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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
發表於 2009-5-31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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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愛了就是愛了
不管看幾百次,從左邊、右邊、正面、側面……不管從哪一面看過去,拉小提琴的他都帥得讓可丹轉不開眼睛。
可丹知道自己的口水正一滴一滴往下流,匯聚成河,滋潤乾涸大地,但她阻止不了自己的野性。
她也知道牛仔褲、棉T很糟蹋自己,可惜了她的身材雕塑課,也浪費她的美體美膚課程,她這種美女適合穿著細肩帶上衣、短窄裙,好好表現自己的優秀條件,但她牢牢記得,他說過,對千金小姐不感興趣。
她更知道,不管當多久的追星族,他都不會正眼看她一下,可是她沒辦法不追著他的背影跑。
每天晚上,可丹捨棄她的購物樂,在有他的餐廳裡喝飲料,沉醉地聽他演奏的每個曲目,然後在演奏結束之後,送上一束玫瑰花,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告訴他,她愛他。
眾目睽睽之下,他不能不收下她的鮮花,不能不接受她硬送上門的「我愛你」,可是對於她的纏功,他已經不耐煩到極點。
他討厭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千金小姐,厭惡她們不達目的絕不干休的惡劣心態,總之,他討厭有錢人嘴臉。
今天的場子結束了,他在角落收拾琴盒時,可丹走到他身邊,笑出滿臉燦爛,甜甜地說道:「你今天在生氣嗎?」
廢話,每天都看見你,再有風度的男人都會生氣。喬預不回答,逕自做著自己的事情。
她蹲在他身前,仰頭望他,「維也納的血,你在第二十幾個小節就拉錯了兩個音,而且把婦女頌拉成過新年,你是對約翰·史特勞斯二世不熟,還是心情太差?」
可丹的話讓他頓了一下。
「說實話,我也不是太喜歡約翰.史特勞斯二世的作品,我比較喜歡莫札特,你聽過他的A大調豎琴協奏曲嗎?輕快愉悅,讓人不禁想隨著他的音樂翩翩起舞。」
喬預把小提琴背起來,轉頭問她:「你懂音樂?」
「不是太懂,但是我有一雙好耳朵。就是耳朵太好,才害我學不成音樂。」她嘟嘟嘴,她的好耳朵讓她很困擾呢!
喬預瞪她一眼,把她的困擾當成屁。許多學音樂的人因為耳朵太壞,先天條件不足,不得不放棄音樂,哪有人因為耳朵太好學不成音樂!嗤一聲,他討厭她的驕傲。
「你不相信我嗎?你沒騙你,我因為耳朵太好,老師彈錯音,我聽得一清二楚,我糾正老師,他們就很生氣地問:「是你是老師,還是我是老師?」我當然不是老師啊,但是彈錯音和老師不老師,有什麼關聯?當時我不懂,現在我瞭解了,我傷害了老師的自尊。唉,人際關係是門大學問呢!」從此,她專心研修人際關係,把自己弄成人見人愛的陸可丹。
可惜,喬預好像不是太欣賞她的社交能力。
他轉身往外走,她尾隨其後,不管人家聽不聽她說話,她的嘴巴自作主張、不肯停下來,碰到不愛理她的男人,她能做的就是把臉皮打厚,拚命追。
「你喜歡白遼士的作品嗎?」
他不說話,希望她知難而退。
他大步穿過馬路,她緊隨在後。
「我很喜歡白遼士呢,可是我的音樂老師罵我是怪物,難道一定要喜歡莫札特、貝多芬,不能喜歡別人嗎?上次你在街頭演奏白遼士的幻想交響曲時,我的耳朵被你深深吸引。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辦到的嗎?你怎麼可以把每一首曲子都拉出張揚的生命力?為什麼不聽古典音樂的現代,還會有人被你的古典音樂吸引?」
沒為什麼,功力而已。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掛起一絲得意。
他越走越快,她越跟越緊,她笑著感激詠辛的運動鞋,有它,她才盡其用追得上快腳男人。
「我不知道你的耳朵有沒有我好,但是你的手指頭肯定比我好,我就沒辦法把曲子弄得像你那麼樣。」
弄曲子?白癡!喬預受不了地翻了翻眼睛。
「我只聽過一次的曲子就能自己再彈一遍哦,只不過常常亂加音符,彈成我喜歡的樣子,音樂老師翻白眼罵我:「你以為自己是貝多芬啊?」」
「小時候我寫字,不是多一筆就是少一筆,老師罵我:「你是倉頡啊!」倉頡、貝多芬,我都不知道自己是那麼了不起的人物。」
喬預在心底悶笑,她的人際關係果然很糟,居然分不清楚是誇獎還是諷刺!?
「我真的很喜歡音樂,我常想,要是可以加入交響樂團不知道有多好,可是,交響樂團又沒有鋼琴,我告訴老師,我不想學鋼琴了,我想拉小提琴、想進樂團。老師叫我少作白日夢,說我的音樂永遠沒辦法和別人配合。其實……老師沒說錯,我的自爽型演奏法,要找到人可以跟我配合根本不可能,所以,我就放棄音樂了。」
說放棄就放棄的人,有什麼資格說喜歡音樂?喬預斜斜眉,討厭身後那塊弄不掉的橡皮糖。
他走入捷運站,她跟著進去,他搭上車,她想也沒想就跟著進捷運車廂。
「你想加入交響樂團嗎?你想出國嗎?古典音樂的起源地在歐洲,你想到歐洲去嗎?」可丹在他身後一句一句問。
他連半個問題都沒回答她,好像她在跟空氣說話,就這樣,她一路說一路跟,不管他有沒有反應。
然後,他下車,她跟上,他出捷運站,她緊緊尾隨,終於,在拐進小巷子時,他突然站定,轉身,雙手橫胸冷冷望住她。
「你為什麼一直跟我?」他的語氣冷冽。
「我跟的不是你。」她的表情熱切。
「我跟的是……我的心。」話出口,她臉紅透。
他瘋了瘋了,深吸氣,突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來不及驚呼,她已被他抓進他家裡。
******
從喬預家走出來時,可丹臉紅心跳,快樂盈滿心田。
好久好久,她沒那興奮了!
決定了!明天她要去買一部三腳鋼琴,買很多很多琴譜,她要找一個好老師幫她上課,她要努力、努力追上他的領域……
但前提是,她得找到贊助者才行,贊助者……要找大哥還是二哥?大哥好說話,二哥比較麻煩,但大哥每次給錢都要她條件交換,二哥乾脆得多了。
跟媽媽說吧,媽媽知道她又要回去學鋼琴,一定會開心到不行,媽媽始終相信她是音樂天才。
不對,想清楚,說不定媽會把詹家的事拿出來說,她一定會嘮叨:「可丹啊,你年紀不小了,是不是要收收心,準備嫁給你詹哥哥?詹家家境是沒那麼好,但書香門第,一家都是醫生教授,社會地位很高的。」
想到詹家,她就頭痛,那麼嚴謹的家風,誰受得了?每次詹大哥看見她,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都要問問她:「你奢侈的習慣改掉了嗎?再不改,我可是娶不起你。」
她很想嫁詹哥哥嗎?才不,他們之間只是雙方父母的一廂情願。
算了算了,把媽媽從贊助名單中刪除,她還是找大哥或二……二嫂!?
