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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大唐酒徒 作者: 格魚

171章定南詔 中流擊水兵臨城下(二)


皮邏閣的寢宮。那一代英主、叱吒南詔風雲數十年的皮邏閣,目下正靜靜地躺在木榻上,身上覆蓋著一層白綾。幾個侍女和侍衛跪在四個角落裡,閣羅鳳默默地站在金碧輝煌的宮室中,突然擺了擺手,「都先退下!」

    閣羅鳳緩緩在榻前走動著,口中喃喃自語。

    「父王,都是你逼我的……不要怪我,是你逼我的……」

    「父王,二十年前你收養了我,交給我武藝和騎術,讓我從軍歷練……閣羅鳳沒有辜負你的期望,這十年來,我替父王你南征北戰,拿下了一座座城池,攻陷了一個個烏蠻部落……」

    「十年前,你就答應我,說我必將是南詔的儲君。這十年來,我披肝瀝膽為南詔赴湯蹈火,所為何來?就是為了南詔強大起來,讓我們南詔人在吐蕃人和大唐人面前挺起腰桿來!」

    「可是,你卻要卸磨殺驢了。父王,其實閣羅鳳並不貪圖這王位可是,可是你那幾個親生兒子都是些什麼貨色?他們貪圖享樂沉湎女色,如果將南詔交給他們,我們父子倆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會毀於一旦了……父王,你說,你說閣羅鳳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心血付之東流嗎?!不!」

    閣羅鳳的聲音漸漸變得憤昂起來,他冷笑了起來,「誠進那幾個小子,他們是些什麼東西,他們怎麼能跟我爭搶?哼,他們統統都是一群廢物!」

    「父王,交出王位吧。相信我,南詔會在我的帶領下變得更加強大,南詔的子民會過上更加富足的生活。」閣羅鳳突然歎息了一聲,「如果你肯寫下退位詔書,我就饒過誠進那幾個小子,讓他們終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華麗的宮室裡靜寂無聲,只有那牆角里的案几上,一縷縷香煙幽然升起,宮室中瀰漫著淡淡地檀香氣息。

    閣羅鳳默默地站在宮室裡。良久良久,直至外面雨散風收。陰霾漸漸褪去,天空又變得晴朗起來,那一輪落日正遙掛在西邊的天際,一點點向西墜去。

    「來人,請大巫師朗姆進來!」閣羅鳳斷然喝道。

    一個老朽不堪的南詔巫師穿著雪白的巫師袍,晃蕩著身子走進宮室,向閣羅鳳頷首為禮。這南詔人的大巫師朗姆。其實就是之前蒙捨詔的大巫師。蒙捨詔統一六詔之後,他便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南詔國的大巫師。朗姆靜靜地站在閣羅鳳身前,蒼老的面容上微微有一層死灰之色。

    「朗姆大巫師,煩勞你將我父王喚醒過來。」閣羅鳳躬身一禮。在南詔人中,大然地,是儼然的宗教領袖,是蠻人信仰在人間的代言人。即便是貴為王子。還即將接掌南詔王位,但閣羅鳳還是不敢對大巫師失禮。

    朗姆幽幽一歎,低低問道,「大王子,朗姆冒死相幫。希望大王子能說到做到。」

    閣羅鳳面色漲紅起來,淡淡道,「大巫師儘管放心,只要我執掌了南詔王位,不出一年,我便會誅殺其他五詔的巫師,迫使南詔子民獨尊崇信我們蒙捨詔的鳳凰女神!」

    詔,在西南蠻夷地區就是王國的意思。所謂六詔,就是六個小王國。這六個小王國各自有其不同的圖騰信仰,相應的便有其對等地巫師體系。蒙捨詔統一六詔後成立南詔國。皮邏閣為了維護統治根基。並沒有剝奪其他五詔人地圖騰信仰。

    朗姆笑了笑,顫巍巍地從懷中掏出一個晶瑩的玉瓶來。然後伸手去掀開了覆蓋在皮邏閣身上的白綾。

    「鳳凰女神……」

    大巫師朗姆和閣羅鳳的驚呼聲伴隨著白綾的掀開而響徹在宮室之中,旋即又傳出閣羅鳳的怒吼和咆哮:「來人!」

    一個專司負責看守皮邏閣的侍衛小頭目誠惶誠恐地跪倒在閣羅鳳面前,面如土色。他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竟然不是皮邏閣,而是宮中的一個侍從!

    皮邏閣哪裡去了?

    閣羅鳳簡直就要崩潰了,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在這種密集的看守之下,已經被大巫師朗姆下了催眠術和下了毒的皮邏閣竟然還能被人救走!想起皮邏閣……閣羅鳳心中地怒火和惶然相互交織著,拔出腰間的彎刀就砍下了侍衛頭目惶恐的頭顱。

    「搜!」閣羅鳳咆哮著,揮舞著手中沾染鮮血的彎刀。

    「大王子少安毋躁,大王已經中了我的催眠術和巫毒,除了我之外,無人可解。即便是他被人救走,也是死路一條。最多再有兩天,他便會一命歸西。」朗姆陰沉著臉,淡淡道。

    「呃。」閣羅鳳聞言心下一鬆,握著彎刀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半響。

    閣羅鳳陰森的臉上閃爍著冷冷肅殺的光芒,他擺了擺手,「速速派人去土牢殺了誠進!傳出消息去,二王子誠進謀害父王試圖篡位,已經被本王子當場斬殺了。」

    漫天的火光沖天而起,就在這雨後初晴的傍晚。濃濃地黑煙冒起,著火處正是皮邏閣地寢宮,太和城中的百姓驚慌地望著宮裡地方向,而宮裡,閣羅鳳卻帶著幾個兵曹面色陰沉的望著熊熊的大火,一著潑水救火。

    寧可皺了皺眉,恭聲道,「大王子,誠進二王子竟然敢謀害大王……」

    閣羅鳳長歎一聲,「誠進一向對王位覬覦萬分,你們都是知情的。可本王子卻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趁父王病重,帶人溜進宮中試圖逼迫父王傳位給他……結果,就出了這場人間慘劇!」

    閣羅鳳感慨著,其實他這番做作很沒有必要,也很多餘。這些兵曹一向視他為南詔的後繼之主和中興之主,即便是他們個別人心中稍有猜疑,但如今皮邏閣已經死去,他們也都會義無反顧的跟著他。畢竟,與閣羅鳳相比,皮邏閣的那幾個親子除了會喝酒玩女人之外,基本屬於廢物。

    寧可等人面面相覷,但旋即又躬身下去。

    閣羅鳳的絕對心腹,他的侍衛長剛格滿身鮮血地提留著彎刀,另一隻手裡提著一個血淋淋的頭顱。剛格帶著滿身的殺氣匆匆走到閣羅鳳面前,將頭顱扔在地上,收起躬身道,「大王子,叛賊誠進已經伏誅!」

    閣羅鳳點了點頭,掃了一眼地上那誠進的頭顱,嘴角浮起一絲陰森,朗聲道,「傳本王的命令,誠進謀反已經被本王誅殺,如今大王歸天,本王奉先王遺詔,明日一早登位!」夜幕低垂。

    唐營中,蕭睿的中軍大帳燈火通明。

    在鬼門關走了一圈的皮邏閣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有生還的機會,而救他的還是大唐的欽差大人。皮邏閣疲倦地躺在木榻上,吃力地睜開眼睛,渾濁的眼神在蕭睿眾人身上打量了許久許久。

    一個南詔巫師模樣的男子躬身告退。蕭睿靜靜地站在帳中,也是默默地打量著皮邏閣,打量著這個歷史上聲名赫赫的南詔開國之主。可如今的皮邏閣,神色萎靡,頭髮散亂,身上胡亂的掩蓋著一條毯子,哪裡還有昔日縱馬西南的豪情風采?

    良久。

    「欽差大人……蕭大人吧,皮邏閣感激大人的救命之恩,只是請問南詔……那孽子已經登位了嗎?」皮邏閣無力的聲音在帳中久久地迴盪著。

    「還沒有。可據說,明日一早,閣羅鳳就要登位了。」蕭睿淡淡道。

    「他……南詔那些臣子,竟然眼睜睜地看著他弒父篡位……」皮邏閣怒眼一睜,憤憤地揮動著無力的手臂,亂髮抖動,猶如那即將死去的垂暮雄獅。

    「據說,二王子誠進因為進宮謀反皮邏閣殿下,已經被閣羅鳳誅殺了……殿下,你那幾個兒子,都已經被閣羅鳳抓進土牢,而你的王妃,也被軟在宮中至於你手下的那些清平官,一大半不敢吭聲,而那些掌握兵權的兵曹都全部投向閣羅鳳……」蕭睿略帶嘲諷的聲音響起,幾乎讓英雄一世的皮邏閣羞憤地背過氣去。

    「孽子,畜生!」他如今也就只能在蕭睿的營帳中發洩著無力的怨氣了。不過,皮邏閣也不是普通人,他漸漸冷靜下來,梳理著自己的思路,突然眼中奇光一閃,知道自己似乎還有一線生路。

    唐人怎麼從守衛森嚴的南詔王宮中救出他的,又怎麼能解開大巫師朗姆的催眠術和巫毒,皮邏閣想不清楚;但他清楚地明白,既然眼前這大唐欽差大人肯花這麼大的力氣從城裡將他救出來,肯定不是出於憐憫,而是

    皮邏閣煞白的臉上漸漸浮起一絲紅光,隱隱希望的目光投射在蕭睿身上。

    蕭睿笑了笑,上前一步,「皮邏閣殿下,你此刻是不是想進太和城去奪回你的王位?不過,依本官看來,你如果進城去純屬自尋死路閣羅鳳目前已經掌握了南詔的大權,而你,呵呵……」

    「孽子!」皮邏閣咬著牙居然緩緩地坐了起來,沉聲道,「蕭大人,懇求蕭大人幫某奪回南詔王位,只要誅殺了那孽子,南詔世世代代臣服大唐絕不敢有貳心!」
172章定南詔 中流擊水兵臨城下(三)


紅日當空。

    太和城中傳出低沉洪亮的鐘鳴,那是南詔王室為大王皮邏閣歸天而鳴起的喪鐘。悠揚的鐘聲在城裡城外迴盪著,太和城門緊閉,城樓上無數戒備森嚴地南詔士卒正注視著唐營的方向,面色越來越凝重。

    南詔王突然歸天,城門外又有一支6000人的大唐軍馬在虎視眈眈,南詔人心裡怎麼能不感到沉重和壓抑。天空雖然晴朗,漫天的陽光普照下來,但太和城裡仍然是一片陰沉的氣息。

    全副武裝的南詔士卒在城中奔行著,戒嚴著。所有的百姓和商賈都不得出門,只能躲在家裡小聲議論著南詔王宮裡的變天。南詔的貴族臣子們神色更加凝重地列隊進宮而去,聚集在太和殿前的廣場的王服金冠,正意氣風發的站在殿前的高大台階上,面色凜然地注視著躬身向自己拜去的南詔臣子和貴族。他心滿意足地揮了揮手,鼻孔中發出愜意地低哼,多年的心願一旦成真,即便是心性沉穩如閣羅鳳,也忍不住內心的巨大興奮。

    南詔,就站在他的腳下。閣羅鳳昂起頭來,向城中那湛藍的天空望去。

    轟!

