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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大唐酒徒 作者: 格魚

第一百六十一章 威名赫赫之列火焚城

安寧城是一座新城。為了加強對爨氏的有效控制,開元初年,大唐打開了一條從安南經步頭至蜀中的交通路線,並在安寧築城駐軍把守。築城使竹靈清剛剛到任不足半年,就在安寧城成城不久的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無辜地成為了爨人昆州部首領爨日進的刀下之鬼。

  這樣一座規模中等的、佇立在橫貫爨區與蜀中交通要道上的城池,在一個即將破曉的黎明,迎來了大唐欽差蕭睿統領的800兵馬。蕭睿自知自己不懂用兵,便將指揮權仍舊交還給戎州都督府副都督孟霍。

  所謂正規軍就是正規軍,孟霍率領的5000訓練有素的戎州軍借著拂曉的晨光迅速在安寧城正前方的空場上列好了陣型。第一隊是手持盾牌的盾牌刀斧手,第二隊是弓箭隊,第三隊是橫刀隊,第四隊才是黑盔黑甲的騎兵隊。

  整個陣型呈品字形排列,陣型整齊,軍容嚴整。唐軍士卒手持盾牌或者弓箭和橫刀,肅然而立,5000唐軍默然佇立在淡青色的天幕之下,當場彌漫著一股濃濃的殺氣。

  蕭睿在令狐沖羽手下300御林軍和公孫召500劍南軍士卒的護衛下,跨在馬上望著孟霍標下這5000殺氣騰騰的唐軍,不禁感慨萬千。\\他再回頭瞥去,那刃率領的2000多人戰士,根本沒有保持什麼陣型,只是隨意地聚集在一起。有的趺坐在地,有的昂首向安寧城里眺望,有地面色凜然,有的眼中怒火熊熊。

  蕭睿回頭掃了令狐沖羽一眼。見他也正在打量唐軍的陣型,不由低低道,“沖羽,這孟霍的確是個人才。戎州軍軍容嚴整,號令統一,真是難得。”

  “是地,大人,孟都督帶軍有方……”令狐沖羽躬身回道,話才說了一半。就听唐軍前傳來一陣嗚嗚的軍號聲,不由跟蕭睿一起抬頭望去。

  一個唐軍號兵一邊吹號一邊繞著陣型縱馬狂奔,而唐軍陣型的中樞位置,也就是孟霍所在的地方,兩個雄壯地軍漢擂起了隆隆的戰鼓。

  隆!

  隆隆隆!

  如若驚雷一般的戰鼓聲瞬間打破了黎明的寧靜,鼓聲越來越密集,越來越爆響,猶如狂風驟雨一樣滾滾回蕩在天際,驅散了那最後一抹沉沉長夜的陰霾。\\/\

  吼吼!

  伴隨著戰鼓聲的催動。唐軍士卒們昂首向天發出震天地充滿肅殺的咆哮。這些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戎州戰士。一旦身著鎧甲,手握橫刀和弓箭。站在了戰場之上,滿身的血氣便開始沸騰。刀光閃閃。吼聲震天。

  安寧城的城頭上,爨兵有些恐慌地手握彎刀和弓箭。抑或有不少爨兵急著往自己防守的城牆位置上搬運滾木石和羽箭。爨日進面色陰沉,手中的彎刀微微有些顫抖,在清風徐徐的晨光里發出嗡嗡的輕響。

  看了看城下唐軍凜然勃發地氣勢和軍威,爨日進仿佛看到了自己地末日已經來臨。他只有5000多人,如何能與幾乎是其兩倍的大唐官軍抗衡?不要說戰斗力了,單單是比比裝備,跟裝備精良整齊劃一地唐軍相比,爨兵大概只能叫馬賊或者土匪了。

  “死守!”爨日進吼道,“守不住,我們都要死!”

  紅日漸漸升起。

  孟霍擺了擺手,陣型突然一變,兩翼開始分開,一輛輛巨大的拋石機被唐軍們推到陣前。\\\\\

  唐軍使用地拋石機,是一種制式攻城器械。通身用木料制成,炮架上方橫置一個可以轉動的軸,固定在軸上地長桿稱為“梢”,起杠桿作用。梢所選用的木料需要經過特殊加工,使之既堅固又富有彈性。梢的一端系有“皮窩”,內可以裝上石彈,另一端系炮索,長約數丈。拋擲石彈時,先由一人瞄準定放,拉索人同時猛拽炮索,當炮梢系索一端猛落的同時,另一端的皮窩迅速甩起。石彈借慣性猛地拋出,射程可達數百步。(老魚注︰唐朝使用拋石機見唐代兵書《神機制敵太白陰經》)

  孟霍回身來騎在馬上向蕭睿搖了搖手中的紅旗,蕭睿點了點頭,令狐沖羽旋即搖動起手中的藍旗。

  孟霍斷然喝道︰“準備投射!”

  城樓上的爨兵惶然躲避在城樓的垛子口下,唐軍這種威猛的攻城實彈他們早就領教過,其威力莫不讓人聞風喪膽。也有爨兵高舉著藤盾,驚訝的發現,城下唐軍拋石機里準備投射的並不是石塊而是一個個烏黑的酒罐。\\\

  然而,更令爨兵奇怪的是,唐軍的拋石機並沒有展開猛烈的彈雨進攻。而是隨著軍旗的招展,黑壓壓毫無陣型的一群人戰士吼叫著向城樓下狂奔沖去。

  爨日進咬了咬牙,揮舞著彎刀,“射箭,射死這些蠢貨!”

  爨兵的弓箭飛射如雨,瞬間眾多沖在前面的人戰士就中箭倒地,一聲聲慘呼算是正式拉開了這場攻城戰役的序幕。那刃手握弓箭正在前沖,城樓上飛來的一支羽箭噗地一聲射中他的肩窩,那刃仰天一聲慘呼,身子往後踉蹌了兩步。

  那刃怒吼一聲,奮力一把將飛箭從肩窩處拔了出來,帶起一道血光。

  與此同時,人沖殺隊伍的背後,傳來劇烈的呼呼巨響。一道道烏黑的彈雨呼嘯著向安寧城里飛射而去,鋪天蓋地的充滿人自釀土酒的陶制酒罐 里啪啦地落下,或正中爨兵的身體,或濺落在城樓上摔成粉碎,或遠遠落于城中的屋舍之上,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酒氣。

  漫天的酒罐彈雨無休止的發射著,唐軍士卒卯著一股勁猛拽炮索,旁邊堆砌著的人土酒罐越來越少。\\\\\其實,就連這些“炮兵”自己,也搞不清楚,主將孟霍何以會命令將石塊換成了這黑乎乎髒不拉幾的酒罐。

  孟霍隱隱猜出了蕭睿的用心,一邊注視著唐軍“炮兵”的攻擊,一邊倒吸一口涼氣。

  戰鼓聲擂得更加密集,咚咚咚地戰鼓聲震撼天地,讓那些不畏箭雨拼死前沖的人戰士熱血沸騰。

  “殺進城去,為姆瑪山寨的族人報仇!”人戰士怒吼著,一邊用手中的長矛擊打著飛射而來的羽箭,一邊腳踏著自己族人的尸體猛沖前進。

  蒼涼悲壯嗚咽的牛角號在人戰士沖進安寧城下20多米距離的時候吹響,滿身鮮血的那刃大喝一聲,“放火箭!”

  一支支簇頭上纏繞著油布的羽箭被人點燃,裹夾著人的仇恨和怒火向安寧城里飛射而去。

  一支支火箭從天而落,就在爨兵拼命躲閃的瞬間,洶涌的火勢燃起,迅速就沿著城樓向城內的屋舍蔓延而去。那刃帶領人戰士迅速後退至唐軍陣型之後,足足陣亡了四五百人戰士。蕭睿望著濃煙滾滾的安寧城,又掃了前面不遠處遍地都是的人戰士尸體,發出一聲輕嘆。他原本並沒有讓人去當炮灰的安排,但人戰士心懷滿腔仇恨,非要沖鋒在前,蕭睿無奈之下,只好將這發射火箭的任務交給了那刃。

  隆隆的戰鼓聲仍然在響若暴風驟雨,城中濃煙滾滾火光沖天,慘叫聲不絕于耳。剛剛探出了頭的艷陽,旋即被一片烏雲所籠罩,天色突然陰沉下來,呼呼地狂風席卷著天地。

  蕭睿暗暗搖頭,活該爨人倒霉。風助火勢,熊熊的大火將整座安寧城都化為了一片火海煉獄。火光沖天,映紅了那籠罩在安寧城之上的一大片陰霾的天空。

  蕭睿緩緩撥轉馬頭,向唐軍陣型後面的那一片山谷行去。狂風卷起他額前的亂發,他心底的那一絲惻隱之心,也旋即被當日姆瑪山寨中慘烈的一幕所驅散。

  令狐沖羽趕緊帶著300御林軍士卒跟隨而上。

  震天的喊殺聲激蕩在狂風之中。倉惶逃出烈火焚城的爨兵殘兵在爨日進的帶領下,試圖沖出包圍向南詔的方向逃竄。而這個時候,早已等候已久、蓄勢已久的唐軍士卒,在孟霍的率領下,向逃竄出城的爨兵掩殺過去。那刃也怒吼著帶著全部的人戰士,義無反顧的沖殺在前面。

  一個倉惶逃竄,一個蓄勢已久士氣高漲,結果可想而知,沒有任何懸念了。

  蕭睿回頭瞥了一眼,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經歷古代冷兵器戰陣。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和在狂風中此起彼伏的兵器撞擊聲,慘叫聲以及喊殺聲,他的手緊緊的勒住馬韁繩,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使用人的土酒作為火器攻城,本來不過是蕭睿的一時興起。那夜在姆瑪山寨的實驗證明,人這種極其濃烈的土酒有堪比油脂的功效,而且成本很低。然而,這卻無法實現大規模的量產,看來也就只能偶爾用上一用了。

  令狐沖羽跨在馬上,近乎狂熱的崇敬眼神投射在蕭睿的後背上。他跟隨蕭睿日久,蕭睿那近乎層出不窮的“神奇之處”,就如方才那漫天飛揚的“火箭彈”一樣,似乎永無止境。“公子必非凡人也。”令狐沖羽默默地想著,手中的馬韁繩一緊,縱馬沖了過去。

  “大人,接下來,我們該……”令狐沖羽小聲問道。

  “呵呵,也許,也許我們也該到南寧州去跟那些隔岸觀火的爨人打打交道了。”蕭睿冷笑一聲,“沖羽,傳我的命令,活捉爨日進者本官個人賞錢百貫!”
第162章威名赫赫之風雲際會

沒有任何懸念的戰斗結束。旋即,一場瓢潑大雨漫天而下,澆滅了安寧城中的熊熊火焰,也蕩滌掉了安寧城外彌漫著的血腥與屠戮。唐軍大獲全勝,以傷亡數百人的極小代價全殲爨日進所部5000人。除了爨日進之外,一個俘虜也沒有,全部被瘋狂的人戰士斬殺在安寧城外。

  安寧城一戰,唐軍在爨區的聲威大振。而蕭睿這個名字,也因為這一場烈火焚城而名噪整個西南蠻夷地區。爨人驚懼且不說,那行軍至半路的南詔軍隊听聞唐軍在大唐皇帝欽差蕭睿的統帥下,輕而易舉地收復了安寧城,全殲爨日進的5000爨兵,不得不郁悶地中途班師回南詔而去。

  唐歷開元二十三年七月初十,兩道捷報分別發往益州和長安。的唐軍沿著洶涌的河岸急速向南寧州城行進。

  蕭睿抬手摸了摸額頭上那一層細密的汗珠,活動了一下黏糊糊的身子,心里暗暗咒罵著這死鬼天氣。爨區的夏季不僅酷熱難當,還非常的悶熱潮濕。人就不用說了,唐軍士卒們常年生活在西南,也早已習慣了這種惡劣的氣候,只有蕭睿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沒有踏進雲南半步,隨著大軍幾日行軍下來,身體非常的吃不消。

  在安寧城外休整了兩日後,蕭睿當即命令孟霍揮軍繼續南下南寧州,而不久前的軍報稱,劍南道節度使章仇兼瓊的特使、劍南道節度副使鮮于仲通也業已趕來了南寧州。

  爨歸王和阿黛父女剛剛把鮮于仲通迎接進城,就傳來了大唐皇帝欽差率軍到來的消息。沒說的,父女倆只得再次出城將一身風塵滿臉疲倦的蕭睿一行人迎進城中,而唐軍和人戰士則在河岸邊扎下營寨。

  一路進了爨歸王的刺史府大廳。

  鮮于仲通等候在廳中笑吟吟地拱手道。“蕭大人久違了,些許日子不見,蕭大人又為朝廷立下大功一件。章仇大人已經上書皇上,為蕭大人請功了。”

  蕭睿微微一笑。緩緩走向第一客位緩緩坐下,“鮮于大人客氣了。”

  鮮于仲通臉色微微一變,就連那爨歸王父女都吃了一驚。蕭睿雖然是欽差,但其官職低微。而鮮于仲通位高權重是劍南道地第二號人物,爨區又在劍南道的直接轄制下,大唐這邊理應以鮮于仲通為首,這第一客位本該是鮮于仲通的。

  但蕭睿卻大搖大擺地坐了下去,坐的是那麼地坦然。

  鮮于仲通猶豫了一下,定了定神。皺了皺眉還是挨著蕭睿坐在了下首。

  令狐沖羽手里捧著一個玉匣子,面色恭謹地站在了蕭睿身後,掃了一眼那個站在鮮于仲通身後一身校尉打扮地軍漢。孟霍也隨蕭睿進城而來,他看見鮮于仲通,面色微微有些尷尬,略一猶豫,還是走過去躬身行禮,“卑職戎州都督府副都督孟霍拜見節度副使大人。”

  鮮于仲通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冷笑,擺了擺手。“孟都督如今隨欽差大人辦事。不必多禮了。”

  爨歸王尷尬地笑著,而阿黛則坐在一側默然不語。爨歸王張了張嘴。正要說兩句歡迎的客套話,卻听蕭睿淡淡道。“爨歸王大人,爨日進所部攻殺我大唐將士。屠殺數千人,犯下滔天罪行,本官已經率軍剿滅了爨日進所部5000人,生擒了爨日進----”

  爨歸王搓了搓手,面色漲紅起來,躬身下去,“欽差大人,爨日進一意孤行,既然犯下重罪,但憑大唐發落,爨人絕無半句怨言。”

  “真的嗎?”蕭睿突然笑了起來。

  阿黛霍然起身,艷麗地臉上浮起淡淡的陰沉,怒視著蕭睿冷笑道,“蕭大人也忒心狠手辣了一些。爨日進所部叛亂,罪在爨日進一人,其余爨兵皆是听命而為。可蕭大人竟然火燒安寧城,生生誅殺了5000爨兵,連俘虜都不放過。阿黛想請問蕭大人,那些爨兵何其無辜?蕭大人又何其殘忍?”

