

“想不到在不嗔大師的舍利子能量之下,能看到如此美妙的輝光。”師妃喧贊歎道:“徐公子的輝光比起妃喧的要強得多,而且是七彩的,真是漂亮。怎麼妃喧是金色的?這個跟武功修煉有關嗎?”

“有吧!”徐子陵點點頭,道:“跟人心也有一點的關系。”

“原來托付舍利的岳山就是徐公子你扮的啊?”師妃喧再一想,恍然悟道:“難怪不嗔大師會把自己的舍利子托付于你,原來知道徐公子對佛法如此精深。”

“我根本不懂什麼佛法,只是道聽途說罷了。”徐子陵輕輕搖頭,道。

他輕輕合起手掌,兩個人的輝光消失無痕,再緩緩張開,那顆舍利子已經不在。

師妃喧微微點頭,似是為徐子陵這一種神奇的本事而喜。

“妃喧很感激徐公子如此坦誠,不論如何,讓妃喧有一個翻天覆地般的改變。”師妃喧微微一笑道:“之前妃喧也有過很多迷惘,但是聽到徐公子這一番言論之後,心中雖然盡解,但是也有所悟。相信假以時日,妃喧一定能想明白的。在此,真是多謝徐公子了……”

“何須客氣。”徐子陵大笑道:“我還等著你飛升之後的肉身呢!”

“在妃喧回房之前,最後一個問題。”師妃喧起身。緩緩而立,問道:“如果一世修不成,那麼那些修煉之人都在干什麼呢?”

“誰知道?”徐子陵搖頭道:“六道輪回不一定每輩子都是轉生為人。可能是動物,可能是植物,可能是石頭,可能是人,但卻沒有修行,結婚生子之類。總之,你只要相信,一切早有安排,你不過是在修佛所有的過程中的一環,那樣就會有信心多了。”

“明白了。”師妃喧聽了,輕輕點頭,道:“妃喧真是聽到一個真誠的答案,很感謝徐公子。妃喧知道日後應該怎麼做了……”

送走師妃喧,徐子陵也覺得一陣疲累。

跟這一個師仙子舌戰,簡直比大戰邪王還要險。還要累,還要讓人心力憔悴。

幸好,終于一切都完結了。徐子陵回想起自己的一切言行,再反思一遍,覺得沒有什麼太大的破綻,相信就算這一個師妃喧日後複述給梵清惠,也不知讓她抓住什麼問題來窮追猛打。

雖然師妃喧就在邊上不遠的另一個房間,但是徐子陵卻依然讓婠婠出來。

雖然婠婠的真氣不足,但是她現在卻能好好隱藏自己,特別在自己的長生力場里面,相信如果不是來到床前,沒有人能發現得了她的存在。

婠婠對于出來透透氣覺得頗是高興。雖然她不覺得時間的流逝,但卻注意到外面夜涼似水,比起她沉睡之前。顯得過了多個時辰。一看徐子陵疲倦,她沒說話,只自顧在徐子陵的長生力場里盤膝運功修煉。相比起徐子陵來說,她完全有過之而不無及的勤奮。

徐子陵則深覺疲累,側身半挨在婠婠的身邊,轉眼輕輕睡去。

待婠婠運功完畢,長睫輕顫,睜開星眸,發覺已經天色大白。

她微回頭一看,只見徐子陵還在呼呼大睡,一只手卻輕環在自己的纖腰之上,鼻息輕輕,熟睡正酣。婠婠第一次完全清醒中看著徐子陵在自己的眼前沉睡,不覺得心中有一股柔意漸生。想想兩個人的命運從此相連相結,不但現在,就算日後,也會在漫長的日子里完全相互守望,婠婠心中既喜又甜。

雖然她與他也許還有很多的‘難關’要過,可是經過上一次的‘情關’之後,婠婠覺得,天下間沒有什麼東西是過不去的。

因為她有他。

而他,有她。

婠婠伸出玉手,模仿著東溟夫人那種溫柔,輕輕地撫一下面前的小冤家,發現這樣做果然會讓心里很舒服,有一種強烈說不清的感覺在心底滋生,似情似愛,似甜似喜,卻怎麼也分辨不清。

禁不住微俯下嬌軀,輕輕地吻著他。

她的心中,有一種徹底勝利的感覺。

她一生中最大的勁敵,慈航靜齋的傳人,師妃喧,就在隔壁不遠。可是,自己卻在他的身邊。

最重要的是,他的心,系于自己的身上。

而那個勁敵,她卻離這個小冤家卻離得千里萬里,遠遠不及自己。無論是戰場,還是情場,現在皆是自己大占上風之時,雖然現在還沒有最終的結果,但是婠婠相信,師妃喧這個人生勁敵,絕對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甚至,婠婠覺得,在真正的情場之上,她主要的勁敵只會是那一個邪王與碧秀心之女,石青璿。

只要那個女子,才會在他的心中與自己平分秋色。

在此之前,婠婠一直對徐子陵千里去見石青璿微有酸意,覺得他對石青璿太好,甚于自己,致使心魔越盛。但自情關過後,她雖然沒有聽到徐子陵的任何解釋和保證,但是感覺到了徐子陵的心意,還有看到了兩個人輝光,那個愛的輝光。

她的心一下子放下來了。

婠婠沒想過一個人能夠完全獨霸這個小冤家,因為他本來就屬于別的女孩子。可是現在,他的心最大的一部分在自己這里,這讓婠婠感到驕傲。

既然自己在他的心中最重。那麼就讓自己伴在他的身邊最長最久,這樣,一定會讓他保持著這一份最愛的。婠婠心中是這樣想的,所以她決定一直跟著徐子陵,以功力不足需要他的保護的籍口。她既然和那個石青璿于他心中同樣的份量,那麼如果自己一直相伴他的身邊,不是會比那個石青璿更加讓他歡喜嗎?

婠婠是個聰明的女孩子,她自明白如何讓他永遠把心系在自己的身上。

只要一直跟在他的身邊,那麼自己。就會一直都是他的最愛。

婠婠一邊輕吻著心上人的嘴唇,一邊幾乎要甜笑出聲。于迷糊中,徐子陵對她的吻起來反應,開始還帶點迷糊,可是漸漸明白過來,與她擁吻起來。

“師仙子來了。”婠婠螓首一歪,擺脫他的火吻。湊在他的耳朵輕笑道。

“啊?”徐子陵一驚,登時整個人都清醒起來。

婠婠一看他那個樣子,卻笑嘻嘻地做了個‘你是個傻瓜’的姿勢,那天顏笑容讓徐子陵一陣迷失,雖然沒有運用迷音惑心術,但卻更讓人心神牽引。徐子陵剛想化身成為一個大色狼,卻讓婠婠的小粉拳一擊,翻倒于床上。

“昨晚都和師仙子說些什麼了?”婠婠半個嬌軀伏在徐子陵的身上,輕聲而問。

“當然是唬弄她了。”徐子陵此時不想多話,只想親吻著美人的絳唇,品嘗美人的香舌。不過婠婠卻以小手掩在他的嘴唇之上,讓他無計可施。只得先回答,看看能不能再覓戰機。

“你把這個師仙子騙到手沒有?”婠婠伸出小手,在徐子陵准備蠢蠢欲動的壞手上打了一下,又問。

“這個有點難度。”徐子陵故作歎氣道:“慈航靜齋的傳人要比陰癸的傳人難搞得多,婠大姐,再寬限些日子看看吧!本公子一定會盡最大的力量將她搞定!就像屈夫子那樣‘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那麼費勁干嘛?”婠婠出個奇差無比的主意道:“強奸她,保證她就從你了!”

“好主意。”徐子陵卻點頭同意道:“不過你得幫忙按住她。”

“沒門。”婠婠哼道:“憑什麼?”

“你不按住她,我一個如何能強奸得了?”徐子陵奇道:“你不知道她會反抗的嗎?”