羽秋姐下飛機了!?太棒了,有她當說客,二哥肯定會大方些。她衝向前,在羽秋措手不及時,就抱住她。
「羽秋姐,我好想你哦!你什麼時候下飛機的?」看見羽秋,她像看見一張沒填上金額的支票。
羽秋推開她,臉上有幾分尷尬,然後笑笑地說:「你怎麼在這裡?」
她剛剛沒發現可丹,可丹穿成這樣,她真的認不出來,要是認出來的話,她會提早避開,免得僵在這裡,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可丹退開一步,才發現羽秋身邊有個男人,她上上下下打量那個男的……實在不怎樣。但,他眼光中對羽秋的仰慕太明顯,明顯到她這個局外人也看得一清二楚。
搞什麼,他不知道羽秋姐名花有主了嗎?還是他想死會活標?好吧,就是想標會,也得掂掂自己的份量,他根本不是羽秋姐看得上眼的男人。
可話說回來,羽秋姐看不上他,何必跟他出門?
算了、算了,不要想歪,不要拿無聊事困擾自己,也許他們真的有要事待辦。
「我剛從朋友家回來,你呢?」可丹說。
「我剛辦完事回,差不多要回家休息了。」
「上次你休假都沒有告訴我,我想和你吃一頓飯的說。」
「對不起,上次太趕,這次我休一星期,看看哪天有空,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她急著打發可丹。
「吃飯加逛街。你可以給我一整天嗎?我很喜歡和羽秋姐逛街呢,羽秋姐最有品味了。」
這話,有一大半是說給她身邊的男人聽的,羽秋姐很有品味,不管是品味名牌和品味男人,都一樣。
「當然,我們再約好嗎?」羽秋想離開了。
「好啊,羽秋姐拜拜,這位先生……」她頓了一下,笑開,他絕對不會是二哥的威脅。「拜拜。」
「再見。」卓宣承點點頭,對可丹說。
轉身,她哼著土耳其進行曲,小跳腳地離開了,她把卓宣承拋在腦後,滿腦子想的是喬預,喬預喬預,她的巧遇啊!
她在夏季,巧遇她的愛情。
******
禮評知道羽秋在生氣,至於氣些什麼,他摸不著頭緒。
她的情緒起起伏伏,一下子高興,一下子不滿意,有時候冷淡,有時候熱切,更多時候會抱著他說一大堆無厘頭的對不起。
她不是會大吵大鬧、要全世界都站在她那邊的女人,生氣時只會冷冷刮他幾句,以不示不平。
他弄不懂她亂七八糟的情緒,卻樂觀地想,女人嘛,總會過去,除非是更年期,青春,去不復返,情況才會一路壞下去。因此,他也沒花太多心力去處理,倒是七號鞋女孩讓他有些失落。
他再沒碰見她,一個月了,他常有意無意繞到兩人初見面的鞋店,製造第四次偶遇,以證明他們有緣分,他要對她說:「有緣分的男女該順應天理,成為好朋友,不應該在兩人中間畫國界,尤其在柏林圍牆已經倒塌、冷戰時期早已結束的今天。」
但老天似乎不造成他的想法,偷偷地將緣分收回去。
還會再見面嗎?她真的因為害怕病毒入侵,把自己放在圈圈內?她有沒有照他的建議,試著和前男友建立友誼,然後由他來扮演新男友,去刺探對方女友的實力?
她是個好女孩,才見過三次,他彷彿認識她,認識了一輩子,奇怪吧,即使是一起長大的羽秋他都無法談得那麼多、那麼深入。
手機響起,來電顯示是羽秋。
「我快下班了,你要過來,還是我過去接你?」
他們約好了要去小妹的新居拜訪,可丹搬新家都搬了一個多月,他和大哥都還沒去參觀過。
「今晚我有約會,不能陪你去看小妹,你要自己去嗎?」
「當然。」
小妹又欠下一屁股卡債,需要他去施展親情,他再不出現,電話會接到手軟。
「對不起,下回我再跟你一起去,幫我跟小妹道歉。」羽秋說。
「沒問題,你們那麼熟,她會諒解的。」只要他的支票面額夠漂亮,可丹有什麼不能諒解?「我從小妹那邊回去前,要繞到你約會的地方接你嗎?」
「不、不必,只是幾個同事,你知道的,她、她們很會玩,一鬧起來都要鬧到三更半夜。」她支支吾吾。
「好吧,自己注意安全。」
「別擔心,我會讓家裡的司機來接我。」
「那就好,我掛電話了。」他試著當個稱職的未婚夫,儘管羽秋常批評他不懂愛情。
拿起西裝外套,這個季節不是需要加外套的季節,穿西裝純粹為了某種微分的表徵。
手工西裝、手工襯衫,連鞋子也是純手工訂製,他每年飛往英國考察時,都要多待個幾天,到這些傳統的手工專門店走一趟,讓師父量身訂作。
普通西裝難道就不能穿?有一些幾百萬塊的名牌西裝也不錯,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奔波?因為啊,男人和女人一樣,也想在身上創造驚歎號。
他從沒研究過這種行為的背後意義,但七號鞋女孩的說法,讓他對於小妹的購物狂行徑多了幾分體諒。
聽說可丹又想重拾音樂,很有趣,小時候他們以為她是音樂天才,媽媽找來無數個名師教她,後來她什麼也不是,連音樂大學也沒念,哪裡知道,二十幾歲了,她又受到音樂感召。
所以啊,人生沒有什麼事情是百分之百確定的。
******
她錯了,在節省一個月,勉強還掉信用卡的部分負債後。
她應繼續自立自強、處變不驚、堅定不移的,可是,當她看到這雙金色的高跟鞋同時,心底有個聲音對她說:瞧,你做得那麼好,好女孩值得嘉獎,買一雙鞋子犒賞自己吧!
雖然同時,也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冒出頭:享受不是債務人可以做的事,哪天你變成債權人時,金色高跟鞋一樣會躺在原處等你。
可惜,後面這個聲音太小,一下子就被前面的「Go、GO,心動不如馬上行動」給打壓。
於是,她買了,然後她很清楚,自己將會死在鞋堆上。
唉,她做錯事,做錯事的女人應該很沮喪、很疲憊,很想捶打自己的笨腦袋,可是她不想這麼做,只想穿著新鞋在光潔的花崗石地板上,走來走去,觀賞自己曼妙的雙腿。
叩叩叩,聽鞋跟敲打在地面的聲音多麼清澈響亮,瞧它的鞋形多麼適合你的腳,你好幸運,天生一雙美腿,適合各式各樣的高跟鞋。
不對、不對,她不應該這樣子催眠自己,她必須勵精圖治、奮發向上。
轉個念頭,她振奮精神,對自己說:「這雙鞋可以讓你到柏克萊吃五十次簡餐、坐一個月的計程車上下班、買五百包袋裝泡麵……天,你真浪費!雖然你不能否認它真的好看到不行,如果穿這雙鞋子搭上PRADA銀灰色斜肩洋裝去聽音樂會的話……」
唉,她的勵精圖治到後來,又變化方向。
趙詠辛啊趙詠辛,買下鞋子後,你哪還買得起音樂會門票?