  爨歸王惶然瞪了阿黛一眼,斥道,“阿黛,不得無禮!”

  阿黛毫不理會爨歸王的呵斥,輕輕顫抖的手撫在腰間的彎刀上,向前踏出了一步,“蕭大人如此屠戮我爨人,請給我們爨人一個交代!”

  廳中或坐或站立的一些爨人將領都面露漲紅憤怒之色,狠狠地盯著蕭睿。鮮于仲通心里冷笑一聲,冷眼旁觀著。

  阿黛又往前走了一步。

  蕭睿緩緩站起,冷冷一笑,“既然阿黛小姐提起此事,我倒是想要問問阿黛小姐----那數千人又何其無辜?不論老弱婦孺,竟然連幼童都被屠殺,爨兵又何其殘忍?而死在爨日進刀下地大唐將士又何其無辜?難道,你們爨人的命是命,人的命便不是命了?”

  蕭睿的聲音陡然一個高八度上升,斷然道,“所謂血債血償,僅此而已!”

  蕭睿哼了一聲,擺了擺手,“孟都督,帶那爨日進進來!”

  爨日進身上的盔甲早已被唐軍士卒卸去,給他穿了一身唐人士卒的普通衣甲。\\\他面色煞白,披頭散發,跌跌撞撞地被推進大廳中,麻木地跪倒在地,習慣性地呼道,“罪人爨日進拜見欽差大人!”

  爨歸王和阿黛神色復雜地盯著那跪在大唐欽差面前的爨日進,心里既有兔死狐悲的哀傷又有幸災樂禍的興奮,這當真是一種非常復雜地情緒。這種復雜地情緒很快便讓爨日進感覺到,爨日進猛然抬頭來怒視著爨歸王和阿黛,喉嚨里嗚嗚嘶啞。

  蕭睿突然走了下去,拍了拍爨日進的肩膀,“爨日進,我答應你地事情一定會做到。但你答應本官地事情什麼時候兌現呢?”

  爨日進黯然一嘆,慢慢扯下自己碩大地金質耳環,遞給了蕭睿,低低道。“蕭大人,這便是信物……”

  信物竟然是這枚耳環?蕭睿不覺有些啼笑皆非。他沒有想到,他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的東西,竟然整日晃蕩在爨日進地耳朵上。他一邊接過金環。一邊迅速用眼角掃了一眼面色驟變地鮮于仲通一眼,冷笑一聲,“好了,爨日進,你有什麼話可以跟你的兄長和親愛的佷女兒說了。”

  爨日進緩緩站起,踉蹌著走近爨歸王的案幾前。站在那里怒視著他,突然向爨歸王啐了一口。一口骯髒地黏痰吐在了爨歸王華麗的衣衫上,爨歸王勃然大怒,起身罵道,“你要作死不成?”

  爨日進縱聲狂笑,“死?老子早就死了。爨歸王,你記住,老子詛咒你斷子絕孫!哈哈哈爨日進突然又扭頭瞪著手中彎刀已經抽出的阿黛,仇恨的目光在她豐滿火爆的胸脯上略一停留。便向蕭睿躬身道。“蕭大人,這小騷貨還有幾分姿色。大人盡管讓她陪睡,我敢保證那老東西絕不敢說半個不字。”

  “你找死!”阿黛怒斥一聲。身子一縱,那把明晃晃的彎刀寒光一閃。就掠向了爨日進地脖頸。

  當啷!令狐沖羽寶劍出鞘,電光石火間縱身上前揮劍擋住了阿黛的彎刀,火星四濺,阿黛微微退後了一步。

  “阿黛,坐下!”爨歸王面色陰沉下來,吼道。

  阿黛狠狠地跺了跺腳,胸前一陣波濤洶涌,在爨日進嘖嘖連聲的嘲諷聲中憤憤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

  “孟都督,將爨日進帶下去吧,好好看管,不得有誤!”蕭睿擺了擺手。

  “是。”孟霍帶著幾個士卒就要將爨日進押解出去,卻听鮮于仲通斷然喝道,“且慢!”

  “呃?”蕭睿端起一杯酒,慢慢品了一口,“鮮于大人有何吩咐?”

  “爨區處在劍南道屬下,爨日進是受劍南道節制的昆州刺史,爨日進犯下重罪,理應交由我們劍南道衙門處置。阿郎,將爨日進帶回益州,交節度使章仇大人示下。”鮮于仲通沉聲道,“蕭大人雖然是欽差,但也只是奉旨南詔觀禮,如此大刺刺插手我劍南道內部軍政事務,難道就不怕皇上怪罪下來嗎?”

  那個站在鮮于仲通身後校尉打扮的軍漢正要上前接管爨日進,卻听令狐沖羽朗聲呼道,“御賜金牌在此,皇上密旨在此!”

  鮮于仲通臉色陡然一變,望著令狐沖羽手中的金牌和密旨,咬了咬牙躬身拜去,“臣劍南道節度副使鮮于仲通奉旨!”

  蕭睿飄然起身,凜凜的目光從爨歸王、阿黛以及諸爨人將領身上一一滑過,最後投射在鮮于仲通的身上,淡淡道,“鮮于大人,本官奉皇上密旨全權處理爨區和南詔事務……這爨日進即刻就要押解進京交皇上親自處置,你可還是要堅持將之押送益州?”

  鮮于仲通面色陰沉著拱手道,“但憑蕭大人處置便是了。既然蕭大人奉旨經營爨區和南詔事務,本官留此無益,就此告辭了----蕭大人,咱們南詔再見!”

  蕭睿突然朗聲大笑起來,擺了擺手,“晚了,鮮于大人,你走不了了。令狐校尉,還不速速將鮮于仲通拿下!”

  令狐沖羽一個健步竄了上去,寶劍出鞘瞬間倒轉劍鋒刺入撲上前來地軍漢阿郎地腹部,血花噴濺中令狐沖羽一聲斷喝,一腳踢開了阿郎,劍鋒滑過一道血弧,顫巍巍地橫在了鮮于仲通的脖頸下。鮮于仲通勃然大怒,“蕭睿,本官乃是皇上御封地劍南道節度副使,你敢爾!”

  “有什麼不敢的。”蕭睿淡淡一笑,“拿下!”
第163章威名赫赫之弒父

   包括爨歸王和阿黛在內的爨人貴族們目瞪口呆地旁觀著這一切,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爨歸王心里的敬畏感越來越重,心道這大唐皇帝的欽差果然厲害,竟然連這劍南道的實權派人物鮮于仲通說抓就抓,一點也不含糊。

  在爨人心里,鮮于仲通可不是一般的人。不但是位高權重的劍南道節度副使,還是劍南道第一號大商賈,家財巨萬。不說別的,這爨區幾乎所有的物資買賣其實都出自鮮于仲通的操控。

  鮮于仲通心里惶然,但臉上卻冷森森一片,他哈哈狂笑著,“蕭睿,本官乃朝廷大員,沒有皇上旨意,就算是章仇兼瓊也不能動本官一根汗毛,你倒是好大的膽子!”

  蕭睿緩緩坐了下去,微微一笑,“鮮于仲通,你出于私怨暗中勾結爨日進,試圖謀害本官,這些我都可以不予你計較----但是,你私蓄軍械、私自販賣鐵器和食鹽兜售給爨人和南詔人,我豈能容你?大唐國法又豈能容你?”

  鮮于仲通身子陡然一震,顫聲道,“蕭睿,你莫要血口噴人!本官為官近20載,一向忠于朝廷和皇上,豈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鮮于仲通,你也不想想看,如果本官不掌握了你的鐵證,又豈敢對你這朝廷大員下手?”蕭睿冷笑道,“鮮于仲通,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唆使爨日進攻陷安寧城----你以為天高皇帝遠,皇上不會將一個小小的安寧城放在眼里,更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築城使被殺而大動干戈……你錯了,鮮于仲通,我們英明的皇帝陛下雖然遠在長安,但……”

  蕭睿說到這里噶然而止,“安寧城一旦設立安撫使司。你與爨人的走私便無法再如以前一樣暢通無阻----鮮于仲通,為了你個人的私利,你竟然暗中破壞朝廷的安邊大計,當真是罪大惡極!你沒有料到,本官會奉有皇上密旨,你更沒有料到,本官會一舉將安寧城拿下生擒爨日進!”

  鮮于仲通到了此刻倒是也平靜下來,他冷冷一笑。“空口無憑,你誣陷本官,必是死罪。”

  “證據?”蕭睿笑了笑,“鮮于仲通,你走私軍械販賣私鹽鐵器地證據本官早已掌握,而且。已經送往京師。至于人證,呵呵,那爨日進和你鮮于家留在爨區昆州城的管家鮮于良就是人證。人證物證俱在,本官倒是要看看,你如何還能逍遙法外!”

  鮮于仲通突然笑了,“蕭睿,你有人證物證又能如何?本官跟你打賭。不出三個月。皇上的聖旨就會下來,本官照舊會官復原職。照舊會當這劍南道的節度副使,你信也不信?”

  蕭睿一怔。旋即想起鮮于仲通身後的慶王李琮,冷冷一笑。“鮮于仲通,如果慶王不出面。你或許還能保住一命,可如果慶王出面,你就必死無疑。這一點,你又信不信?”

  鮮于仲通面色驟變,卻听蕭睿斷喝一聲,“將鮮于仲通拿下押解益州交予章仇兼瓊大人,等候朝廷處置。”

  爨歸王殷勤地設下盛宴招待蕭睿一行。宴會上,當那一群妖嬈多姿的蠻女跳完了一曲令人眼花繚亂的爨人迎賓舞蹈之後,一個極其嫵媚艷麗身著華麗蠻裙,身材又極其火爆的蠻女一步三搖地走進了大廳。

  柳眉兒如彎月,鮮紅地櫻唇掛著淺笑,半裸的酥胸前那兩團脹鼓鼓的豐盈晃動著幾乎要脫離露腰短裙的束縛。此女不顧阿黛充滿鄙夷和憤怒的眼神,也不顧爨歸王那漲紅的老臉,眉眼間地一抹春意越來越重,她帶著一陣香風走向了蕭睿。

  沒等蕭睿反應過來,這蠻女已經貼著蕭睿坐下,用那脹鼓鼓的小胸脯兒緊緊的貼著蕭睿的胳膊,有意無意的磨了一磨,那兩顆凸起的蓓蕾若有若無地滑過,透過蕭睿單薄的衣衫讓他感覺到一陣陣地異樣。

  “蕭大人果然是一表人才,跟那傳說中地一摸一樣哦……小女子閣格瑪,是南詔王皮邏閣的女兒,聞听蕭大人來到南寧州,特來敬蕭大人一杯酒。”閣格瑪嬌媚地說著,端起蕭睿案幾前地一盞酒,格格笑著自己先喝了一半,然後才媚眼如絲地將那半盞酒遞到了蕭睿的口邊。

  蕭睿眉頭一皺,不著痕跡地將自己地胳膊從閣格瑪充滿彈性和旖旎的胸前抽開,然後淡淡笑了笑,將酒盞推在了一邊,“你便是那嫁到南寧州地南詔公主閣格瑪?”

  “是呀。”閣格瑪嘻嘻笑著,那嬌媚軟綿綿的身子幾乎要全部倒向蕭睿地懷里,風情萬種的嗲聲道,“閣格瑪對蕭大人仰慕已久了,今晚……”

  “今晚,閣格瑪願意陪大人……”閣格瑪突然俯身在蕭睿耳邊小聲說了一句,那飽滿的豐盈在她俯身而下的晃動間輕輕滑過蕭睿的肩頭,而蕭睿正自心神一蕩,閣格瑪嫣然一笑伸出香舌在蕭睿的耳尖上舔了一舔。

  阿黛霍然起身,怒斥了一聲,“閣格瑪嫂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閣格瑪格格嬌笑著花枝亂顫地緩緩起身道,“我說阿黛妹妹,我怎麼欺人太甚了?你要知道,蕭大人可是大唐皇帝派往我們南詔的觀禮欽差,我這個南詔公主知道蕭大人來了,難道不該來敬酒一盞嗎?”

  “你……你可是我哥的妻子!”阿黛俏臉漲紅,冷冷地跺了跺腳,“你不要太過分,否則我饒不了你!”

  “哦?你說你那個沒用的哥哥呀----哼,要不是我父王,我才不嫁給那個懦夫,他是個男人嗎?阿黛妹妹,你懂甚喲。”閣格瑪說著回身向蕭睿飛了一個媚眼,直接無視蕭睿那眼中越來越重的厭惡。

  蕭睿站起身來,“爨歸王大人,天色已晚。本官就出城歸營去了,告辭!”

  爨歸王趕緊起身道,“蕭大人,我已經在府中給蕭大人安排了客房……”

  閣格瑪輕輕一聲媚笑,“是啊,蕭大人,你們唐人不是有句話叫既來之則安之嘛,既然來了。怎麼還能走呢?哦,蕭大人是擔心……依小女子看,蕭大人大可放心就是,這老東西巴結蕭大人還來不及,怎麼敢……”

  閣格瑪媚笑著又挨了上來,爨歸王再也掛不住老臉。怒斥了一聲,“閣格瑪,你還不退下!”

  閣格瑪不屑地掃了爨歸王一眼,冷笑道,“今晚我要陪蕭大人,老東西,你難道不願意嗎?”

  爨歸王老臉漲紅。氣得全身都抖顫起來。“閣格瑪,你不要以為你是南詔公主。我就不敢拿你怎樣----你既然已經嫁給了我的兒子,就是我們爨人的妻子。你再在這里丟人現眼,小心我殺了你!”

  閣格瑪粗野地一笑。胸前一陣波濤洶涌,她小蠻腰一扭。挺著火辣辣的胸脯兒就迎了上去,冷笑著,“老東西,你殺呀!來,拿起你的彎刀,往老娘這里捅!不敢捅,你就不是男人!”

  爨歸王臉一陣紅一陣白地神色變幻著,微微向後退了一步。正在這時,一個爨人青年臉色蒼白地出現在了廳口,顫聲道,“閣格瑪,你給我回來!”

  “回去?沒用的東西,你就不是個男人。”閣格瑪突然歇斯底里地咆哮了起來,“你們爨人都不是人,是畜生!怎麼,不高興了?我既然能陪你家這老畜生睡覺,陪陪蕭大人又怎麼了?”

  阿黛面色煞白,不可思議地掃了爨歸王一眼,羞憤地掩面奔出。而大廳中,閣格瑪那狂野而風騷地笑聲與爨歸王之子那抖顫的呻吟聲混在一起,蕭睿厭惡地掃了這一對惡心的爨人父子,也懶得去想他們這些骯髒齷齪事兒,大步出廳離去。任憑爨歸王如何呼喚,也沒有回頭。

  爨歸王的兒子、閣格瑪的丈夫爨崇道神色憤怒地站在自己的獨院中,直勾勾地望著正要一步三搖出門而去的閣格瑪,顫聲道,“你要去哪?”