“打她的小屁股,狂揍她一通,讓她屈服了,不就行了。”婠婠的口氣簡直就像個強奸慣犯般輕松。

“要不我先練習練習?”徐子陵輕笑道:“我的婠大姐就作為練習的對象怎麼樣?如果練習一下,沒准這個你主意能行!”

“小冤家。”婠婠的一只小手輕輕地自徐子陵的胸腹緩緩地滑下去,讓徐子陵的氣息激升,她這個始作俑者卻一臉笑意,道:“再忍耐一下吧!等婠婠練成了天魔之境,到時不是可以任你這個小冤家胡來?現在還是請徐公子你先忍耐……”

“不要再亂動。”徐子陵一把抓住婠婠使壞的小手,喘了口大氣,道:“差點就忍不住了。”

“怕什麼?”婠婠笑眯眯地道:“師仙子就在隔壁呢!萬一實在忍不住,就沖過去,把生米煮成飯!”

“要煮,也先煮了你!”徐子陵一看自己的胸口上有只纖纖玉指在上面畫著圓圈,差點沒有讓這一個百變精靈激得變身,一把抓住她使壞的小手,一邊惡狠狠地威脅道:“再鬧,本公子就客氣了!”

“你應該說,再鬧,就把邊上的師仙子吵過來了。”婠婠自然不會受威脅,她的小手一旋,擺脫徐子陵的掌握之內,一下子潛入徐子陵的衣內,一下子滑向徐子陵的小腹,不過在最讓徐子陵期望它接近的一刹,它偏偏又停了下來,婠婠看著氣息濃重的徐子陵,嘻嘻一笑,道:“要不要婠婠幫幫你?”

“本公子要打你的小屁屁,天皇老子來了也阻不住·!”徐子陵一把將婠婠按在懷中,惱怒地低吼道:“你別想……咦?你笑個什麼?”

“要打就快一點。”婠婠雙手支著小下巴,那完美無暇的赤足有一下沒一下地仰踢著,毫不在乎地道:“徐公子每打一下,保證婠婠就會銷魂地叫一聲,讓徐公子爽死!只是不知道這個工生力場,能不能阻住婠婠的叫聲呢?不知隔壁的師仙子聽到婠婠的叫聲之後,會不會跑來看看呢?”

“小妖精!”徐子陵奈何不了這一個百變精靈,只好苦笑而歎道。

“小妖精?那是白清兒的外號。”婠婠微微一笑道:“婠婠還是喜歡徐公子叫我小魔女更好聽一點。”

“叫什麼以後再說,那個師仙子來了,你還是先藏起來吧!”徐子陵一聽隔壁的動靜,急道。

“人家還在等徐公子打小屁屁呢!”婠婠微微一笑,道:“徐公子一言九鼎,怎能不打呢?”

“喂,再玩就真的穿幫了!”徐子陵的話還沒有完,就響起了敲門聲,只聽師妃喧正在外門甜美清淡輕問道:“徐公子,妃喧方便進來嗎?”

“記住強奸她!”婠婠還沒有說完,就讓徐子陵收進意識空間里去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愛人是誰

  等徐子陵跳下床來,把門拉開。

只見師妃喧仍是一身男裝打扮,此時想必剛梳洗完畢,玉臉之上猶帶幾分水意,更顯得有如出水之芙蓉般潔淨,俏立門外,美眸帶笑,問道:“徐公子睡得可好?”

“大夢方覺曉。”徐子陵退開一旁,一邊打著呵欠,一邊隨意伸手道:“請進來吧!”

“徐公子趕緊洗漱一下吧!”師妃喧輕移蓮步,挾著她獨有的清新的芳香進入房內,環目一掃,微笑道:“師妃喧昨晚想了許多,今天又想跟徐公子談談呢!咦?昨晚妃喧走後,石青璿來過嗎?怎麼這屋子有一種極淡極淡的香氣呢?這是女子的體香吧?”

“是師仙子你的。”徐子陵暗暗為師妃喧的鼻子感到心驚,他已經把婠婠的氣息控制在長生力場之內,而且把所有氣味都收拾掉,以他那種敏銳之極的感官,幾乎都沒有任何的感覺了,但是,這一個師妃喧卻有某種感應。當然,此時空氣之中,盡是師妃喧自己的清新體香,徐子陵自然把這個死貓塞給她。

師妃喧沒再追問下去,只是轉問道:“徐公子准備何時動身到幽林小谷去?”

“昨天剛來時,我已經看到她了,不過讓侯小色狼破壞了我的好事。”徐子陵一邊在水盆上洗漱,一邊恨恨地道:“現在想起來還真是讓人生氣,不行,本公子得報回這個‘深仇大恨’,否則都下不了這口氣!”

“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何況你這個揚州小混混?侯公子的‘在仇’日後再報吧!”師妃喧聽了微微一笑道:“現在清晨正好,不如陪妃喧出去走走?”

師妃喧而窗而立,映入靜室內的一抹初陽將她照得像一尊完全沒有瑕疵的雕像,其美態仙姿只有“超凡脫俗”四個字能形容其萬一。徐子陵洗漱完畢,來到她旁,雖然心想抵禦,但心神仍不由被她有如山川靈動的美麗輪廓深深吸引。

師妃喧此時的一對美眸專注地觀看一雙正在窗外花園飛舞嬉逐的蝴蝶,似是完全不曉得徐子陵來到身旁。

魚白晨光,初陽如嬌,玉人入畫。清顏如玉。

只要她置身何地,那麼凡間立變仙界。

“仙子就是仙子,可以不食人間煙火”,徐子陵對師妃喧的精神感染力又有提升,更覺警惕,不過表面卻不動聲色,變了個雪白的大饅頭出來,歎息道:“我這個小混混只好獨自享用了。”

師妃喧終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美目深注地望向徐子陵,半邊臉龐陷進驕陽不及的微昏之中,那明暗對比,使她本已無可比擬的美麗,更添上難以言達的秘境,香唇微啟的柔聲道:“徐公子是否一定要逗弄妃喧,才會心中大樂呢?”

“師仙子說得慘兮兮的,無非就是分本公子一半饅頭罷了!”徐子陵呵呵一笑,把手中的饅頭掰一半,再遞給師妃喧。

師妃喧對他這個舉動倒是挺喜歡的,接過微溫的饅頭,微開櫻唇,貝齒輕咬,螓首輕點。

“本公子還以為師仙子真的不食人間煙火呢!”徐子陵笑嘻嘻地道:“師仙子竟然會接受小子的好意,真是讓小三生有幸,不行,我得趕快找個本子記下,留作紀念!”

“妃喧不是仙子。”師妃喧美目自徐子陵的身上一轉,微仰起螓首,輕歎道:“徐公子莫要再笑妃喧是什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妃喧只是一個普通的比丘尼。雖然于心中常望自己就像溪流內的堅石。堅定不移,縱有水流每刻每分地從石上流過。但也只會令石子更光滑,而不會留下半點痕跡,不會有半分的變移。但……人始終不是石,妃喧也是人,也會有人的感受。”

“太深奧,聽不明白。”徐子陵裝糊塗道:“師仙子可否說明白一點?”

“徐公子休要再裝糊塗。”師妃喧目光回到徐子陵身上,回複平時淡然自若的神色,道:“剛才妃喧所言之語說,已道出妃喧之真心。徐公子既然明白,何必再咄咄逼人?讓妃喧窘迫?”

“聽師仙子的口氣,莫非是怪本公子欺負你了?”徐子陵奇道:“本公子對仙子很尊敬啊?”

“如果徐公子真的尊敬就不會打人家的……那里了!”師妃喧給這個還要裝傻的家伙嗔去一個白眼,那難得的小女兒嬌態讓徐子陵眼前一亮。師妃喧又道:“今次妃喧下山踏足人世,當然是為奉師門使命,但亦隱有入世修行之意。靜齋的最高心法,必須入世始能修得,非是閉門造車可成。”

“自些就知道你們修佛之心不夠。”徐子陵笑嘻嘻地道:“你們重視武功而輕佛法,這都不說,真正的佛門子弟皆講空無,一切有意之為俱是多余之業,講四大皆空,但看看你們?連修個武功,也要特意這樣!估計你們那個什麼《慈航劍典》也牛不到哪里去!”