    轟轟!從西南方向隱隱傳來一聲聲雷鳴般的巨響。閣羅鳳陡然一震,大呼道,「來人,怎麼回事?」

    閣羅鳳率領南詔的臣子貴族們急匆匆地奔上城樓來,向西南方向的小鑼城望去。只見那邊硝煙瀰漫,震天喊殺聲透過那煙塵密佈的天空傳了過來。煙塵瀰漫間,南詔倒落的軍旗和大唐飄揚的軍旗若隱若現。

    「不好。是小鑼城!」閣羅鳳倒吸一口涼氣,而城樓上地南詔貴族臣子們則是面面相覷,心頭一片惶然。

    「大王,不好了,唐軍聯合爨兵突然進攻小鑼城……」一個兵曹急匆匆過來傳遞了這個非常震撼南詔人心頭的消息。

    唐軍居然真的對南詔下手了,閣羅鳳面色陰沉下來,狠狠地跺了跺腳,一拳擊打在厚實的城牆上,怒吼道。「速速派兵出城增援小鑼城!」

    寧可猶豫了一下,躬身道,「大王,小鑼城裡有我南詔勇士1萬5000人,而唐軍不過區區數千,再加上那些烏合之眾的爨兵,要想拿下小鑼城也不容易。以寧可看來,唐軍動機不明。我們應該緊閉城門。謹防唐軍進攻太和城才是……」

    閣羅鳳長出了一口氣,定了定神,「你說的對,小鑼城也不是那麼好攻陷的。來緊閉城門,所有士卒全部上城樓來。嚴防唐軍進攻太和城!」

    距離太和城數里處的一座密林邊緣。

    蕭睿俯身撿起一根枯黃地樹枝,饒有興致地在地上劃著無聊的圈圈。而他的身後,一個黑紗蒙面的黑衣人靜靜地站在那裡,動也不動一下,猶如一尊雕像。

    蕭睿突然笑著回頭來道。「我說影子,本官一直在好奇,在這陌生的南詔之地,你是怎麼能從防守森嚴的南詔王宮裡救出皮邏閣的?而你又是如何知曉這皮邏閣是中了巫師的催眠之術和巫毒地?」

    黑衣人嘶啞地聲音傳出,「我自然有我的辦法。」

    「你這不是廢話嘛。本官當然知道你有你的辦法,可你身手雖高,但也不是神靈,你這般神出鬼沒,讓本官頗有幾分好奇……」

    「你不要好奇。好奇心是會死人的。我奉皇命助你,該需要幫你做的。我都會幫你完成。至於其他的,你不需要管。也不需要操心。」

    「呃?」見神秘詭異的影子油鹽不進滴水不入,蕭睿不禁苦笑一聲,「你很厲害!」

    影子突然淡淡一笑,「我倒是忘了告訴你,影子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組織。既然影子來助你,我們當然是早早就在西南蠻夷一帶有了準備。否則,你怎麼能這麼容易地就能抓到鮮於仲通走私地證據……」

    蕭睿一怔,笑道,「這倒也是。影子不是一個人啊……難怪難怪。」

    「小鑼城那邊的戰事肯定應該結束了。皮邏閣出現,小鑼城守軍兵曹定然不戰而降,你這一手,閣羅鳳想必知道了一定會氣得吐血。」影子淡然道,「你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麼讓皮邏閣接管太和城吧。」

    「皮邏閣在南詔經營數十年,其威望豈能是閣羅鳳所能比的。我會選擇一個合適的時機,帶著我們的皮邏閣殿下進太和城去。」蕭睿笑了笑。

    「你地膽子太大了些。」影子冷哼一聲,「影子雖然能保護你,但在千軍萬馬之中,如果閣羅鳳孤注一擲,你仍然難逃一死。」

    「當日我進太和城,不需要任何人保護。」蕭睿的聲音也低沉下來,「我還沒有愚蠢到將自己的生命安全寄托在一個神秘詭異的影子殺手身上。閣羅鳳不是誠進,如果是誠進,我當然不會冒險進城,可閣羅鳳不同,他絕不會逞血氣之勇。公開對大唐欽差下手,除非他不想做南詔王。」

    「哼。」影子哼了一聲,身子動了一動,在即將消氣中傳過他嘶啞飄渺的話語,「不要認為你很聰明皇上早就想對鮮於仲通下手了,而你,不過是他遮人耳目的棋子罷了。」

    蕭睿陡然一震,默然站在那裡,良久無語眼望藍天。

    小鑼城守軍兵曹剛剛接到皮邏閣歸天的消息,就接到唐軍和爨兵突然逼近小鑼城的警報。沒過多久,黑壓壓一片的唐軍和爨兵轟然而至就在小鑼城外地空場上列出了攻城地戰陣。

    就在小鑼城南詔守軍做好拚死守城的準備時,唐軍陣營中數十輛拋石機推到了陣前,鋪天蓋地地石彈漫天而降,砸的小鑼城守軍鬼哭狼嚎慘叫不已。小鑼城城牆低矮,城防並不堅固,因為這只是一座軍屯之城,類似於一個城堡軍營。

    小鑼城兵曹寧蒗,是寧可的弟弟。他站在城頭上,眼望著遍地血肉模糊的南詔士卒屍體,心頭的憤怒和惶然一起交織在心頭。趁唐軍給拋石機換石彈的空擋,他命令所有士卒都伏在城牆的垛子底下,用手中的強弓對準城下的聯軍一陣猛射。

    不多時,唐軍的拋石機突然開始後撤。不僅拋石機後撤,就連唐軍的陣營也開始緩緩後撤。寧蒗長出了一口氣,正要吩咐士卒停止射箭的了一個南詔人騎著高頭大馬緩緩向城下馳來。

    「是大王!」

    南詔士卒們驚呼起來,寧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不管他怎麼揉搓著自己的眼睛,皮邏閣卻活生生地就站在城下,用他那慣有的威嚴而帶點磁性的男中音朗聲呼道,「寧蒗,你難道要射殺本王問道,「是,是大王?可

    「可是什麼?本王並沒有死,是那孽子閣羅鳳試圖謀害本王……」皮邏閣憤怒的咆哮聲迴盪在城頭之上,寧蒗的面色變得煞白。皮邏閣起兵數十年,常年與南詔士卒同甘共苦,在南詔士卒中威望無人可以相比,聽見身旁士卒們震天的歡呼聲,寧蒗心裡歎息一聲,開始為那太和城裡跟隨在閣羅鳳身邊的兄長寧可擔心起來,他默默地揮了揮手,「開城門,迎接大王入城!」

    2萬爨兵在後,6000唐軍在前,緩緩兵臨太和城下。閣羅鳳咬牙站在城樓上,心裡那個恨勁兒就不用提了。他萬萬沒有想到,蕭睿竟會真的攻打太和城。

    這黑壓壓一眼望不到邊的唐軍和爨兵,弓槍林立,彎刀揮舞,煙塵漫天。不過,爨兵軍紀比起唐軍來要差很多,與那6000名肅然而立的唐軍相方陣中傳出的嘈雜聲音讓阿黛多少有些面色漲紅。漫天的旌旗招展,鼎沸的人聲裹夾著騰騰的殺氣直刺雲霄,讓城樓上的南詔守軍面色慘白。

    「大王,我們……」寧可心頭越來越凝重,躬身道。

    「死守,看看唐軍到底要做什麼!這些爨人,該死!」閣羅鳳怒吼了一聲,狠狠地將手中的彎刀奮力向城下擲去。金質的彎刀閃爍著燦燦的寒光,在陽光下打了一個旋,便搜的一聲插入城下十數米外的草地上!

    「請問大唐欽差大人,為什麼要派兵圍住我們太和城!」寧可俯身朗聲呼道。

    蕭睿向令狐沖羽使了個眼色,令狐沖羽縱馬上前怒吼道,「速速將南詔叛逆閣羅鳳交出,否則,大軍將踏平太和城,雞犬不留!」

    隨著令狐沖羽的撥馬回轉,隆隆的馬蹄聲震天響起,西南方向煙塵漫天而起。唐軍和爨兵瞬間秩序井然地自動分開,變成兩翼隊形,中間讓出了一條寬闊的道路。

    閣羅鳳也好,南詔的兵曹和士卒們也好,抑或者是那些南詔的貴族臣子們,都驚疑地撇頭向西南方向望去。不多時,只見那西南的小鑼城方向開過來一支南詔騎兵,而領頭的一個將軍,全身籐甲,手中揮舞著一柄寒光閃閃的彎刀,胯下一匹棗紅馬。
173章 南詔定


太和城下,數萬兵馬。絢爛的秋陽下,這數萬的軍馬卻鴉雀無聲,凜然的氣息瀰漫著天地。城樓上的一眾南詔士卒或者貴族臣子們,都用震驚的眼神癡癡地望著那個縱馬揮刀的南詔將軍。

  他們如何能不熟悉,他們如何能不震驚!

  這便是他們剛剛歸天的南詔大王,這便是率領他們統一六詔的大王皮邏閣啊!

  皮邏閣神色非常的平靜,事到如今,他早已明白,自己已經重新奪回了屬於自己的王位。儘管,他此刻還在城外,而那城樓上穿著王袍金冠的還是那個孽子。

  「南詔的臣子將士們,本王命令你們,速速將閣羅鳳拿下!」皮邏閣緩緩下馬,昂昂然站在馬下。

  事實勝於雄辯。無數雙憤怒的眼神投射在閣羅鳳身上,閣羅鳳臉色煞白,狠狠地甩掉了頭上的王冠,在幾個心腹侍衛的護衛下,迅速向城裡退去。

  「打開城門,迎接大王!」

  「活捉叛賊閣羅鳳!」

  寧可瞬間便回過神來,帶著幾個兵曹高聲呼叫了起來,旋即引起城中南詔士兵的響應,潮水一般的士卒有的衝向城門,有的揮舞著彎刀追逐著閣羅鳳最終還是逃進了王宮去。\//\但逃進去又能如何

  憤怒的南詔士卒已經重重包圍了南詔王宮,恐怕是連一隻雀鳥都飛不出去。那些個跟隨閣羅鳳的兵曹目下更是心中惴惴不安,生怕皮邏閣問罪,也都將心中的怒火都轉移到了閣羅鳳身上。

  但當皮邏閣再次帶兵重返王宮的時候,閣羅鳳已經絕望地揮刀斬殺了自己的一子一女以及所有的妻妾侍女,最後一把火點燃了自己的寢宮。一代南詔英才就這麼隕落,事後,蕭睿暗暗歎息了幾聲。如果不是因為他地穿越改變了歷史的走向,這閣羅鳳本該是南詔的中興之主,可惜,可惜

  第三日一早。震天的鼓樂聲響起。太和城門大開,城門通往唐營地道路兩側,站滿了維持秩序的南詔士卒。而南詔士卒的背後,無數地南詔百姓蜂擁而來,人聲鼎沸。道路上鋪著的紅地毯一直從城門口向前延伸了數百米。\\\\皮邏閣穿著華麗的王袍,帶著又奪回來地南詔王冠,面色恭謹地大步向前迎去。他的身後,南詔文武群臣分成兩列緊緊跟隨。

  蕭睿又不得不換上了他那後跟著令狐沖羽和孟霍兩人,飄然沿著軟綿綿地紅地毯向前行去。

  兩側的南詔人小聲議論著,眼前這英俊的青年便是拯救他們南詔王、幫南詔平定閣羅鳳叛亂的大唐欽差大人?

  鼓樂聲漸漸密集起來。蓋過了人群的喧嘩。皮邏閣猛然揮了揮手,鼓樂聲驟然而止,而週遭地喧囂人聲也戛然而止。皮邏閣緊走了兩步,笑吟吟的躬身一禮,「本王皮邏閣迎接大唐皇帝欽差大人!」

  蕭睿也笑著還了一禮。朗聲道,「殿下何必這麼客氣?」

  皮邏閣拉起蕭睿的手,面向那群情洶湧的南詔士卒和子民,高聲呼道,「閣羅鳳叛亂,要不是有大唐欽差大人起兵相救,本王如今早已不在人世了--南詔的士卒和子民們,我們南詔人蒙受蕭大人如此厚恩,何以為報?傳本王地命令,本王將與蕭大人結為生死兄弟。\\\\今後南詔子民見蕭大人如見本王!」

  蕭睿面色一變。急急扯了扯皮邏閣的手,大聲道。「殿下,這萬萬不可!本官奉皇上旨意出使南詔……這平叛之功,當歸於全體大唐士卒、大唐皇帝陛下!」

  皮邏閣一怔,蠻人生性直爽沒有漢人的那些花花腸子,他覺得蕭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便下意識地說出了那番話,意欲跟蕭睿結拜……可在非常容易引起李隆基猜忌的事情。