  閣格瑪撇了撇嘴,“我愛上哪就上哪,要你管!”

  爨崇道劇烈地喘息起來,一個箭步竄了過去,一把抓住閣格瑪嬌柔健美的肩膀,喘息著道,“不,你不能出去!”

  “放開我!”閣格瑪面色一冷,“放開!”

  爨崇道面色漲紅著,抓住閣格瑪肩膀地手猛烈的顫抖起來,“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允許你去----”

  “我呸。你現在倒像是個男人了,可你家那個老畜生強暴老娘的時候你在哪里?你躲在屋角眼睜睜地看著……怎麼現在後悔了?哼,我告訴你爨崇道,晚了!已經晚了!閃開,讓我出去……”閣格瑪使勁掙脫了爨崇道的手臂,蕩笑著跑了出去。

  爨崇道痴痴的站在月光下,眼望著閣格瑪那柔美地身影消失在拱門處。面色漸漸漲紅起來,又漸漸變得煞白,在他的耳邊,閣格瑪伏在爨歸王身下那哀哀的慘叫與閣格瑪跨在爨歸王身上那放蕩的呻吟聲交織在一起,讓他無法忍受。

  他渾身都顫抖著,慢慢地俯下身去,從腳底下摸起一把鋒利的彎刀來。

  爨崇道顫巍巍地將那彎刀高高舉起對著明亮的月光看著,因為握刀手的顫抖,彎刀地鋒芒在月光下閃爍著迷離而詭異地浮華。

  “老畜生,你該死!”爨崇道陰森森地喃喃自語著,月光的照射下,這個一向文文弱弱地爨人青年,爨人首領的長子,骨子里那股深深地陰狠突然全部泛濫了出來,他咬了咬牙,將那柄彎刀藏在了身後,然後緩緩向內院行去。爨崇道踉蹌而緩緩的身影走過,回廊處一個陰暗地角落里,閣格瑪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她伸手扶住眼前的木質欄桿,仰首望著天空上高掛地如鉤彎月,幽幽的冷笑了一聲。

  “爨崇道……”閣格瑪喃喃自語著,“你還是忍不住了……”

  在這一瞬間,閣格瑪就這樣陰森森地站在南寧州爨人首領府邸中一道回廊的盡頭。靜靜地等待聆听那一重內院中傳來的慘叫聲,眼前一幕幕過往一一在眼前閃現。

  一年前,皮邏閣將她風風火火地嫁到了這南寧州來,她知道自己所擔負地使命。她至今還清晰的記得,臨行前她的父王皮邏閣站在太和城外伏在她耳邊說的一句話︰“閣格瑪,記住,你永遠是南詔人,是南詔的公主!”

  “爨日進死了。如果爨歸王再一死----哼,這爨區就是我們南詔的了。”閣格瑪心中滋生著淡淡的喜悅,但突然,她臉上剛剛浮起的喜色一凝,她突然想起了那英挺俊秀地大唐欽差蕭大人。

  公公扒灰兒媳之事在那民風開放的大唐社會里都是尋常事,何況是在這並不開化的爨人部族中。爨人部族雖然沒有一如西北蠻夷那兒子可以繼承父親妻子的陋俗。但這公公與兒媳婦勾搭成奸的事兒卻著實不少。爨歸王本來就對閣格瑪的美色垂涎欲滴,哪里還能經受得住閣格瑪地撩撥。在閣格瑪嫁進爨家來的第三天,他就趁自己兒子不在的空當兒,溜去了爨崇道的新房,在閣格瑪半推半就之下與其成就了好事。今日被閣格瑪當眾“揭露”了出來,爨歸王除了覺得在大唐欽差面前多少有些尷尬之外,也並沒有放在心上。

  至于爨崇道。再給他娶一個美妾就算是補償他了。爨歸王不以為意地想著。對于這個生性懦弱的兒子,他並沒有看在眼里。爨崇道來到爨歸王居住的院落中時。爨歸王正伏在一個侍妾身上狠狠地發泄著欲望,身下的蠻女侍妾風騷地呻吟著。一聲聲直入爨崇道地耳中。

  爨崇道咬緊牙關,單薄地身子在清風中似是有些晃悠。屋中爨歸王侍妾的呻吟聲越來越大。爨崇道眼中地憤怒也越重。他抬起頭來,又望了一眼那如鉤的彎月。耳邊又響起閣格瑪那嬌媚入骨充滿了嘲諷地聲音︰“爨崇道,你還是個男人嗎?”

  “爨崇道,你還是個男人嗎?”

  爨崇道蒼白的臉色越加地蒼白,他微微上前了一步,雙手握著彎刀藏在身後,然後義無反顧地一腳踹開了爨歸王臥房的房門。

  爨歸王赤裸著身子伏在同樣赤裸地侍妾身上,一手還揉捏著她豐滿的乳房,怒吼道,“崇道,你干什麼?還不給我滾出去。”

  爨崇道面無表情,蒼白的臉上慢慢浮起冷森森的氣息,他一步步向爨歸王逼了過去,爨歸王那憤怒的呵斥聲剛剛出口,他手中冰冷的彎刀就狠狠地捅進了爨歸王的胸膛。

  爨歸王發出一聲慘叫,血花噴濺,將那身下的侍妾噴成了一個血人。在侍妾驚慌之極的尖叫聲中,爨崇道手中的彎刀奮力一拔,潮熱的鮮血頓時濺了他一身。他摸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又狠狠地將手中的彎刀歇斯底里地插入了爨歸王血淋淋的胸口。

  爨歸王身子抽搐著,眼中的驚駭之色還未凝結,爨崇道又一刀將他的頭顱斬落。

  爨歸王的侍妾尖叫著,用血淋淋的手掩面呼喊救命,差點沒暈厥過去。

  “你,過來。”爨崇道手持滴血的彎刀,低低道。

  爨歸王的侍妾尖叫著抬眼一看爨崇道那惡魔一般的面孔,身子顫抖如篩糠。爨崇道野獸一般地撲了過去,一把抓起侍妾沾滿了血花的乳房,口中突然發出一聲高亢的咆哮,手中的彎刀噗嗤一聲插入侍妾的小腹!

  滿身血跡面色瘋狂的爨崇道,當著阿黛和爨歸王另外2個兒子的面,將手里的彎刀扔掉,然後若無其事地向自己的院落里行去。

  爨歸王的次子和三子用震駭的眼光盯著自己這個往日里看上去懦弱無比的兄長,渾然忘卻了他們的父親已經死在了這一場弒父的慘劇中。只有悲傷欲絕的阿黛憤怒地吼了一聲,“站住!你這個瘋子……”

  爨崇道突然轉過身來,直勾勾地瞪著阿黛,冷冷道,“阿黛,這老畜生霸佔我的女人,該死!是不是這樣?你告訴我,是不是這樣?”

  “你們告訴我,是不是這樣?我是誰?我是爨崇道,不是懦夫!”爨崇道揮舞著滿是血痕的手,撲了過來,一把抓住阿黛,“是不是這樣,你告訴我!”

  黎明很快到來,在南寧州刺史府發生的這場子弒父的慘劇已經被阿黛死死地給壓了下去,除了爨歸王的幾個子女之外,沒有人知道爨歸王竟然死在了爨崇道的彎刀之下。爨歸王突然暴病而亡的消息傳到城外,蕭睿听了一怔,心頭一動,不知怎地,眼前竟然浮現起爨崇道那張蒼白而軟弱的臉龐。

  爨歸王雖死,但爨人卻不可一日無主。在阿黛的主持下,經過了一個簡短的儀式,爨崇道便成為南寧州爨人新的首領。蕭睿帶著令狐沖羽和幾個羽林軍侍衛,坐在一旁冷眼旁觀著這一切,仔細地打量著那面色蒼白神態麻木的青年爨崇道。

  “蕭大人,煩勞蕭大人上奏大唐皇帝陛下,我爹爹暴病而亡,我長兄爨崇道接位,期望大唐皇帝陛下能下旨冊封。”阿黛嫵媚的臉上一片凝重,聲音很是有些嘶啞。
第164章威名赫赫之女王

  “那是自然。本官此次前來爨區,就是奉皇上密旨……”蕭睿手中握著李隆基頒賜下來的那一道密旨,心頭突然有些躊躇。李隆基這道密旨,就是冊封爨人首領為藩王的密旨。

  可就這樣冊封這個小子為爨王嗎?這樣一來……蕭睿正在猶豫間,突見那閣格瑪風情萬種地走了進來,爨人沒有為長輩死亡帶孝的風俗,閣格瑪依舊是那一身華麗的蠻裙,照舊是一步三搖地向蕭睿笑著走來。

  蕭睿厭惡地掃了她一眼,眼角的余光發現那端坐在一側的青年爨崇道眼中閃出一絲瘋狂的厲芒。

  “閣格瑪,你給我回來!”爨崇道吼道。

  站在一旁的阿黛也憤怒地跺了跺腳,“閣格瑪,你……”

  閣格瑪把廳中的所有爨人都當成了空氣,臉上那濃濃的春意和蕩笑,讓爨人貴族們難堪之極。閣格瑪媚笑著向蕭睿的懷里倒去,口中還發出了一抹勾人的呻吟,“蕭大人,閣格瑪可是想了你一夜呢……”

  蕭睿皺了皺眉,往後退了一步。令狐沖羽斷然上前,手中帶鞘的寶劍一抬,擋住了閣格瑪豐滿火爆的身子,斥道,“滾開!”

   啷!爨崇道瘋狂地將案幾上的茶盞諸物全部推倒在地,歇斯底里地起身咆哮著,“閣格瑪,你這個騷貨,老子要干死你!爛貨,賤貨!”

  閣格瑪面色一變,轉身過來慢慢靠近爨崇道,依舊是用那嬌滴滴的聲音嘲諷道,“爨崇道,我早就跟你說過,現在倒是像個男人了,可是。\\\\已經晚了,我呸!”

  閣格瑪一口唾沫啐在了爨崇道的臉上。青年爨崇道蒼白的臉頓時變得漲紅起來,稀稀拉拉的眉毛跳動了一下,手心劇烈地顫抖起來,手指著閣格瑪顫聲道,“閣格瑪,你再說一遍!”

  閣格瑪嘴角一曬,“再說一遍怎麼了。你這個沒用的東西!”

  爨崇道眼中的厲芒瘋狂地抖動了一下,一把抽出腰間佩戴著地、象征爨人首領權力的、昨夜還佩戴在爨歸王腰間的金質彎刀,憤憤地揮舞著向閣格瑪劈去。

  閣格瑪出人意料地平靜,眼中沒有恐懼,只有平靜和瘋狂,還有深深的嘲諷。蕭睿在一旁皺了皺眉。“好一個瘋狂的女人!”

  啷!

  阿黛手中的彎刀一擋,爨崇道怒吼道,“你為什麼要攔住我,我要殺了這個賤貨!”

  “住嘴!你瘋了嗎?你要讓南詔人借機出兵侵佔我們爨區嗎?”阿黛憤怒地踢了爨崇道一腳,一腳便將那單薄的爨崇道踢倒在地。

  蕭睿眼中奇光一閃,突然發覺眼前這兩個女人都很不簡單,非常非常的不簡單。現在看來。這閣格瑪根本就不是風騷不風騷那麼簡單了。她定然是存了死志,然後拼命地刺激爨崇道。試圖借爨崇道地手來達到自殺的目的。而她畢竟是南詔的公主,這樣一來。南詔的皮邏閣就可以打著為女復仇的名義公然出兵進攻爨人,等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是大唐朝廷也不好過多干涉。

  如此,皮邏閣便可以趁機吞並爨區。爨人人口並不多。也就是十幾萬人而已,爨區地地盤也不大。但爨區的地理位置卻非常重要,只要南詔吞並了爨區,就將整個西南半壁納入了南詔的版圖,割斷了大唐與安南的聯系----南詔也就可以在這西南半壁逐漸發展,慢慢強大起來。

  皮邏閣一代雄主,他的女兒也不簡單。蕭睿默默想著,心中又增添了幾分警惕。

  閣格瑪扭頭望著阿黛,這兩個同樣艷麗嫵媚、同樣身材火爆的蠻女互相凝望著。閣格瑪突然淡淡一笑,臉上的春意和風騷一掃而空,“阿黛,你可比你這些哥哥要強得多了。”

  “哼,閣格瑪……”阿黛怒哼了一聲。

  跪在地上地爨崇道神色麻木地站起身來,俯身從地上撿起那柄彎刀,深深地望著閣格瑪,顫聲道,“閣格瑪,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哪怕是一點點……”

  閣格瑪不屑地回頭來瞥了爨崇道一眼,“如果你那天能站出來當場殺了那個老畜生,我說不定還能----哼,但是現在,爨崇道,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你在我心里,連只惡犬都不如,知道嗎?”

  爨崇道面色陡然漲紅起來,突然仰天狂笑起來,“好,好,閣格瑪,你很好!”

  噗嗤!爨崇道倒轉彎刀,瘋狂地刺入了自己地胸口。\///\\

  兩日之間,爨人連續死了兩位首領。爨歸王父子幾乎同時下葬,等爨人這一套繁瑣的葬禮儀式弄完,已經是第三日地上午。

  阿黛推舉爨歸王次子爨崇仁為爨人首領的建議,被蕭睿非常霸道地否決了。

  蕭睿這些日子也早就看得出來,爨歸王一死,這爨人實際的權力其實都掌握在了這個女子手里。不說別地,就看那些爨人將領對她畢恭畢敬的神情,再看看爨歸王那兩個兒子對她唯唯諾諾地樣子,蕭睿就明白了幾分。

  “蕭大人,我們爨人自己的事情,你憑什麼干涉?”阿黛不滿地瞪著蕭睿,一旁的那些爨人將領心里都暗暗為阿黛捏了一把汗。這大唐欽差的冷酷,他們這兩日可是親眼見識過了。此人雖是書生,但行事果決從不拖泥帶水。一旦得罪了他,無疑就斷絕了跟大唐交好的路子,爨人該怎麼應對南詔人的覬覦?

  蕭睿淡淡一笑,沒有立即回話。

  接觸的時間越久,他越發覺得阿黛心思縝密心機很深,而且,她身後明顯有人在指點于她。否則,她對自己的態度也不可能突然在這兩天變得強硬起來。

  阿黛心里暗暗冷笑,“你們大唐也不是什麼好人。先生說得對。你們不過是想利用我們爨人對付南詔而已----既然你們找上門來,我們又憑什麼任你捏把?”

