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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風流王侯】作者-海牛小白(全書完)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六章 陪嫁女官(下)
    武帝向他望了過來,這個狀元雖然聰明絕頂,但是卻還是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武帝見過慕容清雪,這個女子確實是人間絕色,若是自己年輕一點,恐怕也會希望將她納入宮中,他這樣安排其實是存了私心的,蜀國的太子他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像慕容清雪這樣的絕色美女若是隨著安樂公主一起嫁了過去,那么枕席之上的事情,恐怕會以慕容清雪為多,要是那樣的話,安樂公主的痛苦是不是就會減輕了一點呢……

    武帝知道這是自私的,不過卻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淡淡道:“狀元可以和慕容強講明,他的女兒可以被封為公主。”

    顧憲明白了,不知為什么,他的心竟然狂跳了起來,難道是自己已經喜歡上了這個氣質高雅的美女么,還是因為武帝這種自私的手段?但是他知道不管怎么樣都並不重要,關鍵是如何能夠讓武帝去除這個想法,否則的話慕容清雪的未來可以說就被毀了,將會是和安樂公主一樣的下場。

    但是現在卻不是最佳的時機,他急忙行了一個大禮,道:“臣遵旨!”

    武帝見他答應,放下心來,他本來擔心慕容強會不同意這件事,不過顧憲口才出眾,既然他已經遵旨,那么問題應該是不大了,笑道:“狀元坐下吧,朕要問問你,對這個蜀國的使節有何看法!”

    顧憲坐了下來,知道武帝一定是有了想法,才會征求自己的意見,道:“蜀國使節雖然出身科舉,而且以文才當上了狀元,但是臣認為這個人還是有一些武將的氣勢,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才!”

    武帝笑道:“是啊,沒有想到蜀地這樣的小國也有這樣出眾的人才,太子說的還是有些道理,蜀地自古就是人才輩出,現在漢口形勢未明,必須安撫蜀中才能使南方無憂啊!”

    顧憲知道他想的是目前的形勢,漢口久攻不下,漢、明兩國陷入僵局,越是如此武帝就越不想其他諸侯產生異動,也許是因為這個使節使武帝才對蜀國刮目相看,看來蜀王選擇秦淵做迎親使還是別有用心的。

    秦淵這個人確實有種與眾不同的氣質,會給人一種壓迫感,這是王者之氣,不知道他一個小小的狀元是怎么擁有的,顧憲對人總喜歡研究一番,也見過無數的人,但是像秦淵這樣能夠將文與武和諧地匯聚一身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武帝繼續道:“見此人才,朕也心生了納賢之心,狀元可以試著與他交談一下,若是他願意入我大漢,大漢不會負他的,朕知道狀元不是疾賢妒能之人,所以這件事交給你去辦最好!”

    顧憲皺了皺眉,別看武帝一副要隨時倒下去的樣子,但是心計想法確實還是非常凌厲的,這種差事竟然也交給自己來做,還真是信得過自己。只不過恐怕那個秦淵是不會輕易答應的吧,忙道:“皇上聖明,臣認為這件事恐怕並不易辦,秦淵是蜀國狀元,短短數月之間就能夠參知政事,蜀王對他的看重可見一斑,若想勸他投靠我大漢,恐怕就像有人勸微臣投靠蜀國一樣……”

    武帝微微一笑,他也知道這件事並不容易辦到,不過沒有想到顧憲竟然會拿自己來與秦淵比較,兩個人的經歷確實有些相似,這樣一說顧憲既表示了對大漢的忠心,又將此事推掉,這還真是個聰明的狀元,點了點頭道:“朕明白你的忠心,此事狀元只要試探一下便可,不可強求!”他回到書案后坐了下來,道:“這是漢口的軍報,燕王送上來的,朕已經看過了,狀元還是先看看吧,看來燕王想要打一場大仗了……”

    顧憲急忙接了過來。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七章 相見時難(上)
    站在慕容府前,劉淵本想信步進去欣賞一下的,當日慕容清雪就站在門口等著自己,然后帶著自己進去介紹慕容強的杰作,可惜真是物是人非啊,現在站在這里連腳步都邁不動了,劉淵搖了搖頭,上了車道:“回府吧!”

    霍烈剛剛趕動馬車,突然一個尖細的弓弦聲在后面響起,雖然劉淵一直沉浸在慕容清雪的傷懷之中,但由于危險的感覺,還是聽到了這聲輕響,心中一驚,伸掌往車后拍去。

    只聽到“撲”的一聲,一只利箭射穿了馬車,若不是劉淵反應夠快,這只箭確實可以將他貫胸而過。

    這並不是“動魂”曾用的弩箭,因為箭尖上塗有劇毒。

    有人要暗殺自己。

    劉淵沒有想到自己變成這個樣子還要被人暗殺,難道有人認出了自己?還只是想射殺一個蜀國的迎親使?