不行,她得把那本「與卡債說拜拜」,再拿出來複習、落實,以創造美好的未來。
捨不得脫下鞋子,她拿起書,一面讀一面欣賞腳下的金黃色光暈,無預警地,門鈴響起。
誰?找丹丹的吧,她沒讓人知道她住在這裡,原因是不想讓旁人誤解。
你知道的,高級住宅區和時尚美女容易讓人作聯想。沒錯,就是和包養之類有關的想像。所以,她沒在公司裡留下新住址。
她走到大門邊,打開,瞬間,門外門裡同時響起驚呼聲。
「你、你……」
詠辛倒退三步,他那麼神,居然能找到這裡!?他是神探福爾摩斯投胎轉世,或者科學昌明的今日,真的有緣分這回事?
「你、你……」
他和她一樣訝異,他的確想和她四度偶遇,他的確踏破鐵鞋無覓處,可他沒想過,她會出現在可丹的新公寓裡。
五秒鐘靜默之後,兩人再次異口同聲。
「你怎麼在這裡?」
「你怎麼在這裡?」
「好吧,我先說,我是可丹的同事兼室友。」詠辛把話搶先挑明。
「你的同事兼室友,正好是我的親生妹妹。」
第一次,他覺得慶幸,慶幸當年母親把妹妹生下來。他一定要對可丹好一點,不對不對,要好很多點。
他的情緒起伏不定,一樣不是更年期,可是他臉泛紅潮,手心腳掌發熱,看見她,圓滿了他連日思念。
「可丹的哥哥?那你是沒人性的大哥,還是缺乏手足情誼的二哥?」詠辛沒多想,可丹老掛在嘴邊的話直覺溜了出來,猛地她搗住嘴。
唉呀,說錯話了,丹丹房子借她住,她怎能弄得人家兄妹鬩牆!?苦惱!
「可丹這樣形容我們?」禮評一曬。
這話不是他第一次聽到,有趣的是她的表情,那種做錯事又找不到話可圓的尷尬。
「是你們把她趕出家門。」她挺身替可丹說話。
詠辛讓開,把他迎進門,她不能不讓,怎麼說這裡都是陸氏財產區。
他大刺刺坐進沙發裡,接續剛剛的話題:「你不知道她有很嚴重的財務控制問題?」
「你是指她的購物慾?」
「她買東西永遠不看價格,出手大方得讓人頭痛。」
你見過有人買一百塊的便當,拿一千塊叫老闆不用找的嗎?你知道高中旅遊,同學往許願池丟一塊錢時,她丟的是五十塊?她開車被撞,明明是對方錯,她還遞名片表示願意全權負責,只為了想快點逃離現場。
養出這種妹妹,是他和大哥的共同責任,所以無論如何,他們都得在丹丹出嫁前,糾正她的壞習慣。
「我以為這是千金小姐的風格。」
「並不是。」
他拿起她剛剛在讀的書,掃她一眼。與卡債說拜拜?她也有這方面困擾?果然物以類聚,什麼人交什麼朋友。
「書是丹丹買的,我只是無聊拿來看看。」她替自己的行為作解釋。
他沒回答她的解釋,反而指指她腳上的新鞋,說:「很完美的驚歎號。」
詠辛聳肩,白解釋了,她的敗家全寫在腳上。
禮評笑笑,改變話題:「上次那個……」
「哪個?」
「你和你男朋友,有聯繫嗎?」他對於扮演她的假男友一事,深感興趣。
「有,不過是他打給我,不是我主動。」
她想不透,都分手了,繼續牽牽絆絆有什麼意思?
他說他擔心她的情緒,好笑對不?在他提出分手當下,她的情緒與他再無關係,打電話關懷?示免多餘。
他連連打來好幾次,告訴她,兩人可以當朋友,偶爾相約吃飯看電影。她也想用釋懷、大方來向他宣示,他在她心中已經是過去式。但每次她都在電話這頭咿咿嗚嗚,也許女人還是小心眼,想放掉不平、重新建立友誼,比男人來得困難。
「為什麼不打給他?」
「打電話做什麼?留他還是求他?」
留他?免他留下,留來留去留成仇;求他?這世界還有一半人口是男的,她不是非要他不可。
「你說過,想見見第三者。」禮評提醒她,她曾經想要「要哪裡跌倒、在哪裡站起來」。
「女人善變,你不知道?這段日子,我想了一些,如果宣承和那個女人分手,我能不能盡釋前嫌?」
「結論是……」
「我不要他回來。」
她想透了,要斷就斷得乾淨,她再也不肯讓惡劣心情主宰自己。
「這麼有骨氣?」
每次和她多談兩句話,他便不想停下來,他知道聊天是很浪費時間的的行為,對於他這種忙到不行的男人,壞習慣養成很要不得,但他沒辦法停止這份喜歡。
「和骨氣無關。」她倒兩杯開水,遞給他一杯。
「那麼和什麼有關?」
「信任感。有了前車之鑒,就算復合,我也會常常擔心,他會不會兩次三次不斷發生外遇問題?對我而言,他的信用已經破產。」
「就這樣割捨了,不怕後悔?」
她是他見過最阿莎力的女人,他以為分手後,女人一定會號哭狂叫、暴瘦五公斤,要向所有人哭訴男人的惡行,才能漸漸恢復正常情緒,沒想到,她比開刀病人的恢復期更短。
「我痛恨爛打死纏。」
「我欣賞你的豪氣。乾杯!」
詠辛碰碰他的杯子,仰頭喝光開水,收下他的欣賞。
「今天是我們第四次見面,我想上帝已經證明了我們非常有緣分,除非你打算搬離這裡,或者不再去雜誌社上班,不然,我可以輕易從可丹身上獲得你所有資料。之後,要創造第五、第六……第兩百次偶遇,對我而言並不困難。」他是說到做到、對自己言論百分之百負責任的好男人。
「你不必工作賺錢?」她暗諷他很閒。
「對我而言,朋友們比工作更重要。」他湊近她的臉,近得她臉紅心跳。
「你真的很缺朋友哦?」她退後幾公分,仍然脫離不了他的威脅。
「對,我的長相不好,很多人深信與我做朋友,會帶來衰運。」
好噗哧一聲笑開,因為他的說法。
他的五官沒有長壞,頂多是笑容不真誠,見他笑,就覺得自己好像被他算計,這樣的他,的確不容易交到朋友。
「怎樣?」他再問。
「什麼怎樣?」
「我們是朋友了嗎?」
他都說了要創造兩百次偶遇,她還能反對?詠辛微點頭,他用力一擊掌,攬上她的肩膀。
朋友,是一生一世的事呢!
禮評快樂地提起新話題,從沒有人性的大哥說起,他介紹了家人、事業、未婚妻,所有不該隱瞞好朋友的訊息,他通通傳達到她心裡。
就這樣,他們又聊了整晚,直到可丹從名牌店滿載而歸,收下禮評兩百萬支票,開心地抱住他又叫又跳。
今天,不管是丹丹、禮評、詠辛、羽秋,還是宣承,所有人都很開心,他們做讓自己愉快的事情,消磨了輕鬆美麗的夜晚。
******
他們真的是朋友了?詠辛還不是很確定。
她的性格不孤僻、她的行為不怪異,她是最正常不過的女人。
在辦公室裡,即使老總對她偏心,她並沒因而被同事排擠過;她的陞遷比同期進公司的朋友快了一點,也沒見朋友多說話;就是掛著上司身份,一團人要去聚餐、慶功時,也總有她一份。
這樣形容,應該很容易理解,她真的是那種個性不壞、頗受愛戴的人物。
因此,她朋友眾多,是否要多交一個朋友、少交一個朋友,對她而言,從來不是困擾。
可,陸禮評困擾到她了,她不是太想和他當朋友。
為什麼呢?他說話言之有物,體貼、樂於傾聽,和他在一起,輕鬆愉快。他是個標準的紳士,這樣的人很適合當朋友,她怎就是有那一點點不樂意?