  蕭睿清朗的眼神投射在阿黛修長婀娜的身上,淡淡的笑容突然變得冷厲起來,“阿黛小姐,爨人不過是大唐眾多藩屬下、眾多蠻夷屬族之一,有與無,存在與否,其實無關緊要。\//\包括南詔在內。大唐疆域遼闊,何止十萬里,區區一個爨區算得了什麼?或許,阿黛小姐以為大唐需要利用爨人制衡南詔----誠然如此。本官不否認,本官奉旨前來其意就在于此。但是,本官也需要告訴你的是。這便是大唐朝廷對于蠻夷之族地教化和恩德。南詔很強嗎?大唐十萬甲兵南下,南詔還能存在否?大唐寧可養虎為患也不出兵剿滅南詔以及你們爨區,這等良苦用

  阿黛目光一凝,神色一變。她知道蕭睿說得不是虛言,憑大唐的國力和兵力,滅掉南詔和爨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阿黛卻並不知道。滅南詔或許不難。但滅吐蕃卻不容易,只要吐蕃對大唐還有威脅。南詔就永遠有存在的戰略價值。

  蕭睿神色緩和下來,“阿黛小姐。你覺得本官所言如何?”

  阿黛長出了一口氣,幽幽一嘆。上前來躬身一禮,“蕭大人。只要大唐善待我們爨人,我們爨人願意世世代代歸順大唐朝廷,永不反叛!”

  “是嗎?”蕭睿嘴角浮起一絲嘲諷。這種世世代代永不反叛的話就休要提了,對于蕭睿這個穿越千年歷史煙雲的穿越者來說,這種空洞蒼白的承諾或者說是效忠誓言,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信度。或許現在的阿黛言出真心,但如果----如果南詔目下比大唐強大,爨人肯定就會毫不猶豫地投入南詔人地懷抱。\\/\

  “爨人日後反叛不反叛,那都是後話了。”蕭睿微微一笑,“目下本官關心的是,阿黛小姐願不願意作為爨人的首領,接受我大唐皇帝的冊封!”

  “我?”阿黛一驚。她雖然執掌著爨人的兵權和實際的王權,但她卻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成為爨人地女王。作為一個爨人,作為一個有著強烈民族情緒的女中豪杰,她只是想自己的部族能夠強盛起來,自己的族人能夠豐衣足食安定地生存下去,保住爨區這一片爨人世代居住生存的熱土。

  “不錯,爾等可願意奉阿黛小姐為首領?”蕭睿凜然的眼神落在廳中一眾爨人將領的身上。

  十幾個爨人將領和大小貴族紛紛一起跪伏在地,“我等願意奉阿黛小姐為首領!”

  蕭睿朗聲一笑,取出李隆基地密旨來,深深地望了一眼有些茫然地阿黛,大聲道,“阿黛小姐請接旨!”

  阿黛還是有些茫然地站在那里。一個爨人貴族急急扯了扯她的衣襟,低低道,“小姐,要跪下接旨。”

  阿黛嘆息一聲,定了定神,緩緩跪倒在蕭睿地面前,“阿黛接旨!”

  “……特此冊封爨黛萊為南寧王、南寧州大都督,統率爨區……”蕭睿清朗的聲音在廳中回蕩著,那些爨人地貴族將領們心中狂喜,爨人首領也被大唐皇帝封為藩王了,自今往後,爨人跟南詔人平起平坐了!

  益州。

  鮮于仲通勾結爨人謀害欽差、向爨區和南詔走私軍械、販賣私鹽和鐵器,震動了整個劍南道官場。這等重罪大案涉及面之廣,牽涉人員之多、其中的利益糾葛之復雜,就算是益州節度使章仇兼瓊也不敢有絲毫怠慢。雖然蕭睿掌握到地證據已經派人星夜送往京城,但也同時復制了一份遞給了益州的劍南道節度使衙門。

  鮮于仲通目下就拘押在劍南道節度使衙門中,那些屬于他地嫡系官員們惶恐不安。有一個長史居然忍不住恐慌之心,徑自上吊自縊而死。章仇兼瓊仔細核查下去,這才發現,此人竟然是鮮于仲通走私軍械的一個心腹之人。在他的家里,節度使衙門的差役們居然搜出了十萬貫的飛票。

  章仇兼瓊在接到消息的同時,就已經派兵封鎖了鮮于仲通的府邸,嚴禁鮮于家的人出入。同時,查封了他在益州的買賣。而鮮于仲通家在劍南道各地的買賣商鋪,也行文由當地州府衙門立即查封。一時間,在劍南道叱詫風雲將近20年的大官商鮮于家,就這樣淪落了。

  但章仇兼瓊卻只是封鎖了鮮于家以及他的買賣商鋪,並沒有動鮮于家的人或者一文錢財,更沒有提審關押在節度使衙門大牢中的鮮于仲通本人。

  鮮于仲通犯案的消息在益州城里成為毫無疑問的頭條新聞,無論官民,都在唾罵鮮于家無恥,竟然走私軍械給那些蠻人,這種近乎賣國一般的行為引起了唐人百姓深深的憎惡。

  章仇憐兒與李宜以及玉環三人出城游玩回來,正在客廳中跟章仇老夫人說著些家長里短的閑話,卻見章仇兼瓊面色凝重地進來給章仇老夫人請安。

  章仇憐兒看了自己的兄長一眼,笑道,“兄長,這些日子忙壞了吧,沒想到那鮮于仲通竟然如此可惡,犯下如此重罪!對了,兄長,我們回來時看見鮮于家的下人出門購物買糧……難道衙門還沒把鮮于仲通的家抄了嗎?”

  章仇兼瓊嘆息一聲,“哪有那麼容易。”

  李宜微微一笑,“案情既然已經查清,如何處置鮮于仲通,雖然還需要皇上裁決,但對于鮮于家,章仇大人該抄的還是要抄的。”

  章仇兼瓊苦笑一聲,深深躬身下去,“臣見過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有所不知,這鮮于仲通素日是京中慶王殿下的人,據臣所知,鮮于家每年都要輸送大量錢財送進京師中的慶王府去……臣是擔心,這些走私之事是……所以,臣不敢妄動,還在等待皇上的旨意……”

  “慶王兄?”李宜面色一變,緩緩道,“既然如此,章仇大人還是謹慎一些的好----算了,不說這些煩惱的事情了,請問章仇大人,我家蕭郎可有訊息傳來?”

  章仇兼瓊長嘆一聲,“回殿下的話,蕭大人在爨區不僅查清了鮮于仲通犯案之事,還率領戎州軍馬收復了安寧城。烈火焚城,安寧一戰,蕭大人的威名赫赫已經名震南詔和爨區了。據臣得到的消息,蕭大人目前應該在南寧州與爨人談判。”
第165章黔東酒王之追殺


遠在爨區南寧州的蕭睿給大唐皇帝李隆基著實出了一個難題。鮮於仲通走私軍械、販賣鐵器和私鹽給爨人和南詔人,這等同是賣國的重罪----誅殺其滿門都不足惜。但李隆基面對蕭睿的密報和劍南道節度使章仇兼瓊的奏折,卻遲遲下不了決心。

    張九齡率領一眾文臣一個勁地催促,這兩日李隆基心裡越來越惱火,越來越憤怒。朝會上,張九齡那清朗而執著的聲音依然還迴盪在他的耳際,李隆基面色陰沉的揮手斥退了御書房中的所有太監和宮女,只留下了那老奴才高力士。

    「皇上……」高力士端起一盞熱茶,挽著袖子就遞了過去,輕輕將茶盞放在御書房的案几上,然後揮著華麗的宮扇輕輕為李隆基扇起了溫熱的風。

    李隆基煩躁地擺了擺手,「力士,你說朕該怎麼辦?鮮於仲通罪該萬死,可朕卻偏偏動不得他!真是活活氣煞朕了!」

    高力士「幽幽」一歎,「皇上,那鮮於仲通原本死不足惜,可是,鮮於仲通與慶王殿下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殺了鮮於仲通,慶王殿下難免要受牽連,可是鮮於仲通犯下死罪,又怎能饒恕?」

    李隆基狠狠地在案幾上捶了一下,「慶王好大的膽子,朕遲早……」

    李隆基的話戛然而止,即便是面對這個忠心耿耿地老奴才。//大唐皇帝也嚥下了心裡真實的想法,「更可恨的是,壽王聞聽此訊,竟然在幕後暗暗煽動張九齡那班人一個勁地上書,給朕施加壓力。非要讓朕誅殺了鮮於仲通不可。可朕卻明白,他們這壓根就是針對慶王來的……都是朕的兒子,卻如此毫無兄弟手足之情……老東西,你倒是說說看,這皇帝就這麼好當嗎?朕日日殫精竭慮勤於國事,實在是苦不堪言,可朕這幾個孽子……」

    高力士心裡暗暗一笑。心道,「做皇帝當然是很辛苦地了,但世人都想做皇帝,不就是為了皇帝手握獨一無二的大權嗎?不要說你這些兒子了,當初你不也是要絞盡腦汁的想坐上皇位嗎?有其父必有其子,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不過,這話高力士也就是敢在心裡嘀咕兩句。//他笑了笑。「皇上。皇子乃是天潢貴冑,距離皇位一步之遙。對皇位有些想法也屬情理之中。只是皇上春秋正盛,皇子們此刻圖謀皇位。實在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你說的不錯。朕也明白,不僅慶王。就算是壽王背後也有人在提供錢財支持,那益州的大商賈諸葛孔方不就是李瑁的人嘛!哼。朕這幾個孽子,別地本事沒有,爭權奪利結黨營私的本事不小!」李隆基冷笑一聲,「慶王雖是朕之親子,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朕本想削去慶王的親王爵位,降為郡王。但經壽王這一鬧騰,朕倒是覺得,如果慶王倒了,壽王就會起來,就會野心更加膨脹,終歸有一天要犯下重罪,就像那李瑛一般。」

    李隆基的面色漸漸陰沉下來,他擺了擺手,「給章仇兼瓊和蕭睿各發一道密旨,盡量淡化鮮於仲通走私的事情,然後……」

    李隆基沉吟著,突然眼中寒光一閃,「朕要殺他全家,謀殺欽差意圖謀反這一個罪名就足夠了!傳旨,鮮於仲通滿門抄斬!」

    高力士心頭一顫,急急應是。///但他馬上便有些疑惑的道,「皇上,那鮮於仲通家財巨萬,是不是……」

    「鮮於家的家財全部充……」李隆基突然沉吟了一下,斷然擺了擺手,「朝廷豈能貪圖這點錢財,就賞了蕭睿吧---咸宜跟了他,沒有封地和封邑,這些算是朕給她地嫁妝。傳旨給章仇兼瓊,查封鮮於家所有家業交咸宜處置。」

    高力士面色一變,還想要說幾句,但看見李隆基興致不高便嚥了回去,「是,皇上。」

    「力士,一會你分別去慶王府和壽王府,傳朕地口諭。告訴這兩個孽子,從今往後閉門思過一年,不得再干涉朝政,不得再私自與朝臣相交,否則,朕定不輕饒!」

    一起很複雜、牽連很廣的重罪大案,就這樣被李隆基地強權生生的壓了下去,低調地處理,淡化了鮮於仲通走私賣國的罪名,而只給其安上了一個「謀害欽差意圖謀反」地罪名。鮮於仲通滿門抄斬的聖旨飛速傳向劍南道,而這個時候,鮮於仲通仍然優哉游哉地等候在劍南道節度使衙門地大牢裡,等待著來自長安的赦免令。

    蕭睿說得對,作為一個從底層起來的地方臣子,鮮於仲通雖然政治智商不低,但他卻並不知道,如果真要威脅到李隆基的皇權,就算是皇子,李隆基也照舊誅殺不誤不會手軟。鮮於仲通犯案,牽涉到慶王,但李隆基之所以不動慶王,卻不是出於父子親情,而是出於對另一個皇子壽王的防範。

    他放過了慶王,卻不意味著他會放過鮮於仲通。而鮮於仲通似乎也忘記了,皇帝要殺人其實是不需要理由的----在皇帝的強權下,誅殺鮮於仲通照樣也牽連不出親王李琮,儘管朝臣都心知肚明。

    直到此時,慶王李琮才算長出了一口氣。鮮於仲通走私乃是出於他的授意,假如李隆基當真要認真核查起來,坐實了鮮於仲通走私的罪名,慶王府也難逃干係。雖然在李琮看來,這還不至於讓父皇誅殺了自己,但削爵位是肯定的,如此一來,壽王李瑁便會趁機而起。

    高力士從慶王府裡出來,又去了壽王府,當他傳完李隆基的口諭後,見兩位皇子仍舊是一幅「不開竅」的樣子,不由心裡暗暗歎息:假如這兩人還是死性不改,還是對皇位覬覦萬分,他們將來的下場比李瑛也好不了多少。

    作為大唐皇帝,對於李隆基而言,最大的威脅不是南詔吐蕃這些蠻夷外敵,不是爭權奪利的朝廷大臣,而是他的兒子們。誰想要當皇帝,誰的皇帝慾望最強烈,便就是他潛意識裡最大的敵人。原本,他還立了一個太子李瑛作為擋箭牌,可自打李瑛謀反那一檔子事出了之後,他連重立東宮太子的心思都絕了。

    或許,這世界上只有三個人才真正明白,李隆基絕沒有立太子的想法,他壓根就沒有想過,他有一天會將皇權移交給別人,哪怕是他的皇子。一個是玉真,一個是蕭睿,另一個便是跟隨他多年的高力士。

    他喜歡手中至高無上的權力,他喜歡玩那些制衡的權力遊戲,他喜歡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他不會放棄一直到死。「我是天子,或許我不會死。」李隆基時常會沉浸在這種自我編織的權力幻夢中。

    鮮於仲通犯案落馬,最大的贏家是蕭睿。沒有人比益州的諸葛孔方更清楚,鮮於家的家產是一筆多麼龐大的財富。當諸葛孔方聞聽消息,不禁慨然長歎,心裡明白,自此之後用不了幾年,大唐境內,論起財力再也無人可以跟蕭睿相比。以蕭睿的背景和權勢,他定然會將這巨量的財富飛速地運轉下去,構建起一個更加龐大的商業帝國。

    李隆基的聖旨向劍南道傳去,鮮於仲通家族即將走上斷頭台。而在爨區南寧州的蕭睿,卻對此毫不知情。他在南寧州里住了下來,靜靜地等待著時光的飛逝,然後從南寧州出發趕往南詔參加皮邏閣的登位大典。

    然而,也就是消停了兩天,爨區就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黎明破曉時分,爨人一個部族的首領、昔日爨日進的屬下爨阿蒙,率領其手下的1萬爨兵,打著為爨日進復仇的旗號,企圖殺進南寧州城來。可是,這爨阿蒙的頭腦實在是有些太簡單了,城中原本就有阿黛收下的嫡系爨兵一萬,再加上駐防南寧州的7000多唐軍以及人戰士,他們如何能攻得進來?