“自然是比不上徐公子你的《長生訣》!”師妃喧本來要生氣,但一看徐子陵于晨光的映照之下,淡淡閃現著某種神秘的輝光,有若神明一般,特別是那雙手,又有如的璞玉般讓人歡喜。她感覺著他身上微微散出一種自然而然讓人心神安甯的男子氣息,不覺小臉微掠過一絲紅意,道:“但妃喧身負師門之使命,縱有為,豈能不勤加修煉?”

“我雖然知道你們劍典的最高境界叫做‘劍心通明’,可是對真正內容其實一竅不通。”徐子陵連忙推卸責任,道:“你莫要問我,我什麼劍法也不懂!”

“徐公子如此著急是為何?妃喧又不是找你試劍練招?”師妃喧輕笑道。

“那就好……嚇死我了。”徐子陵故作誇張,但心中卻哼,怕的不是試劍練招,而是精神戀愛。來完美那個什麼狗屁破綻。徐子陵心神急轉,想弄個方法,讓這個師仙子來個弄巧成拙,一心要找自己完美‘劍心通明’,卻最後把她陷進來。

“敝齋《慈航劍典》上便有‘破而後立,頹而後振’的口訣,可知經不起考驗磨礪的,均難成大器。‘劍心通明’之境,曆代先賢,從無人能在閉關自守中修得,甚至僅次的‘心有靈犀’,亦罕有人練成。”師妃喧微微歎息道:“正因破易立難。秀心師伯本是近數百年來最有希望攀上‘劍心通明’的人,但因邪王,只能止于‘心有靈犀’之境。”

“知道你很了不起,你繞一個大彎是想我贊你年紀輕輕就達到‘心有靈犀’之境,真是個天才少女這樣是吧?”徐子陵總是特別能誤解別人的真正用意,讓師妃喧又氣又窘,忍不住要伸手給他一個蘭花指。

“妃喧離‘劍心通明’頗遠,苦參之下,越覺迷茫。”師妃喧一看徐子陵,忽然又怒氣全消,輕聲道:“妃喧本來一直不覺,可是昨晚反思,妃喧的‘劍心通明’之所以苦參不悟,乃是有一個最大破綻,而那個破綻就是,徐公子你。”

“又關我事?”徐子陵一聽微惱道:“除非師仙子怪我打了你的小屁屁後就練不成那什麼‘劍心通明’了!”

“入世修行,關關相阻,魔攔重重。”師妃喧忽然于玉臉上浮現一絲紅暈,她微微別過螓首,輕聲道:“妃喧本來以為會心如古井之水。但奈何七情難斬,心里矛盾非常,故想求助于徐公子。”

“師仙子喜歡誰?”徐子陵恍然大悟地道:“我知道了,是不是侯小色狼?難怪你會跟他把臂同游三峽!”

“胡說,怎會是侯公子?”師妃喧大羞。她想不到徐子陵竟然會聽不明白自己的話語,更想不到自己在徐子陵的心中竟然毫無感覺,如此明言,他還傻傻不知,師妃喧真恨不得一拳將面前之人揍倒。

“那是秦王?”徐子陵拱手恭喜道:“恭喜,師仙子與秦王殿下郎才女貌,天造地設……哎呀,有你什麼就說啊!打人干嘛?難道本公子猜得不對?”

“自然不對!”師妃喧別身半軀,微微搖頭道:“徐公子還要戲弄妃喧到什麼時候?”

“打人你還有道理了?”徐子陵擦擦額頭,雙手一攤,道:“本公子出身不好,讀的書少,師仙子說的話大半聽不明白,不如師仙子直接說出來喜歡哪個幸運家伙,本公子親自出馬幫你搶親,將他捆起來送到師仙子面前,只要師仙子給一百十幾萬兩金子的媒人酬金就可以。”

“如果妃喧喜歡的是別人。”師妃喧一聽,心中微微有些酸楚之意,輕問道:“徐公子你就不會有一絲感覺嗎?”

“怎麼會沒有?”徐子陵大惱道:“本公子嫉妒得要命,要是知道是哪個家伙,保證狠狠地揍他一頓,不然也消不下心中這口氣!不好,把真心話說出來了……師仙子莫怪,本公子揍雖揍,但地手下留情的,保證不傷師仙子情郎的筋骨,最多把他揍成一個豬頭,師仙子盡管把他的名字說出來!”

“你真的會把他揍成一個豬頭?”師妃喧一聽,即禁不住開顏,笑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徐子陵摩拳擦掌殺氣騰騰地道。

“不介意!”師妃喧回轉過身來,看著徐子陵輕笑不止,又連連搖頭,道:“一點兒也不介意!”

“想不到師仙子竟然對豬頭情有獨鍾,難怪本公子這麼俊卻……”徐子陵唉聲歎氣道:“這個豬頭是誰?”

“那麼妃喧要說了?”師妃喧笑問道。

“說!”徐子陵拳頭緊握地回道。

“徐公子記得幫妃喧多揍幾拳!”師妃喧囑咐道。

“沒問題!”徐子陵連袖子也挽起來了,一副隨時出手的樣子。

“這一個人,就是……”師妃喧本來還在輕笑,可是話還沒有出口,星眸里的光卻一下子溫柔起來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仙子落淚

  “這個人是一個小混混。”師妃喧伸出纖纖玉指,在幾乎觸及到徐子陵的臉龐處輕輕滑動撫下,星眸閃動著波動的異彩,輕聲歎息道:“如果這張臉揍成豬頭一般難看,妃喧還會喜歡的……”

“什麼?”徐子陵一驚非小,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妃喧也是人,禁不住心中的波動,倒讓徐公子你見笑了。”師妃喧輕輕搖搖頭,收回玉手,星眸已潮。

“師仙子定是什麼地方弄錯了吧?”徐子陵疑問道:“這怎麼可能?”

“這種事會有錯嗎?”師妃喧一聽徐子陵還不敢相信,不禁又羞又惱,更是歎息不止。

“你是師仙子啊?”徐子陵奇道:“仙子如何會看上一個小混混?你以為這是‘牛郎織女’的故事啊?師仙子莫不是想借我這個傻傻的小混混修煉什麼‘劍心通明’吧?”

“徐公子對妃喧的戒心還真是大啊!”師妃喧忽然回過頭來,看著徐子陵半天不說話,那星眸看得他心里直發虛。最後那長睫輕顫,半掩住里面的星光,聲音盡轉溫柔,輕道:“妃喧戲言,徐公子莫要當真。”

“嚇得我!”徐子陵一聽,即大拍胸口,大叫道:“受不了,你這個人笑話太逼真,我差一點相信了。”

“妃喧是修行的一個比丘尼,如何會……”師妃喧玉顏微微有些發白,美眸中潮濕欲滴,長睫之上,也沾染不少霧氣而濕潤,她微微歎息一聲,半側嬌軀。緩聲道:“妃喧想出去走走,徐公子可以陪妃喧一會嗎?就一會兒……”

“如果人不是尼姑,本公子倒還真會讓你騙了。”徐子陵神魂未定地大笑道:“去走走也好,一會兒若是碰到侯小色狼,你也跟他說說,保證他歡喜得撞牆。再等本公子出馬揍他一頓,最後當他明白原來這不過是一個笑話,那麼相信臉上一定很好看。哈哈!”

“妃喧不會跟他說……”師妃喧輕輕搖搖頭。蓮步輕移,快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喚道:“徐公子?”