硬擠出合理說法吧,嗯……他的笑容太醜。
他們常常一對話便沒完沒了,往往是她發現不對了,發覺兩人的距離曖昧得過分,才急忙將他推出封鎖線,強調起「普通朋友」,然後別開臉。
可他從來不理會她的拒絕,他是那種舌燦蓮花型的男人,總有本事說著說著,說得她忘記前一秒鐘的態度,接著違反意志地跟著他,去做他提議的事。
是不是很扯?她向來聰明,怎一到他面前,累而易舉就讓他擺弄了去?交這種朋友,是不是自找麻煩?
詠辛轉頭看牆上時鐘,不早了,暫且把禮評丟到腦後,工作重要。
今晚,時裝設計協會獎在國父紀念堂舉辦頒獎典禮暨服裝展,這是服裝界的年度盛事,各家記者會在這裡殺掉大量底片,而詠辛任職的雜誌社專提供各種名牌時尚消息給讀者,當然不能缺席。
她不當記者很久了,但碰到這種盛大展覽,老總還是希望她親自出席,所以,她要穿得美美的,加班。
她將頭髮挽高固定後,用卷髮器將髮尾捲出幾個漂亮髮卷,並在上面用髮夾固定起一串細細的K金髮飾。她選了一套GUCCI綠色緞面高腰洋裝,簡單搭配Chanel的翡翠耳環,腕間也戴上翡翠玉鐲,沒有太複雜的裝飾,她把自己打扮得高貴典雅。
拿起Capucine Pochtte的緞面晚宴包,三十分鐘後,詠辛抵達會場。
記者證讓她拿到不少小禮物,這是她喜歡參加這種發表會的原因,各家廠商希望記者們能多報道一些他們的新產品,都會準備一些印了廠商名字的絲巾、香水、口紅、別針等分送給記者。
為了這些小贈品,可丹還埋怨老總偏心,不把採訪機會讓給她。
只是,她哪需要這些贈物,她隨手一刷,什麼樣的名牌貨買不到,不過貪小便宜是全天下女人的共通點,重點在於樂趣,而非拿的東西的價值。
睜大眼睛,她一手拿錄音筆,一手抱著新的衣服型錄。
明天到辦公室,這些目錄肯定會引起同事間熱烈討論,這是身為女人最快樂的時候。
和她搭配的攝影師早在政商名流當中尋找最上相的人物拍照,而她找的是「話題」,大家都說記者唯恐天下不亂,這話有幾分道理。
看到了,台鋼的董事長帶了那位他稱之為「乾女兒」的漂亮美妹在角落調情,他一面替她戴鑽石項鏈,一面在她耳邊親吻,這對「父女」的感情不是普通好。
詠辛從包包裡拿起數位相機,對準他們,按下快門,當然,她賣是是時尚,會把重點擺在「乾女兒」的Marc Jacob草綠色鑲黑邊洋裝和Chanel鞋子上。
正當她「賣力工作」時,眼波一轉,遠遠地,她看見陸禮評。
啊!越不想碰見的人越會撞上,吐吐舌頭,她背過身,想趁對方還沒看見她之前逃掉。
可惜的是,他的腿比她整整長二十公分,隨便跨兩步,就跨到她身邊。
「嗨,又見面了。」
他上下打量她,帶著欣賞興味。
這男人,他不曉得這種眼光容易讓人會錯意?
輕咬唇,她擠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若他是她的男朋友,敢用這等眼光看別的女人,她一定賞他吃黑輪。
「你打扮得很漂亮。」禮評的眼睛越飄越不安分,他覺得她當記者太浪費,也許做時裝模特兒更適合她。
「謝謝。」
她的眼睛四處轉,想找一個熟悉人物湊上前攀談,避開他灼熱眼神。
「結束後,有沒有想去哪裡坐坐?」他靠近,在她耳邊低語。
「沒有,我得把新聞稿寫出來,明天一大早交件。」退兩步,詠辛伸手猛扇,他不只眼光灼人,連體溫也高得熱死人。
「那我帶兩瓶紅酒到你那裡去?」
上回,他們聊到二十世紀是男人還是女人主導全世界時,可丹回家,打斷他們接近辯論的聊天方式。
這幾天,他老想再次上門,和詠辛再做一場辯證,至於題目……什麼都可以。
總統制或內閣制、高中該不該社區化、宗教與科學……只要是和她對答,他的心情就會愉快得很,她是他認識的女人當中,最有見識的一個。
該死!他目光曖昧,出口的話也曖昧得讓人想鑽地洞。
什麼叫做「帶兩瓶紅酒到你那裡去」!?這段話要是被哪個記者斷章取義刊出來,大標題肯定是「穿著GUCCI的狐狸精」,隔頁放一張穿著空姐制服的女人拿面紙擤鼻涕。
「我不知道陸先生對時尚名牌也感興趣。」她退兩步,刻意表現出客套疏離,讓大家看見,「他們真的不是很熟」。
「我打算找幾家名牌廠商簽約,請他們入主飯店商店街。」
所以,他也是來加班的?
管他,反正與她無關。別開頭,詠辛假裝忙碌,拿起紙筆,隨手寫下幾句話,然後拿起數位相機隨便拍照。
「你怎麼過來的?」他不離開,硬是黏在她身邊。
「飛來的。」她沒好氣地回他一句話。
「很好,結束後我在門口等你,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
這回,不等她回話,他先行離開,才轉身,他就遇到熟人,不像她,找半天找不到半個認識的人。
她抬高下巴,故意和禮評走往相反方向,她在心裡偷偷說,愛等就去等吧,反正她不會出現。
第五章 不堪的真相
禮評說好在門口等,結果卻在詠辛背後等。
服裝展結束,她轉身就看見他,偷跑計劃泡湯。她本想從後門離開,誰知他棋高一著。
「走了!」他拉起她的手,她怕被眼尖記者拍到,輕輕地掙脫,領先走在前面。
他不是帥氣型男人,他的五官嚴肅,眉毛太濃,身高太高,不說話時會帶給人威脅感,唯有額前微亂的卷髮,稍稍柔和了他的臉部線條。
她見過他和旁人交談的模樣,內斂、沉穩,與對方保持了一定程度的距離,跟和她聊天時叛若兩人。
她不太懂,同樣的語調、同樣的五官,怎會帶給人截然不同的感覺?
是他在同她對望時,眼神加入三分溫柔和五分誠懇,還是他說話的內容太誘人?她不知,她只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對他「欲罷不能」。
知道嗎?對一個有婦之夫「欲罷不能」,是相當危險,於是,她不斷提醒自己,與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走出宴會廳,司機已經在馬路旁等他們,這男人,跟得這麼緊做啥,怕她跑掉嗎?痛!手掌揉揉額頭,他的胸膛是用鋼筋水泥灌的哦!