    不過現在已經不容他多想,霍烈反應非常之快,大喝一聲,跳下車去,腰中的配劍拔了出來,兩個黑衣人出現在車后,手中的長刀閃出,馬上與霍烈戰成一團。

    劉淵一個縱身從車窗竄了出來,靠牆而立,剩下的兩個黑衣人拔出彎刀,向劉淵圍了過來。原來是北朝的軍機閣的人。劉淵心下恍然,看來這些就是北朝派來破壞這次蜀漢和親的刺客了。

    恐怕最不願意漢蜀聯姻的就是北朝了,這也是情理中的事。

    只不過他們要殺自己還是件難事,而且只派了這樣的四個一般的殺手。

    霍烈以一敵二綽綽有余,可見軍機閣對自己這個蜀國使節並不是非常重視,至少沒有將自己會武功考慮在內。劉淵心里暗笑,身子緊緊貼到了牆邊,目光卻望著逼近的兩人,這兩人顯然已經認為劉淵走入了絕境,而霍烈也似乎被纏住了,沒有過來搭救的意思,互相使了個眼色,雙刀同時砍了下來。

    劉淵身子突然拔起,雙腳踢出,幾乎是同時踢在兩人的手腕上,兩人發出一聲慘叫,方想后退,小腹又重重地中了一腳,疼得蹲到地上,再也無法動彈。

    劉淵喝道:“別讓他們自盡了!”

    霍烈也同時收拾掉剩下的兩人,伸指點了四人的穴道,這些黑衣人面露狠毒之色,卻絲毫沒有辦法,顯然並不明白為什么這個蜀國使節的功夫竟然如此厲害。

    劉淵剛剛坐回到車中,控鶴軍的士兵就已經趕到了。

    看來軍機閣確實沒有重視自己這個蜀國的使節,既然是相王梁桂鵬的手下,怎么會如此粗心大意,若他知道對付的是福王劉淵的話,恐怕會驚訝無比吧!

    劉淵心里泛起了相王梁桂鵬的樣子,一想起這個人總是心里有些惴惴。

    ※※※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顧憲便匆匆趕到驿府,道:“秦兄沒有受到損傷吧,刺客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殺大漢貴賓,真是膽大包天,已經被帶到了大理寺審訊去了!”

    劉淵心道該是送到了宣台閣吧,這是兩國情報組織的斗爭,武帝不能等閒視之,不過他也並不點破,笑道:“只是幾個小蟊賊罷了,說不定是看到在下的馬車華麗,想要撈點兒油水!”

    顧憲尴尬一笑,劉淵的話中有話他不是聽不出來,不過令他感到驚異的是軍機閣的殺手竟然都被霍烈一個人給收拾了,看來劉淵的這個保镖倒是非常了得,笑道:“待大理寺審訊出結果,一定會給秦兄一個滿意的答復。”

    劉淵點了點頭,道:“如此最好。”這件事上他已經不想再多糾纏,如果漏了自己會武功的底細就不好了,笑道:“顧兄知不知道公主什么時候可以見我,剛剛得到我家主上的诏令,希望能夠盡快迎公主回蜀。”

    顧憲道:“這個不難,皇上早已經定好了日子,再過十天便是黃道吉日,那時就可以離京了!”

    劉淵提出要盡快回蜀其實是想讓顧憲認為他是擔心在京城被人刺殺,顧憲卻並不是這樣看,劉淵這個人說的許多話其實都是大有深意的,看來自己還要小心一點兒才行,其實武帝早就確定了他這個賜婚副使要與安樂公主一同前去蜀中,而且還要把安樂公主安置好再回京城,那么與這個秦淵打交道的機會就不會少了。

    顧憲這個人與世無爭,只要不是一定要去做的事寧願不去做。在他看來,能夠在這個世界上明哲保身,安身立命已經是很難得的了,達則兼濟天下,但是兼濟天下還要看看有沒有明主能夠讓自己死心塌地的去輔佐。至少現在他沒有看到這樣的人。

    武帝雖然明智,但是已經太老了,而且失去了所有的銳氣,太子劉源就不用說了,平王也是一樣,燕王雖然是雄才大略的人,但是若是登基的話,恐怕將會是個暴君,惟有一個曾經讓他心動的人,可惜那個人已經死了,就算沒有死,恐怕現在也不知道飄蕩到什么地方去,大概永遠也不會再回中原吧……

    但是顧憲也清楚,要想安身立命也並不是件簡單的事,自己的聰明才智其實都是為這而生的,不過遇上了秦淵這樣才智氣度都絲毫不比自己遜色的人,顧憲心里也難免有些爭勝之心,尤其看到劉淵對他處處緊逼,心里還是有所觸動。

    劉淵打量著這個瘦弱的書生,笑道:“既然如此,顧兄的鏡湖之約也不要忘記了,否則的話,在下會感到遺憾之極的。”

    顧憲拱手道:“當然不會忘的,秦兄放心就是!”

    兩人的目光又遇到了一起,彼此似乎都看出了對方心里想的是什么。

    ※※※

    從平王府的宴會出來,劉淵便緊緊地跟上了顧憲,笑道:“顧兄!”

    顧憲自然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只好順從地點了點頭。

    兩人早就換上便裝,登上霍烈准備好的馬車,已經成了兩個翩翩公子。不過顧憲的外表太過顯眼,整個京城里的人恐怕沒有不認識他的,只希望在煙花之地不至于產生轟動才行。

    劉淵正是心滿意足把這個大漢狀元拉上賊船,突然聽到馬車后面有人叫道:“前面可是使節大人!”