    最終,不但沒有攻進城中,還被孟霍和阿黛聯合指揮的聯軍擊潰,數千兵敗如山倒的爨兵向黔東的方向潰逃而去。

    爨阿蒙的叛亂,讓蕭睿陡然明白,這爨區蠻人的心性實在是善變,單憑所謂的教化是無補於事的,能讓他們畏服的只有武力,強大的武力。

    炎炎的烈日高掛在天際,蕭睿站在南寧州城頭上向黔東方向的連綿山巒望去,只見那青黑色的山體直刺雲霄,在那藍天白雲下顯得巍峨壯觀。他回頭去瞥了阿黛一眼,淡淡道,「女王殿下,看來這爨區想要平靜下來,還真不容易。」

    阿黛臉色微微有些漲紅,手撫在腰間的彎刀上,抿著嘴唇低低回道,「給我半年時間,我會讓爨人統一安定下來。」

    「那爨阿蒙呢?」蕭睿笑了笑,「聽說那黔東一帶有一個強大的糯族,盤踞在赤水河畔。假如讓爨阿蒙投靠了那糯族,假以時日必將成為爨區的大患。而爨區的心腹大患,就是大唐的心腹大患,本官決定即刻率軍出城追擊。」

    蕭睿嘴角浮起一絲冷酷的笑容,這讓一旁侍立著的令狐沖羽心頭暗暗歎息。不知曾幾何時,這溫文爾雅的蕭公子、才子酒徒蕭睿,心性漸漸變了,慢慢變得讓他感到異樣的陌生----行事越來越剛毅果決,心機越來越深沉難測。
第166章黔東酒王之血色殘陽


人都是會變的。」蕭睿回頭來淡淡一笑,輕輕拍了拍令狐沖羽的肩膀,「世事難料,風雲變幻……一切,為了生存!」

    「一切……為了生存?」令狐沖羽喃喃自語著,見蕭睿已經朗聲笑著奔下了城樓,也定了定神,追了上去。

    阿黛神色複雜地望著蕭睿離去的背影,默默地站在那裡。一個爨人家丁打扮的老者緩緩踱步過來,笑了笑,「阿黛,此人很不簡單。依這幾日老夫對他的觀察,他既不會做一個大唐權臣,也不會做一個大唐皇帝的忠臣,他是一個讓人看不透、看不懂的年輕人……去吧,阿黛,隨他一起去黔東吧,他想做什麼老夫想不出,但你該做些什麼,老夫可是心裡清楚地很。」

    阿黛呆了一呆,「先生,你的意思是……」

    「傻孩子,那黔東一帶的糯族人口雖然不多,但卻也是一股強大的勢力。蕭睿說得對,假如讓爨阿蒙跟糯族勾結起來,你日後再想剿滅他就難了。更重要的是,糯人擅長釀酒,仁懷一帶盛產美酒,倘若趁機將糯族屬地攻佔下來,對於爨人而言,那可是一筆合算的買賣----沒準,那蕭睿便是打得如此主意,老夫可是聽說,他手裡可是掌控著大唐如今最大的酒業買賣----酒徒酒坊。5000唐軍不緊不慢地行進著,沿著那滔滔的河畔一路向黔東。阿黛撇開自己屬下的300爨兵縱馬馳上前來,見蕭睿竟然悠閒自在地騎在馬上閉目養神。而任由那馬匹緩緩前行,心裡不由氣道,「蕭大人,我們去追殺爨阿蒙,可不是一路遊山玩水。」

    蕭睿哈哈一笑。「女王殿下,追得急了,那爨阿蒙要是轉道向了南詔,可就難弄嘍……」

    阿黛瞪了蕭睿一眼,咬了咬牙,撥轉馬頭縱馬馳了回去。

    就這樣不緊不慢地追了七天,連爨阿蒙殘兵地影子都沒摸著。漸漸進了糯族的地盤。當蕭睿面前出現了那條寬闊湍急的大河時,他心裡暗道,「那便是赤水河了吧。」

    落日西斜。漫天的紅光普照著西邊那層層疊疊林深茂密的山巒。蕭睿下得馬去,擺了擺手,唐軍在孟霍地指揮下開始在赤水河西岸這一片開闊地上紮下營寨。蕭睿緩緩走向河邊,令狐沖羽正要貼身上前保護,卻見那一個婀娜健美的麗影已經走了過去。只得默默地原地停下腳步。眼看著兩人一起慢慢走向那奔流的河畔。

    阿黛下意識地將手放在了腰間的彎刀之上,此時已經進入了糯族人的領地。她可做不到像蕭睿那樣的坦然自若,心底裡那根警惕的弦崩得緊緊地。

    蕭睿回頭一瞥。見她惴惴不安的神態,不由淡淡笑道。「女王殿下,放鬆點。你來看看,大河東流,落日殘陽,青山綠水之間,這是何等讓人心曠神怡的景致!」

    阿黛柳眉兒一皺,低低道,「蕭大人,這裡已經糯族的地盤,我們不能不小心行事。再說了,還有那爨阿蒙躲在暗處,我們雖有8000兵馬,但……」

    「阿黛,你以為爨阿蒙現在還活著嗎?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爨阿蒙以及他手下的殘兵,都已經被糯人誅殺殆盡了。」蕭睿這次沒有稱她「女王陛下」,阿黛有些不太習慣地一怔,見蕭睿笑吟吟地目光隱隱投射在自己飽滿的胸前,不由臉色一紅,微微後退了一步,將手護在胸前,嗔道,「你往哪裡看呢?」

    蕭睿自嘲地一笑,沒有說什麼。阿黛就是做夢也不會想到,蕭睿方才無意中目光掠過她火爆地身子,居然很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他前世看過的那些H片中那手持鞭子身穿性感蕾絲裝地「女王」。一時間,蕭睿覺得自己這一聲聲「女王殿下」很是滑稽,便下意識地叫起了她阿黛。

    「你怎麼知道爨阿蒙已經被糯族人所殺了?」阿黛輕輕問道,但旋即又面色一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如此。蕭大人,你太陰險了。難怪你要徐徐追擊,你明明知道那糯族人不肯為了一群叛亂的爨兵就得罪大唐,所以你才不緊不慢地一路向黔東行進,想要借刀殺人……你,你好狠毒地心思!」

    蕭睿微微一笑,「如果本官也算陰險,不知阿黛你又算什麼呢?」

    「別人或許猜不透你的心思,但本官卻能看得透。/你明明想要坐上爨人地女王寶座,但卻裝出一幅推拒的模樣……」蕭睿突然冷笑道,「阿黛,你太會演戲了。起初,就連本官也被你迷惑了。後來,本官才發現,無論是你地父親爨歸王還是你的兄長爨崇道,他們的死亡,都是你在幕後操縱。」

    「如果沒有你的事先安排,爨崇道弒父的消息怎麼能被死死壓制了起來,而如果沒有你的暗中挑撥,你的兄長和你的父親又怎麼會為了閣格瑪而爭風吃醋勢同水火----不要否認,阿黛,你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不該留下閣格瑪,你忘記了,她也是一個很不簡單的女人。憑借你的聰明和心機,你定然會給閣格瑪安排一個不會引起南詔進兵的死法,但你卻沒有去殺她。」蕭睿擺了擺手。

    阿黛面色陡然一變,身形一震,又往後退了一步,「這些都是閣格瑪跟你說的?你怎麼能相信那個無恥的女人!」

    「呵呵,她跟你一樣,不過,你是為了爨區,而她是為了南詔而已。」蕭睿嘴角一曬,「你們倆個還有一個很大的不同。閣格瑪沒有權力慾望,但你----阿黛小姐,你的權力慾望很重,從你地目光裡,我看到了一種熟悉的光芒。那便是我們大唐皇帝眼裡……」

    「不要否認。千萬不要否認,阿黛。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的目標不止爨區吧。南詔人時時想要吞併爨區,可豈不知爨人的女王殿下也有覬覦南詔地宏偉志向。」蕭睿沉聲道,「想必,唆使爨日進瘋狂攻陷安寧城的真正幕後主謀,應該是你這位有膽有識、有勇有謀的阿黛小姐吧。」

    「阿黛小姐。我說得可對?」蕭睿上前一步。

    阿黛默然半天,突然昂起漲紅的臉來,神色微微有些激動,「那老畜生不僅強暴閣格瑪,還想對我下手,這種喪盡天良的畜生難道不該死嗎?至於……那麼,我倒是想要請教蕭大人。憑什麼我們爨人就要接受南詔或者是你們大唐的欺壓?憑什麼?憑什麼我們爨人就不能……」

    「阿黛小姐。你不要激動。你做的這些,都與本官無關。我關心地是。你最好不要在本官面前玩這些很弱智的遊戲----譬如這爨阿蒙吧,既然你早就想幹掉他。又何必要暗中派人唆使他進攻安寧城呢?還得讓本官跋涉數百里進入這糯族人的領地來,配合你演這一場戲。」

    蕭睿頓了頓。「不過,本官倒是很願意陪你玩一次。」

    阿黛面色陡然一變。撫在彎刀之上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你將我騙到這糯族人領地來,莫非是……」

    「阿黛,其實你很不錯。」蕭睿突然伸手撫摸了阿黛漲紅的臉頰一下,淡淡一笑,「你是大唐皇帝御封的爨人女王、南寧州大都督,本官怎敢對女王殿下不利?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那你……」阿黛冷冷得甩了甩頭,淡褐色的長髮齊齊地甩向了腦後,嫵媚地嬌顏上浮起了一絲淡淡的陰沉。

    「說了你可能也不相信,我是為了這糯族人地美酒而來。我非常想要嘗一嘗這糯族人的枸醬酒。」蕭睿歎息道,「赤水河地東岸,那可都是盛產美酒的寶地。」

    赤水河東岸地蘆葦叢裡,一身鮮血的爨阿蒙惡狠狠地盯著對岸那並肩站立猶如一對情侶地男女,眼神中的仇恨光芒幾欲要燃燒起來。他帶著殘兵投向了糯族人,可誰知糯族人根本就不肯收留他們,不但如此,還舉全族之力在最短的時間裡,將爨阿蒙手下的殘兵全部誅殺乾淨,要不是一個心腹的拚死護衛,爨阿蒙也逃不出來。

    這一段赤水河雖然河流湍急,但卻河面狹窄,寬約不過十數米。爨阿蒙躲藏在對岸的蘆葦叢裡,能清楚地看到蕭睿和阿黛臉上那極其微妙極其動人的神情變化。他喉管裡發出野獸一般的低沉嘶吼,拼勁全身力氣拉開了那張弓。

    嗖!

    離弦的羽箭帶著爨阿蒙的熊熊怒火,掠過那湍急的河面,在血紅色的殘陽餘暉下,裹夾起一股陰寒的風和水汽,向蕭睿的胸膛飛射而來。

    「不好,大人小心!」令狐沖羽首先發現了飛射而來的羽箭,但他離得遠,即便是他全力縱身過來,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支呼嘯的羽箭一點點逼近蕭睿的要害。

    蕭睿面色一變。/

    電光石火間,阿黛手中的彎刀彈射出來,將那充滿仇恨力量的羽箭擋了一擋,身子也旋即護在了蕭睿身前,但去勢稍減的羽箭還是稍稍傾斜著向上飛射,噗嗤一聲貫入阿黛的肩窩!

    阿黛慘叫一聲,身子往後倒去,倒在蕭睿的懷裡,帶著飛濺的血光跟蕭睿一起倒在地上。如華的月光下,河面上升騰起淡淡的水霧來,蕭睿趺坐在河畔的草地上,懷中半靠著剛剛包紮完傷口面色有些蒼白的阿黛,靜靜地聆聽著耳邊傳來那陣陣湍流的河水聲,以及懷中蠻女那微微的喘息和呻吟。

    沉沉的夜幕下,令狐沖羽帶著300羽林軍士卒環環將兩人團團護衛起來。

    蕭睿將目光從河面上收了回來,又望了望漫天地耀眼繁星。俯身下來看著美目微閉的阿黛,歎息一聲低低道,「我以為你不會救我。」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將我騙到這黔東糯族人領地來,到底是為了什麼?蕭睿。你就是殺了我,我們爨人也不會滅亡!」阿黛忍著肩窩處的隱隱劇痛,柳眉兒輕輕地皺著,嘴角浮起倔強的笑容。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我來這黔東,是為了糯族人的美酒。至於你,是你非要跟來地。與我何干?」蕭睿笑了笑,稍微活動了一下子,不想卻因為他的挪動而牽動起阿黛的傷口,她忍不住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

    「狡猾的男人,你到現在還不跟我說實話。」阿黛咬了咬牙,「難怪先生說,唐人的心思、唐人的心機。遠遠比我們爨人複雜……」

    「呵呵。我說地就是實話。」蕭睿不願意再在這個無聊的問題上浪費口舌,只是淡淡一笑。

    突然。阿黛掙脫了蕭睿的淺淺的懷抱,翻身坐了起來。幽幽道,「蕭睿。你幫我,只要你肯幫我們爨人強大起來。我們爨人……女人,金銀財寶,你可以隨意……」

    蕭睿一怔,嘴角玩味道,「論起財富,你們爨人並不比我強多少,我,大概可以算是大唐有數的幾個富人之一吧----至於女人,請恕我直言,或許也就是只有你才能勾起我一點興趣來。///」

    「你……」阿黛用手扶住傷口,胸前一陣劇烈的起伏,突然她垂下頭去,「如果你能幫我---也許,也許我會獻身給你……」

    呃?蕭睿哈哈大笑起來,緩緩起身大步離去。撇下阿黛一個人幽幽地坐在草地上,手撫著肩窩的創口,神色複雜地變換著,一如那夜空中那交替閃耀地點點繁星。

    糯族人生活在黔東地赤水河一帶,人口不過十萬人,一如戎州的人。這樣一個小小地部族之所以能偏安一隅,原因在於,是南詔與糯族人的領地距離太遠,且中間還隔著一個爨區,而爨人因為要防範南詔北進,也無力擴張領土。所以百年來,糯族人在赤水河畔安居樂業,以釀酒為業,與鄰近諸多蠻夷部族換取糧食和必需品。

    糯人首領名叫歸仁,歸仁還有一個響徹西南蠻夷地區地名號:黔東酒王。也就是說,他不僅是糯人的王者,還是這一帶地酒業老大。糯人所釀的所有出酒都需要運送到歸仁手裡,然後由歸仁統一調配外銷。

    爨阿蒙突然帶著一眾爨人殘兵逃竄到糯族人領地來,歸仁在得知其是因為叛亂戰敗而被唐軍追殺之後,沒有任何猶豫,立即召集全族地戰士,用他們手裡的長矛將措不及防的爨人殘兵活活剿殺,最終只逃了一個爨阿蒙。歸仁絕不會為了一個異族而得罪大唐官軍。其實不要說唐軍了,就算是阿黛手下的爨兵,他同樣也得罪不起。

    聞聽唐軍和爨人聯軍近萬人在赤水河西岸,歸仁臉色馬上就變得煞白起來。一大早,他跪倒在糯族人信奉的河神廟外那一層層鵝卵石壘砌而成的祭神台前,仰天高呼道,「萬能的河神啊,難道我們糯族人的末日到了?」

    他的貼身侍衛,一個名叫逮旺的糯族壯漢,手裡緊緊握著鐵質長矛,沉聲道,「尊敬的王,我們跟他們拼了!我們糯族人與世無爭,如果唐人和爨人要侵佔我們的家園,我們絕不能坐著等死!」