她想對禮評說,她累了,要回家休息,沒想到一回頭,她撞進他懷間。
「你在對我投懷送抱嗎?」
他似笑非笑,聲音自高處往下飄,她的耳膜接收到投懷送抱這句成語時,匆忙退開。
沒料到,她的鞋跟踢到石頭,踉蹌一下,眼看重心不穩,整個人就要往後倒,禮評忙伸手相助,這下子,她的投懷送抱變成他的佳人在懷。
臉炸出鮮紅色澤,像果汁機裡打碎的西瓜肉。
她的呼吸急促,心跳狂亂,體溫節節上升,他的氣息讓她的交感神經紊亂到極點。
「放開我!」她咬牙切齒地說。
「我沒說不放。」他不理解她的反應。
何必生氣?他們是朋友啊!拉開車門,禮評把她塞入後車座,等詠辛回神時,她已經坐在豪華加長型轎車內,手端著一杯發泡礦泉水。
「你在躲我?」坐在她身邊,他淡淡指控。
什麼?她嗆了下,咳兩聲,發泡水從她的食道竄出來。
「前天我去找你,可丹說你在房間,我敲門敲很久,你都不開。」這是白敘,沒有添油加醋,只有簡單陳述。
她是在躲她,當朋友這事,仍然在她心底掙扎,至於上次的點頭同意,那單純……漿糊蒙心。
「我睡著了。」她強辯。
「你的電燈開著,聽見我敲門,電燈立刻關起來,門縫下的光影告訴我,你沒睡,只是不想理我。」
他看她,視線膠著,她說謊的功力太差。
白癡,她幹嘛關燈,此地無銀三百兩啊!難怪他約在門口,卻等在她身後,因為他知道她一定會躲。
「說吧,為什麼躲我?」他要追根究底。
因為她的免疫系統對有婦之夫過敏,因為他的笑容很醜,眼神卻太溫柔,因為他很輕易便能操控別人的意志力,讓她對「欲罷不能」上癮。
這麼多因為,綜合結論是,他對她──很有吸引力。
「這是今天的討論主題?」她往左邊挪挪,攤手聳肩,用手勢表現不耐煩。
「你不喜歡?」
禮評居高臨下,年歲她發線處有一根白頭髮,少年白啊?她的脾氣肯定不佳,拉起她的白髮,他考慮要不要拔掉。
她伸手揮開他,沒料到他抓得老緊,這一揮,連同自己白頭髮一併扯下。
痛!她厥嘴瞪他,他把白頭髮垂在她眼前晃,讓她知道,他是為她好,就像他挺身當她的朋友一樣,也是為她好。
「聰明男人不會找這種話題為難女人。知不知道,找借口回答你,很累人?尤其我才剛剛加完班。」她不信都這樣說了他還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果然,他妥協。「好吧,饒你一次,下不為例。」
「陸禮評,你是真的沒朋友,還是誆騙我?為什麼非要與我當朋友?」
這點,她百思不解,如果他說他被她的美貌迷惑,她還比較容易理解,偏偏他對她的女性特質不感興趣。
「我要先回答哪一個問題?」
「隨便。」能滿足她的好奇心就行。
「我沒有朋友,一個都沒有。」他實話實說,老實得讓人寄予同情。
「什麼?」
「不必再問一次,你的聽力很正常。」他拉拉她的耳朵。
這男人,這麼愛動手動腳,他當她是可愛動物區的草食性動物?她推開他的手,意思很明顯,他需要控制自己的不由自主。
「高中同學呢?大學、研究所同學?」詠辛問。
「沒聯絡了,再聯絡的,不是希望我替他們安排工作,就是想賣我直銷商品。」他委屈道出。
她莞爾,沒錯,她也常被久久沒見面的同學鼓吹加入會員,買一堆沒用的商品堆在家裡面。
「我想,你一定沒買半樣,才沒人肯繼續跟你聯絡。」詠辛猜。
「對,我也不肯幫老同學安排工作,有本事的話,他們要在公司招聘人員時,想辦法進來。」他的公司只用有能力的員工,不用後台硬的人員。
不過五分鐘,他又想碰她的臉頰了,那股衝動很像小時候看見壁虎,忍不住想去踩斷它的尾巴,看斷掉的尾巴在地上亂蹦亂跳一樣。
「你這樣子不行,他們會在背後批評你是不懂人情事故的傢伙。」她說。
「相信我,他們說的話更惡毒。」
「比方?」
她是怪物,一聽到惡毒的話馬上精神大振,忘記自己「剛加完班,很累,想回家休息。」
「他們說我是銜著金湯匙的二世祖,不必努力,就有現成職位等我,說我贏的不是能力,而是落土八字命,但風水輪流轉,像我這種不懂變通的人物,早晚會被淘汰,而我接手的公司將晚景淒涼。」那些同學言之鑿鑿,好像各個都是精通易經面相的算命師。
「你被淘汰了嗎?」她反問。
「並沒有。」
「公司因為你的接手,變得晚景淒涼了嗎?」
「也沒有。」
「是了,下次再有人這樣批評你,你就大方告訴他們,金湯匙不是人人都銜得起,沒本事的人就是被燙得唇穿舌爛,也咬不住一把銀湯匙。」
她的說法引發他的笑聲,咯咯咯,有點像木須龍,但是奸詭狡詐的樣子不見了,多出兩分真誠。
她看呆了,傻傻地盯著他眼角細紋。
糟透了,她的審美標準逐漸下降,否則怎會對著他的醜陋笑臉發呆?
車子在預訂的法國餐廳前停下。
瞧,他就是有本事把她的注意力引開,讓她忘記堅持回家這件事。
「這家的烤肋排好吃極了,魚子醬也不壞,最棒的是田螺,沾了羅勒醬的田螺,比法國當地做的味道更棒。」
「我只對香蒜麵包感興趣。」她撇撇嘴,不甘心自己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地妥協。
「這種話千萬別讓主廚聽到。」說著,他推門進去。
一反平常,寧靜的法國餐廳今日很熱鬧。
有人借餐廳場地向女友未婚,前面的精彩鏡頭詠辛和禮評錯過了,進門時,他們只看見拉著小提琴的樂者,在桌邊彈奏「今天你要嫁給我」。
「你蹲低一點,我看不見男女主角。」
詠辛在他身後,搭著禮評的肩膀一上一下跳不停,哪個女人肯錯過浪漫的故事?
禮評挪挪腳步,讓詠辛擠到他身邊。
她踮起腳尖,好不容易才看到穿著粉紅色小禮服的妹妹捧著戒指,走到桌旁,女主角坐在椅子上,抱著九百九十九朵像微愛情的鮮紅玫瑰,顯得有些侷促,而男主角單腳跪在地上,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說:「請你嫁給我。」
用餐客人聽見了,紛紛拍手鼓噪:「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
氣氛熱鬧極了,連詠辛都忍不住想拍手,可是,是她眼花嗎?她怎麼會感覺男主角的背影好像他?