    劉淵一愣,霍烈已經停了馬車,低聲道:“禀告大人,應該是平王府的管家栾福!”

    “讓他過來吧!”劉淵掃了顧憲一眼,見他面容平靜,臉上含笑,心里一動,說不定是他搞的鬼。

    栾福走到車前行禮道:“我家王爺特地讓小人追上使節大人,有事請教,還請使節大人到府上一敘。”

    劉淵心里歎了一口氣,果然是顧憲搞的鬼,他不想隨自己去青樓放蕩一次,才把平王鼓動了起來。不過既然如此,倒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點頭道:“回去禀告王爺,下官馬上就去!”

    “既然如此,恐怕秦兄今夜之行在下不能奉陪了!”顧憲一躬到地,微微一笑,下車去也。

    劉淵咬了咬牙,眼睜睜地看他離去。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七章 相見時難(下)
    “我這個妹妹看來確實是不想嫁到蜀國去啊”,劉淵將手里的紙簡放到桌上,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楊英收集來的情報讓他大吃一驚,武帝曾經多次親自勸說安樂公主都沒有結果,顧憲這個小小的吏部尚書第一次見到公主,只與公主談了一會兒,公主便答應下來。這還真是樁奇事。

    劉淵實在很想知道顧憲是怎么將安樂公主勸服的。

    而且慕容強也因為安樂公主的要求回到了京城,當然最主要的是帶回了慕容清雪。

    “公主殿下確實一直堅持要為母守孝三年”,楊英能夠體會到劉淵的心情,道:“還是顧憲讓她改變了主意,只不過兩人密談的內容連皇上都不知道,我們更無法知道了!”

    劉淵點了點頭,他猜測顧憲是怎么勸服公主的,無外乎民族大義,不過這件事要是換成自己來做的話,恐怕未必能夠成功,安樂公主的性子他是知道的。

    不過這並不是重點,重點的是自己如何才能見到安樂公主。

    安樂公主出嫁蜀國已經是勢在必行的事,劉淵想見她一面要要吐露一下蜀國太子的意思,那樣的話安樂公主也許會配合一點兒。

    楊英又道:“慕容強已經回京了,不知道王爺准備將我們買下的慕容府如何處理!”

    劉淵搖了搖頭,想起慕容清雪對自己的冷漠態度,一想到她對顧憲的親密就覺得心里有些難過,苦笑道:“將宅子還給她吧,就說是福王送她的!”

    楊英點了點頭道:“屬下馬上去辦這件事,慕容小姐回到京城之后,曾經和安樂公主三次拜谒乾陵,王爺勿怪屬下多言,慕容小姐對王爺的感情恐怕並不簡單!”

    劉淵知道她是提示自己,只不過現在的慕容清雪根本不知道福王還活著,正是這個被她視為仇人的蜀國使節。原來那個讓她心動的福王已經死了,而且顧憲這個人確實非常出色,慕容清雪看上他也是情理之中。

    何況她還是個抱有統一天下大志的奇女子。

    ※※※

    一切依舊。

    站在府前,慕容清雪眼睛有些濕潤,沒有想到竟然還能夠重新回到這里。

    她扶著父親走進了曾經的慕容府,令他們感到驚奇的是里面竟然一切照舊,沒有絲毫的改變。

    慕容強老淚縱橫,沒有想到一個被貶到嶺南的罪臣竟然能夠重新回到京城,那時可是抱著必死的信念,而且還能夠重新回到這座耗盡心力而建造的庭院中。

    慕容清雪的眼前泛起那個人的影子,當日就在這湖邊自己竟然是那樣情不自禁地撲在他的懷里,放縱地痛哭了一場。

    而現在那個溫暖的懷抱已經不見了。

    看到父親的熱淚,她竭力地忍著不讓淚水掉落下來,沒有想到只是當時簡單的一句話,那個人竟然就會將這座庭院買了下來,而且等到今日再完整無缺地送還到自己的手里。

    父女兩人幾乎是貪婪的用目光掃過庭院里的每一處布置……

    門口走進一個僕人,恭敬地走到兩人身前,行禮道:“小人成喜,恭迎老爺小姐回府!”

    慕容強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本來以為得罪了太子,這輩子就再也沒有翻身的希望,哪里想到現在還能夠在自己最喜愛的庭院里度過晚年!恐怕這種歡喜比當年中舉時還要厲害。

    一切還要感謝那素未蒙面的福王。

    而且這兩年來都有福王的人在身旁照顧,慕容強對劉淵的感激更是不用說的。

    “先下去吧!”慕容清雪知道父親還要將庭院看得更加仔細,便扶著慕容強往里面走去。成喜忙從懷里掏出一封書簡,道:“禀告小姐,這里有福王留給小姐的書信!”

    慕容清雪身子一震,萬萬沒有想到劉淵竟然會留了書信給她,這一直優雅從容的美女迫不及待的接過書簡,迅速打開,見上面寫著一首律詩: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曉鏡但愁云鬓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慕容清雪愣了半晌,心里像是泛起了滔天巨浪,抬起頭問道:“這書信是什么時候送來的!”

    “禀告小姐,送信的人剛剛離開,只說讓小姐保重!”