    歸仁霍然起身怒道,「閉嘴,你懂個甚?我們糯族人的力量怎麼能與大唐和爨人相抗?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逮旺漲紅了臉,後退了一步,躬身道,「尊敬的王……」

    「你不要說了,帶上幾個人,隨我一起去拜見大唐欽差大人和爨人女王殿下。」歸仁眉頭一皺,擺了擺手,率先行去。

    蕭睿望著眼前這個個頭不高、身材矮胖的糯族人首領,打量了他一眼,見他面色恭謹地在自己面前躬身下來。蕭睿這才淡淡一笑,「歸仁大人不必多禮,本官率軍前來不過是為了剿滅叛亂的爨阿蒙而已,對糯族並無惡意。除此之外,本官還想品嚐一下你們糯族人地美酒。呵呵。」

    歸仁面色一喜,剛要說什麼,卻見阿黛冷冷站在一旁,趕緊笑著上前躬身拜去,「歸仁拜見女王殿下!」

    「我可不敢當你這黔東酒王的大禮。」阿黛皺了皺眉,掃了蕭睿一眼,「蕭大人。我身子不舒服,先回營去了。」

    望著阿黛婀娜而去的背影,又瞥見蕭睿眼中那一抹似有似無的曖昧之色,歸仁心頭一跳,又躬身下去道,「欽差大人,歸仁這就命人去取酒來犒勞大唐將士。」

    沒有人會相信。蕭睿來此的真正用意確實是為了糯族人所釀地美酒。但蕭睿卻真真切切地是為酒而來。這糯族人居住的地方其實就是後世的茅台鎮一帶,所出的美酒正是後世聞名遐邇的茅台酒。爨區距離此地不遠。不過是數百里的路程,蕭睿早就想到此一行。親臨其境嘗嘗這茅台美酒的雛形酒品。恰恰遇到這爨阿蒙叛亂,無意中倒是促成了他地行程。當然。他也曾動過藉機幹掉阿黛的念頭,因為他越來越覺得阿黛這個女人太不簡單。他隱隱覺得,在這個女人的領導下,爨人一定會強盛起來,沒準就會是第二個南詔。

    她的權力慾望深重,為了達成自己的目標,她甚至不惜設計除掉了自己的父親和長兄,儘管爨歸王和爨崇道並不值得同情。但心狠手辣至斯的阿黛,卻讓蕭睿嗅到了極其危險地氣息。

    但這個除掉阿黛地念頭只是一閃而逝。轉念一想,爨人要想強大到給大唐帶來威脅的程度,那都是很久之後地後話了---站在爨人的立場上,爨人渴望強盛渴望獲得更大地話語權和生存空間,這也沒有什麼錯。作為一個穿越者,他潛意識裡其實認為,不管是爨人還是南詔,抑或是眼前的這糯族人,他們都有生存繁衍下去地權利。

    糯族人送來了一罈罈蕭睿期待已久的美酒。他飲下一盞酒,久久地品味著,默然無語,只是嘴角浮起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

    後世茅台酒那色清透明、醇香馥郁、入口柔綿、清冽甘爽、回香持久的特點,在糯族人現在所釀的酒品中已經頗見了雛形。他感歎了一聲,「果然是靈山秀水出美酒,這等具有靈氣的美酒的確實是只有這裡才能出產。」

    糯族人居住的領地是一個盆地,終日雲霧密集。夏日持續高溫長達5個月,一年有大半時間籠罩在悶熱、潮濕的雨霧之中。蕭睿明白,這種特殊氣候、水質、土壤條件,對於酒料的發酵、熟化非常有利,同時也部分地對酒中香氣成分的微生物產生、精化、增減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可以說,如果離開這裡的特殊氣候條件,酒中的有些香氣成分就根本無法產生,酒的味道也就欠缺了。這就是為什麼長期以來,後世茅台鎮周圍地區或全國部分醬香型酒的廠家極力仿製茅台酒,都不能成功的關鍵所在。

    飲了三盞酒,蕭睿幾乎當即就下了一個決定。他要跟著糯族人合作,在此地設立一個酒徒酒坊的分號,將糯族人如今比較原始的釀酒工藝精化提高加以改良,然後大規模地量產此種美酒,將後世聞名海內外的國酒茅台提前推廣向大唐乃至全世界。

    「歸仁大人!」蕭睿招了招手。

    歸仁趕緊過來躬身道,「蕭大人有何吩咐?」

    蕭睿笑吟吟的將自己的「用意」跟歸仁詳細的說了一遍,歸仁不禁狂喜。他高興的不是能跟眼前這位大唐貴人合作,也不是因為合作能得到多少利益,而是他懂得,一旦這位大唐貴人跟糯族人合作,這領地成為了酒徒酒坊的釀酒基地,無論是爨人還是南詔或者是其他的蠻夷,都不敢隨意來侵犯了……這才是讓黔東酒王高興和意外的事情。

    蕭睿的赫赫威名和深厚的背景,早就因為安寧城的烈火焚城一戰而傳遍了整個西南蠻夷地區,天子門生、新科狀元公還是大唐公主的駙馬,這等背景雄厚的貴人可是一座巨大的靠山啊!歸仁一念及此,臉上的恭謹之色越加的厚重。
167章定南詔 書生意氣揮斥方遒(一)


茅台之所以是獨一無二的茅台,之所以是國酒,根子就在於它極其獨特的地域環境、極其獨特的釀製方法。蕭睿在糯族人的酒坊中流連了數日,發現糯人此時的釀酒方法其實還比較原始。距離達到茅台成熟的釀酒工藝,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知道需要糯人在黑暗中摸索多少年。或許是幾十年,也或許是幾百年。

    但如今不同了,蕭睿來了。

    蕭睿利用一天的時間,整理出一份改良後的釀酒工藝,教給糯人酒工,在釀酒的四個環節上提出了改良:其一是下曲,加大了酒麴的用量;其二是發酵,由一次發酵改為多次發酵,發酵次數不得低於8次且每次發酵的週期延長為一周乃至更久;其三是回沙,也就是加生料,也就是說,在釀製的過程中,要選擇一個時機加入2次以上的生料;其四是蒸餾,經過九次充分蒸餾才能提煉出空杯留香的美酒茅台來。

    所謂空杯留香,是蕭睿所熟稔的茅台酒區別於其他名酒的又一特點,不僅毫不遜於口感,對不善飲者而言,甚至勝於口感。空杯嗅香,與咂香品味,相得益彰而各有其趣。一杯酒幹過之後,攜口中餘味,將酒杯移近鼻子,先凝神屏氣,輕吸慢嗅,然後深深吸氣,吸入肺腑,彷彿進入了另一番全新的境界。

    蕭睿派人急速趕往益州,命令楊括趕緊帶人到黔東來,處理跟糯族人合作設立酒坊的事宜。而他自己。不能在黔東停留時間太長,十天後便率軍返回南寧州。

    阿黛早就等得不耐,見爨人分一杯羹地想法被蕭睿霸道的加以否決,阿黛心情鬱悶地提前帶著自己的3000爨兵回返。她再怎麼心機深沉,她再怎麼「野心勃勃」。面對蕭睿這種軟硬不吃的「槓子頭」,她也無計可施。

    時光飛逝。西南蠻夷地區漸漸進入了深秋季節,當那漫天的秋色籠罩著層層疊疊地山巒,清冷的秋風捲過那洶湧的惡水、那泥濘的沼澤和空曠地荒原。蕭睿帶領唐軍離開南寧州,向南詔行進。

    南詔王皮邏閣的登位大典在即,作為觀禮欽差,他也該啟程了。人戰士們回返了戎州的山寨,只有那刃堅持留在了蕭睿身邊,在令狐沖羽手下做了一個普通的士卒。

    一路上。西南蠻夷地區蕭索原生態的秋色讓蕭睿心曠神怡。時而峰迴路轉,時而高山大河,時而穿過幽深峽谷,時而縱橫茫茫草場,他或者仰望那鷹擊翱翔的長空,或者俯視那魚翔淺底地溪流大河,心頭也多少滋生了些許大人物「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的豪情。

    令狐沖羽默默地縱馬奔在蕭睿的馬後,此時此刻他感覺到,當日在洛陽、在益州、在長安風流瀟灑視金錢若糞土的酒徒蕭睿彷彿又回來了。但當蕭睿回頭來投過那深深的一瞥。又讓令狐沖羽如夢初醒。過去的永遠過去了,蕭睿在奮力的前進。在奮力的奔馳,他的目標在何方。令狐沖羽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這一生已經注定要在蕭睿地光輝下不捨不棄、畢生追隨。

    「過去地屬於死神,未來的屬於自己。」令狐沖羽想起蕭睿那日醉酒後說地一句很是奇怪的話,心頭一片茫然。最終,他還是歎息了一聲,縱馬追去。而眼前,蕭睿縱馬狂奔,早已經穿入了一條幽深地峽谷。

    唐歷開元二十三年九月二十日。

    清冷的晨光裡,蕭睿揮了揮手,身後地唐軍原地停駐,在崎嶇不平的官道上揚起漫天的煙塵。蕭睿騎在馬上,望著不遠處那座依山而建頗有些王都氣勢的太和城。城牆雖不算高,但寬厚堅固,只有南北兩座城門,城門樓上到處都是飄揚的淡紅色南詔軍旗。而透過那掩映的獵獵軍旗,隱隱可見城中那極具異域風情的竹樓飛簷,還有一座乳白色的佛塔直刺雲霄。

    城門洞開,來來往往的南詔人進進出出,幾乎人人腰間都懸掛著鋒利的彎刀。

    一隊南詔官員雜役人等,匆匆迎了出來。大唐欽差突然率軍來到,這讓南詔人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南詔官制效仿唐朝,但名稱有所不同。國王稱「詔」,為最高統治者,集軍權、行政權等於一身。詔下設清平官六人,其職相當於中原王朝的宰相,協助詔王處理政務。其中一人被推為「內算官」,代國王處理文書,設兩員副官協助。而帶人出來迎接蕭睿的,便是南詔的內算官趙孟陽。

    令蕭睿驚訝的是,這是一個人到中年身著華麗南詔官服的中原漢人,個頭不高,膚色白皙眉清目秀,與那一張張古銅色的南詔臉龐有著明顯的區別。漢人在南詔做官,且位置不低,這從一個側面說明皮邏閣的確不簡單。

    妖媚勾人的閣格瑪從唐軍營中縱馬奔馳過來,她的身邊便是令狐沖羽。她的丈夫和公公都已經死去,按照爨人和南詔的民俗,她可以回到南詔另行婚配。故而,閣格瑪便隨蕭睿一行回返南詔。

    這一路上,她一反往日的媚態和放蕩,只是安安靜靜地縱馬而行,再也沒有去挑逗蕭睿。只是,蕭睿意外的發現,這生性潑辣的南詔公主,似是看上了令狐沖羽。看看她低聲下氣跟令狐沖羽說話的神情,蕭睿不由暗暗一笑,「令狐沖羽倒真是艷福不淺,這南詔公主竟然看中了他……」

    閣格瑪與令狐沖羽並轡而行,遞過一個牛皮水囊去,用極其溫柔的聲音道,「令狐將軍,喝水嗎?」

    令狐沖羽默然搖了搖頭,拒絕了閣格瑪的好意。閣格瑪失望地笑了笑,抬頭瞥了一眼迎上前來的趙孟陽,突然皺了皺眉,縱馬衝了過去揚聲道,「趙大人!」

    趙孟陽並不驚訝於閣格瑪的回返,顯然爨歸王和爨崇道死去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南詔。他笑吟吟地略一拱手,「閣格瑪公主回來了!」

    閣格瑪跳下馬背,扯了扯趙孟陽的衣襟,又指了指站在不遠處倒背雙手飄然而立的蕭睿,低低道,「趙大人,我父王怎麼就只派你出城迎接……這可是大唐皇帝的欽差大人,大唐朝廷裡了不得的大貴人……」

    閣格瑪說的沒錯,蕭睿是大唐皇帝欽差,手持大唐皇帝冊封皮邏閣的聖旨和御賜金牌,皮邏閣即便是不肯親自出城迎接,起碼也該派個王子出城。但他卻只派了一個清平官,而且也沒有正式的禮儀隊伍,顯得太過草率了。

    趙孟陽面上浮起一絲苦笑,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急急走到蕭睿跟前,深深地望了蕭睿一眼,恭聲道,「下臣南詔清平官趙孟陽,奉南詔王之命,迎接大唐欽差蕭大人入城!」

    蕭睿淡淡一笑,擺了擺手,默然無語。

    南詔王竟然如此冷遇自己蕭睿心底除了惱火之外,還漸漸滋生起一絲警覺。

    按理,皮邏閣剛剛得到了大唐的強力援助,又接受了大唐皇帝的厚封,在這個時候,他不該、也不敢怠慢大唐使臣。可皮邏閣卻蕭睿心念電轉,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似乎從潮濕清冷的空氣中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他面色漸漸變得陰沉起來,眼前那喧囂的太和城在他的眼中也漸漸變得面目可憎起來。令狐沖羽站在蕭睿身後,冷哼一聲,「南詔王竟然如此冷遇大唐皇帝的欽差大人,你們南詔當真是膽大包天了……」

    趙孟陽尷尬地搓了搓手,躬身行禮,「請大唐欽差大人隨下臣入城。」

    「罷了令狐校尉,傳本官的命令,後隊變前隊全軍開拔,我們返回戎州。」蕭睿擺了擺手,理也不理趙孟陽,翻身上馬馳去。

    片刻間,唐軍後隊變前隊,離開太和城而去。無數南詔人聚集在道旁,竊竊私語著,漫天的煙塵下,趙孟陽站在道旁目瞪口呆地望著那大唐欽差縱馬馳去的背影,急得跺了跺腳,顧不上跟閣格瑪廢話,扭頭就向城中奔去。

    大唐欽差拂袖而去,對於南詔來說,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倘若大唐皇帝因此而遷怒南詔,恐怕趙孟陽一路闖進南詔的王宮,在一間華麗的大殿上找到了正在跟吐蕃使者圖朗贊布歡聲笑語飲宴的南詔大王子閣羅風。南詔王皮邏閣突然在三天前患上重病臥床不起,這南詔國中的一切軍政事務,皆落入其長子閣羅風的手裡。

    「大王子……」趙孟陽不滿地掃了吐蕃使者圖朗贊布一眼,湊了上去,伏在閣羅風耳邊小聲說了幾句。閣羅風英挺的臉上閃過一絲不以為意的笑容,擺了擺手,「趙大人,稍安勿躁。既然大唐欽差不願意在我們南詔停留,去了也就去了吧,沒什麼。」

    此言一出,趙孟陽臉色大變,不僅趙孟陽,南詔國中其他在場陪宴的幾個清平官也皆面色震驚地望著他們的大王子,心道:這大王子莫不是瘋了,如此高規格接待吐蕃使者本已不該,如今竟然敢如此冷落大唐欽差……