女主角望著男主角,四目相交,她半垂眉,不說嫁也不說不嫁,只是淺淺笑著。
這是溫馨而甜蜜的場面,週遭的彭躁越來越大,有人笑、有人吹口哨尖叫,突地,眼前一切變得不真確,尤其在男主角偏過頭後……
詠辛終於看清楚了,她臉色微變,皺起眉頭,退開幾步,退到櫃檯後面。
果然是他,用一隻GUCCI手錶和她分手,又不斷要求繼續當朋友的前男友卓宣承。
動作真快,才認識幾個月,他就迫不及待向對方求婚,而他們認識整整六年了,他從沒動過結婚念頭,這回,想必他很珍惜他的「何德何能」。
她不愛認輸,卻不得不承認自己輸得狠狠,那女人肯定有她拼了命也努力不來的優點。
詠辛太專注於自己的狼狽,沒發現禮評的臉色不比她好,他凝肅嚴厲的眼光朝前方射出,連一旁的侍奉者都忍不住退開幾步。
這時候,女主角說話了,她說:「宣承,太意外了,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沒關係,我不會強迫你。我願意用全部的生命來等待你的決定。」
宣承的話太感人了,又引來周邊一陣熱烈的掌聲。
禮評冷笑一聲。
他的直覺和詠辛不同,碰到事情,他不是躲開,而是大步走向前。
「我以為你在飛機上,沒想到你在這裡演出浪漫偶像劇。」他寒冽的聲音插入男、女主角中間,讓女主角的「意外」倍數成長。
他沒有誇張舉動,只不過冷酷眼光向旁邊逐地掃過,一時間,之前鼓噪的觀眾噤若寒蟬,紛紛低下頭,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餐點上。
端戒指的妹妹被禮評的表情嚇哭了,奔到母親懷裡,再也不敢抬起頭來,小提琴手放下弓,識趣地退出場邊。
羽秋欲言又止,看看宣承,再望望禮評,突發狀況讓她找不到台階下。
所有人的眼光都偷偷地瞄著禮評,卻不敢正大光明。
「禮評,你怎麼會在這裡?」
羽秋放下玫瑰花,手足無措,她不會在這個時候求饒,她有她的自尊跟驕傲,何況,在求饒之前,她得想好說詞,如何向未婚夫解釋這一切。
「我終於瞭解,為什麼你始終不肯結婚。」
他還以為兩人都需要自由,不願被束縛,怎知原來是她的行情太好,騎驢看馬,以便尋找更出色的選擇。
只不過……出色?他輕鄙地刷了卓宣承一眼,輸給這種男人,他實在是……無話可說。
「你別誤會,宣承只是我的朋友,我他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你肯給我一點時間,我……」
她話未說完,他轉身直接面對宣承,男人之間的事,由男人面對面解決。
「如果你是紳士,應該在向她未婚之前,先徵求我的同意……哦,請容我自我介紹,我叫做陸禮評,是羽秋的未婚夫。」
他在笑,那種百分之百奸詐詭譎、充滿心機,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笑。
「你……」宣承語頓。
「想到該徵詢我的意見了?很好,我同意了。請繼續你的求婚進行曲。」
話撂下,禮評頭也不回地走出餐廳,他徹底破壞了卓宣承精心佈置的未婚驚喜,童話故事沒有出現預料中的結局。
詠辛追隨他的背影,離去法國餐廳,快步前行。
剛剛那幕太震撼人心,她知道他心底混亂,知道他比她更不好受,未婚妻變心……那不只是自尊問題。
她不知男人面對感情生變會有什麼反應,但她明瞭,不管誰被背叛,都會紊亂,都會失措。
只是,命運安排未免巧合到過分,誰料得到宣承的「極品水晶」,竟是陸禮評的Alberta Ferretti未婚妻。
世界比她想像中更小,看來她是白擔心了,並非她過份,意圖搶走空中小姐的優秀未婚夫,而是空中小姐搶走她相識多年的男朋友,徹底破壞她的人生計劃表。
這段日子,她告誡自己千百次,宣承不值得她傷心,可是再次見面,她仍然不舒坦。
是心情尚未放下嗎?不知道,她就是不想看見他,遺忘舊事需要光陰相助,沉澱才能教人心平。那麼禮評呢,他一樣需要空間弭平憤恨吧。
退兩步,她留給他更大空間,不想他受她干擾。
只是,詠辛弄錯了,禮評並沒有那麼生氣。
他見過的大風大浪太多了,一個刻意搞出來的虛偽浪漫,尚沒本事打擊到他。
當然,他多少會不舒服,他好面子、驕傲,而且不服輸,輸給那樣的男人,他覺得有失顏面。
他走路,是為了思考後續問題,不是為了解決怒氣。
要把羽秋搶回來,讓對手痛心疾首嗎?
從羽秋企圖向他解釋的情況下,要將她從那個不起眼的男人身邊搶回來,並不困難,重點是,他該怎麼解讀兩人關係?
假裝對今天的事情不介意?相信那個男人純粹是自作多情?或者直接選擇放棄和羽秋的婚事,再想辦法讓兩個人安全下台,不做情人當朋友?
但他們是世交,最近兩家又打算攜手進入歐洲名品市場,許多前置工作都進行作業了,他能為羽秋停擺計劃?
不,這傷害太大,他得做過評估後,才能下決定。
兩個小時二十七分鐘。
他的兩條腿沒時間概念,它們不斷交叉往前行,沒想過跟在後頭的人會很累。
詠辛微微喘氣,這下子,不管有沒有加班,她都累到想癱在路邊,一動不動,讓人背。
她以為人類經過長期進化,雙腿功用已經沒有古人好,哪知道禮評是尚未進化品種,將近一百五十分鐘,他街產的速率沒有變慢過,一步一步穩穩踏實地走,彷彿目標就在前頭,他要奮戰不解,不達目標不罷休。
猶豫半晌,她鼓起勇氣、加快腳步,小跑步到他身側,屏氣,伸出自己的手心,輕輕地握住他的大掌。
他回頭,這才發現她。
「知不知道,就算穿KONNETH COLE的鞋子走兩個多小時也會累?」她試著微笑,抬抬腳,讓他看看女人踩高蹺多辛苦。
他以為她不在了,沒想到她竟在他身後跟兩個多鐘頭,在厘不清頭緒時,發現有人始終相陪,這感覺真的很棒。
二話不說,他轉過身,用力將她攬入懷裡,緊緊、緊緊的。
他很大只,擁抱就這樣撲天蓋地壓過來,讓她有些措手不及,不過……給予剛失戀的男人安慰,這是基本的同理心。
環起他的腰,她的右手輕輕、輕輕地拍著他的背,若是不突兀的話,她不介意為他唱一首搖籃曲,安撫他的心情。
他汲取她的髮香,有她在懷裡,奇異地平定了他胸口的紛亂,那麼擅長平亂啊……在古時候,她一定是了不起的花木蘭。
她又香又軟,明明沒有殺傷力,卻一口氣殲滅了他的挫敗感。他喜歡抱她,最好能抱上一百年,抱到他們都成了堅硬化石,那時候,她在他心中,仍然是最柔軟溫柔的。
許久許久,她的聲音自他懷中鑽出來:「可以幫個忙嗎?」
「什麼忙」
他沒有放手打算,抱她的感覺太好,好到他貪念起,考慮要用什麼方法才能把她留在自己的胸口。
「下次,你想徒步遠足前,先通知我一聲。」
「做什麼?」
「我有一雙CREATIVE的金色運動鞋,走起來比較不累。」
他笑,即使心情很糟。
彎下腰,他打橫抱起她,邁開大步,將她抱到公車站前的椅子坐下,蹲低身,他替她除下鞋子、揉揉腳丫。
好小,原來哈比人不是只有身量小,她的頭也小,他伸張五指就能抓起,她的手一樣很小,要兩隻並用才能拉住他的衣角,最可愛的是,她的腳也小得不得了,他的大手一握就能握住。
「如果現在不是凌晨一點鐘,公車停駛的時間……」
「怎樣?」
「我不會允許你做這種暖味動作,即使它真的好舒服。」伸伸懶腰,她滿足地歎口氣。
「太介意旁人眼光,不是好事。」
「你從不介意旁人眼光?」
「我比較介意自己怎麼想。」
「所以你不考慮未婚妻的面子,直接衝上前,把兩人羞辱一頓?」這種事打死她,她都做不來。
「我羞辱他們?趙詠辛,你顛倒是非,指鹿為馬,請你搞清楚,到底是誰羞辱誰?」
若這件事情往上報,他父親不從美國直接跳回台灣,將季家上上下下「羞辱」個透徹才有鬼!