  但蕭睿身後的孟霍卻已經得了蕭睿的一個眼色,帶頭揮起手臂高呼起了「大唐皇帝萬歲!」

  「大唐皇帝陛下萬歲!」

  「大唐神勇無敵!」

  「大唐……」

  人群沸騰起來,無盡的歡呼聲和膜拜聲不絕於耳,一直在蕭睿和皮邏閣並肩沿著紅地毯走進城門之後,那震天的歡呼聲還是沒有平息,久久地在太和城裡城外迴盪著,飄遠著。

  「哧……」人群中一個黑衣人發出一聲輕輕的笑聲,然後晃動了一下身形便消失不見。\\

  皮邏閣在南詔王宮裡正式接受了由大唐欽差蕭睿代為宣佈地大唐皇帝冊封,接受了大唐皇帝頒布地詔書和金印,正式成為了大唐屬下眾多蠻夷藩王之一。

  雖然皮邏閣連續幾日都在南詔王宮裡宴請蕭睿,但其實,太和城裡早就掀起了隱形的波瀾。畢竟,閣羅鳳謀反,皮邏閣差點死在自己養子地手裡--這平叛事了之後,權力的洗牌時在所難免的。這一點,蕭睿心知肚明,但保持了其應保持的沉默和旁觀。

  在南詔王宮之中,令狐沖羽伴隨蕭睿出席了多次南詔王的宴請,看到蕭睿在酒宴之上狐沖羽暗暗鬆了一口氣,蕭睿身上的那股子風流飄逸終於又開始回歸了,那些因南詔一行而沾染上的某種陰森和冷酷,似乎正在一點點融化在美酒交錯和南詔蠻女火辣的舞蹈之中。

  可只有蕭睿自己明白,這趟南詔之行讓他的心性轉變了很多。最起碼,他在人命如草芥、掌握權力者可以左右一切的語境下,更加堅定了要生存下去就需要更強大的人生信念。\\\\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種優勝劣汰的社會殘酷法則,聽起來容易,但沒有一番身臨其境的體會,是很難真正領悟的。

  從今往後,不可輕易樹敵,那些年少輕狂就讓他隨風而去吧--可一旦要有了敵人,就堅決不能手軟,不給自己留下危險和隱患。蕭睿在西南蠻夷地區的這些日子,常常這樣警惕自己。

  「哈哈哈,蕭大人果然是個風流倜儻的妙人!」皮邏閣哈哈大笑起來,手中的酒盞一陣晃悠,酒液灑落出來。日日飲宴,喝著酒徒酒坊釀製的美酒,與酒徒酒坊幕後大東家蕭睿談著些風花雪月之事,皮邏閣越來越像是一個放浪形骸的貴族王爺,而不像是一個雄才偉略的一代英主。

  可皮邏閣越是這樣,蕭睿便越覺得此人心機太深沉,因為他太擅長偽裝和作秀。常慇勤,但其實蕭睿明白,皮邏閣恨不能他立刻就率軍離開南詔。阿黛的爨兵和後來晚到的人戰士,也都在一天前相繼回返了,可唐軍卻絲毫沒有離開太和城的意思,皮邏閣面上笑吟吟地,心裡卻是心急如焚。

  他有太多的南詔內務需要重新整肅。還有,吐蕃使臣以及吐蕃使團在南詔被殺,這也不是一件小事。雖然這已經被栽贓給了已經死去的閣羅鳳身上,但畢竟,皮邏閣還是要給吐蕃人一個交代。

  沒準,還要迎接吐蕃大軍的興師問罪。

  蕭睿當然一天也不願意在南詔停留,可是他現在還不能走,神秘的影子告訴他,他需要在此等待李隆基的密旨。千里迢迢,影子如何跟長安的皇帝聯絡,蕭睿並不知道,但想必是有一種類似於「飛鴿傳書」之類的通訊方式吧。

  蕭睿笑了笑,端起酒盞,「殿下,請飲。」

  皮邏閣笑著端起酒盞,卻看見了那換上了一身唐人女子服飾的女兒閣格瑪神情喜悅的走了進來。皮邏閣皺了皺眉,不由掃了一眼默然站在蕭睿身後那個神色沉穩的青年唐軍校尉。

  這閣格瑪喜歡上蕭睿的心腹校尉令狐沖羽的消息,這兩天已經傳遍了太和城。也沒辦法,閣格瑪天天都跑到蕭睿還主動跟皮邏閣提出來,要嫁給令狐沖羽,這事兒豈能不搞得滿城風雨。

  閣格瑪丈夫已死,嫁給唐人其實也沒什麼。畢竟,在皮邏閣心裡,一個女兒的地位是微不足道的,跟唐人和親也未嘗不可。可是,這令狐沖羽的地位太低,只是唐軍中一個職位卑微的校尉,還出身貧寒,南詔的公主嫁給這樣一個唐人青年,皮邏閣嘴上不說,心裡是很不樂意的。

  「父王,蕭大人,我想找令狐將軍說幾句話。」閣格瑪嫵媚的臉上竟然閃出一絲羞紅,對於這位生性火辣豪放的南詔公主來說,這該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令狐沖羽面色微微有些尷尬。對於閣格瑪,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他心裡也不是毫無感覺。其實,男女之間就是這樣,不長期相處根本無法瞭解對方,表面上的印象那可是有很大誤差的。譬如之前令狐沖羽認為閣格瑪生性淫蕩,但後來他就發現,這南詔公主並不是如此,之前的放浪形骸不過是一種偽裝和假象。

  她骨子裡隱藏的熱情和執著,對於真愛的渴望,對於自己家國的無私奉獻付出,都漸漸打動了這個初次接觸男女之情的大唐青年。
174章令狐沖羽的婚事


但令狐沖羽也深深明白,自己跟閣格瑪之間的巨大差距。閣格瑪再怎麼說,即便她如今是一個死去丈夫的寡婦,但她畢竟還是南詔的公主,而自己,不過是一個大唐普通的校尉,即有家世背景,又無官職爵位,他知道,他跟閣格瑪的事情幾乎不太可能變成現實。

    因而,令狐沖羽隱藏起了自己的感情。

    「閣格瑪,你……」皮邏閣又皺了皺眉,「本王跟蕭大人正在飲宴,你且退下!」

    閣格瑪倔強地柳眉兒一皺,竟然逕自走到了蕭睿身後,站在了令狐沖羽的身邊。經過了爨區和南詔閣羅鳳叛亂的這些風風雨雨,遇到令狐沖羽之後,閣格瑪越來越覺得,這是自己等待已久的男人,她早已下定決心,一定要嫁給這個男人。前半生,她屬於南詔,而這以後,她決心要追尋自己的幸福。

    敢愛敢恨的閣格瑪沒有掩飾自己的感情,她不僅向令狐沖發起了猛烈的「進攻」,還在南詔王室上下爭取自己的愛情。然而,雖然王妃阿察向皮邏閣說了幾次,甚至閣格瑪自己也當面向皮邏閣提起,但皮邏閣卻一直沒有表態。

    「閣格瑪,退下!」皮邏閣怒道。眼,心裡也漸漸拿定了主意。令狐沖羽不善言辭不善表達,但從他的神情間蕭睿已經看出他是真心喜歡上了這個閣格瑪。令狐沖羽隨他出洛陽、去益州、下長安、南詔行,長期追隨自己,蕭睿覺得自己也該為令狐沖羽做些什麼。

    蕭睿緩緩站起,回身望著閣格瑪,淡淡道,「閣格瑪公主,本官問你一句話。你可照實回答我!」

    「蕭大人說吧。」閣格瑪點了點頭。

    「你可是真心要嫁給令狐校尉?你要想清楚,他既無家世背景,也無官職爵位……」蕭睿微笑著。

    「我願意。」閣格瑪嫵媚的眼神癡癡地投射在令狐沖羽身上,眼中放射出迷離而執著的光芒,「……我什麼都不在乎……我只想一輩子守在他身邊,做他的女人。給他生兒育女……」

    令狐沖羽沉穩的臉上輕微的抽搐著。

    蕭睿點了點頭,「令狐校尉,你也跟本官說說。你是不是真心喜歡閣格瑪公主?」

    令狐沖羽猶豫了一下,張了張嘴,但還是默然垂下頭去。

    「令狐。勇敢一點,男子漢大丈夫,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怕什麼?」蕭睿突然朗聲道,「抬起頭來,回答我!」

    令狐沖羽緩緩抬起頭來。然,又想起蕭睿為了楊玉環在宮中抗旨自殺殉情的至情至性,青年心頭一陣激盪,他回頭看著閣格瑪那張嫵媚紅潤地俏臉,咬了咬牙。堅定地點了點頭,「回大人,喜歡!」

    蕭睿哈哈一笑,「這才是令狐大俠客的風采嘛。令狐校尉,閣格瑪公主,你們兩人暫且先退出去,我跟大王殿下還有幾句話要說。」

    皮邏閣的心思蕭睿如何能不洞若觀火。他微微一笑,「殿下,你覺得蕭睿會一輩子做一個小小的戎州縣令嗎?」

    皮邏閣一怔,笑道。「這怎麼可能。蕭大人年輕有為。又深得大唐皇帝陛下的寵愛,日後飛黃騰達也是必然的事情。遠了不說。蕭大人這平爨區定南詔地大功,想必大唐皇帝陛下也會封賞

    「那麼,殿下,你覺得令狐沖羽會一輩子做一個軍中校尉嗎?」蕭睿又笑了笑,「需要跟殿下說明的是,令狐沖羽雖然追隨在我的身邊,但他卻不是我府裡地下人,而是我的兄弟。」

    「呃?」皮邏閣心念一轉,明白了蕭睿的意思。蕭睿這是在變相暗示他,既然他今後前途無量,而令狐沖羽作為他地心腹,又豈能會長期做一個小小的校尉。

    「殿下,還有一件事。尉一職,並非是本官替他經營而來,而是出自李林甫李相的薦舉,而且李相好幾次都叮囑本官,要本官好好照看令狐沖羽……我的意思,殿下可明白?」蕭睿淡然道,又端起了酒盞。

    皮邏閣面色一變,李林甫何許人也,他焉能不知。這是大唐權勢沖天的第一權臣,左右著大唐的朝政。聽著蕭睿地口氣,分明這令狐沖羽還跟李林甫有什麼密切的關係莫非是親眷?

    皮邏閣會心地大笑起來,舉起酒盞一飲而盡。

    蕭睿笑吟吟地從殿中走出,等候在殿外的令狐沖羽歎息著瞥了閣格瑪一眼,默默地迎了上去。兩人都明白,方才蕭睿在殿中定是在跟皮邏閣談論兩人的婚事,但令狐沖羽沒有抱什麼希望,可閣格瑪卻有些焦急地看著蕭睿,想問又覺得張不開嘴。

    蕭睿哈哈大笑起來,「閣格瑪公主,南詔王已經應允了你跟令狐沖羽的事情,只不過,你們地婚禮就不能在南詔辦了,等我們回到益州,我親自為你們主婚!」

    皮邏閣雖然應允了婚事,但卻不肯公之於眾,更不可能舉行什麼盛大婚禮。畢竟,這關乎著南詔王室的顏面。然而,這對於令狐沖羽和閣格瑪來說,這已經是天大的喜事只要能在一起,婚禮不婚禮的,閣格瑪根本就不在乎。

    閣格瑪興奮地撲了過來,一把拽住令狐沖羽的手,面色漲紅,顫聲道,「我要跟你去大唐了,你可要好好待我……」

    回到大唐欽差在太和城裡的驛館,蕭睿剛剛躺下準備小憩一會,一道黑影就閃進了他的臥房。蕭睿皺了皺眉,低低道,「我說影子大人,你以後能不能別這麼神出鬼沒的,跟鬼魅一般,嚇人一跳。」

    影子蒙在黑紗下的臉龐抽動了一下,冷冷道,「離開南詔,你就見不到我了皇上口諭,命你以協助南詔防衛吐蕃為名,將孟霍手下的5000唐軍駐紮小鑼城。至於你,皇上命你速速趕回益州候旨。」

    蕭睿一驚,「常駐南詔?」

    「不錯。你就這樣去跟皮邏閣說,他不會、也不敢拒絕。」影子淡淡一笑,「至於我軍地給養輜重,由姚州都督府負責,不會費南詔一錢一糧。」

    蕭睿皺了皺眉,大唐派駐軍隊在南詔境內,這種司馬昭之心皮邏閣焉能不知。這樣會不會引起南詔人地反彈?他正想說說,後轉念一想,反彈就反彈吧與自己何干,既然皇帝要這麼辦就這麼辦吧。

    他關心的還是自己地事兒,「我說影子大人,我是戎令,南詔事了,我自然要回戎州上任,皇上怎麼讓我回益州……」

    影子突然哧的一聲輕笑,這笑聲聽的蕭睿一怔,但影子馬上又將聲音壓低起來,「蕭睿,你在西南蠻夷做得很好,皇上非常滿意,定然會大大封賞於你,據我猜測,你這沒上任的戎州縣令應該是做不成了,想必會很快被皇上召回京去。」