    慕容清雪完全是呆在當場,方才沒有掉下的淚突然間全部掉了下來,然后一下子撲了慕容強的懷里。

    福王原來並沒有死。

    ※※※

    劉淵放下手中的冊子,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還是不對。

    送給慕容清雪的那首詩其實就是為了告訴她福王並沒有死,相信以慕容清雪的性格,從此以后恐怕會對顧憲敬而遠之了,這個手段雖然有些卑鄙,不過若是讓劉淵虛偽地將這個美女讓給顧憲,他是做不到的。

    顧憲雖然聰明絕頂,但是他對女人可是一無所知,若是慕容清雪對他突然冷淡下來,恐怕這個才子也未必會去使什么手段。那么只等劉淵尋找時機揭示身份,就能夠將慕容清雪抱入懷中了。

    這件事一直在劉淵腦中打著轉,恐怕是自己這兩年來做的最困難的一個決定,卑鄙是卑鄙了點兒,但是卻是真實的,到了最后劉淵只能勸說自己不要再去想了,何況這時大漢已經准備好了公主出行的准備,他這個迎親使還要負起責任來。

    代賜婚使太子劉源護送安樂公主的吏部尚書顧憲早早就開始准備一切,這件僅僅次于漢口之戰的漢國大事使整個京城都沸騰了起來,大漢嘉成六年七月十二日,武帝親自登上大殿,為安樂公主餞行,當浩浩蕩蕩的送親儀仗離開京城時,劉淵才意識到自己又該回到蜀國去了。

    而自始至終,安樂公主都沒有見他這個使節一面,不過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讓劉淵感到驚奇的是慕容清雪赫然陪在安樂公主身旁,她的身份是武帝的義女,被封為弘化公主。

    劉淵突然間明白了武帝的安排,慕容清雪以這樣的身份來到蜀國,簡直就等于是安樂公主的陪嫁,武帝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希望把這個美女一並送給蜀國。這對劉淵來說無疑是個晴天霹雳,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蜀國太子對慕容清雪不感興趣了。

    和他抱有同樣想法的還有一個人,這個臉色有些蒼白的書生回頭望了望東都的城頭,輕歎了一聲:“望顧憲能夠不辱使命!”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八章 北朝軍師(上)
    相比南朝來說,北朝的天氣已經十分涼爽了,一輛馬車快速地行過水門大街,停到了一座府邸前面,騎在馬上的都尉大聲叫道:“相王回府了!”

    大明相王梁桂鵬從馬車上走了下來,他的臉微微顯得有些興奮,眼中也始終帶著一絲微笑,只不過就算這樣的微笑還是不能讓人忽視他與生俱來的那種傲氣。

    相王府的兩員大將白無痕和高羅銳也紛紛下馬,緊跟在相王的身后。

    早就等在客廳里的畢修廉聽到相王回府后微微一笑,還端著茶杯聞著茶香,直到相王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門口,才放下茶杯,並未起身,笑道:“相王回來了!”恐怕王府中只有他一個人才能如此和相王說話,其地位之高可見一斑。

    白無痕倒是無所謂,高羅銳眼中卻閃出一絲寒光,他不明白相王為什么能夠忍耐這個人如此無禮,就算立了再大的功,畢竟還是屬下,就要有臣子的禮節,這個破爛書生他始終看不順眼。

    “先生真是料事如神!”相王顯然是心中大喜,剛一坐下便道:“依照先生的計策,母后果然將四大部族的首領全部活埋在先帝的陵墓里。”

    畢修廉臉上微微抽搐了一下,相王這個人就是不把人命當做一回事,要知道這可是百十條人命,而且還都是大明的部族,他卻如此平淡的說了出來,好象只是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

    這樣的人才是能夠收拾亂世殘局的人啊,畢修廉想到那副活埋百多人的場景,手顫抖了一下,急忙將茶杯放到了桌上,道:“太后真的下了手!”

    相王點了點頭:“本王向母后禀上這條計策之后,母后大為贊賞,便讓禁軍去安排一切,四大部族的首領一個沒有漏掉,哼,從此以后看誰還敢對本王指手畫腳。”

    畢修廉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孝敏太后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最是暴烈無常,和相王確實是貨真價實的母子,先帝死后,整個天下就是這母子的天下了,處理掉四大部族之后,馬上就會輪到現在的皇上玄治帝,看來相王登基的日子不遠了。

    相王喝了一口茶,道:“只可惜母后也受了重傷,唉,若非那早該死的張陵,母后根本就不用斷臂!”

    畢修廉一愣,斷臂這又是怎么回事?張陵是大明三朝元老,也是先帝死時的诰命大臣,將玄治帝托付給了他,現在當然視相王母子為眼中釘了。

    “張陵此賊,本王不將他碎屍萬斷,誓不為人!”相王嘴角露出冷笑,“母后說道部族首領必須陪葬先帝,然后便命本王將他們一一斬殺,朝中百官都是面無土色,惟有張陵卻站起來道:‘故臣殉主,皇后也當殉夫’。”

    畢修廉知道這是必然的,太后坑殺部族首領,這個理由本來就很牽強,朝中大臣不敢反對是因為相王手中的兵權,但是並不代表沒有一二強項的人站出來說話。

    相王臉上的怒色更盛,道:“母后當著百官的面上,當即取過一柄長刀,一刀便將自己的左臂砍了下來,然后道:‘此臂暫隨先帝,此身還要輔佐我兒’。這回那張陵老兒才沒有繼續反對!”