「還生氣?」她側臉,細瞧他的表情。
「不是生氣。」他是錯愕,是尚未找到對策,若他確定了該怎麼做,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正常,「你有沒有看到那個男的?」
「有。」且看得心情大受打擊。
「身高那麼矮,五官擠在一起、頭髮粘到像鋼絲,我敢保證他髮膠至少用掉兩瓶,還有那頭俗到不行的眼鏡和穿著……」
趙詠辛噗哧笑出聲,還說不生氣,明明就是氣到不行。
「我知道,他很台」她接話。
「對,就是這句。」羽秋瞎了嗎?拿那種男人和他相比較,簡直是對他莫大污辱。
「如果我告訴你,地球很小,那個被你批評得體無完膚的男人,正好是我的前男友,你的感覺會不會好一點?」至少同仇敵愾贏過獨自悲哀。
「什麼?!」他大吃一驚,「你是說那個害你連御飯糰都吃不下的男人?」
「對,但後來我吃了牛排和海陸大餐。」她不吃虧啊,胖三公斤,多一個小鴨霸朋友,說不定,她還得感激宣承的分手提議。
「那個和他接吻像在嚼青箭的男人?」
「對,今天晚上,他口袋裡應該擺了不少條青箭。」如果他想對羽秋逾距的話。
「那個為了漂亮空姐……」哦哦,他接起來了,地球的確小得很可憐。
她瞭解地點頭又點頭,緩聲地說:「沒錯,就是他。」
「趙詠辛,你挑男朋友的眼光真的很差。」他盜用她的話。
「幸好我挑鞋子的眼光不錯。」她接出下句,兩人相視而笑。
「為什麼選他?你的條件那麼好。」不管是羽秋或趙詠辛,配上那樣的男人都是暴殄天物。
「他很溫柔。」她中肯地說。
「他會替你揉腳?」他抬起也的腳,揉得很盡心,斜斜濃眉、斜斜眼,加上「邪邪」的眼光,他成功將她逗笑。
「好吧,你的溫柔贏他一點點,但是他很幽默。」她再舉出實例。
「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跳天鵝湖給你看,讓你見識我的幽默功力。」
「他對女人很用心,常常會製造小驚喜。」
「像晚上在法國餐廳裡那樣?」
「嗯,類似。」只是他從未向她求過婚,所以,將她和羽秋擺在一個天秤上,她略遜一籌。
「你的腦袋裝漿糊哦!那不叫做浪漫,叫幼稚。」他不屑地起身,坐到她身邊。
「陸禮評,你知道男人和鞋子一樣,都分兩種嗎?」
「哪兩種?」
「一種是設計漂亮,穿起來卻不怎麼舒服的,像這一雙。」她指指地上的高跟鞋。
「另一種是穿起來舒服,設計卻普普,像你沒穿出門的那CREATIVE運動鞋?」他接話。
「對,卓宣承是後面那種,他體貼溫柔,常常比我還早一步想到我需要什麼,任何事我都可以向他求救,他會盡心盡力想辦法替我解決,就算解決不來,他也會一直在我身邊陪伴著我。」
他是個好男人,好到即使分手,她都沒辦法多說他一句壞話,何況那隻手錶……她相信,花掉他不少積蓄。
她的講法讓禮評想起羽秋的埋怨,是不是他真的不懂愛情,不懂女人?
「怎麼不說話?」詠辛問。
「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他突如其來地說。
「說說看。」
「以後,碰到任何事都向我求救,不要去找別人。」
「為什麼?你想學著做好穿耐用,而且設計院新穎,會讓人眼睛一亮的多功能鞋。」
好驕傲的男人,處處都要贏人。
詠辛微笑,從包包裡拿出東西,放進他手裡。
「口含錠?」他低頭看,還是他吃慣的牌子跟口味。
「不,是上回向你借的幸福,還給你。」
「你不知道我很大方?」
「什麼?」她沒聽懂。
「幸福給了你,我就不會要回來。」
「那麼……我妳一起分享。」她倒出幾顆口含錠,一人一半,妳芬芳清新充斥口腔。
她握起他的手,這回詠辛打心底將他當成朋友,解開心結,她再不擔心自己是不是變態,她想,他們會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詠辛回到家,以為失戀的陰影已經隨風而去,她沒問題,禮評一樣能解決問題,誰想得到,家裡還有另一片失戀陰影。
唉,愛情這種東西,真的很麻煩,在工商快速發展的現代,它的存在實在不符合經濟效益。
她走到沙發邊坐下,可丹一看見她,馬上摟住她的脖子,嚶嚶啜泣。
愛情把晴天娃娃變成了林黛玉,多無奈的事情。
詠辛沒說話,輕拍可丹的背,靜靜等待可丹情緒平復。她猜,她需要發洩。
「我以為他有一點點喜歡我了。」可丹說。
她瞭解,不然可丹不會天天在家裡面練鋼琴,不會每首曲子 都彈出戀愛的甜蜜風情。
以前,詠辛不知道可丹會彈鋼琴,現在,她對她的琴藝佩服得五體投地,她方知,可丹的天份不是只有刷卡或付現。
「那一次,他把我拉進他家裡,我以為……」
她記得那個笑話,她們談過好幾次,每欠說每欠笑,兩個女人像花癡般笑鬧成一團。
那天夜裡,可丹以為王子想要對她那個那個,害她心頭小鹿亂撞,撲通撲通的。
她一方面想像自己守護了二十幾年的貞操,將要奉獻給白馬王子,感覺又驚又囍,一方面想著她外面穿得很平民,裡面卻穿了一套上萬塊的LISE CHARMEL內衣褲,擔心偽裝將要穿幫。
她嚇得不得了,卻不願意甩掉王子的手,深怕機會錯失,王子再不會多看她一眼。
於是,她走進王子的公寓裡。
王子的公寓很破舊,磨石了地板,老式的電燈一閃一滅,唯一的椅子是三百年前的籐制椅,桌孖由一個木箱代替,傢俱油漆過了卻仍然看出式樣老舊。
但是,偌大的空間整理得乾乾淨淨,窗明几淨,地上連一絲灰塵也沒有,各項樂器羅列,幾百本樂譜排得整整齊齊,即使四周再破爛,這裡仍然是城堡,一個貧窮王子堡壘。
結果,他沒剝掉可丹的衣服,而是直接打開琴盒,拉一段曲子,然後要可丹在鋼琴上彈出來。
喬預拉的不是名曲,是他的自創曲。
可丹很久沒碰鋼琴了,手指有些僵硬,但仍然將他給的音一個不差地彈了出來,他有幾分訝異,又試了她幾次,最後,不得不承認,她有一對值得引以為傲的耳朵。
然後,他居然和她聊了起來,從舒伯特聊到巴哈,再聊到蕭邦,她說:「小時候我最害怕蕭幫,他實在很難相處,每次我都是為了他被老師修理得很慘。」
「我喜歡蕭邦G小調敘事曲,尤其是中間那一串滑音,常常一練再練。」說著,他就在鋼琴上彈出那一段音符。