    蕭睿哦了一聲,再也沒有說什麼,陷入了沉沉的思緒之中。等他抬起頭來的時候,影子早已消失不見。

    第二天一早,蕭睿就進了南詔王宮跟皮邏閣道別,而當他提及大唐皇帝要在小鑼城駐軍的時候,皮邏閣面色很是平靜,似是早已得到了消息,也或者是早有思想準備。

    孟霍以大唐戎州都督府副都督的名義,節制5000軍馬駐防小鑼城,留在了南詔。而蕭睿,依舊是帶著自己出京來所帶的那300羽林軍以及劍南道節度使章仇兼瓊派出的公孫召屬下的500劍南軍,離開太和城而去。閣格瑪帶著自己的十幾個侍女和侍衛,帶著南詔王室秘密陪嫁的兩車金銀珠寶,也隨蕭睿一起趕回益州。

    南詔王皮邏閣率領南詔群臣一直將蕭睿一行送出太和城十里之外,而南詔王妃阿察也帶著她的幾個子女,同時跟閣格瑪灑淚而別。蕭睿歸心似箭,欽差隊伍一路飛馳趕路,很快出南詔進入大唐境內,趕回了益州。初冬的蕭索和肅殺籠罩著益州那雄渾的城池,蕭睿騎在馬上,在凜冽的寒風裡眼望著不遠處那高大的益州城牆,心頭感慨起來:離開益州數月,時間雖然並不長,但給他的感受卻好像是過了好多年,此刻心下頗有幾分滄桑之感。城還是那座城,人還是那些人,但他總覺有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覺。

    「大人,似是章仇大人迎接大人來了。」令狐沖羽低低道。

    蕭睿翻身下馬,見益州城門處幾輛官衙車馬緩緩而出,一群士卒正奔跑在前面開路,過往的行人紛紛閃避。

    「好像,兩位夫人也出城來了……」令狐沖羽又道,其實他最先看見的是章仇憐兒那輛招牌式的黑色馬車。

    蕭睿笑了笑,大步迎了上去。

    令狐沖羽向小鳥依人一般呆在他身邊的閣格瑪使了個眼色,低低道,「閣格瑪,中原不比南詔,呆會你見了兩位夫人,一定要見禮須知,其中一位可是當朝的公主殿下……」

    說完,令狐沖羽匆匆就追了上去,耳邊已經傳來蕭睿跟章仇兼瓊寒暄問候的聲音。
175章一天三道聖旨


夫妻重逢後的甜蜜和旖旎自不待言。與章仇憐兒相見的那幾分曖昧也不用細說。單說蕭睿在益州等待大唐皇帝聖旨的日子裡。他也是忙的不可開交。一來是。生意買賣上的事情太多太雜。一股腦都擺到了他的案前。二來。他還要親自為令狐沖羽操辦他跟閣格瑪的婚禮。

    李宜奉旨接管了鮮於家的產業。可李宜怎麼會、又怎麼能處理這些商賈買賣。她只是將這些雜事統統交給了楊括。楊括這幾個月可是忙爛頭了。他剛剛去黔東跟糯人設立完了酒徒酒坊的分號。處理完相關事宜之後。又匆匆趕回益州代表李宜接收鮮於家的產業。

    這鮮於家的產業資產之龐大。出乎了李宜和楊括的意料。就算是蕭睿。面對那一堆堆的賬目也頭大。他歎息著道。「括兄。這些事情還是由你來慢慢處理吧。我實在是精力有限……」

    直到此時。蕭睿才驀然發覺。人才匱乏啊!隨著自己的產業漸漸擴大。單單指望公孫讓一人。實在是力不從心。而楊括雖然也磨練出來了。但與公孫讓相比。他顯然不夠「大將風度」。無論是眼光還是能力。都差上很多。做個普通的的域主管沒有問題。可要統領蕭睿這麼龐大的產業。他就顯的有些吃力了。

    章仇憐兒清麗的笑臉出現口。淡淡道。「子長。如果你覺的疲倦。要不由憐兒來替你處理這些雜事吧。」

    「你?」蕭睿一怔。正要說話卻見玉環和李宜攜手走了進來。李宜笑了笑。「子長。你可不要小看了憐兒姐姐。她可是掌握著章仇家的一些產業呢。」

    呃?蕭睿呵呵笑了起來。章仇兼瓊作為的方大員。府中必然還是有一些產業的。既然章仇憐兒不是外行。就不妨讓她一試。說不准--想到這裡。蕭睿心頭一動。「憐兒。那就辛苦你了。」

    章仇憐兒溫和的笑了笑。向蕭睿投過深情的一瞥。回過頭來看見李宜和玉環那曖昧的笑容。不由羞的垂下了頭去。這幾個月來。三姐妹同吃同住同游。早已感情非常融洽。

    回到益州的第五日。一大早。蕭家上下就開始披紅掛綵。操辦起了令狐沖羽和閣格瑪的婚事。令狐沖羽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校尉。但益州的官僚都知道他是蕭睿的心腹。又娶了一個南詔王的女兒。看在蕭睿的面上。前來送禮的官員倒也不少。而即便是章仇兼瓊。也派人送來了一箱禮物。

    令狐沖羽結婚。本來應該將令狐沖羽的母親從洛陽接來。但只是路途遙遠。再加上時間也來不及。閣格瑪畢王之女。如果沒有名份。長期跟在令狐沖羽身邊也非常不妥。跟令狐沖羽商量了之後。蕭睿決定先舉行婚禮。然後等日後再將令狐沖羽的母親接到長安去。

    令狐沖羽和閣格瑪孑然一身。沒有什麼親朋好友在益州。這婚禮就顯的簡單了些。不過。蕭家上上下下的忙碌。包括兩位夫人還有一位准夫人的親自操持。都讓令狐沖羽感動萬分。

    李宜是什麼人。是當朝的公主。可為了他一個小人物。竟然挽著袖子帶著侍女親自指揮著為他佈置洞房。令狐沖羽焉能不感動?

    楊玉環和李宜還有章仇憐兒。都各自送了一份厚禮給閣格瑪。其實。在三女的心裡。已經將閣格瑪當成了自己府裡的人了。蕭睿本來想在外給令狐沖羽買座宅院。但令狐沖羽死活不肯。硬是要留在蕭家。

    蕭睿心裡歎息。令狐沖羽這是在表明他的態度:畢生追隨的諾言絕不會更改。對於令狐沖羽的這份心意。他也著實有幾分感動。在這盛唐社會。除了自己身邊的這幾個至親的女人之外。也就是令狐沖羽最值的信任了。

    雖然沒有多少賓客。但蕭府中還是擺了几案宴席。等府中的下人侍女們起哄著將醉醺醺的令狐沖羽送進洞房時。和春蘭秋菊四女帶領下。興沖沖趕去「聽房」的下人們。伸手握住了玉環的小手。「玉環。宜兒。走吧。我們也回房去歇著吧。鬧騰了這一天。還真是有些疲倦。」

    玉環嘻嘻笑著。「蕭郎。奴還想吃酒呢?宜兒姐姐。憐兒姐姐。走。我們回內院去。繼續飲酒作樂吧。」

    章仇憐兒笑了笑。「玉環妹妹。我就不去了。我還有些買賣上的事情要處理--」

    話音未落。就聽章仇兼瓊清朗的聲音傳了進來。「蕭大人。聖旨到。趕緊準備接旨去。

    長安來的一個小太監神氣活現的在章仇兼瓊等幾個益州官員的簇擁下。緩緩走到蕭睿跟前。正要打著「官腔」說幾句開場白。突然看見咸宜公主李宜就站在蕭睿身後。不由趕緊躬身拜去。「奴婢拜見公主殿下!」

    李隆基的聖旨裡對蕭睿的平爨區和定南詔功績大加褒獎。並加封他為從五品下階的朝散大夫兼戎州都督府都督。准他在益州遙領。

    一出仕就是六品官兼欽差。這不到半年時間又擢升為從五品官。這等陞官速度讓益州的官員們驚歎不已。宮裡來的小太監宣讀完聖旨。章仇兼瓊便帶著益州官員紛紛向蕭睿道賀。可令他們更驚歎的事宣旨的小太監剛剛離開蕭家。章仇兼瓊等人還沒來的及離開。長安宮裡來的第二個傳旨的太監又到了。這回更絕。直接讓蕭睿兼任了五品上階的益州長史兼劍南道節度副使。

    不到20歲年紀、入朝不到一年。竟然一躍成為一鎮節度副使。而且還是劍南道這種要害之的。章仇兼瓊等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便是蕭睿有些功勞。也不至於擢升的如此離譜吧?眾人面面相覷。心裡齊齊驚歎:大唐皇帝對於蕭睿的恩寵由此可見一

    蕭睿也有些震驚。愣在了當場。

    只有李宜心下暗喜。這種厚封雖然有些重。但也不算太離譜。因為。蕭睿本身就是事實上的大唐駙馬。本就就該有五品駙馬都尉的職銜爵位。李隆基借蕭睿南詔立下大功的時機。趁機加封。也算是對於他的一種補償。

    但接下來的事情。讓李宜也沒有想到。這短短一天的時間。李隆基竟然破天荒的連發了三道聖旨。一道接著一道。如果不是故弄玄虛。就是流露出他的某種心思。

    最後一道聖旨。免去了蕭睿剛剛被封的一系列官職。另行委派了其他官員。然後又改封蕭睿為中書舍人兼萬年縣令。傳完聖旨。宣旨的太監還傳了李隆基的幾句口諭。皇侍左右。為皇上分憂云云。

    這李隆基到底搞什麼鬼?連續三道聖旨。又是封官又是免職。最後活生生的又將自己召回京去。天子沒有戲言啊。這三道聖旨竟然朝令夕改。當成了兒戲。簡直--

    蕭睿回頭看了李宜一眼。見她也是一片迷惘之色。不由歎息一聲。心裡暗暗咒罵了起來。本想在這天高皇帝遠的益州過上幾年悠閒自在的日子。這一下全部泡湯了。又的重回長安。踏入那爾虞我詐的權力漩渦了。

    唐朝的中書舍人是正五品上階。主掌傳宣詔命。參與機密。也算是一個要員。在章仇兼瓊等人看來。這在長安當一個中書舍人遠遠要比在劍南道做一個的方官要強上許多。所以章仇兼瓊見蕭睿面色不爽。還是安慰道。「子長啊。不要小看了這中書舍人啊。為天子辦事。歷練上幾年。憑皇上對你的寵信。入主一部做個尚書都不是沒有可能喲。」

    蕭睿只有苦笑。

    李隆基為什麼要這樣做?後來蕭睿才醒悟過來。

    第一道聖旨發出之後。玉真恰好進宮見他。說起此事。玉真不免抱怨了幾聲。說蕭睿本就該是五品的駙馬都尉。又立下這番大功。嫌李隆基封的太低。李隆基一想也是。也為了給玉真一個面子。就立即傳下了第二道聖旨。可玉真走後。武惠妃的一句無心之言又讓這多疑的大唐皇帝猜忌之心驟起。武惠妃這樣說。「皇上。蕭睿此番定南詔、平爨區。在劍南道威望甚高。再加上他接管了鮮於家的產業……有他在劍南道。將來接替章仇兼瓊為我大唐威震吐蕃和南詔。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讓李隆基心裡感覺很不舒服。他想來想去。又覺的冊封蕭睿為劍南道節度副使有些後悔--於是。便有了接下來的第三道聖旨。他決定還是要把蕭睿召回京來。留在自己身邊。再觀察他幾年再說。

    這倒也不是說李隆基此刻對蕭睿起了什麼猜忌之心。只是這位大唐皇帝太過多疑了。猜忌臣子已經成為了他的下意識。而且。在他本心裡。是有意要培養栽培蕭睿將來當起大任的。而蕭睿的南詔之行也證明了他的能力。
第176章九大節度使聚京師


開元二十三年的第一場雪飄飄揚揚地紛飛在天地間。鵝毛般的大雪中。頂著凜冽的寒風。長安城外。數十個城門處的平野上。竟然聚集著一群群來自藩鎮的牙兵。有滿面煙塵顯然來自西北地區的雄壯軍漢。也有面容清秀冷厲裹著厚厚棉甲的江南士卒。陌刀閃閃。長槍縱橫。馬嘶人穆。給這白雪茫茫的詩情畫意增添了不少不和諧的殺氣。