    畢修廉知道他們母子兩凶狠無比,孝敏太后當日也是馬上戰將,但是聽到這樣的事還是暗暗咋舌,恐怕在歷史中也將是一樁奇事了。

    相王臉色終于恢復了平常,看來絲毫不以母親斷臂為意,道:“先生的計策確實奏效,本王若能榮登大寶,先生就是大明國師,絕不食言!”

    畢修廉趕忙起身謝恩,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可是恐怕老虎也未必有這個相王凶殘啊!

    這時白無痕拱手道:“王爺、畢先生,據漢國傳來的消息,送親使節恐怕就要出發了,不知道我軍機閣將要如何安排!”

    畢修廉淡淡道:“不能讓他們到達蜀國,就算殺不了安樂公主,也要殺了大漢的賜婚使,一定要破壞這樁婚事,否則的話漢口只會更加緊張。”

    武帝若是處理完蜀國的事,恐怕就會全力反攻漢口了。

    相王點了點頭:“無痕可以告訴錢雷,若是還不能完成任務,他就留在南朝吧,不要再想回來見他的兒子。”

    ※※※

    “看來在下這局又輸了!”劉淵推開棋秤,微微一笑,接過僕人捧來的茶。

    沒有想到顧憲的棋藝倒也是非常厲害。劉淵也曾經研究圍棋許多年了,自認還算個高手,可是還是每次都是小負,而且這還是顧憲故意讓他一馬。

    劉淵自有不服輸的勁頭,所以一路上只要落下腳來就要與顧憲下上一局,漸漸倒也摸到了一點兒門道,顧憲也開始重視起來,不過就算劉淵進步飛速,還是沒有辦法贏得一局。兩人現在既然已經是朋友交情,顧憲就沒有必要故意讓他。

    顧憲目光掃過棋局,笑道:“秦兄得在大局,失在細微之處啊!”

    劉淵點了點頭,若論大局恐怕自己並不比顧憲差,但是越是細小的地方,就越顯得有些毛躁,而顧憲恰恰就能在這樣的地方大占便宜,此人的心機也確實是夠缜密的。

    送親儀仗已經走到了太原附近,照這個速度走下去,恐怕要入秋才能到達成都了。

    這時霍烈走了進來,行禮道:“見過大人!”

    看到霍烈行禮之后就站在那里,顧憲知道他是有話要和劉淵說的,起身告辭道:“時間不早,在下先去休息了!”

    “說吧!”劉淵望著顧憲走了出去,將茶放到了桌子上,看霍烈的樣子,應該是得到了重要的消息。

    霍烈見奉茶的僕人還沒有走,便俯耳低語了一番,劉淵一愣道:“確有此事么!”

    “千真萬確,而且頭領很可能是北朝相王府的高手。”

    劉淵點了點頭,看來北朝對這樁聯姻還是不肯放過啊,只不過這次刺殺的對象恐怕就不是自己了,而會換成安樂公主和顧憲。

    “將這個消息暗中告訴大漢的統領,不要露出馬腳,我們只當什么都不知道,只負責暗中保護公主和慕容小姐!”劉淵心里突然有了個想法,只要是驚魄樓出動,保護幾個人還是綽綽有余了,這樣倒可以趁機再與顧憲較量一下,看看他有什么本事對付北朝軍機閣的人。

    在京城時劉淵就是處處緊逼,不是被顧憲故意轉移了目標,就是找到機會逃走,讓劉淵感覺十分不痛快,自認還是沒有分出高低。

    看到霍烈領命而去,劉淵又笑著加上了一句:“當然還要保護好顧憲,他可是本王未來的軍師啊!”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八章 北朝軍師(下)
    秋雨終于紛紛揚揚地下了起來,使得行程變得稍微有些艱難了,尤其是道路更是泥濘無比,馬車行進多有不便。劉淵並不著急盡快回到蜀國去,便向安樂公主建議要在途中停留幾日,等待雨停了之后再走也不遲,其實他是接到了北朝軍機閣已經南下的消息,至少也要給相王的人一個機會。

    否則的話,到了蜀國之后,相王的手下要想行動的話,困難就增大了。

    劉淵懷著這種心理像安樂公主請示。

    安樂公主還是不肯見劉淵一面,與慕容清雪坐在馬車里,一切全憑顧憲做主,顧憲看了看劉淵,點頭笑道:“秦兄所言有理,其實顧某還是首次如此遠行,身子倒有些吃不消了。”

    看著他胸有成竹的樣子,劉淵唯有微笑作答,恐怕他不會不知道軍機閣的殺手馬上就要到來吧!