“抱歉。”徐子陵一語雙關地道歉,隨後又笑道:“剛才我正在想如何收拾侯小色狼的事,沒有注意呢……”

清晨,陽光,和風,拂面。

成都大街上滿地是鞭炮煙花燒過後的紅紙,如落英繽紛,殘紅一地。

因為昨晚幾乎徹夜歡樂鬧騰,在此時,沒有幾人能爬起來,就連平時最熱鬧的包子鋪,也無人問津。

徐子陵與師妃喧並肩走在這條似乎喧嘩剛剛遠去不久的街道上,腳步輕輕。兩人皆默然不語,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師妃喧偶爾,會自眼簾之下,偷偷地看過來,不過目中黯然之色更重。她的身份,與拯救天下萬民的使命,讓她止步于世間的一切男女情愛。

更重要的是,如果她向他再進一步表明心中的意願,想必。這一個多疑的男子,會認為她是想借他來修煉‘劍心通明’。

她生平第一次對一個男子產生好感,但是,卻不得不自己關閉心門,禁鎖自己心中的真實意願。

徐子陵此刻的心情更是複雜。就連各種修為上的心境也幫不上忙。

隱隱,他能感覺到她是真心之言,而那個人體輝光也向自己傾斜。

這一個高高在上的師仙子,在自己諸多的表現之後,終于動了丹心,可是,事情並沒有他想像中那樣簡單。他開始抱著一種戲弄的心態,抱著打壓和調戲她的心態,讓她深陷情關而苦,以達到自己打擊慈航靜齋的目的。

可是現在看著她如此般的模樣,徐子陵的心也不好受。

因為,她喜歡的是自己。

如果是別的女孩子,自己早把她呵護在懷,恨不得捧在手里,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不足和苦痛。可是這個師仙子呢?他卻不能這樣做!她是慈航靜齋的傳人,她並不是別的女孩子!並不能用一般女孩子那樣的呵護來對她,甚至,自己還不能喜歡她。

可是,現在的她,如果拋開身份,那麼她又是一個喜歡自己的女孩子,她喜歡自己也沒有錯,不帶半分功利和手段,帶任何的陰謀和企圖,她喜歡自己根本沒有錯……錯就錯在她是慈航靜齋的傳人,錯在她的身份,而不是她的心。

如果徐子陵早知道自己會如此為難,一定不會使用各種方法來展現自己,讓這一個師仙子動心。

那樣,他對她,必然盡是無情的打壓,而不會像現在這般還有一絲的憐憫。

到底有什麼方法能讓她徹底轉化過來自己的身邊,而暫時不會跟慈航靜齋翻臉呢?自己跟師妃喧,會不會重走邪王石之軒與碧秀心那一條老路呢?慈航靜齋,又會借用這一種關系做什麼文章呢?

徐子陵一時間,頗有點進退兩難的感覺。既然師妃喧不最後點明,那麼就先這樣拖著吧,這樣對自己總是有利一些的。

徐子陵想到這里,不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微轉過臉,卻發現師妃喧正在看著他,不由奇問道:“你在看什麼?”

“妃喧在想,邪王和秀心師伯。”師妃喧長睫一眨,輕問道:“你說秀心師伯當所舍身伺魔,以一縷情絲牽住邪王,到最後,她有沒有快樂過?她也是比丘尼,為什麼會那麼勇敢?竟舍身……唉,現在想想她的女兒石青璿,多年如此孤獨無助,真是可憐……”

“快不快樂得她自己才知道。”徐子陵淡淡地道:“人是為了自己而活在這個世上的,而不是為了別人。”

“可是妃喧背負師門使命……”師妃喧輕輕搖頭,道:“每個人都不同,妃喧很羨慕徐公子你這般自由自在呢!雖然別人不覺,不過妃喧倒認為一個人如果像徐公子這般過那應該會是最開心的。”

“每個人都有不同活法。”徐子陵輕笑道:“比如像口味不同,有人喜歡吃甜,有人喜歡吃苦,有人喜歡吃酸,有人喜歡吃辣!吃甜都不喜甘苦,吃酸者受不了勁辣。你看這樣子逍遙,我也看你師仙子高高在上萬人崇拜這樣夠尊貴,是不是?天下間不知有多少女孩子,羨慕師仙子你,只是你不知罷了!”

“如果妃喧是一個普通女子,也許……”師妃喧輕聲歎息一下,又問道:“假若妃喧要與徐公子告別,徐公子會跟妃喧說些什麼?”

“你又要去拯救世間萬民了嗎?”徐子陵大笑道:“我會說些什麼?師仙子你想我對你說什麼?”

“聞說徐公子有驚世之才。”師妃喧微微一笑,道:“不如給妃喧頌一首應景之詩吧!”

“驚世之才?”徐子陵搖頭。心中暗說,自己應該是抄襲的驚世之才,不過此時卻卻不多廢話,直接問師妃喧道:“那請師仙子吩咐以何物為題吧!”

“這個小園如何?”師妃喧指著街道邊上一個供人休息的小園,看了那十數株梅花,不由微感觸動,連點螓首,道:“唔,請徐公子以花為題吧!看見這滿大街的殘余,又想起昨晚的熱鬧,妃喧心中。忽然有一種繁華退盡,此花孤寂,獨自為美的感覺呢!”

“有一首‘落花’。”徐子陵淡淡地道:“高閣客竟去,小園花亂飛;參差連古城,迢遞送晨暉。腸斷未忍掃,眼穿仍欲稀;芳心向春盡,所得是沾衣。”

“芳心向春盡,所得是沾衣?”師妃喧一聽,竟然有些癡了。

她看著小園那十幾株因為昨晚的熱鬧而落在一地的梅花。口中輕吟,久久不語。

滿大街都是久喧而止的殘紙碎屑,而人影全盡。晨光沐下,兩人身處這巨城之中。有一種仿佛除卻他們二人之外再無他人的感覺。

師妃喧久久不語,長睫微顫,星眸之內半潮半閃。

她忽然回轉過來,玉顏有一種不自然的蒼白,櫻唇輕顫,幽幽一歎,看著徐子陵,好久,才道:“妃喧要走了……徐公子,可會歡迎妃喧再來煩擾?”

“當然。”徐子陵微微一笑,道:“師仙子還欠我一次促膝長談呢!你怎麼能不來?”

“既然如此,那麼妃喧就放心了……”師妃喧臉帶輕笑,別轉過去,不讓自己的眼淚讓徐子陵看見。然後裝著從容的揮手告別,不等目中珠淚欲滴,早身化飛仙,飄飄地駕禦晨風而去。

當半空之中那一滴仙淚于高空輕濺于地,摔成粉碎。

仙蹤早已經遠去渺涉,無痕。

徐子陵雖然對師妃喧一直抱有極大的成見,對她代表的慈航靜齋更是嗤之以鼻,不過眼看著女孩子為自己傷情落淚,他的心中卻也不好受。如果這一個人不是師妃喧,徐子陵早就追上去緊擁美人于懷了。

可是她偏偏是師妃喧,雖然之前一直都有打擊她的念頭,但心中終也有一絲不忍。

徐子陵獨自漫步成都街頭。

晨光如練,斜灑一身。

忽然想起了遠方的諸女,正在相互攀比較勁訓練屬下士兵的小公主和商美人,正在統軍四處征戰的沈仙子,正在洛陽一邊照顧著傷者一邊等候自己的貞貞和素素,正在後方默默為自己安排一切的東溟夫人,還有遠在高句麗正在抵抗著新羅百濟還有倭人入侵的傅氏姐妹……

還有,在宋家山城苦苦等著自己的宋玉致。

她托自己的心願還沒有完成,她姐姐宋玉華還沒有救出來,她還在等著自己的好消息。

徐子陵一想到這里,心中登時拋棄一切,自一個街角極速換過衣服和戴上化名鄭板橋的面具,大搖大擺地向安隆的南街老鋪走去。

隨著太陽漸升,街上行人漸有,又迅速而多。

徐子陵在大街上隨意漫步,又到一間早開的包子鋪坐了一陣,用過早點,問明那個安隆的老鋪位置,再施施然出發。正轉過一個街角,忽然身後有人喊道:“兄台等等!”
第四百八十七章 教你泡妞

  徐子陵回頭一看,竟然是河南狂士鄭石如。

心中不由一陣古怪,這個鄭石如找自己何事?如果說是徐子陵,他上來找回面子倒也罷了,可是他現在的身份是‘揚州八怪’幫的鄭板橋啊!徐子陵真是一百個想不明白。

“這們兄台何事相喚?”徐子陵微拱手道:“本人似乎與兄台並不相識?不知有何見教?”