    這一群群的牙兵們牽著馬。聚在一起。互不搭腔。各自動作非常麻利地鋪設著營帳。看樣子。是要準備在此駐紮一段時日了。城門中來來往往的商賈百姓心裡暗暗嘀咕。又到歲末了。又到了各鎮節度使進京覲見的日子了。

    但是。也有不少細心的百姓發現。今年。似乎節度使們來得似乎都比較早。大抵比往年早到了半個多月。

    沒有人敢去招惹這些軍漢。他們都是一鎮節度使的親兵侍衛。個個都是疆場上摸爬滾打過來的。武藝高強性如烈火還有幾分囂張跋扈。不過。也難怪。節度使在地方藩鎮。軍政大權一把抓。那就是赤裸裸的土皇帝。他們手下的親兵。在某種意義上說。在藩鎮無人敢惹。多年養成性情自然囂張。

    范陽節度使裴寬。河東節琬。朔方節度使王忠嗣。河西節度使皇甫維明。安西節度使夫蒙靈。北庭節度使來曜。隴右節度使王錘。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嶺南五府經略使范常在。九大節度使齊聚京師。他們匆匆忙忙地先後冒雪進了長安城。卻並沒有立即回到自己在長安城裡的府邸。也沒有進宮求見皇帝。就這樣消失在茫茫雪色之中。

    壽王府。

    李瑁今兒個獨自趺坐在小花廳裡。喝著溫熱的五糧玉液。烤著火熱的炭爐。好整以暇地等待著一些個重要的訪客。今兒個是一個特殊的日子。壽王府裡地下人們都在心裡琢磨著。各自忙碌在自己的崗位上。來來往往傳遞著美酒佳餚和果品。壽王殿下要設宴招待貴賓了。

    「殿下。劍南道節度使章仇兼瓊、嶺南五府經略使范常在、河東節度使田仁琬三位大人到了。」一個侍女站在廳口恭謹地小聲道。

    李瑁溫和地臉上閃出一絲失望。低低道。「只有他們三個?」

    「是。殿下。」

    「你退下吧。傳他們進來。」李瑁沉吟了一會。擺了擺手。緩緩起身迎出廳去。心裡卻在想。王忠嗣、皇甫維明、王錘這三個狗東西竟然沒有來。難道是投向了慶王那邊?

    想到這裡。李瑁臉上不由。王忠嗣三人本是李瑛的嫡系。後來。李瑛倒台。李瑁在第一時間向這三位「無主」的節度使發出了熱情的邀請。但卻沒有得到太多的回應。他卻不知。這三人一向看他不起。對他這個靠其母得寵起家的皇子。心裡鄙夷的緊。

    此刻的盛唐。在浮華的表象之後。其實已經初現了腐朽地徵兆。

    土地兼併風行。「王公百官及豪富之家。比置莊田。恣行兼併。莫懼章程」。以至「黎失業。戶口彫零。忍棄榆。轉徙他土」。均田制破壞。大量農民失去土地成為流民。加之。大唐統治階層整天過著縱情聲色的生活。任意揮霍。宮中專為貴妃院織錦刺繡的工匠就達七百人。武惠妃一人每年脂粉錢就上百萬。王侯家裡。「甲第洞開。僭擬官掖。車馬僕御。照耀京邑。遞相誇尚。每構一堂。費千萬計」。而黎民百姓。則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如此。帶來的直接後果是朝廷稅賦大大降低。唐初承隋末之亂。唐太宗勵精圖治。鼓勵農桑。社會經濟空前繁榮。賦簡徭輕。這段時間裡。經濟逐步上升。戶口逐年增加。社會經濟的繁榮。帶來了財政的充裕。歲收租、錢二百餘萬貫。粟一千九百八十餘萬石;庸調絹七百四十萬匹。萬餘屯。布一千零三十五萬端。可這些賦稅數目到了開元末期。已經銳減為不足貞觀後期地7成。而用於皇室和享樂方面的支出又大大增加。戶部劃撥下去的軍費當然是逐年降低。

    所以。大唐這九大節度使分成幾個陣營依附著有實力的皇子。皇子需要節度使的加盟為其奪權增強砝碼。而這些獨霸一方地節度使則需要皇子源源不斷的財力支持。括兵、練兵、裝備等等。這些都需要大筆大筆的錢糧。可是僅僅依靠戶部劃撥地那些軍費。遠遠不夠維持一鎮軍務的正常運轉。萬般無奈之下。各鎮節度使就為了錢選擇跟皇子「合作」。

    而這。也正是壽王李瑁、慶王李琮以及前太子李瑛。背後都有大唐大商賈的支持的原因。皇子也沒有錢。他們的錢來自於商賈的「捐贈」。有了錢暗中支援各鎮節度使。才得到他們的「效忠」。

    目前地狀況下。李瑁實力最強。因為他地背後是蜀中的大商賈諸葛家。同時還有幾個資產豐厚地商賈世家歸附。而慶王則就不成了。慶王最大的倚仗是劍南道的鮮於仲通。可鮮於仲通已經身死。他的全部產業身家財富都被皇帝賜給了李宜。

    失去了鮮於仲通財力支持的慶王。如何跟我來爭鬥?李。他預計前太子李瑛屬下的那三個節度使、甚至是李琮手下的那三個節度使。都有可能在今年這個時候投向自己。

    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今日來拜訪的。仍舊是他的三個嫡系。多一個都沒有。李瑁越想越氣。狠狠地咬緊了牙關。面色陰沉下來。直到章仇兼瓊三人穿過壽王府的悠長迴廊。向花廳走來。他才定了定神。換上了一副溫和的笑容。親自迎了上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在長安城裡的另外一座親王府邸。笑吟吟地李琮正親自冒著大雪將5個面色凜然全身上下微微帶出一絲殺氣的節度使送出大門。

    令李琮意外的是。今兒個一大早。竟然來了6個節度使。一番宴飲之後。雖然有些話沒有明說。但賓主其實都知道。這是一場投靠歸附的宴會。吃了這場酒之後。這六人就正式站在了李琮的身後。

    裴寬沒有走。裴寬是李琮絕對的心腹。

    送走5個位高權重稱霸一方的節度使。李琮笑吟吟地踏雪而歸。這些日子以來。他鬱悶之極又煩躁之極。今兒個算是心情最好的一天了。回頭瞥見裴寬面容焦慮地站在風雪中。不由笑道。「裴先生!」

    私底下。李琮都是稱裴寬為裴先生。裴寬此人文武雙全。頗有才幹。為人正直從不。但他在長安做一個小縣尉的時候。李琮聞聽他才幹超群。便再三折節下交。感動了裴寬。兩人結為摯友。李琮以師禮代之。後來裴寬青雲直上。一直做到了一鎮節度使。理所應當地成為李琮標下的第一心腹。

    「殿下。裴寬擔心……」裴寬猶豫了一下。直言道。「殿下。這些節度使歸附殿下。無非是為了從殿下這裡謀得一些財力支持。但殿下如今已經失去了鮮於仲通的支持。裴寬擔心……」

    裴寬此言正戳中了李琮的痛處。李琮一下子從六大節度使前來歸附的虛幻夢境中清醒過來。狠狠的攥緊了拳頭。跺了跺腳。「都是那個蕭睿。要不是他。鮮於仲通焉能出事?看著吧。等他回到京中。本王一定饒不了他。」

    裴寬歎息一聲。「殿下。要冷靜。其實。殿下該明白。如果不是皇上有意。僅僅憑一個蕭睿。能動得了鮮於仲通?據裴寬看來。是皇上的謀劃。蕭睿不過是執行皇上的命令罷了……」

    「如此說來。難道父皇要打壓我……」李琮倒吸一口涼氣。任憑漫天的雪花飄落在他的身上。

    「殿下。那倒也不盡然……只是。殿下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取得蕭睿的支持。殿下想想看。蕭睿目前雖然職位低微。但他的財力卻是驚人。他不但擁有龐大的酒徒。還接收了鮮於仲通的產業。再加上玉真殿下的扶持。在這大唐商界。已經沒有人再能跟他抗衡了。殿下。裴寬以為。殿下應該對蕭睿竭力拉攏--不宜為敵呀!」裴寬伸手拉起李琮的手。兩人一起步入迴廊。

    「可是。裴先生。你也知道。那蕭睿一向對本王……再加上。咸宜乃是李瑁的親妹妹。他是咸宜的丈夫。他豈能會幫我?」李琮鬱悶地歎了口氣。

    「不然。咸宜公主對那蕭睿用情之深。天下皆知。我想。咸宜公主絕不會干涉蕭睿的行動。蕭睿此人非比常人。據裴寬看來。殿下只要待之以誠。他遲早會支持殿下--道理也很簡單。那李瑁無才無能。豈能與殿下相比?在皇上的諸多皇子中。只有殿下才堪為儲君。相信蕭睿會分清輕重的。」裴寬笑了笑。「殿下。待之以誠啊!」

    「殿下想想看。殿下既然志在社稷江山。那麼。蕭睿便是難得的人才。拋開他的實力不說。將來如果能為殿下所用。也將是殿下治國的重要輔臣--當年殿下對裴寬尚且折節下交。何況是蕭睿乎?」裴寬又誠懇地說道。

    李琮默然良久。問道。「蕭睿也快到京師了吧……」
第177章風雪滿歸程,安祿山來訪


陰雲密佈。風雪瀰漫。300羽林軍護衛著十幾輛車馬碾壓著厚厚的積雪。在官道上艱難地行進著。凜冽的北風裹夾著冰冷的雪花。吹打在士卒們的臉上。

    陰沉沉的天幕在風雪中似是要傾軋下來。蕭睿在馬車裡歎了口氣。掀開馬車的車簾。「好大的雪。都下了好幾天了。還沒有停下。」

    隨著蕭睿的掀開車簾。一股冷風嗖地一聲衝了進來。緊挨著蕭睿坐的李宜禁不住打了個寒戰。蕭睿趕緊放下車簾。向李宜笑了笑。將她擁入了自己的懷裡。李宜面色有些羞紅。緊緊蜷縮在蕭睿的懷裡。向對面趺坐著的楊玉環掃

    楊玉環不以為意地嘻嘻一笑。「蕭郎。宜兒姐姐。憐兒姐姐送我們離開益州的時候。天氣還挺暖和。可這一出了劍南道不久。就下起了這漫天的大雪--對了。蕭郎。讓車馬停下。我們下去看看雪景行不行?」

    蕭睿寵溺地探手過去。撫了撫她的臉頰。又俯身向李宜看去。李宜笑著點了點頭。「也好。反正天色已晚。今天也趕不回長安。不如我們就在此紮營。也順便觀賞雪景。」

    三人下了車。令狐沖羽趕緊命人在道旁一處背風的空地宜都裹著厚厚的皮裘披風。戴著厚厚的裘皮帽子。笑盈盈地頂著風雪站在高處向白茫茫的雪原眺望而去。

    蕭睿站在兩女的身後。心頭一片恬淡。能有嬌妻相伴逍遙人生。即便是在這風雪之中。那也是一種愜意的生活。可惜。人生就如同這風雪。帶給世間的可不僅僅是雪景的壯觀和美麗。還有那寒徹心骨地嚴寒肅殺。

    楊玉環突然驚呼了一聲。向不遠處冒雪跑去。蕭睿一怔。忙跟李宜也跑了過去。

    一隻凍僵硬的手臂。揮舞在雪地之上。突兀地凝滯在了空中。那姿勢是如此的淒涼和無助。蕭睿皺了皺眉。擺了擺手。一個羽林軍士卒衝了過來。拔開地上的雪層。一個衣衫襤褸的老朽流民已經被凍成了冰人。兩行渾濁地老淚被凍成清晰的冰稜。而他的懷中。還蜷縮著一個僵硬的女童。那死之前的巨大恐懼表情也被定格。

    蕭睿深深地歎息著。有人一如他們在賞玩雪景。而有人卻慘死在這風雪之夜。這一路行來。蕭睿已經看到不少逃亡地流民。而昨夜更是有幾個流民凍死在路旁。直到此刻。蕭睿才漸漸明白。在盛唐地浮華背後。大唐社會的危機已經開始逐步加劇。