可丹大叫:「你怎麼會喜歡那麼沉悶無聊的曲子 ,你一定是瘋了!如果你是喜歡蕭邦的E大調第三號練習曲,我還比較能夠理解。」
「E大調第三號練習曲被廣告、電視劇用得太過浮濫了,每個人都能耳熟能詳。」
他們聊了很久,每個話題都和古典音樂有關。
最後,她用彈琴彈了一首曲子,一首有關公主遇上音樂王子的曲孖,曲子裡有公主的羞怯、王子的冷傲,也有公主的契而不捨和王子的心動,一首臨時起意,不成熟的曲子,聽在喬預耳裡格外動心。
「這是誰做的?」她問。
她皺皺眉,直覺回答:「我啊!」
「什麼時候做的?」
「剛剛啊!」她答得理直氣壯。
然後,他看她的眼光像所有老師看她的眼光一樣,可丹知道,他在心底稱讚她是天才。是他的眼光讓她下決定,重拾鋼琴。
「你們 不是進展得很順利嗎?她不是不再排斥你去聽他演奏,不介意你跟在他的屁股後面回家,不在乎你待在他家裡彈他的鋼琴?」詠辛問。
她以為,當男人對女人一步步妥協,代表他肯敞開胸懷,迎接女人的一切,上星期,他不是收下可丹為他做的三首曲子?前天,他不是才因為演奏可丹的曲子被星探相中?
她以為否極泰來之後是皆大歡喜,怎麼會理工出失戀陰霾?
「我也不知道,要是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就好了。」
可丹歎氣,她以為情勢大好,後勢看漲,怎知情況急轉直下,想收拾卻措手不及。
「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他叫我不要現去找他,說如果我再找他,他只好搬家,辭掉眼前幾份工作。」
所以,他是決心不再見可丹?
「我不能害他失去工作,他真的很窮,你沒看過他的城堡,裡面所有的東西都破舊得不像樣,雖然他很有本事把它們整理得很好。」
受喬預影響,可丹回家後不再把東西四處亂丟,房間裡不再東一條,西一條處處掛著穿過的絲襪。她說,公主要有公主的樣,詠辛不知道她能維持多久,但可以看得出來,她為了王子,多麼努力改變自己。
「所以,你不再去找他?」
可丹輕搖頭,不看他,她怎麼睡得著?不看他,她怎麼還能一首首新曲子,從心底深處冒出來。
詠辛從沒見過落莫的陸可丹,她心疼地拍拍她的背,額頭靠上她的額頭。
「知不知道,你身上有一股魅力,能將不可能的事變成可能?」詠辛問。
「我有嗎?」要是真有魅力她怎會電匯到喬預?
「記不記得你剛到雜誌社上班時,大家都排斥你?」
「對。」
都怪她媽媽太招搖,幫她大開方便之門也就罷了,還四處宣傳,她赫然不知,現在是崇尚低調的年代。
「當時,我就猜想,陸可丹在這種情況下能待多久呢?三天、一星期還是兩個月?那時候我根本不看好你。」
「我知道,還有同事私下打賭,打賭我會在一星期內走人。」
那時候,她正廁所裡,聽著在補妝的女同事人頭攢動大肆批評。有人說她像驕傲的狐狸,她若笑,她尚未對辦公室的男人出手呢,就被預言是公共廁所。
「你知道?我還以為你神經線大條,不知道大家聯手整你。」
「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們說我沒有學經歷,為什麼一入公司就可以進企劃部,而且不是從倒水小妹做起?」
「對,你全身上下和時尚專業扯得上關係的是……」
「我一身的名牌。我知道我的穿著讓大家對我更火大,可是,沒辦法啊,我衣櫃裡只有名牌,沒有路邊攤。而且重點是,我一點都不想換下它們。」
她卻為喬預換下了,這還看不出,她為愛情犧牲多大?
「但最後你成功了,雖然你全身上下的名牌還是引得同事眼紅,但他們願意接納你,願意相信你有本事,也願意把你當成TEAM裡的成員。」
「因為我身上那股魅力?」
「賓果!你有本事衝破黑暗、製造光明,有本事讓不喜歡你的人漸漸愛上你,你要好好擅用自己的魅力,我相信,王子沒道理不愛白雪公主。」
「對」
可丹的自信心被詠辛的精神喊話叫出來了,她相信自己有本事讓王子愛上她。
「去洗個澡,再好好想想,接下來要怎麼做。」
「好,謝謝你,晚安。」
可丹進房後,詠辛也回房,她洗澡、卸妝,然後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中的自己。
「可丹一定會找到方法突破和王子間的距離 ,那……我呢?」
經過今晚,她和禮評間的距離突破了嗎?她再不必介意季羽秋,再不必擔心自己變成人家的第三者?因為禮評和羽秋之間的第三者,宣承已經在前頭當了?
手機響起,她放下精華液,走到床邊,一面躺上床,把兩條用力過度的腿抬到牆壁上,一面接起電話。
「忍不住想打電話給你。」禮評的聲音。
「剛好,我也想打電話給你。」詠辛的聲音伴隨著爽朗的笑聲。
「有事告訴我?」
「對。」
「說吧!」
「我的小腿肚粗了一寸,腳掌浮腫,主因是走路太多。」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抱怨。
「哈哈!」他大笑一陣後,說:「我以為兩條腿的功用是用來走路。」
「那是你的腿,我的腿可不一樣。」他在電話那頭,看不見她正噘著嘴。
「哪裡不一樣?」她在電話這頭,看不見他的手臂支在後腦勺,安適地靠進柔軟的枕頭中央。
「我的腿是用來展示高跟鞋的。」
「你知不知道,穿高跟鞋對女人的健康有礙?」
「我只知道,高跟鞋有助於女人的自信風采……」
他們不斷說著言不及義的話,一下子笑,一下子搶話,一下子又很有默契同時安靜下來。
她知道,對於羽秋的外遇,他已經能輕鬆對待;而他知道,宣承和羽秋之間的關係,對她構不成傷害。
於是,他說,她說;她說完,他接著說……他們以為兩人會一路說到天亮的,但並沒有,詠辛先睡著了,他聽她沒回答,側耳傾聽著她微微的呼吸聲,不久後,他被她的呼吸聲帶進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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