    車隊開始每天減少行程,盡量能夠找到大的城市停留下來。

    霍烈早就動用了路上驚魄樓的高手,將軍機閣的動向探察的十分清楚,這些人並沒有讓劉淵等多久,終于在維州趕了上來。

    ※※※

    劉淵斜靠在舒服的棉墊上,旁邊放著一壺熱氣騰騰的香片,從窗戶望出去,就可以看到安樂公主所住的小樓。這里本來是一位京官的別院,由于此地並沒有行宮,所以聽到安樂公主移駕至此的消息之后,善拍馬屁的京官馬上將此宅讓給了賜婚的隊伍。

    而劉淵特意選擇了這座小樓作為臥室,其實就是為了能夠直接看到安樂公主的住處。

    時間漸漸到了三更,劉淵卻沒有絲毫睡意。

    劉淵的心思倒並沒有放在眼前的書上,窗外的秋雨稀稀拉拉地落下,砸在地上,卻顯出幽靜的意味來。

    就在這個時候,院子的遠處已經出現了幾個黑影,雖然只是閃動一下,但是還是被劉淵看在眼里。

    此刻一盞油燈在對面的樓上點亮,一襲白衣的顧憲手里捧著一本書坐在窗邊,吟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潮,晴空一鶴排云上,自引詩情到碧霄。”劉淵微微一愣,這人興致倒是頗高,如此黑夜還要吟這樣的詩。

    “狀元郎的這首秋詩確實精到”,慕容清雪盈盈地走了出來,伸手扶住欄桿,笑道:“這應該是福王詩選上的一首吧!”

    慕容清雪的妝容在燈光秋雨下美得像是一個幻夢,加上她那柔和動人的聲音,劉淵真希望站在她旁邊的人不是顧憲,而是自己。

    就在此時,那幾道黑影已經慢慢靠近了小樓,從他們的身上來看,絕對都是高手,相王上次在京城已經栽了一個跟頭,想必這次肯定不會有所保留,所以才會盡譴高手,只不過劉淵本來就六識過人,何況又有充分的准備,早就發現了他們的行蹤,可憐這些人還不知道。

    “確實如此,也只有福王能夠作出這樣的詩,自古逢秋悲寂寥,反其意而用之,確實大有韻味……不過福王還有一首詞,上面寫道:‘對蕭蕭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看來也是難逃悲秋啊!”

    劉淵一愣,顧憲這個人倒是風雅的很,明知道北朝軍機閣的人已經潛入了花園,竟然還在不緊不慢的和慕容清雪談詩論詞。

    霍烈悄悄地走了進來,道:“公子,來的一共是三十四個人,我們要不要……”

    劉淵明白他的意思,軍機閣能夠一次出動三十四個高手,這肯定是下了血本的,霍烈擔心顧憲能不能保住安樂公主安然無恙。其實顧憲手中雖然有一千多士兵,但是從宣台閣調來的高手也只有五十多人,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在前面探路的,想要用剩下的四十多人應付軍機閣的三十多個殺手,恐怕困難倒並不小。

    不過看到顧憲泰然自若地和慕容清雪在談詩論詞,劉淵倒也放心一笑道:“我們只負責保護他們三人,其它的事一概不管!”他確實想看看顧憲如何應付。

    霍烈點了點頭:“遵命,屬下這就過去安排!”

    軍機閣的殺手的行動嚴密無比,每前進一步都是小心翼翼,而且還能夠保持住緊湊的聯系,在這樣的一座規模不大的庭院里更顯得難能可貴,只可惜他們的行動早已經被劉淵看在眼里,要不然若是驟然遇上的話,勝負還真未可知。

    顧憲和慕容清雪還是在窗前談笑,像是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事。

    這時一個黑衣人招了招手,打出了一個奇怪的手勢,接著身后便有幾人往樓上沖去。劉淵留意了一下,看來此人定是刺客的首領。

    幾乎同時,小樓周圍早已經埋伏好的十多名刺客同時抽出腰刀,往樓邊靠了上來,此時刀光閃爍,腳步聲響了起來,不過顧憲和慕容清雪還呆在窗前,而且並沒有聽到守衛趕來的聲音。

    刺客似乎有些疑惑樓下為什么竟然沒有一個守衛,也沒有傳來喊殺的聲音,反倒愣住了,急忙又停下,倒是顧憲吟詩的聲音繼續傳了出來。

    到這個時候連劉淵也不禁佩服顧憲的鎮定功夫十分了得,因為他看到慕容清雪已經緊緊地靠在門邊,燈光中的俏臉似乎緊張到了極點。顯然若不是顧憲事先早已經和她打過招呼,這位美女說不定會花容失色,呼救起來。

    樓下刀光閃著光芒,就算顧憲再白癡,大概也該看到了吧,可惜此人還在談什么《福王詩選》。

    軍機閣的殺手們確實有些愣了,他們大概是害怕樓底有機關一類的東西,所以並不敢輕易進去,方才那發號施令的黑衣首領從懷中掏出一只連弩,緩緩舉了起來。

    劉淵暗叫不好,他是想射殺窗戶邊上的顧憲和慕容清雪,剛想出聲示警,卻見顧憲飛快的將窗戶關上,帶著慕容清雪離開窗邊,同時油燈滅掉,樓上馬上變成漆黑一片。

    劉淵看著好笑,原來沉不住氣的人是自己,顧憲這個人確實是別出心裁,要是換做自己是那個軍機閣的首領,也不敢輕易上樓,只不過這樣冒險倒也有些危險。

    大漢的士兵像是全部睡著了一樣,任著這邊刀光閃爍,還是沒有一個人趕過來,劉淵這次算是相信都是顧憲故意安排好的了。

    霍烈又推門走了進來,臉上充滿疑惑,道:“公子,我們……”

    “不用沉不住氣了!連我們的人也撤回來吧!”劉淵伸了一個懶腰,笑道:“不妨坐在這里,陪我看看這場好戲!”