    「大王子,希望大王子趕緊出宮去迎接大唐欽差大人!」幾個清平官互相對視了一眼,一起起身拱手道。
168章定南詔 書生意氣揮斥方遒(二)


閣羅鳳掃了一眼正在自斟自飲面色不變的吐蕃使者圖朗贊布,面色陰沉下來,冷笑道,「大唐欽差遠道而來,我們南詔自當熱情款待,可是大唐欽差不願意停留在南詔,難道你們還要本王子出城去懇求人家不成?」

    幾個清平官皺了皺眉,心道,南詔目前是大唐屬國,大唐皇帝欽差到此,按禮制太和城要大開城門,陳設全套禮儀樂隊,由南詔王親自出城迎接。可你僅派一個清平官出迎,這不是擺明了要冷落大唐欽差嗎?假若讓大唐觀禮使臣就這麼原路返回,將來南詔與大唐的關係……

    趙孟陽忍著怒火上前躬身道,「大王子,臣請大王子速速出城迎接大唐使臣,免得天朝震怒,為南詔引來災難!」

    閣羅鳳霍然起身,冷笑道,「你們這些人,就是太畏懼唐人了……想我南詔坐擁西南半壁,兵強馬壯,相鄰蠻夷無不聞風歸順,豈能再繼續對唐人卑躬屈膝?趙孟陽,你是漢人,但你更是南詔的臣子,你莫要忘了,你的家眷吃的是南詔的俸祿!」

    趙孟陽面色煞白,氣得身子微微顫抖起來,「臣要面見大王!」

    「我父王病體沉重,見不得人,南詔所有軍政大事,皆由我決斷。」閣羅鳳冷笑著擺了擺手,他身側那幾個擁有南詔兵權的兵曹紛紛站立起來,手緊緊地撫在腰間的彎刀之上,冷森森地看著幾個清平官。

    另外幾個清平官旁觀著。默默又坐了回去,心頭漸漸明白了幾分:大王突然患上重病,這南詔國事統統交給了這大王子……看起來,此事果如傳言一樣並不那麼簡單了……閣羅鳳鐵了心要投向吐蕃,跟大唐決裂了。難怪他竟然對大唐欽差地到來無動於衷……

    「臣屬大唐這是大王制定的國策,大王子豈能說改就改?這吐蕃人狼子野心,南詔不得不防啊,大王子!」趙孟陽漲紅著臉,大步上前,「臣受大王厚恩。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南詔走上絕路--大王子。臣一定要面見大王!」

    閣羅鳳撇了撇嘴,一個兵曹揮了揮手,一群帶刀侍衛蜂擁而入。團團將趙孟陽以及幾個清平官包圍在其中。

    「把趙孟陽給我拿下!」閣羅風眼中閃出一絲陰森。

    「且慢。」幾個侍女簇擁著皮邏閣地王妃阿察緩緩走進殿中。她地身後正是從爨區剛剛返回南詔地閣格瑪。阿察冷冷地盯著閣羅風。怒斥道。「閣羅鳳。你到底要做什麼?大唐欽差親臨。你如何不出城迎接!」

    閣羅鳳面上浮起一絲笑容。躬身道。「回母妃地話。兒臣正在接待吐蕃使臣。這不。兒臣之前派趙大人出城相迎了……」

    阿察心中一顫。她地身子微微有些顫抖。以致於讓依偎在她身邊地閣格瑪心頭大驚。這。這到底是怎麼了?怎麼父王好端端地就重病不起。而往日這個溫文爾雅地大王兄如今卻變得這般囂張跋扈。

    「閣羅鳳。趙孟陽說地對。吐蕃人狼子野心不堪為伍。聽母妃一句勸。逐了這吐蕃使臣。趕緊出城去大擺儀仗替你父王迎接大唐欽差進城!」阿察定了定神。緩緩道。

    閣羅風不屑地掃了阿察一眼。心頭一陣冷笑:吐蕃人狼子野心。那大唐人又何嘗不是?……總有一天。什麼吐蕃。什麼大唐。都要在我南詔騎兵地馬蹄下臣服!閣羅風陰沉地目光掃射在吐蕃使者圖朗贊布地身上一凝。其實。閣羅風並不是真心要投向吐蕃。而是要做出一種態度。一種隱隱要擺脫大唐轄制地態度。

    更重要地是。目下他還要完成一件大事。在這件大事完成之前。他不希望看到大唐地使臣和兵馬。想起那昏睡在深宮床榻上地皮邏閣。閣羅風眼中閃出一絲陰狠。他憤憤地、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面色也有些漲紅起來。

    閣羅鳳在十年前就是皮羅閣欽定的接班人,但沒成想這皮邏閣年紀越大,就越來越不願意將南詔的王權交給一個養子,而更希望自己地親生兒子誠進繼位。而就在幾天之前,皮邏閣竟然傳出話來說,要在登位大典那天,當著大唐欽差的面,冊封誠進為南詔親王並報請大唐皇帝御批,雲

    閣羅風再也按捺不住,他憤怒,他不甘心,他無休止地起了殺機。他跟隨皮邏閣南征北戰,為南詔立下了汗馬功勞。南詔能統一六詔,他居功甚偉。可南詔剛剛統一西南半壁,皮邏閣就要卸磨殺驢了--閣羅風自然不會眼睜睜地看著王權旁落,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他在軍隊中已經擁有了驚人地勢力。

    是夜,他悄然帶領3000兵馬將南詔王宮團團包圍,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軟禁了皮邏閣,死死地控制住了太和城中的局面。第二天一早,當皮邏閣重病垂危地消息傳出後,城中的南詔貴族和臣子們誠惶誠恐地發現,南詔似乎要變天了,南詔大王子閣羅鳳公然住進了王宮,而他手下地幾個嫡系兵曹也率兵進駐了城中。

    阿察面色蒼白地在幾個侍女的攙扶下,帶著閣格瑪向自己地寢宮行去。閣格瑪掃了一眼宮門處那全副武裝戒備森嚴的南詔兵士,不由惶然道,「母妃,這到底是怎麼了?我要見父王!」

    「孩子,我都見不到你父王,何況是你……」阿察歎息了一聲,「孩子,你不該回來,這王宮要變天了……看看你二哥能不能給我們娘幾個帶來一線希望……」

    唐軍緩緩而行。

    清冷的秋風裡,身後遠遠傳來密集的馬蹄聲,蕭睿淡淡一笑,瞥了令狐沖羽一眼,「來了。」

    南詔二王子誠進匆匆翻身下馬,躬身拜去,「南詔二王子誠進,拜見大唐皇帝欽差大人!」

    蕭睿望著誠進那倉惶的神色,以及他那幾個侍從那狼狽的摸樣,心裡便隱隱猜出了幾分:南詔要變天了?

    「誠進王子切莫多禮,本官來問你,南詔王何在?本官奉大唐皇帝旨意前來南詔觀禮,爾南詔王竟然閉門不見,這到底是何道理?」蕭睿緩緩下馬,將手中的馬鞭遞給了公孫召,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回蕭大人的話,我父王已經被那畜生閣羅鳳給軟禁起來……懇求大唐欽差大人,速速調兵拯救我父王……」誠進低低地將南詔國中的局勢以及太和城裡的狀況仔細地跟蕭睿講了一遍,心中還仍有餘悸。他是逃出來的,在兩日之前,他的府邸就被閣羅鳳的人死死看守住,不允許他出入半步。

    看情勢不妙,又聞聽大唐欽差官軍來到,便冒險帶著幾個隨從殺出府門,一路衝出城來。好在此刻的閣羅鳳還沒有真正「翻臉」,正式執掌南詔王位,而誠進畢竟是皮羅閣的親子,守門的士卒也不敢對他下死手,竟然讓他逃了出來。

    其實,他真是該慶幸才是。因為,閣羅鳳已經準備在歡迎吐蕃使臣的宴會後就對他下手。

    蕭睿面色變幻著,心裡暗暗咒罵起來,「怎麼又是他娘的這種爭權奪利的屁事!」

    他有心要回返。南詔宮變,皮羅閣被養子篡位,他就此離開返回也不算違旨,李隆基那裡也可以交差。但是,他心裡還有一股強烈的慾望,因為這是他建功立業的絕好機會。

    蕭睿仰首望向湛藍的天宇,秋高氣爽的天空上正有幾隻蒼鷹在飛翔。他的臉色微微漲紅起來,手緊緊地攥成了一個拳頭,而誠惶誠恐站在一旁的誠進,心裡噗噗直跳。如果大唐對此坐視不管,皮羅閣就死定了,他也死定了。

    「影子,你說的果然沒有錯。」蕭睿突然喃喃自語,飄渺的眼神向身後那一眼望不到邊的軍士群中掃射著,「影子,你藏在哪裡呢?」

    頭頂上突然傳來幾聲蒼鷹憤怒的鳴叫。它瘖啞的叫聲缺乏底氣,少了威懾,多了悲傷與無奈。蕭睿猛然抬頭望去,見一隻蒼鷹正被一支羽箭射中,直線下墜著,落入不遠處的一片密林中。

    蕭睿嘴角浮起一絲淡定的笑容,「誠進王子,你敢不敢跟本官一起進城去?」

    誠進面色驟變,但旋即又咬了咬牙,「誠進誓死追隨大人!」

    蕭睿拍了拍他的肩膀,翻身上馬,向令狐沖羽招了招手,「令狐校尉,走,率軍隨本官重入太和城!」

    令狐沖羽與孟霍焦慮地對視一眼,一起上前躬身道,「大人,還請三思。目前太和城中危險重重,大人,我們還是回返吧,萬一閣羅鳳對大人不利……」

    蕭睿冷笑一聲,擺了擺手,「他敢嗎?孟都督,令狐校尉,不要擔心,隨本官進城去。」

    閣羅鳳的確不敢。倒不是說他怕了蕭睿手下這區區6000唐軍,只是須知,蕭睿可是大唐皇帝的欽差,一旦跟這支大唐軍隊開戰,無疑就等於是向大唐宣戰--他雖然有心要擺脫大唐的轄制自立為王,但真正跟大唐撕破臉皮正面發起戰爭,他還是不敢的。

    最起碼,目前的南詔以及目前的閣羅鳳,對於大唐來說,都不過是一隻小蒼蠅。
169章定南詔 書生意氣揮斥方遒(三)


閣羅鳳坐在殿中,跟吐蕃使臣圖朗贊布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著些閒話,心頭突然感覺很是煩躁。他隱隱覺得似是有些不妥,他放下手中的酒盞,瞬間拿定了主意:今晚就讓那老東西寫下退位詔書。

    閣羅鳳非常自信,憑借自己在南詔的巨大威信,他只要登上王位,即便有些南詔貴族有所懷疑,他也很快會將南詔牢牢地控制在手裡。至於吐蕃,不過是他預留的一條後路:假如最後真到了跟大唐撕破臉皮的時刻,假如南詔抵擋不住大唐的進犯,他會帶著自己的嫡系人馬退往吐蕃,然後徐圖再起。

    時間啊!閣羅鳳咬緊嘴唇,心裡暗暗道,「假如能給我三年的時間,哼,我還怕什麼大唐!」閣羅鳳有能力在三年之中背靠吐蕃,將西南半壁經營成一塊鐵桶江山,即便是仍然不是大唐的對手,但大唐想要拿下南詔也絕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大王子殿下,我家贊普說了,吐蕃願意世世代代與南詔成為兄弟之邦,這是我家贊普冊封大王子為贊普鍾南國大詔的詔書,請大王子殿下收訖。」圖朗贊布黝黑的臉上浮現著諂媚的笑容,遞上了那條黑乎乎的錦緞文書。

    閣羅鳳微微一笑,接了過來,正要說幾句客套話,卻聽殿外有侍衛稟報道:「大王子,大唐欽差和二王子到!」

    閣羅鳳陡然一驚,霍然起身。「什麼?」

    蕭睿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穿著一身正式的大唐官袍飄然而入。身後,跟隨著令狐沖羽和十幾個羽林軍侍從。誠進面色漲紅,微微有些惶然之色,也緊緊跟隨其後。太和城已經被閣羅鳳地心腹兵曹接管,唐軍在城外列陣以待,而蕭睿則只帶著百餘名羽林軍士卒進城而去。

    蕭睿深深地望著眼前這個三十出頭風華正茂的南詔大王子,眼神中閃出一絲厲芒,但臉上還是一片淡然的笑容。他微微往前行了幾步,閣羅鳳身側的幾個心腹兵曹緩緩站起。護衛在閣羅鳳身邊。

    「大唐欽差大人怎麼突然駕臨南詔。呵呵,本王子還沒有來得及出城迎接,真是失禮之至。來人,給大唐欽差大人看座。」閣羅鳳定了定神,長出了一口氣,躬身行了一禮。

    蕭睿淡然一笑,「本官奉大唐皇帝旨意前來南詔觀禮冊封南詔王。在太和城外等候多時,不見南詔王的蹤跡,只得自己厚著面皮進城來求見南詔王殿下了。請教大王子。皮邏閣殿下何在?」

    閣羅鳳一怔。強笑道。「我父王突患重病。目前臥病在床。實在是無法與欽差大人相見了。」

    閣羅鳳那略微有些陰沉地目光在蕭睿身上打著轉轉。他沒有想到。這個名聞遐邇地號稱是大唐第一才子、風流酒徒、天子門生地蕭睿。這個前不久名震西南蠻夷地大唐欽差大人。竟然是如此一個年輕俊逸地青年。更像是一個文弱地士子。

    「呃?」蕭睿心裡冷笑。但臉上卻還是微笑著緩緩坐了下去。「竟然是這樣。原來如此。」由笑了起來。回頭對蕭睿點了點頭。「令狐校尉。楊括著實不錯。竟然將五糧玉液都賣到這南詔來了。」

    宴會上所用之酒。地確是酒徒酒坊所出地五糧玉液。其實。蕭睿或許還不太清楚。在這大唐境內以及周邊蠻夷區域之中。無論是清香玉液還是五糧玉液。都已經成為上流社會貴族們宴客必備地上等美酒。這南詔又豈能例外。

    此言一出。閣羅鳳這才醒悟過來。眼前這神情淡定地大唐青年官員。不僅是大唐皇帝地寵臣。大唐朝廷橫空出世地一匹黑馬。還是富甲天下地酒徒酒坊地幕後大東家。而據益州傳來地消息說。大唐皇帝已經將鮮於仲通所屬地所有商賈買賣都賜給了這蕭睿。鮮於家在劍南道和西南蠻夷地區經營多年。南詔人所需地各項物資幾乎都是出自鮮於家。想到這裡。閣羅鳳不禁全身一震。蕭睿在他心裡地份量又重了幾分。

    他笑了笑。「欽差大人有話請講。閣羅鳳洗耳恭聽。」

    蕭睿淡然的目光在圖朗贊布地身上一掃而過,緩緩起身,「閣羅鳳,聽說你是皮邏閣殿下的養子吧……閣羅鳳,咱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本官知道你想要做什麼、正在做什麼。這種破事本官也懶得管--但是,本官需要提醒你地是,不管南詔內部怎麼鬧騰,南詔是大唐屬國這一事實,絕不可更改。如果你僅僅是為了王位,本官絕不干涉南詔的內政。」