    楊玉環和李宜不忍地背過呼道。「把他們埋了吧。」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榮枯咫尺異。惆悵難再述。」蕭睿悵然吟道。「玉環。宜兒。杜子美的這幾句詩讓人難以釋懷……」

    楊玉環幽幽一歎。「蕭郎。回到長安。我要跟宜兒姐姐施粥……」

    蕭睿苦笑一聲。「玉環。你們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在長安。恐怕是看不到流民的們都見過不少了。」楊玉環訝然道。

    李宜畢竟是皇家出身。她拍了拍楊玉環地肩膀。柔聲道。「玉環妹妹。長安是天子腳下。流民……即便是有。恐怕也被官府給驅逐了。不過。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能相信。在我們富庶地大唐。竟然還會有人餓死凍死……實在是令人百感交集。嗟歎不已。」

    「歌舞昇平掩蓋了多少眼淚……」蕭睿沒來由地一陣感歎。「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和楊玉環、李宜三人的帳幕。見三人正趺坐在羊毛毯子上。圍著炭火盆說著閒話。不由笑道。「兩位夫人。我讓人去那邊地山村裡向農人買了一隻羊。燉了些骨肉。請兩位夫人嘗吧。」

    李宜笑著向閣格瑪招了招手。「來。閣格瑪。請坐。」

    閣格瑪性情爽朗。這些日子跟楊玉環和李宜相處甚是融洽。蕭睿見她們三個女人湊在了一起。不由笑著起身準備出去走走。

    突然。令狐沖羽在帳幕在大聲道。「大人。平盧將軍安祿山求見。」

    蕭睿陡然色變。驚呼了一聲。「安祿山?」

    腦海中關於安祿山的一些歷史記憶飛速運轉。蕭睿的臉色有些難看。對於這個發起安史之亂導致盛唐衰落下去的胡兒。蕭睿那是從心底裡憎惡。他壓根就沒想到。他居然也有跟安祿山會面的一刻。突然想起野史中關於楊貴妃和安祿山的一些緋聞。蕭睿不由更是增添了幾分羞惱。忍不住下意識地回頭瞥了楊玉環一說話。他這才定了定神。緩緩道。「讓他在大帳等候。我這就來--對了。玉環。你今晚不要離開帳幕。記住我的話。」

    撂下這句讓三女感覺有些莫名其妙的話。蕭睿掀開帳幕的門簾。走向了風雪之中。踏著厚厚的積雪。他一邊行走一邊心念電閃。「此刻距離安史之亂還有十多年。此時的安祿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平盧將軍……可他來見自己作甚?」

    果然如史書所言。安祿山腰圓。滿臉鬍鬚。小眼睛裡滴溜溜閃爍著陰森狠毒狡詐的光芒。只是他掩飾地很好。一見蕭睿進來。他便躬身一禮。「安祿山見過欽差蕭大人。」

    蕭睿淡淡一笑。「安將軍如此多禮。讓蕭睿如何承受?」

    安祿山諂媚地笑著。「蕭大人深得皇上寵信。日後前途無量。安某此次進京有一趟公幹。恰恰聽聞蕭大人平定南詔之後奉旨榮歸。便在此等候大人多時了。今日一見。蕭大人果然是人中俊彥。名不虛傳。」

    「來人--」安祿山肥碩的身子抖動了一下。幾個粗狂的胡人軍漢抬著幾個重重的大箱子走了進來。放在了地上。同時打開了箱子。箱子裡珠光寶氣金光閃閃。全是金銀玉器古玩。

    蕭睿暗暗心驚。眼神掠過箱子之中又迅速收回。盯著安祿山淡然笑道。「安將軍這是為何?」

    安祿山行事素來如此。他擅長行賄。出手大方。向來是金錢開道。否則這短短四年之中。他也不會從一個小小的捉生將擢升為平盧將軍。此番進京。他攜帶大量金錢。早已賄賂了不少京官。而蕭睿則就是他最重要、最後一個行賄對象。

    安祿山媚笑著。「安某一向仰慕蕭大人的大才。如今初次相見。些許厚禮不成敬意。蕭睿沉吟了一會。突然笑了笑。「安將軍。蕭某無功不受祿。安將軍有話還請直言。否則。這些禮物。蕭某斷然不會收。」

    安祿山嘿嘿媚笑著。「也沒啥。只是安某在平盧將軍任上也做了幾年了。此次聽說朝廷要調整各鎮。安某也想謀個出身。呵呵。如果有機會的話。還請蕭大人在玉真殿下和皇上面前為安某美言幾句。」

    安祿山心滿意足地離開。卻不知。蕭睿正在雪地裡冷冷地注視著他。心頭那一抹深深的厭惡怎麼也揮之不去。作為一個熟知歷史進程的穿越者。對於這個導致盛世大唐衰落的罪魁禍首。這個禍害中原的無恥胡兒。他對安祿山有著天然的排斥。

    但他同時又不由暗暗歎息。大唐的敗落。安史之亂只是一個由頭。真正的根源還是大唐朝廷的腐敗。

    他明白。安祿山此刻正處在起步階段--想到這裡。蕭睿暗暗下定決心。要竭盡所能。阻止安祿山掌握重兵避免日後的胡兒亂中華。想起自己方才答應安祿山的「承諾」。蕭睿嘴角浮起一絲冷笑。「官迷啊。既然你一門心思要做官。老子就拚命幫你弄個官做做。」

    回到自己的寢帳。閣格瑪早已離去。見蕭睿的面色有些陰沉。李宜訝然道。「子怎麼了?那安祿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平盧將軍。難道……」

    蕭睿此時此刻。尤其是當著楊玉環的面。心裡著實不願意再提起這個安祿山。便皺了皺眉。岔開話去。李宜見他避而不談。也便不再問。安祿山現在只是一個小人物。李宜根本就沒有將他放在心頭又浮起了幾分警惕之心。他鑽入溫暖的帳幕。擁著兩位如花似玉的嬌妻。又重複起來他那不知道說了多少遍的「第一條家規」。楊玉環嚶嚀一聲。嘻嘻笑著。避過了蕭睿的手。「蕭郎。奴知道了呀。你不要再嘮叨了。奴回到長安後。一定不亂出門。一定不跟外人交往。行不行?」

    跟蕭睿成婚大半年了。李宜也大抵猜出了蕭睿的擔心。不由幽幽一歎。「玉環妹妹。你也不要怪子長。實在是妹妹你容顏絕世。咱們家子長害怕有人覬覦你的美色。惹來不少麻煩。」

    蕭睿心下暗歎。望著楊玉環羞意融融的絕美臉龐。一時間意亂情迷。心裡埋藏了許久的一句話脫口而出。「別人我倒也不怕。我最怕的是皇……」

    蕭睿猛然發覺失言。便嘎然而止。楊玉環一怔。而李宜卻面色陡然一變。深深地望著蕭睿。神色一陣變幻。突然她似是想起了什麼。不由幽幽……」
第178章重入長安風波起


在大唐目前這九大節度使當中,王忠嗣算是其中最出類拔萃的一個。不僅戰功赫赫、威名遠揚、在朝野威信甚高,還深得李隆基的寵信。這幾年間,更是多次擊退吐蕃進犯,剿滅突厥數部,大大漲了大唐的軍威和國威。

    據說,此次進京,皇上又要為王忠嗣加官進爵。這個消息一出,王忠嗣的親兵牙將們興奮不已,這些來自邊關多年跟隨王忠嗣征戰沙場的鐵血漢子,面對其他一些藩鎮節度使的牙兵,未免就多了幾分傲氣。

    纏綿數日的大雪剛剛停。王忠嗣之子王亮呼朋喚友出城踏雪尋景,便帶了十幾個王忠嗣手下的牙兵,一路相隨耀武揚威,自覺非常得意。一行上百人,除了王忠嗣的牙兵之外,其他全是長安城裡的紈褲公子哥兒及其隨從。

    在郊外踏雪煮酒尋歡半天,便醉醺醺地縱馬回返。上百騎飛揚馳過,濺起積雪片片,城外官道上的行人無不飛速閃避。

    蕭睿讓300羽林軍士卒先行護送著欽差儀仗和楊玉環、李宜以及一些家眷先進城而去,而他自己,則帶著令狐沖羽和幾個侍從,在正德門外便離開了儀仗隊伍,一邊牽馬緩緩沿著官道踏雪而行,一邊觀。突然,百餘騎呼嘯而來,瞬間而至。

    走在道旁沉吟而行的蕭睿來不及躲閃,要不是令狐沖羽猛然出手拽了他一把,蕭睿險些被他疾馳而來的高頭大馬撞翻在地,後果不堪設想。可蕭睿那匹坐騎,卻被這橫衝直撞的馬隊給驚了,前蹄猛然揚起,發出一聲驚嘶。向雪地中奔馳而去。

    蕭睿驚魂稍定,皺了皺眉。令狐沖羽怒斥道,「城門之外,官道之上,如此縱馬疾馳。真是豈有此理!」

    王亮等公子哥們慢慢止住了馬,一個個翻身下馬,冷冷瞪著蕭睿等人。蕭睿沒有著官袍。令狐沖羽等隨從自然也就是普通人裝束,當然了,即便是蕭睿身著官袍,這些權貴子弟也不會把他這個低級官吏看在眼裡。畢竟,長安城裡的五品官那可是多如牛毛。

    王亮已經有了七八成的醉意,他斜著眼不屑一顧地瞥了蕭睿一眼。傲然道,「不是沒撞著你嘛。就算是撞著了,你又能如何?來人。賞他們幾貫錢我們繼續回城飲酒,免得被這些賤民壞了興致。」

    蕭睿原本不想生是非。他一眼就看出這些人定然是城裡的權貴子弟。尤其是跟在最後的那十幾個高高跨在馬上面色凜然微微帶出一抹殺氣地雄壯漢子,顯然是一些久經沙倒也不是怕了他們。只是蕭睿不願意因為這種小事去跟長安權貴結下無謂的仇怨。

    蕭睿淡淡一笑,往後退了一步。

    但站在蕭睿身後的幾個侍從卻聽了王亮那一聲「賤民」後勃然大怒,這幾個侍衛起先是盛王李琦的侍衛,被李琦派來貼身保護蕭睿,也是一些心氣很高地主兒,怎能容忍這些紈褲如此囂張。幾個人忍不住衝上前去斥道,「放肆,你說誰是賤民?」

    王亮往後退了一步,吼了一聲,「反了,你們這些賤

    說話間,王忠嗣那些親信牙兵轟然一聲下馬,握著寒光閃閃的陌刀,蹭蹭蹭全部圍了過來。這些軍漢常年征戰沙場,殺敵無數,不僅身材雄壯威風凜凜,站在那裡,無形中還投射出一股股殺氣來。這種毫不摻假拋頭顱灑熱血滋養出來的凜然氣勢,即便是蕭睿這幾個武藝高強地侍衛也有些經受不住,面色都陡然一變。

    令狐沖羽面色一變,緩緩拔劍走入場中,冷冷道,「你們是軍漢?是誰的屬下?堂堂帝都,天子腳下,爾等竟敢持械傷人,眼裡難道就沒有王法

    領頭的一個軍漢哈哈一聲冷笑,「我等死都不怕,還怕王法?小子,我勸你趕緊退下,小心白白送了性命。」

    蕭睿皺了皺眉,心裡也不。他走上前去,擺了擺手,「令狐校尉,先退下吧你們是什麼人?官道之上縱馬疾馳,要是傷了人命,可是要受王法嚴懲。」

    那王忠嗣手下的軍漢不屑一顧地掃了蕭睿一眼,嘲諷道,「我說這俊俏地小哥,不要跟我說這些廢話,趕緊帶著你的人退下一切皆休,否則小心……」

    王亮等一眾公子哥兒藉著酒意,站在一旁起哄著鼓噪著,「教訓教訓他們,什麼東西,敢當本公子的去路。」

    軍漢刷地一聲將手中冷森森地陌刀橫起指著蕭睿的胸膛,冷聲斥道,「退下!」

    蕭睿氣得手心都有些哆嗦,他冷笑起來,往前走了一步,「你待如何?」

    軍漢惱火地跺了跺腳,他當然不敢在長安城外殺人,不要說大唐王法,就是王忠嗣地軍法也斷然不會容他。可他們在軍中霸道慣了,見蕭睿一介平民竟然如此強硬,不由憤怒地咆哮起來,「滾開,你不要逼我!」