    霍烈疑惑地坐了下來。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九章 庭院之戰(上)
    那軍機閣的黑衣人終于咬了咬牙,向后面做出一個手勢,看來他是下定了決心。

    身后馬上便有兩個黑衣人大步往前,來到門前,其中一人飛起一腳,只聽嗵的一聲,木門已經破碎,那人飛快后退,旁邊一人卻是一刀猛烈劈下,顯然是怕門中有埋伏,可惜這一刀卻劈在空處,門里空蕩蕩的,好象也是空無一人的樣子。

    到了這個時候軍機閣的人其實已經知道沒有退路了。

    當先兩人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手中的長刀緊緊地靠在胸前,他們不明白現在大漢軍隊為什么沒有趕過來,按理木門破碎的聲響已經足以震動整個庭院了,不過只要公主還在樓上,這些人就不會輕易放棄,只要盡早解決掉公主,那么就可以迅速脫身,就算陷入埋伏中也不用擔心。

    兩人一直走到樓梯口處,還是沒有任何異常發生,便向身后的眾人打了一個手勢。

    黑衣首領知道今日恐怕是無法善了,不過還要以殺掉安樂公主為第一要務,否則的話,就算順利脫身也難逃相王的懲罰,他揮動手臂,顯然是下達一個沖殺的命令,身后數十名殺手同時大喊一聲,往樓內沖去。

    劉淵歎了一口氣,這名首領倒也是無智之人,明明知道敵人設下了圈套還要硬沖,這樣要還是不敗的話,怎么對得起老天!不過這只是他的想法罷了,對于這首領的想法他還是能夠理解的。

    從這一喊聲發出,院子里才終于喧鬧起來,守住大門的漢兵同時喊殺過來,守在暗處的刺客紛紛跳起,抵住漢軍,兩隊人馬在庭院里砍殺起來。

    直到現在這場刺殺才算得上有些正常,劉淵笑道:“今日恐怕心里最復雜的就是這位軍機閣的高手了!”霍烈點頭道:“顧憲的設計確實奇怪,要是換成屬下,恐怕也只有選擇逃走了!”

    “可惜他不是你,而且就算他逃走也是死路一條!”劉淵捧起了香片,輕嘗了一口,道:“顧憲是否已經在圍牆上布下了弓箭手!”

    霍烈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而且還設下了數道鐵網,恐怕是想留下一些活口。”

    ※※※

    那首領知道形勢不妙,最好的結果就是能夠殺掉公主然后脫身,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輕喝一聲道:“殺掉公主,賞銀百萬兩!”他並不是陣前懸賞,要激勵手下,而只是為了讓樓上的安樂公主等人感到驚慌失措,可惜他想用這種方法對付顧憲還是癡心妄想,顧憲清朗的聲音從樓上傳了下來:“留下活口,放下武器者免死!”

    漢軍齊聲大喝了一聲,在氣勢上這些北朝刺客已經早就落在了下風。

    那首領咬了咬牙,揮動長刀往樓前沖去,就在他剛剛要邁入樓內時,突然間一陣連弩聲響出,當即就有數名殺手發出慘叫,屍體橫飛了出來。

    那首領大驚失色,急忙退了一步,樓內的殺手更是亂成一團,原來顧憲竟然在樓梯處按了連弩,這樣一來倒更沒有人敢上樓了。

    等了片時,樓外的聲音已經漸漸小了下去,那首領見再也沒有弩箭射出,這才往前邁去,眾多殺手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往樓梯靠去,當先有兩個輕功頗佳的殺手高高躍起,伸手扶住樓梯,剛要躍到樓上,一陣弓弦聲響起,兩人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已經被弩箭貫胸而入,連著屍體釘在了地上。

    那首領大喝一聲,首先舉刀沖了上去,反正也是必死無疑,殺了公主是死,殺不了公主回去也是死,倒不如死在這里干淨,哪知偏偏天不從人願,一只大網突然從天而降,四道人影每人各拉網角,將他網在其中。

    他剛剛想要自盡,一只大手已經飛快的點了他身上的穴道,一人冷喝道:“宣台閣風部都尉在此,想死沒那么容易!”

    那首領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人拎了起來,心里萬念俱焚,這次落到了宣台閣的手里,那么自己在北都的家眷恐怕將無法存活了。

    想到相王的手段,他情願早點兒死去。

    顧憲重新出現在了窗口,笑道:“爾等首領已被在下活捉,若是不想死的話,放下兵器,在下倒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

    劉淵雖然覺得他設計的精妙,但是也覺得此人甚是迂腐,要知道這是兩國之間的交鋒,哪里還講什么寬厚仁義。

    而且這些軍機閣的人都是寧死不屈的,若是有一個人落到了大漢的手里,對軍機閣也將是一個巨大的損失,相王肯定有讓他們寧願自盡也不能投降的方法。

    大漢軍隊紛紛往前,將剩下的十數名刺客全部擠壓到圍牆邊緣,而牆頂已經出現了弓箭手的影子,這些人根本就別想逃走。

    顧憲見刺客中並無一人答話,又叫道:“爾等勿要頑抗,趕快放下兵器!”