“都是自家同完勝同族的兄弟,本人也姓鄭,人稱‘河南狂士’。“鄭石如卻不顧徐子陵錯愕,親熱挽起他的手臂,不理徐子陵的反應,卻以一副熟人或者老朋友語調,邊行邊道:“鄭兄為何現在才到,若早知,今早我便派人在城門接你。”

一看徐子陵還一頭霧水不知天的樣子,鄭石如一拍自己的腦門,笑道:“石如是受大江鄭大當家的囑托來接應你的,板橋兄不必過慮。”

“原來是如此。”徐子陵失笑道:“真是嚇一大跳。哎,我動身時鄭姐尚仍留在曆陽,她什麼時候讓石如兄你接應我的?為何石如兄反倒來得比小弟還快?”

“板橋史走的是陸路,自然會慢些。”鄭石如放開他的手,笑道:“石如和鄭大當家一起由水路進川,鄭大當家深怕板橋在成都不熟,幫請石如來接。若不是有鄭大當家的妙手素繪,石如還認不得板橋兄呢!板橋兄這邊請,鄭大當家此時正在獨尊解作客呢!”

“狂尊堡先不去了。”徐子陵淡淡一笑,道:“小弟想先找一下胖子安隆,石如兄可是知路?”

“這個怎會不知?”鄭石如哈哈大笑,道:“若連安隆之名也不知道,那豈敢來接板橋兄你?”

“騎馬不是比行船快嗎?”徐子陵故作奇怪道:“板橋身在揚州。久慣坐船,但卻不入川竟是坐船更加快捷呢!而且,一路上應該有不少勢力攔阻才對。”

“有鄭大當家的大江聯大船在,哪個勢力不賣幾分面子?”鄭石如拍拍徐子陵的肩膀,笑道:“板橋兄有所不知,坐船本來比騎馬慢,但川路十八盤,其實路程更遠。而且船程日以繼夜,不同騎馬久疲。所以說從水路來,既省腳力時間,又可飽覽三峽美景。瞿塘峽雄偉險峻。巫峽幽深秀麗,西陵峽灘多水急,各有特色,石出疑無路。云開別有天,堪稱大江之最。”

鄭石如雖然有之前讓徐子陵弄了一個大跟斗,但肚子里倒也有幾分真才實學,並非一無是處之人。他說話鏗鏘有力,扼要且有渲染力,配合他一股從骨子里透出來任意而行的狂傲之氣,讓人感到他的肆意之余又難有惡感。

徐子陵雖在之前噴了他一而屁。但現在他是鄭淑明派來的,自然不會惡言相向。

而且有了這一個鄭石如,無論日後去見解暉,還是現在去見安隆,都會有更好地掩飾,實在是鄭淑明她一個苦心又巧妙的安排。

鄭石如不知從哪里掏出個酒壺,先大灌兩口,才塞進徐子陵手中。

徐子陵聞得酒香四溢,也不客氣。遂狠狠大喝了一口,把酒壺遞回給鄭石如時,香濃火辣的烈酒透喉直沖腸髒。禁不住贊道:“好酒!”

鄭石如舉壺再喝一口,狂氣大發。搭上徐子陵肩頭,唱道:“深夜歸來長酩酊,扶入流蘇猶未醒,醺釀酒氣麝蘭和。驚睡覺,笑呵呵。長道人生能幾何?”

唱完又痛飲一口,又遞徐子陵,頗有以酒會友的感覺。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徐子陵豈能讓這個‘河南狂士’鄭石如看不起,旋即再吟頌一首:“得既高歌失既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因為師妃喧的黯然離去,徐子陵心中多少也有一絲不快,干脆發泄出來,一下子讓鄭石如有腳趾頭踢到了大石頭的感覺。

鄭石如想不到這一個鄭板橋如此有才,不但出口成章,而且還隱隱有一種置身事中卻超然物外的瀟灑。

“好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鄭石如一聽既動容不止,又問道:“板橋兄才卓驚人,可否再來一首,以助酒興?”

“這還不容易!”徐子陵覺得胸中微有酒意上湧,不知真是酒意,還是情意,心中一熱,大喝道:“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容,不知何處是他鄉。石如兄,你可以暢飲了!”

對于這類亂來知酒性,一醉解千愁,亂離年代的頹廢歌詞,徐子陵本來在平時不會太在意,可是在此時卻份外聽得入耳,鄭石如之前地歌聲隱約透出一種蒼涼悲壯的味兒,引發了徐子陵的心緒和好勝心,不過自吟詠之後,又有一種斗氣完的失笑,不由對這一個‘河南狂士’鄭石如減去三分地惡感。

“板橋兄大才,石如自歎不如也!”鄭石如大笑,豪情慷慨的道:“不知如何,我一見板橋兄便覺是投緣,如果不是有事,真願與兄台來一個不醉無歸。板橋兄,如果安隆處的俗事了結,不如讓我們兩個登上川蜀那最有名的,與關中長安上林苑齊名地散花樓,居高望遠,在美人陪伴下,共吟***,如何?”

“散花樓?”徐子陵哈哈大笑,道:“聽說過,不過不忙去。小弟在鄭姐面前,總是一本正經的形象,石如兄別在她面前提起散花樓,省得她揪我的這個小弟的耳朵。”

“這個自然。”鄭石如一聽,也哈哈大笑,肆意若狂。

街上行人漸多,小販小商不時擔提著年關的貨物上街擺攤或者巡街叫賣,聲聲相連,久聞不絕。

一些小市場更是熱鬧非凡,人頭號湧湧。仿佛整個成都城又自沉寂中蘇醒過來一般。

鄭石如領他朝南市方向擠去,指著晨光下高聳的在西南方的一座高樓,道:“看那里,那座就是紀念當年張儀築城的張儀樓,在樓上可以看到百里外終年積雪地玉壘山,和看到從都江堰流出盤繞城周的內江和外江,景致極美。”

徐子陵看了一眼,點點頭道:“石如兄對成都倒非常熟悉。”

“成都。襄陽,這兩地,石如俱頗是熟悉。”鄭石如忽地歎一口氣道:“板橋兄,鄭大當家……唉。石如不知該如何說起,板橋兄可曾聽過世間傳言?啊……就是石如讓當今洛陽之主徐子陵氣得敗走天津橋一事?”

“沒有。”徐子陵搖頭,他是真地沒有聽過。

“其實回想起來,乃石如自狂。輕視于人,結果讓人所戲。”鄭石如苦笑道:“石如為何會跟板橋兄說起此事呢?乃是鄭大當家有關,據說她接受了洛陽華夏軍的邀請,出任襄陽城主。”

“此事我有聽聞。”徐子陵點頭,心想那個條約就是我訂的,如何會不知。但又不解地問道:“鄭姐說那個條件很合理,所以就接受了。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鄭石如搖頭歎息道:“本來鄭大當家有此機會。石如當鼎力相助。但與華夏軍之主,那個號稱有驚世之才的徐子陵之前有過沖突,心正苦惱。鄭大當家相邀,石如不得不從,但恐日後與那個徐子陵相見之時,卻……唉!”

“石如兄何必擔憂!”徐子陵大笑,心想你想做官那還不容易,最怕你想搞亂。大笑道:“石如兄為了是襄陽百姓和鄭姐。又不是為那個徐子陵,何懼之有?唔?石如兄是否想小弟出馬,與你一起斗斗那個號稱有驚世之才的徐子陵?”