    蕭睿怒極反笑,手指著那咄咄逼人面色漲紅的軍漢,「軍人以殺敵報國為使命,手持軍械意圖行兇刀口對準同胞百姓,我看你這些年地軍糧是白吃了來呀,我就站在這裡,你敢動我一下試試!」

    軍漢怒火中燒,手中的陌刀顫抖著高高舉了起來。令狐沖羽手中地寶劍也高高揚紛拔出腰間的佩劍來,衝了過來。

    「住手!」一騎飛奔而至,一個雄壯地中年大漢眉頭緊皺著翻身下馬,向那些軍漢斥道,「爾等要做什麼?放肆,還不趕緊退下!」

    那些軍漢一看是王忠嗣手下的大斗軍副使哥舒翰,不敢不聽,一個個收起陌刀恨恨地退到了一側。

    哥舒翰定了定神,換上了一幅笑容躬身行禮,「哥舒翰見過蕭大人。一別經年。蕭大人別來無恙乎?」

    蕭睿長出了一口氣,還了一禮,緩緩道,「原來是哥舒

    哥舒翰跟蕭睿見禮畢,猛然回身斥道。「爾等不在營地駐紮……爾等可知這便是欽差蕭睿蕭大人!」

    莫名其妙地在城外經歷了這麼一場,蕭睿所有的好心情都消散殆盡。他匆匆跟哥舒翰道別,冷冷瞥了面色有些惶然的王亮和那十幾個垂首站立的隴右軍漢。惱火地上馬就進城而去。

    哥舒翰望著蕭睿憤憤離去的背影,歎了一口氣,向王亮草草一拱手,「公子。哥舒翰還有要事要去終南,就此告辭了你們幾個,速速回營地。大帥回來定然饒不了你們!」

    王亮惶恐地一把扯住哥舒舒將軍。這可如何是好呀?我也不知道他就是蕭睿啊!」

    哥舒翰搖了搖頭,「公子。某勸公子還是收斂一些的好,不要到處囂張跋扈。免得壞了大帥一世英名。公子趕緊回去吧,某想蕭大人不是那種斤斤計較心胸狹窄之人……」

    蕭睿地確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去大做文章不依不饒。不會跟這麼一群魯莽的軍漢和無知的紈褲子弟一般見識。但他不計較,並不代表焦急等候在蕭家的李宜和玉真不計較。

    玉真早就來到了蕭家等候,後來見楊玉環和李宜到了,蕭睿卻沒有到。聽說蕭睿帶著幾個人在城外觀賞雪景,玉真便耐著性子跟兩女一起等候。可等了半天蕭睿還是沒有進城,李宜便派人去城外催蕭睿快行。

    李宜派去的人在城門口望見自家大人被一群公子哥兒和一些手持軍械地人團團圍住,似是起了衝突,大吃一驚,趕緊縱馬回報蕭府。等蕭睿煩躁地帶人回城時,玉真等女已經帶人出府趕了過來。兩幫人在城中相遇,說起此事,玉真氣得大罵王忠嗣教子治軍無方,李宜也氣惱異常。

    回到府中,免不了又是一番飲宴。一直盡歡到下午日落時分,玉真坐在那裡跟蕭睿輕輕地說著些南詔的事兒,玉著在一旁相陪。可李宜卻陰著俏臉,獨自站在一側默然不語。

    玉真掃了李宜一眼,笑道,「宜兒,還在生氣嘛?算了,別跟他們一般見識了,等改日我見了王忠嗣罵他兩句就

    李宜卻猛然回頭來,顫聲道,「皇姑,我雖然已經不再有公主的爵位和封號,但我始終還是大唐皇帝地親生女兒那王忠嗣不過是一個區區節度使,其子、其手下軍卒如此仗勢欺人,竟然都欺到蕭家頭上了,我等了他這好半天,到現在竟然也不到府上來道歉,看來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玉真一怔,蕭睿站起身來柔聲道,「宜兒,算了,我都不計較了,別生這些閒氣

    「不行來人,備轎,我就走一趟王忠嗣的府上。」李宜咬了咬牙,向蕭睿點了點頭,自己出廳而去。

    蕭睿正要阻攔她,卻聽玉真歎息了一聲,「小冤家,別攔了,讓她去吧。宜兒這孩子,外柔內剛,眼裡容不得一顆沙子,讓她去出出氣也好。」

    蕭睿搖了搖頭,緩緩坐了回去,心裡暗暗一歎,「宜兒畢竟是當朝公主,對自己柔順,但對外人卻一點虧也不肯吃呀。」

    「那王忠嗣為人耿直,卻生了一個不爭氣的兒子,也是令人惋惜。」玉真端起茶「不說這些煩人的事兒了,小冤家,聽說你又準備娶那章仇兼瓊地妹妹,是也不是?」

    玉環在一旁掩嘴一笑,蕭睿尷尬地乾咳了兩聲。
第179章廷辯


李宜帶著兩個侍女下得車轎。默然站在王忠嗣的長安府邸門口。冷眼看著門口守衛著的那些隴右軍漢。嘴角浮起一絲冷笑。她擺了擺手。一個侍女上前去。

    守門的軍漢冷哼一聲。「站住。何人?」

    侍女秋月皺了皺眉。她從12歲進宮侍奉咸宜公主。直到現在6年了。如今又隨著她嫁入蕭府。秋月還未曾見過這麼粗魯的漢子。不由不高興地撇了撇小嘴。「凶什麼凶?趕緊進府告訴王忠嗣。出門來迎接我家夫人!」

    「大膽!黃毛丫頭。敢直呼我家大帥的名諱。」軍漢怒喝一聲。

    李宜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斥道。「趕緊去通報。就說李宜到訪。」

    軍漢一怔。見這少婦雍容華貴。舉止間威勢逼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匆匆進府去通報。王忠嗣剛剛進宮拜見皇帝回來。正在書房看書飲茶。突聽軍漢在門外恭謹地道:「大帥。門外有一個叫李宜的婦人來訪。」

    「李宜?」王忠嗣身子陡然一震。急急放下手中的書卷。整了整衣冠。奔出門去。出門看到李宜神色陰沉地站在門外。他不由暗驚。「這咸宜公主到我府上來做什麼?」

    「臣王忠嗣拜見咸宜公主拜一呼。讓門口的那幾個軍漢嚇了一大跳。趕緊也隨之跪倒了在地。秋月得意地瞪了先前那個軍漢一眼。揚起了俏臉。

    「罷了。我如今是蕭府的李夫人。不是大唐的咸宜公主了。」李宜冷笑一聲。「難得王忠嗣大人還記得我!」

    王忠嗣一怔。心道這咸宜公主是怎麼回事?咋地聽起來說話還帶刺呢。

    王忠嗣陪笑道。「臣豈敢失禮。公主殿下請進。」

    王忠嗣咬了咬牙。「來人。將那孽子給我帶來!公主殿下。待臣活活打殺這畜生……」

    李宜發洩了半天。又見王忠嗣是並不知情。氣也消得了大半。她緩緩起身。「算了。王大人管教兒子。我就不看了。只是我要奉勸王大人兩句。還是要對府中人和手下軍卒嚴加管束地好。看看你的兒子跟你地軍卒。都囂張跋扈到什麼樣兒了?要不是我家子長。要換成其他的平民百姓。難道就任憑他們一刀砍死還是當頭撞死?當真是豈有此

    李宜拂袖而去。王忠嗣恭謹地送出門外。再三賠罪。等王忠嗣面色陰沉的回轉身來。守門地那些軍漢就知道大事不妙。王忠嗣軍法森嚴。豈能容許自己手下的士卒如此胡作非為。持家法打了一個死去活來慘叫連連。要不是王忠嗣的夫人跪倒求情。盛怒之下的王忠嗣沒準真會打殺了他。而在外院。那些個跟隨王亮出城囂張的軍卒。也都每人挨了50軍棍。渾身鮮血淋漓。不將養個個把月是別想下床了。

    第二天上午。王忠嗣還是親自帶著王亮去了蕭家登門賠罪。可等他帶著王亮趕到蕭家地時候。蕭睿早已被皇帝召進了宮裡。

    御書房。

    蕭睿緩緩跪倒在地。「臣蕭睿。拜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李隆基哈哈大笑起來。起身擺了擺手。「好了。蕭睿。平身平身。賜座。很好。你在南詔做得很好。朕很高興。朕果然沒有看錯你--來人。賜蕭睿貢茶一盞。」

    蕭睿拜謝之後。緩緩坐下。這才靜下心來打量了一下御書房裡的情形。見李林甫、張九齡等十多個朝廷重臣分列兩邊趺坐在地。面色肅然。看得出來。這似乎是一場小型地朝會。或許是朝堂之上有什麼問題沒有解決了。又轉移到御書房裡來了。

    聽了半天。蕭睿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關於九大藩鎮的人員調整任命。李林甫一幫人與張九齡為首的臣工互相爭執不下。李林甫贊同將現任的九大節度使輪換調整。而動不利於邊防為由反對。

    蕭睿暗笑一聲。這分明還是李隆基的疑心在作怪。他唯恐幾個節度使長期在一個藩鎮掌權。會擁兵自重不服朝廷。便有意將他們全部調換一遍。誰知。這個想法剛剛冒了個頭。就引起了群臣的強烈反彈。支持他的只有李林甫那少數幾人。

    可群臣越是這樣反彈。李隆基心裡就越不舒服。調換地念頭就更重。但作為一個明君。他還是不得不要聽聽朝臣的意見。因而就有了今日御書房裡的這場辯論。

    兩方爭執不下。便漸漸都止住了爭執。望向了端坐在正中龍案背後的李隆基。李隆基微微一笑。突然將目光投向了蕭睿。緩緩道。「蕭睿。你是朕的門生--朕素日知你頗有主見。今日之事你有什麼看法。不妨對朕直言。」

    這一句「你是朕的門生」無疑就是一句很隱晦的暗示。御書房裡的大多數臣子都沒有反應過來。只有作為當事人的蕭睿、李隆基身後的高力士以及李林甫洞若觀火。他們都將目光聚焦在蕭睿身上。且看這青年如何應對。

    其實。作為蕭睿個人而言。他也是支持調換節度使地。畢竟。這些節度使長期擁兵藩鎮。很容易產生自大之心。看看王忠嗣手下那些人。就是個很好地例子。躬身道。「回皇上的話。學生以為。張大人等所言。無非是唯恐藩鎮節度使大規模調動不利於邊防。其實。在學生看來。這有些過慮了。須知。為大唐防衛邊關地是大唐數十萬軍士。而不是哪一個節度使。節度使只是朝廷委派的管理軍務和藩鎮政務的將領。無論是誰在任。只要忠於職守。全軍將士號令統一。邊關便可保無虞。」

    張九齡不滿地瞪了蕭睿一眼。冷笑道。「蕭大人。你畢竟年幼。你且不知。在軍中主將地威信決定著全軍的士氣。一旦節度使頻繁調動。軍心必然不穩。」

    蕭睿微微一笑。「張大人。大唐軍士乃是大唐朝廷之軍士。忠於大唐、忠於朝廷、忠於皇上。又不是領兵者地私軍。將領調動。軍心何來浮動?又為什麼要浮動?張大人。如果因為主將調動而軍心浮動。那才真正說明問題非常嚴重--軍心都歸於領兵者一人。朝廷情何以堪?」

    張九齡脹紅了臉。被噎了一下。又聽蕭睿道。「張大人。那王忠嗣大人從隴右調任朔方節度使。在這短短2年間不是也率領朔方軍為朝廷立下戰功多次?難道。這朔方的軍士是王忠嗣從隴右帶過去的?」

    李隆基哈哈大笑。「好。說得好。好一個大唐軍隊乃私軍!李林甫。此事就這麼定

    李隆基當場宣佈了幾個節度使地調換旨意。九大節度使中。除了章仇兼瓊和嶺南五府經略使范常在沒有變動之外。其他諸人都互相對調了一下。並有進爵。譬如王忠嗣調任范陽節度使。同時加攝為御史大夫、進封清源縣