    蕭睿地話說到這裡,微微頓了一下。閣羅鳳面色漲紅,手心微微顫抖了兩下。而站在蕭睿身後的誠進則臉上驀然變得煞白,正要顫聲說什麼,卻被令狐沖羽凜然的目光給盯得又嚇了回去。

    「但是,你不僅想要奪權,你不僅為了王位,還要背叛大唐,投向吐蕃人。你這樣做,大唐絕不會容忍!大兵所向,南詔必為一片廢墟。」蕭睿冷笑了一聲。

    蕭睿如此直白地將這事兒給捅在了桌面上,這讓閣羅鳳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一直保持沉默的圖朗贊布突然起身來哈哈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釀出燒刀子酒的蕭大人。蕭大人,如今在我吐蕃,酒徒酒坊的燒刀子可是人人必備的佳釀喲。」

    蕭睿瞥了他一眼,嘴角抽動了一下。

    圖朗贊布走進了兩步,媚笑了兩聲,「蕭大人,本使在離開邏些城的時候,曾聽聞從劍南道回去的吐蕃商客說貴府的楊氏夫人貌若天仙……如今楊氏夫人的艷名已經遠播邏些城,我國國相祿東贊閣下的公子在益州城中親眼目睹楊氏夫人一面,至今相思成疾……」

    圖朗贊布諂媚無恥的聲音在殿中迴盪著,蕭睿的臉色變得無比的陰森。他不知道玉環怎麼會如此拋頭露面以至於讓吐蕃人都聞知了她的艷名,他此刻恨不能插翅飛回益州城去,叮囑楊玉環老老實實呆在家裡不要再到處亂跑。

    「蕭大人好艷福喲,這樣的美人兒……嘖嘖,能一親芳澤……嘖嘖……」圖朗贊布又嘖嘖連聲地搖頭晃腦著。

    「住嘴!」令狐沖羽怒喝道。

    圖朗贊布一怔,繼而大笑道,「怎麼,大唐皇帝的欽差大人,這裡可是南詔不是大唐,本使……」

    蕭睿面部抽搐了一下,手緊緊的攥成拳頭,肩頭微微抖顫了一下。突然,蕭睿怒吼一聲,「影子,給我殺了這個吐蕃人!」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從大殿的殿口彈射而入,而就在電光石火間,一道呼嘯而來的羽箭噗嗤一聲穿過圖朗贊布咽喉。圖朗贊布連慘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就一頭栽倒在地雙腿抽動了一下就斷了氣。

    一箭貫喉,絲毫不見血。這是何等的速度和力量!

    就在殿中眾人發出震天的驚呼聲起時,那道竄進殿中的黑影早已鬼魅一般地消失不見,彷彿從來就沒有出現過。殿中的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氣,殿中闖進來數十個南詔侍衛,緊緊將閣羅鳳以及南詔官員們護衛起來。

    「你……」閣羅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蕭睿竟然敢在南詔的王宮中殺人,而且,殺的還是吐蕃使者。

    「孟霍,傳本官的命令,速速派人將城外的數百吐蕃人全部剿滅,不得逃脫一個。」蕭睿冷酷地冷笑著,孟霍心裡暗暗一凜,急忙答應下來。

    「蕭大人,你瘋了不成?你竟然在南詔王宮中行兇殺人,你擅殺吐蕃使者,可是要挑起大唐跟吐蕃的戰爭嗎?」閣羅鳳怒吼著,今天的一切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想像和掌控,他感到了無與倫比的憤怒和震撼。

    「吐蕃人死於南詔內亂,與本官何干?與大唐何干?」蕭睿冷哼了一聲,「閣羅鳳,你莫以為在這太和城裡,本官就懼怕於你。實話告訴你,本官不僅在城外駐紮有6000兵馬,還已經派人飛速向姚州都督府調兵,最多再有三天,數萬大唐兵馬就會兵臨太和城下!」

    令狐沖羽帶著十幾個羽林軍士卒全神戒備著,他們既然敢跟蕭睿闖進這龍潭虎穴來,也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他們就是拚死也要護衛蕭睿闖出城去。只要出了城,城外有唐軍6000兵馬,起碼逃命還是可以做到的。

    南詔侍衛手中的彎刀冰冷的刀鋒閃耀著,殿中諸人密集的呼吸和喘息聲都變得極其壓抑和低沉。驀然,殿中劍拔弩張的氣氛突然被蕭睿一聲輕笑打破了,他回頭來沖令狐沖羽一笑,「令狐,不要緊張,你放心吧,我們的大王子殿下是分得清輕重的。」

    「你,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你難道當真不怕本王子孤注一擲滅了你們……」事到如今,閣羅鳳反倒是慢慢平靜了下來。作為一個有抱負有謀略的南詔王者,他當然明白,他就算是有漫天的怨憤,也不能動蕭睿一根毫毛。除非,他不想稱王南詔,而是想做一個快意恩仇的流浪漢。須知,他不僅是大唐皇帝的寵臣,還是大唐公主的駙馬。他死在南詔,南詔的下場可想而知。

    6000唐軍虎視眈眈駐紮在城外,而誅殺大唐欽差,就意味著南詔向大唐宣戰。
170章定南詔 中流擊水兵臨城下(一)


呼嘯的狂風席捲著西南蠻夷的區大片大片的叢林和山巒。黑沉沉的陰雲密佈。漸漸向太和城積壓而來。雖是白晝。但天的間卻一片昏暗。黑漆漆的天幕突然轟的一聲巨響。一道耀眼的閃電生生撕裂了天幕。在太和城南詔王宮的上空發射出耀眼的強光。

    耀眼的強光瞬間讓這間大殿中纖毫畢現。南詔人臉上那或是憤怒、或是惶恐、或是暴戾、或是焦灼的神情都一一落在蕭睿的眼裡。

    閣羅鳳陰沉的臉上微微顯出一片猙獰。他分開侍衛的護持。上前了幾步。

    蕭睿依舊是淡淡的笑著。

    「蕭大人。你究竟意欲何為?」閣羅鳳喘息了一聲。垂下的雙手微微有些顫抖。緊緊的攥起了拳頭。

    「本官早就說過。只要你不背叛大唐。本官絕不干涉南詔的內政。」蕭睿笑了起來。這笑容讓他身旁的令狐沖羽心頭略定。

    令狐沖羽心裡跟明鏡兒似的。蕭睿突然動手誅殺吐蕃使臣。是意欲將閣羅鳳的後路封鎖。逼著他再向投向大唐--他篡權的事兒已經白熱化公開化。他目前已經沒有了退路。既然吐蕃這條路不能再指望。他只能指望大唐了。最起碼。在當前他還不能公開與大只要他不背叛大唐就絕不干涉南詔內政」。無疑是在暗示他。只要南詔還是大唐的屬國。誰做南詔王都是一樣。

    閣羅鳳沉默半響。突然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還請蕭大人暫且在城外等候幾日。待本王子處理完南詔內政之事。5日後。即刻率領群臣大開城門迎接大唐欽差儀仗入城!」

    蕭睿淡淡一笑。率領令狐沖羽等人大步離去。

    「閣羅鳳並不希望的到大唐的支持吧。孟霍。傳令下去。所有士卒枕戈待旦。隨時準備戰鬥。」蕭睿長出了一口氣。「他今日之所以放我們離開。大抵是一種觀望和試探。他需要時間。一來他還沒有完全掌控南詔的王權。二來他要看看大唐大軍會不會如我所言挺進南詔。假如等他坐上了南詔王位。而我軍大軍又沒有到來。恐怕……」

    「大人。那麼姚州都督府的軍馬何時可以趕到南詔?」

    「呵呵。我並沒有調姚州都督府的兵馬。」蕭睿突然笑了起來。壓低聲音道。「兵不厭詐也。」

    孟霍面色一變。向令狐沖羽使了個眼色。令狐沖羽急急道。「大人。既然如此。趕緊撤離南詔吧。一旦等閣羅鳳醒過神來。大人危矣!」

    「我雖然沒有調集姚州都督府的兵馬。但我卻調了2萬爨兵和一萬人戰士。」蕭睿陰森森的一笑。「南詔總共只有十萬軍馬。除去分散駐守在各的的兵馬之外。時下這太和城裡以及那座小鑼城裡。也就只有不到3萬人。就算是正面為敵。我們也有跟南詔一拼的實力。你們驚慌什麼?」

    「不管閣羅鳳願不願意臣服。我們都必須要給南詔人一點顏色看看。」蕭睿霍然轉過身去。指著西南方向那座與太和城互成犄角的軍屯之城。「孟都督。明日待爨兵到來。你率軍去給本官攻下那座小城來!」

    「諸位。我們已經沒有退路。假如我們就此退走。不但大損大唐的威望。還容易勾起吐蕃和大唐之間的戰火--如果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就是大唐的罪人了!所以。南詔一定要拿下來!」蕭睿突然朗聲道。

    孟霍和令狐沖羽、公孫召三人心中一顫。齊齊躬身答道。「是!」

    大雨瓢潑而下。電閃雷鳴。風狂雨驟。

    南詔的兵曹就等同是大唐朝廷的大將軍。南詔的兵權全部都由這些兵曹掌控。南詔十萬兵馬。一共有十二兵曹。除去7人在外掌兵之外。太和的5個兵曹全部都是閣羅鳳的嫡系手下。

    這些年。閣羅鳳是事實上的南詔兵馬大元帥。他常年呆在軍中。這些兵曹對他忠心不二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無論是蕭睿還是南詔的官僚權貴們其實都不知道。這些兵曹更忠誠的是皮邏閣。畢竟皮邏閣在南詔人心目中的威望無人可以替代。只是。皮邏閣即將一命嗚呼。這些兵曹自然下意識的站到了閣羅鳳這邊。對於皮邏閣的其他幾個王子。這些南詔將領根本就看不起。在他們心裡。也就只有閣羅鳳才是最合適的南詔之王--皮邏閣的繼任者。

    槍桿子裡出政權。這句話放在盛唐時代的南詔同樣適用。太和城中的南詔貴族們無可奈何的看著南詔開始變天。城中的南詔士卒冒雨在搜捕一些異見官員以及他們的家屬。而二王子誠進以及其滿門100多口。都已經被打入太和城王宮的土牢。

    皮邏閣的王妃阿察歎息著站在殿口眼望著那瓢潑的雨幕。她心裡明白。等這場雨停了。南詔也就真正變天了。她的5子3女。除了閣格瑪尚且留在她的身邊之外。其他人都已經成為閣羅鳳的階下囚。而她的丈夫。那叱吒風雲的一代英主、南詔大王皮邏閣。恐怕。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閣羅鳳行進在南詔王宮的厚厚的雨幕時時掃進迴廊。這一行人身上都濕漉漉的。

    兵曹寧可猶豫了一下。還是恭謹的問道。「大王子。那些唐軍……」

    閣羅鳳冷笑了起來。「先不用管他們。我們先解決那些阻攔本王子登上南詔王位的蠢貨。等過幾日。如果唐軍來到。你們就隨我出城迎接大唐欽差。可如果那蕭睿純屬一派胡言。試圖愚弄本王子。哼。那就是他們的死期到了!」

    寧可倒吸一口涼氣。抹了一把打濕的額頭。「大王子。可是殺了大唐欽差。等於是跟大唐宣戰……」

    「哈哈。那蕭睿是自作聰明。他以為他動手殺了吐蕃使臣會逼著本王子不的不投向大唐。豈不知--寧可。你可知那圖朗贊布是何許人也?他是吐蕃國相祿東贊寵妾的弟弟。如今祿東贊獨掌吐蕃大權。圖朗贊布被蕭睿所殺。他豈能干休!到那個時候。吐蕃和大唐一旦開戰。大唐或者吐蕃。都無力顧及我們南詔。而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先吃掉爨人。然後一點點擴張領

    閣羅鳳的意的笑聲迴盪在雨幕中。寧可面色一喜躬身道。「大王子英明!」

    閣羅鳳笑吟吟的向前行進著。等到了皮邏閣的寢宮之外。他擺了擺手。「你們在外等候。我去看看父王!」

    寧可等人面色一凜。躬身答是。閣的寢宮之外。起碼有百餘名士卒守衛的密不透風。這些士卒都是閣羅鳳的絕對心腹。他們守在門外。沒有閣羅鳳的命令。哪怕是王妃阿察都不的入內探視皮邏閣。

    寧可望著閣羅鳳飛快的冒雨走進了皮邏閣的寢宮。不由歎息了一聲。「大王既然已經病體沉重不能理事。就應該早些傳位給大王子。免的引起內亂………」

    依舊是在風狂雨驟的瓢潑雨幕中。距離太和城不到百里之遙的一條幽深峽谷中。爨兵正在冒雨趟過一條奔流的溪水。深一腳淺一腳的行進在泥濘的路上。

    裹住玲瓏身材的籐甲蠻裙被雨水打濕。全部貼在阿黛婀娜健美的身上。曲線玲瓏誘惑力十足。只是在當前。沒有一個爨兵敢用眼睛去褻瀆他們心中的女王殿下。而只是悶頭鬱悶的趕路。這些爨兵實在是搞不懂。為什麼女王殿下會這麼著急趕去太和城。哪怕是如此大雨之中也要讓士卒冒雨行進。

    一個穿著蓑衣的爨兵將領在泥水中踉蹌了一下。一頭栽倒在泥水中。旋即。他掙扎著從泥水中站起身來。頂著密集的雨幕來到站在一棵大樹下暫時避雨的阿黛面前。嘶啞著嗓子躬身道。「女王殿下。雨大路難行。還是讓士卒們找的趕到太和城越好。遲了……」阿黛擺了擺手。面前又浮現起蕭睿那張英挺飄逸的臉龐。神色不由有些複雜。

    阿黛的兩萬爨兵本來是蕭睿預留的一條後路。他讓爨兵駐紮在南詔與爨區的邊界處等候。以備不時之需。接到蕭睿的急報之後。阿黛立即率軍向太和城急行軍。

    「女王殿下。我們有必要這樣為大唐人賣命嗎?」爨兵將領雖然不敢違抗阿黛的軍令。但心裡卻著實有些不滿。口上還是不自覺的帶了出來。

    「阿朗。我們爨人已經成為大唐的屬下。豈能不遵大唐欽差的調命?更何況。這蕭睿不是尋常人。他不僅是大唐皇帝的寵臣。還接管了鮮於仲通的所有買賣。幾乎是掌握了我們爨人的命脈--如果他不肯再跟我們爨人做買賣。我們爨人所需的糧食和鹽巴以及各種生活用度從何而來?指望南詔人嗎?我們可不敢的罪他喲!」阿黛摸了一把額頭上的雨珠。歎息道。「去吧。告訴兄弟們。咬緊牙關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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