“其實換轉場合。石如倒願意與他把酒言歡,談論***。”鄭石如搖頭大笑道:“有才就是有才。石如豈會嫉妒別人胸中之學?”

“石如兄心懷寬廣,小弟不如。”徐子陵拱手微笑道:“若有機會定會與石如兄暢談***,一醉方休。”

“板橋兄乃故石如知己也!”鄭石如一邊行,一邊哈哈大笑道:“我這人一不好名,二不求利,但卻過不得酒和色兩關,所以有些人戲稱我為‘酒色狂士’,雖帶貶意,我卻甘之如飴。之前石如與那個徐子陵為敵,無非是受陰癸諸女的相邀,現在她們與洛陽華夏軍似乎有了什麼協議,石如反倒是里外不是人了。哈哈哈……”

“天下何處無芳草?”徐子陵輕輕拍拍這個河南狂士鄭石如的肩膀,輕笑道:“陰癸地妖女惹不得,石如兄何不另覓其它芳草飛花?”

“有理!”鄭石如一聽,點頭同意道:“鄭大當家有兩位師妹,貌美如花,二八年華。不瞞板橋兄,石如正作好逑君子……當然,石如相助鄭大當家管理襄陽一事,非與此有關,不過倒不失為接近美人地契機!”

“沒聽過鄭姐的師妹。”徐子陵呵呵一笑,道:“不過若見鄭姐定與石如兄美言兩句。”

“鄭大當家方面倒不擔心。”鄭石如哈哈大笑道:“石如不得鄭大當家同意,豈敢胡來,板橋兄有討得小美人芳心之法,不妨教予石如。”

“方法倒是略有一二,只怕粗陋,不入石如兄之法眼。”徐子陵一聽這個河南狂士泡不到妞,心中暗暗好笑。隨即又想到這會是鄭淑明收取這個鄭石如地計策,借自己之口來玉成其事,讓他日後更加臣服,不由于心中對鄭淑明的禦下之法大為贊歎。

“板橋兄之法如何會有不成之理?”鄭石如一聽,馬上大笑道:“快快道來!”

“這個追求美人嘛!”徐子陵一看這個河南狂士上釣,于是搖頭晃腦地道:“根本揚州白老夫子整理出來地‘花間追美’秘籍里記載,有三十六種才子追美人計,又有七十二種鄉間泡妞奇計,若習得,便可達到‘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至高境界。就是學得三五計,也終生受用不淺……”

“這,這麼多?”鄭石如一下子傻了眼。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一個怪才

  唬弄了一通鄭石如,徐子陵心情大爽。

雖然他不確定這一個河南狂士鄭石如是否會學似他所說的那樣,把鮮花擺成一個‘心’形,再跑在中間來唱‘愛你一萬年’。但是他這個三十六種才子追美正計和七十二種鄉間泡妞奇計算是把鄭石如唬弄得一楞一楞的了,雖然沒有試過效果,但鄭石如自己也相信,天下間還沒有那女孩子能抵抗得了那麼追求絕招的。

有浪漫法,也有粗豪法;有救美法,也有自殘法;有借力法,也有親身法……

如此之多的招數一出,鄭石如覺得自己要是個女子,也會心動難禁,何況兩個二八年華的小美人?

喜出望外的鄭石如帶著徐子陵來到了安隆的南街老鋪,不過卻撲了個空,安隆對外宣稱不在。不但不在,甚至還沒有回到成都來。手下一大幫人不知道這個‘揚州八怪’鄭板橋之名,更不知道他與胖賈安隆有什麼貿易,如果不是看得河南狂士的臉上,他們甚至都不會接待這一個脾氣有點古怪的鄭板橋。

徐子陵一早就猜到會是這樣,但是這樣一來,安隆方面便容易說話了。

既有大江聯的關系,又有河南狂士中間拉線,他再去獨尊堡一趟,扯點關系,那麼生意相信就成了。徐子陵跟在河南狂士鄭石如的身邊,走遍了小半個成都,認識了不少大富商,後來干脆把一些生意交給鄭石如來跟進。

鄭石如帶點討好,又帶點感激,自然沒二話。

至于成都的大富商,一看徐子陵掏出來定金的都是楊廣隋宮里的夜明珠,豈有把財神推出門外的道理。

忙到中午,收獲頗豐的徐子陵和心情舒暢的鄭石如一同乘車去獨尊堡,一來拜見這位號稱武林判官的巴蜀第一號人物,獨尊堡主。解暉。

獨尊堡們於成都北郊萬歲池南岸,坐南朝北,仿似一座規模縮小的入報。

很不湊巧,解暉也不在,而且據說鄭淑明也與宋玉華出去了。徐子陵本來想打退堂鼓。可是解家的長子解文龍聽說來訪者是大江聯鄭淑明的族弟,卻想親自接見。因為之前鄭淑明有心替徐子陵這一個鄭板橋的身份打開巴蜀方面的通道,便稱他有‘脾氣,才學。畫技’三絕,是揚州八怪之首,讓解文龍頗有點心動,想看看這一個鄭板橋到底如何古怪。

通過吊橋。敞開的堡門早有人恭候。

那是個衣服華麗的錦衣大漢,年紀四十許間,恭謹有禮。不等徐子陵相問,便一臉笑容迎上,又自己報上姓名,為獨尊堡地管家,姓方名益民。

那方益民微笑而請進,道:“兩位鄭公子大駕光臨,實在是我獨尊堡的榮幸。請這邊走。”

河南狂士鄭石如顯得不是第一次來,朝那個方益民拱手見禮。

徐子陵身微微點頭,遂隨鄭石如和方益民進入堡門。

入門處是一座石砌照璧,繞過照璧是一座高大的石牌坊,上書“忠信禮義”四個大字。接通一條筆直的石鋪通路,兩旁植有蒼松翠柏,房舍藏在林木之間,景色幽深。一邊在前引路,方益民微笑道:“我們堡主不知板橋公子光臨成都,又因為巴盟中要事相商。故找巴盟地奉振去了。不過我們大公子熱情好客,必定會好好待堡主招呼,希望板橋公子不要見怪。”

“不敢。”徐子陵微微一笑。道:“大公子如此隆情厚意,鄭板橋非常榮幸。”

方益民一路在前領路。先是經過一道橫跨自西北逶迤流來的清溪上的石橋,見前方位於獨尊堡正中的建築組群樓閣崢嶸,斗拱飛擔,畫棟雕梁。尤其是主堂石階下各蹲一座威武生動高達一丈地巨型石獅,更給主堂抹上深厚的神秘和威嚴。

“板橋兄。”河南狂士鄭石如指著面前的巨型石獅笑道:“板橋大才,如此威勢之獅,何不賦詩一首?”

“作詩普通。”徐子陵怪笑道:“我說一段與石獅子有關的舌上快溜,聽得明白算你本事。”

“快快道來!”河南狂士鄭石如等他這一句話好半天了。

“《施氏食獅史》:石室詩士施氏,嗜獅,誓食十獅。氏時時適市視獅。十時,適十獅適市。是時,適施氏適市。錯視十獅,恃矢勢,使是十獅逝世。氏拾是十獅尸,適石室。石室濕,氏拭室。氏始試食十獅尸。食時,始識十獅尸,實是十石獅尸。試釋是事。”徐子陵如箭一般極速說完,登時讓鄭石如和方益民傻上眼。

他們雖然聽得很清楚,可是卻一點兒也不明白。

怪事,到底徐子陵說的是什麼呢?