    除此之外。李隆基還宣佈。原范陽節度使裴寬免職。調任戶部尚書。這樣一來。就騰空了一個朔方節度使的位子。李隆基笑了笑。「諸位愛卿。朔方節度使一職。該由誰來充任為好?」

    李林甫和張九齡等人紛紛開始推薦人選。而李隆基卻笑而不語。蕭睿心裡暗笑。心道這皇帝也忒虛偽了些。你早就有了主意。還讓這些臣子薦舉個什麼勁兒。果然。眾臣說了半天。還是李隆基一錐子定音:任命安西副都護高仙芝為朔方節度使。哥舒翰為朔方節度副使兼兵馬同知使。

    李隆基得意地笑了起來。他心中的計劃終於成為現實。他當然是高興。李林甫見皇帝情緒挺高。便起身笑道。「皇上。這劍南道節度副使一職空缺多時。臣薦舉平盧將軍安祿山充任劍南道節度副使。」

    李隆基想了想。「便是那張守薦舉的胡兒?」

    李林甫躬身道。「是。皇朝廷。英勇善戰……」

    蕭睿在一旁聽了陡然一震。心道壞了。然而。此時此刻。他人微言輕對這等地方大員的任命也無法干涉。想必。那安祿山已經提前打通了李林甫地關係。也不知道送了多少厚禮。又轉念一想。安祿山之所以勢大不掉。根子在於他依靠了眾多胡人部族。如今充任人生地疏的劍南道去。想必也弄不出什麼風浪吧?況且。在章仇兼瓊地手底下。他也翻騰不起來。

    想到這裡。蕭睿就安下心來。心裡卻暗暗打定主意。完了要立即去章仇兼瓊那裡一趟。跟他仔細說說這安祿山的事情。

    李隆基沉吟了一會。擺了擺手。「也罷。就依李愛卿所言。讓那安祿山去劍南道。」

    眾臣都散去。李隆基卻留下了蕭睿。

    「蕭睿。朕專門留下你。是有幾句話要跟你說。」李隆基嘴角浮起一絲笑容。蕭睿今天的表象讓他很滿意。

    「臣在洗耳恭聽。」

    「朕聽說你已經富甲大唐了……呵呵。這樣倒也不錯。免得宜兒跟著你受苦。只是。朕要提醒你。千萬不要跟那些鮮於仲通之流一樣做些罔顧國法之事。免得將來事敗。連朕也無法庇佑你。」李隆基淡淡說著。端起精美的白玉蕭睿心裡一驚。但臉上卻沒有絲毫情緒變化。躬身道。「臣遵旨。」

    「去吧。你是聰明人。不需要朕多言。」李隆基擺了擺手。
第180章安祿山求婚


李隆基的「提醒」讓蕭睿心頭立馬增添了幾分警惕。

    出宮後。蕭睿毫不遲疑地去了章仇兼瓊在長安的寓所。守門的劍南道軍士見是蕭睿。不敢怠慢。趕緊進去稟報章仇兼瓊。須知。蕭睿如今不僅是皇帝的寵臣。名滿天下的才子酒徒。還是章仇家的准姑爺。

    章仇兼瓊聞報一喜。本來想迎出門去。但轉念又似是想起了什麼。就放緩腳步。只是出了書房。面色淡然地站在了院中。

    蕭睿跟著章仇家的下人走了進來。見章仇兼瓊早已等候在院中。不由緊走了幾步。猶豫了一下。還是改換了稱呼。「蕭睿拜見兄長!」

    章仇兼瓊眉梢一跳。躍上一絲喜色。轉頭來深深地望著蕭睿。朗聲笑了起來。「子長。你終於算是肯改口了?好。好。也不枉憐兒對你一片癡心。只是我還想問問你。你什麼時候準備迎娶我家憐兒過門呢?」

    蕭睿面色微微有一些尷尬。躬身一禮。「等我……」

    章仇兼瓊擺了擺手。「還等個什麼勁?憐兒苦苦相思。你忍心看她日日為你形消骨瘦?」

    「我看。此事就別再拖了--頂多明年立夏。皇上便會調我進京。到那時。就為你們成婚吧。」章仇兼瓊目光炯炯。「你意如何。給我一個准話。」長做主就是。」

    話剛剛說完。蕭睿突然身子一震。驚問道。「兄長。你要入京?」

    「是啊。昨日皇上召見我時說。明年夏末秋初便會調我入京……」章仇兼瓊心裡有些奇怪。「我入京對你也是一件好事。你怎麼……」

    蕭睿心念電轉。想起那馬上便要赴劍南道赴任的安祿山。又想起安祿山有可能引發的社會大動亂。不由有些心煩意亂。「章仇兼瓊要是離開了劍南道。那安祿山誰來控制?」

    「子長。你到底是怎麼了?」章仇兼瓊皺了皺眉。「有話直說。不要吞吞吐吐。我們是一家人。何必這麼遮遮掩掩。」

    蕭睿最終還是將一番「心裡話」嚥了回去。岔開話去。跟章仇兼瓊隨意談了些家常。便告辭離去。他離開章仇兼瓊的府邸。想了想。還是又馬不停蹄地趕往煙羅谷裡去。安祿山上位。他阻擋不了。也沒有理由阻擋。但安祿山這三個字卻就像是壓在他心裡的一塊大石頭。實在是壓得他喘不過起來。

    「盡人事聽天命吧。」蕭睿歎了口氣。縱馬揚鞭。帶著兩個侍衛向城門奔去。

    「蕭睿。」一個明媚地少女手持馬鞭盈盈站在城門口。旁邊是一匹棗紅馬。棗站著幾個隨從。少女地面色微微有些蒼白。而眼圈又分明有些漲紅。

    蕭睿一怔。勒馬停下。翻身下馬拱手道。「這麼巧。原來是騰空小姐!」

    李騰空深深地望著眼前這個讓自己夢牽魂繞的男人。眼圈越加的漲紅。蕭睿前番離開長安去南詔時說過的那一番話頓時縈繞在了她的耳際:「騰空小姐。你何必如此執著……」

    李騰空明媚的俏臉上瞬間漲紅起來。她微微上前一步。已經完全褪去青澀而成熟起來的美妙胴體發散出一股淡淡地幽香。她豐滿的胸脯兒微微起伏著。顫聲道。「蕭睿。我再問你一句。你願不願意娶我?」

    蕭睿尷尬地退了一步。搓了搓手。「騰空小姐。蕭睿已經娶妻……」

    李騰空肩頭一陣抖動。突然憤憤地抬頭瞪著蕭睿。眼神中的羞憤之色似是要將蕭睿活活射殺。「蕭睿。你既然已經娶了玉環姐姐和咸宜公主。那麼。我來問你。你為什麼還要娶章仇兼瓊的妹妹?難道。我李騰空還比不上那章仇憐兒嗎?你說。你說呀。我哪一點比不上那章仇憐兒!」

    「說呀。你為什麼肯娶那章仇憐兒。不肯娶我?!」李騰空挲著粉嫩的小手撲了過來。那張嬌艷欲滴地俏臉上。激動得幾乎扭曲和抽搐起來。

    蕭睿無言地又往後退了幾情一片敢愛敢恨的明媚少女。他實在是有些無可奈何。對她雖有好感。但那也僅僅是好感而已。還遠遠達不到男女感情的地步。

    見李騰空實在是太過激動。蕭睿咬了咬牙。也沒再說什麼。他知道這個時候。他不管說什麼李騰空都聽不進去。索性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身後傳來李騰空那尖細清脆的哭喊聲。「蕭睿。你會後悔的!」

    蕭睿的身子在馬上一滯。忍不住歎了口氣。又長出了一口氣。

    李騰空面色煞白麻木地站在城門口一側地官道上。任憑寒風吹乾了她臉上地兩行淚痕。來來往往的行人在路過此處時。多奇怪地掃一眼這衣著華麗美麗地貴族小姐。一個隨從壯著膽子過來躬身一禮。低低道。「小姐。我們回府去吧。」

    李騰空回頭來冷冷地掃了隨從一眼。眼中的那一抹莫名地狂野和絕望讓隨從看了心頭一顫。再也不敢多言。悄悄地垂頭退到了一側。

    深冬的煙羅谷裡一片蕭索。幾天前地那一場大雪災為谷裡留下了深深的痕跡。無論是那遠山密林。還是近處的灌木。樹梢上都殘留著一簇簇的雪花冰稜。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著五彩斑斕的光芒。剛進冷幽冷的寒氣便撲面而來。蕭睿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不遠處的迴廊間。玉真裹著裘皮披風幽幽地站在那裡。向走在佈滿積雪草地上的蕭睿投來迷離的一瞥。

    蕭睿匆匆走到近前。見玉真柔媚的臉上掛著迷濛地神色。汪汪似水地眼神中那似是要洞穿他靈魂深處的一抹凝望。心裡不由一顫。

    玉真無語地深深望著蕭睿。蕭睿路上「設計」好了的一番說辭在她半是火熱半是落寞又摻雜了幾許哀傷的眼神注視下。竟然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冤家。還知道來看我嗎?」玉真突然顫聲道。抖顫著手伸了過來。「小冤家。抱抱我!」

    蕭睿一呆。心頭悠然一蕩。此時此刻的玉真嫵媚入骨。嬌艷的臉上掛著一層迷濛的浮華神采。還沒等他回過神來。玉真緊緊裹著地裘皮披風從肩頭滑落在地。旋即。她那嬌柔豐滿的身子已經貼緊了他的身上。呢喃如絲吐氣如蘭。「小冤家。這麼久了。有沒有想起我?」

    玉真那豪華寬大無比的臥房裡溫暖如春。玉真趺坐在床榻上。任憑蕭睿輕輕為她揉捏著柔嫩的肩膀。突然。她幽幽一歎。「小冤家。你要我去見皇上。要皇上收回對安祿山地冊封。可是你總得給由吧?朝廷官僚職位陞遷乃是尋常事。無緣無故地你要我去……難道。安祿山跟你有仇?」

    「我跟安祿山無仇無怨。只是他一個胡兒。擔任如此重職。總是不妥當吧。萬一他心懷異心。將來必會成為朝廷的心腹大患……」蕭睿尷尬地一笑。含含糊糊地應道。他實在是想不出一個「陰」安祿山的正當理由來。畢竟此時的安祿山為人低調行事謹慎又竭力巴結朝中重臣。人緣還算不錯。

    玉真輕輕一笑。「小滑頭--你什麼時候開始關心起社稷江山了?再說了。你憑什麼說人家安祿山心懷異心哦?胡人又怎麼了。大唐胡人出身的將領多了去了。像高仙芝。哥舒翰。這些人不都是皇上的肱骨之臣嗎嘛。」

    蕭睿無言以對。心頭一陣煩躁。他暗暗咬了咬牙。心道。「算了。我又何必杞人憂天。說不定安祿山遠去劍南道。那尚未滋生出來地野心因此就煙消雲散了呢。」

    見蕭睿神色煩躁。玉真突然回頭望了他一眼。回身伸出蔥白一般地纖纖玉指在他的胸膛上畫了一個圈圈。「小冤家。到現在還不肯跟我說實話

    蕭睿心裡又是一陣心煩意亂。心說這實話怎麼能跟你說?

    玉真柳眉兒輕皺。「你這個小冤家。還真是花心哩。色天姿。聽說那章仇兼瓊地妹妹也是艷名遠播的劍南道第一才女。可你這小冤家竟然還不知足。還是到處留情。到處……也罷。我就幫你這一次--走吧。隨我進城吧。我正要進宮去見皇上。正好為你去李府走上一趟。」

    蕭睿愕然。低低道。「娘親。你這話時到底是從何說起?」

    「你還裝啊。你這個小冤家。」玉真嗔道。「你難道不是為了李騰空?我可早就聽說了。安祿山看中了李騰空。登門去為其子安慶緒向李林甫求婚……好了。別傻站著了。那安祿山就是做了一個劍南道地什麼節度副使。他的兒子也爭不過你--只是。人家娶了騰空是做正妻。而你……哎。就怕李林甫不肯喲。」

    蕭睿哭笑不得地擺了擺手。「這是哪跟哪啊。我根本就不是……」

    蕭睿地話還沒說完。玉真哧哧一聲輕笑。還道他面皮上抹不開。便也不再糾纏這個話題。而是盈盈向外行去。走到門口。見蕭睿還站在那裡。她不由跺了跺腳嗔道。「小冤家。你是死人不成。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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