鄭石如與方益民面面相窺,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好。”此時主堂之內有人大步而出,鼓掌喝彩道:“果然不愧是‘才,畫,氣’三絕的鄭板橋公子!文龍佩服!”說話之人年紀在二十四、五間,長得虎背熊腰,非常威猛,雖不英俊,但五官端正,微往上翹的下唇顯出他既自負而極有個性,站得很有氣度和硬朗,令人印象深刻。

徐子陵一聽他自稱,淡淡一笑,微拱手道:“解文龍少堡主,有禮。”

“鄭公子之名,與河南狂士之名,還有多情公子,三人日後必將同輝成都城。”解文龍哈哈大笑,拱手還禮道:“兩位鄭公子,里面請。方叔,請命人准備紙筆,讓板橋公子把剛才的妙語寫下,讓我等一賞其妙,否則聽來真是有如隔靴搔癢。”

“想不到解少堡主于日理萬機之余,尚有心此類雜學。”徐子陵奇道。

“不怕板橋公子見笑。”解文龍大笑道:“解文龍對文章紙墨有心而無力,不學無術,附弄風雅。不過家中內子頗喜此精妙雜文。受其影響,幫也有心向往。”

“解少堡主如果疼愛妻子,夫妻相敬相學,讓板橋深感拜服。”徐子陵打心底冷笑,這一個解文龍在外面另有愛人,讓宋玉華獨守空閨,終日郁郁寡歡,所以宋玉致才會自己來把宋玉致強行救出來。如果他們兩人夫妻和睦。宋玉致還不會反擾家庭反抗得那麼厲害,也不會常常給這個自小相依為命的姐姐賠上一把眼淚。

天刀宋缺雖然疼愛宋玉致,但一心修刀,如何會顧及女兒心思。加上宋玉致娘親早逝,宋玉致更是只是一個姐姐可以勉強訴說心底之事。可是現在眼看廣西壯族自治區玉華身受父命遠嫁巴蜀解暉之子解文龍,不但沒有門當戶對地合襯,反倒成了政治聯姻的犧牲品。她自然極為疼恨。

要把悲苦的姐姐自在外別有情人的解文龍那里要回事,父親那里肯定是通不過。

所以魯叔爽叔這一些人幫不上忙,更別說宋師道這個大孝子了。

結果,她最後的希望,只有徐子陵。

徐子陵的話讓解文龍臉上極速掠過一絲羞愧,但既哈哈大笑道:“看我這個當主人的,也不讓貴客坐下用茶,真是相見忘形。河南狂士才名文龍早知,卻想不到另一位鄭姓地板橋公子竟然也如此大才。加上大江聯的女中豪傑鄭大當家,鄭姓人才之濟濟,真讓文龍為之大歎。”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徐子陵淡淡笑道:“再好的文章,也比不上解少堡主釋明曉世事,處事練達見性地真本事!”

“好句!”鄭石如擊掌大贊。

此時方益民把筆黑紙硯持文房四寶捧上,又命兩個悄婢鋪紙磨墨。

“板橋公子,請。”解文龍顯得對于這一種在人前做疼愛妻子的表情功夫很到家,哥笑道:“家中內子如若看到板橋公子的妙句,定會欣喜非常。對了。剛才那一句‘人情練達既文章’也請寫上去。咦…板橋公子地字體好古怪,別有一番風格……”

“這是板橋自創的‘六分半書’。”徐子陵淡笑回道:“因為身居揚州,書像亂石于街。所以又有人對稱此為‘亂石鋪街體’。鄉下貧學之士,書寫不足。縱橫錯落,整整斜斜,非隸非行,解少堡你萬莫見怪!”

“此字于石如看來,簡直有如奇石入畫,看得驚心動魄,如置身勝景,又似夢中。”河南狂士鄭石如自然要比解文龍識貨多了,一看徐子陵擬清朝名字‘鄭燮’之筆法揮寫,看得大氣也不透,緊握拳頭,差點就沒有把口裂張成廳外那兩個石獅子。

一看徐子陵把那個《施氏食獅史》寫出來,更是驚愕連連。

鄭石如數度頌讀,皆失敗讀錯,最後幾乎連大汗都下來了。

開始一個俏婢很不明白,奇道:“這個很難讀嗎?這些字婢子也是認得地。”另一個聽了,也偷偷掩嘴而笑。解文龍此時暗讀得滿頭大汗,一聽,正想開口斥退,不然徐子陵微微一笑,道:“誰能順利讀下來,本公子賞一錠金錁子。”

徐子陵把一個小小的糖果般可愛的金粒錁拋在桌子上,呵呵笑道:“只要中間不間停,順著讀下來就行。”

一看重賞,再看少堡主讓客人止住了了,于是一個婢子大著膽子試讀。可是幾句也讀不下來,小舌頭就已經打結了。另一個婢子不服氣,也上來試試,結果更慘,讀到最後,走音千里,眾人哄堂大笑,連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地吐了吐粉舌,笑退了下去。

“你來讀一遍。”開始那個婢子不服氣地道:“我不信這麼難讀的東西有人順利讀得下去。”

“你是懷疑我讀不了?故意為難你們地?”徐子陵大笑,但旋即一頓,以較先前那次更快的速度頌讀了一次,聲急如箭,似矢,但偏偏每個字又很清楚,清晰無比,讓大家聽得又傻了眼。剛才不知道這個《施氏食獅史》如此難讀,但現在知道,更是覺得徐子陵這個人古怪無比。

這麼難讀的東西,他是如何頌讀出來的呢?

更古怪地是,他是如何在那麼快速的情況下讀得那麼合理和清楚的呢?

那兩止大膽的脾子如果不是有解文龍這個少堡主在前,肯定要上來檢查一下徐子陵的舌頭是如何構造的。
第四百八十九章 書畫雙絕

  “絕了。”方益民這一個管家本來也是能言巧說之人,但他試圖想頌讀下來,卻覺得平時靈活的舌頭有如含了鐵核桃般轉動不靈,最後十數次不服氣的嘗試皆失敗告終。別說想徐子陵那般極速而頌,就是緩緩地讀也倍覺困難和混亂,讀前錯後,意思和讀法明明通曉,心里明白,可是嘴巴卻怎麼也讀不來。

“此字石如自歎不如。”河南狂士連連搖頭號,道:“個體似松散而整聚,篇幅似無律卻有序,字跡似隨意又大氣。形如奇峰怪石,態如繪字入畫,神如雷霆急電。啊……石如無法形容心中的感覺,唯有拜服。”

“此字當裝裱于堂,石如兄莫與文龍爭此一奇筆。”解文龍一聽徐子陵這看起來古古怪怪的字還是極其了不得的書法,不由心神一動,又對徐子陵拱手笑道:“不如請板橋公子再揮筆而書剛才那一句。咳,‘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既文章。’此聯句如何?”

解文龍雖然口舌讀不出那個《施氏食獅史》,但幸好還有不錯的記憶力,沒有忘記這一句對聯。

徐子陵覺得今天要是不給點便宜這一個解文龍占占,生意上的事就不必細談了。

于是大筆一揮。

“這是……王右軍的‘鵝書’。”鄭石如大驚道:“板橋兄看來深得大家之長,這行書寫得飄逸如風,靈動十足,字字如鵝,活現于紙。這字有別于剛才的亂石鋪街體,倒有一種躍躍欲仙出塵飛天的感覺……”

“此字家父如見,必千金以求。”解文龍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這字的靈動。此時行書剛剛改良不久,草書未盡興于世,幾乎無有一個讀書人不識王右軍。解文龍就算再不通文墨。也是大族子弟出身,而且一聽鄭石如大驚之言,心中更是欣喜若狂。

“老爺生平最喜歡王右軍之書法,此番見來,想必可一償多年之心願。”方益民也幫腔道。

他們兩主仆一喝一和,這字自然又歸他們所有。

鄭石如起直恨此處不是自家,否則就是搶,也要把這字給搶到手。

“聞說板橋兄以‘才。畫,氣’三絕聞名于世,大才剛才已經得見,奇字也于眼前。”解文龍大有一種絕不空入寶山的感覺。反正這個鄭板橋在自己家中,如果不留下他的一幅畫,那豈不日後空嗟歎坐失良機?于是心神一動,又道:“不知是否肯賜畫一幅。以為今日得見板橋公子的紀念?”

那個管家方益民最是知頭號醒尾,解文龍還沒有說完,他就親自鋪紙,又親手磨墨,又偷偷示意那兩個俏婢給徐子陵捧筆伺候。

解文龍一看徐子陵臉有沉吟之色,恐他拒絕,于是親自端硯捧筆,態度甚是誠懇。

“板橋兄,請吝……”鄭石如自然也想看看徐子陵的畫到底如何。正想勸兩句,不料徐子陵那大手一伸,卻不接筆,而是伸向鄭石如。徐子陵大笑道:“有酒才有畫,否則畫無神,字無骨。”

“這還不容易!”鄭石如聞言立時大喜,連忙自腰間解下酒壺,遞給徐子陵。解文龍看得大悔,暗責自己怎麼忘了這些文人騷客好酒如命的臭毛病,而那個反應極快的管家方益民。來不及吩咐身邊的兩個婢子,自己如一支箭沖出去准備最好地美酒去了。

徐子陵縱意咨狂地灌了兩口烈酒,卻把那酒壺遞給解文龍。手接過墨筆,看著解文龍卻不動手。

解文龍先是一怔。忽然他旋即明白這是對方的古怪脾氣,馬上會意地灌了兩口,覺得酒烈如刀,直入腸胃,不禁也有一股豪氣上升,連聲叫‘好’。

鄭石如讓豪氣所染,也搶過連灌兩口,亦哈哈大笑。

“有酒有友,有友有酒。”徐子陵踢掉靴子,牙齒輕叨著墨筆,倒背著雙手,由頭號頸左右搖擺,而在那雪白的宣紙之上揮灑出道道的墨跡。這種古怪的畫法讓眾人看傻了眼,如果不是在此之前有驚人之才展現,大家簡直以為他就是個瘋子。

未等眾人的下巴收攏一分,徐子陵又極快的伸出雙手,各拿著數支大小不一的墨筆在上面狂舞。

筆走如龍蛇,迅疾如驚電,動勢若顛狂,收靜如處子。

當眾人的眼珠子快要掉下來時,徐子陵一把搶過鄭石如手中的酒壺,再灌一口。本來眾人以為他還會借酒興再畫,誰不料徐子陵一口酒噴灑在那幅之上,讓眾人更是大驚。

神奇無比的是,在那一口酒噴灑之後,本來亂成一團糟的墨筆之痕,卻漸漸地潤成了一團團菊花,其中一朵最是奇妍,千萬絲絛花瓣倒勾如旋,在眾菊相伴之下,似乎在一下子綻放盛開于眾人之前。更讓人忘形的是,此團墨菊有酒氣微熏,馥香侵人,借代花香,卻勝花香。

未近,已有酒香先沁人肺腑。

徐子陵揮筆在上面狂草了兩行,有如鬼畫符一般,誰也看不懂,但卻極是巧妙,畫與字靈神相結,相互呼應,沒有一絲蒼白和空虛。再等徐子陵自懷中掏出一個鄭板橋篆書地印章,呵了一口氣,重重按下,再輕輕收起,眾的看得直覺驚心動魄又覺得賞心悅目。

徐子陵也不穿回靴子,隨意拿起呆呆的方益民面前的酒壺,以嘴對壺口直飲,肆意如狂。

一看眾人還傻傻地看著自己,徐子陵哈哈大笑道:“怎麼啦?莫非這醉菊畫得有什麼不妥之處?”

眾人一聽,根本就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誰見過如此玄妙的畫法?誰見過如此肆狂地才子?誰見過如此神奇的醉菊?誰認得如此狂草的字體?誰明白這一個鄭板橋到底想借畫說明什麼?

“好畫!”忽然有一把委婉柔聲清如玉的女聲于眾人身後拍手喝彩道:“公子此畫,令人激賞。”

徐子陵回頭一看,一個梳起婦人頭飾的素裝女子正含笑立于自己身後,明眸之內,神采閃閃。臉上的神態卻溫婉柔美,雖然與寶玉致的剛強迥然有別,但與宋玉致倒有七八分相象,只是自骨子里另有一沒惹人憐愛的神韻。

顯然。她就是宋玉致地姐姐,宋玉華。

她身邊站著鄭淑明,不言,正沖自己狡黠地笑,于那明眸之內。

“你懂得本公子地畫?”徐子陵一看成功吸引這個據說是才女的宋玉華,裝有一種大男子看不起‘長發長,見識短’的小女子那種神態,道:“你說說。我的畫好在哪里?等等,你先看看,這些字,都是寫著什麼意思?”

徐子陵指向那些狂草的小字。

這些字就連河南狂士鄭石如也看得滿頭號大汗。他也只能看得五六分明白,正深覺里面有一種奇怪的筆法包含在里內,似武,又似舞。讓他心神俱醉。一聽徐子陵問那個女子,也不禁替那個女子捍了一把汗。解文龍更是怕宋玉華出丑,想出聲阻止,但又怕惹得這個脾氣古怪的鄭板橋不快,只好于心中祈禱她能過關。

“妾身試言之,公子莫要生氣。”也許是徐公子地大男子模樣嚇著她了,宋玉華黛眉輕蹙,一副楚楚動人的神韻,只聽她櫻唇輕啟道:“這些草書形意兩極。妾身也只是大半狂估,應是‘寒花開已盡,菊蕊狂盈枝。舊摘人頻異,輕香酒暫隨。’不知妾身認得可對?”

“你這個小女子有才!”徐子陵狂吼一聲,嚇了眾人一大跳,又附掌大笑道:“哈哈,本公子收回剛才失禮之言,並向你致歉,你的才識眼光讓人佩服。”

“妾身不敢。”宋玉華連忙盈盈下拜,還一萬福。

徐子陵地話讓眾人不但松了一口氣。而且狂喜萬分。眾人總來就沒想到這一個解夫人能夠全部認得出來,就連河南狂士鄭石如,也只狂她最多跟自己一樣。狂出大半,誰不料……鄭石如心中也大為敬佩。

因為宋玉華地一說,登時就讓他明白了那些一直捉摸不定的草字走向,讓他覺得仿佛打開了一扇書法地大門般,整個心房都開朗和亮堂起來,一種奇妙的領悟于心底默默滋生,倍他他感動。

如果說那個鄭板橋地境界,那實在與自己相關太遠,無法明悟,但自己與這個解夫人卻水平稍近,自己更能領悟。

一經宋玉華點破,河南狂士鄭石如心中頓時有一種明悟。

所以自然心中大喜,擊掌而贊。

“珠蕊丹心耐寒侵,玉骨冰肌傲霜立。”徐子陵大笑如狂地道:“在寒霜降落,百花凋謝之際,唯菊花傲霜怒放,竟斗芳菲,或倚、或傾、或仰、或俯;似歌、似笑、似語,使秋日生機勃勃,不是春光卻勝似春光,給人以美的享受,甚至有激勵人奮發向上的精神。請你試言本公子此畫……”

“此幅醉菊,似醉還醒,似醒非醒。”宋玉華小指一點著那幅醉菊圖,微笑道:“花妍酒香,等日墨干酒凝,必更有未近先有酒香浮動,賞花之余又可品酒意,真乃菊中之聖,酒中之君。公子筆下,雖畫無語,但足可解讀出人品人德人志,俱是上上之乘,無一缺失。要說佩服,妾身更是佩服公子才是!”

宋玉華一番應答,直讓解家眾人拍爛手掌。

就連解文龍,也大感滿意,幸好還有宋玉華坐鎮解家狂尊堡,否則風頭直讓這個鄭板橋打壓得不知會像樣子了!生平第一次,他宋玉華的表現感到滿意!

“這些是……”鄭淑明忽然恰巧地指著另一幅字,那幅《施氏食獅史》,像是剛剛發現一般,問道,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