    只聽一人道:“誓死報效大明!”

    他的第一聲剛一喊出,旁邊一人干脆撕下蒙面,喝道:“誓死報效大……”他的那個“明”字還沒有說出去,只見刀光一閃,半個頭顱已經飛到了天上。

    眾多刺客紛紛撕下蒙面,喝道:“誓死報效大明!”“誓死報效大明!”……

    一時間整個庭院里都是這個喊聲,有的只喊了一半,身體已經被長槍穿過,剩下的那些刺客卻絲毫不肯放過這個機會,一邊大喊,一邊往漢軍的刀槍上沖了過去。

    劉淵也不禁為這一幕震撼了一下。

    這些人都是大明的死士,為國家效忠自然是他們最大的心願,難得能夠臨死前如此豪氣干云,只可惜兩國之爭,本來就沒有寬恕可言,不管是竟陵城下,還是揚州城下,每當目睹這樣的場景都難免被震撼的無話可說。

    果然眾多殺手並無一人繳械投降,只不過雙拳難敵四手,很快便被漢軍清理干淨,卻沒有一個活捉的。

    顧憲顯然看不慣這樣的殺戮,再也沒有說話,轉身回到屋子里去了。

    過了片時,當最后一個刺客大喊了一聲之后,整個庭院終于安靜下來。

    “軍機閣恐怕從未想過一個迂腐的書生也能用計讓他們全軍覆沒吧!”劉淵笑著將手中的杯子放下,相王若是聽到此戰的情況,恐怕會氣得跳起來吧,這就是他小看顧憲的代價。

    只不過軍機閣這次出動的人手上百,這只是一個序幕而已。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九章 庭院之戰(下)
    第二日清晨,劉淵還沒有出去,霍烈便已經進來了。

    “刺客已經被押解回京城了!”劉淵皺了皺眉,顧憲竟然連審訊都沒有審訊就將活捉的那個刺客首領送到京城了,看來他還真是胸有成竹,難道不怕軍機閣的人在半路上……

    想到這里,劉淵突然明白了,問道:“負責押送刺客的共有多少人!”

    霍烈道:“其中有兩名宣台閣的人,剩下的只是普通的騎兵,一共三十人,公子,你是說……”

    劉淵點了點頭,顧憲很可能是想用這個刺客將軍機閣的人引出來,所以才會派這么少的人押送人犯回京,軍機閣是不會允許自己的人被押送到宣台閣審訊的,定然會在路上攔截他們,就算救不了人,滅口也是一種選擇。

    顧憲這樣就將那人送上京城,那么在路上肯定有埋伏。

    霍烈明白過來,道:“公子,顧憲確實是個厲害的人,昨夜那場惡戰他就是指揮若定,恐怕就算龍城將軍等人也未必有這樣的氣魄。”

    “大漢狀元,吏部尚書!”劉淵笑道:“當日獨闖揚州,現在剿滅軍機閣的殺手,這都是一個書生做的事啊!”

    霍烈點了點頭,道:“這個人如此厲害,不知道王爺……”

    劉淵心道在揚州時就想將他招到帳下,只可惜這個人的才智根本不在自己之下,在他面前自己不僅占不到上風,而且也無法讓他信服。何況顧憲早已經將將兩人的關系瞥清,現在就算以福王的身份想要讓投靠恐怕都不能夠,何況自己只是個蜀國大夫。

    想要他投靠自己,還要另想辦法才行。

    “你先去打聽一下人犯情況,然后再回來匯報吧!”劉淵捧起一本書,照這樣看來,顧憲今天是不打算走了。

    霍烈剛剛出去,門外卻傳來顧憲的聲音道:“顧憲求見!”

    “顧兄請進!”劉淵放下手中的書,站了起來,沒有想到這么早顧憲就來拜訪自己,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昨晚的那場惡戰,希望他不會怪自己袖手旁觀。

    顧憲慢步走了進來,恐怕是昨夜受了些驚嚇,臉色倒顯得比原來更加蒼白,只不過那絲笑意倒並沒有失去,拱手道:“昨夜抓了幾個刺客,恐怕吵到了秦兄的美夢,顧憲真是抱歉!”

    劉淵笑道:“在下哪里還敢睡覺,到底是哪里的大膽刺客,竟然敢打公主的主意!”

    顧憲露出擔憂的神色:“若是在下猜得不錯的話,這些刺客應該是北朝軍機閣中的人,唉,秦兄想必也是清楚的,漢、蜀這次聯姻,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北朝明國了,所以此次前去蜀國的路途倒也充滿艱險,在下正不知如何是好,特來相秦兄求助。”

    劉淵雖然露出同情的神色,但是心里暗笑。顧憲說話的表情倒是情真意切,要是不知如何是好,昨日還能夠指揮若定,今天又布下埋伏要將軍機閣的人一網打盡。不過他也不想點破笑道:“這里畢竟還是大漢的國土,北朝刺客有能將公主如何,昨夜在下看到顧兄在樓上指揮若定,真有大將之風,談笑間便將刺客一網打盡,想必那些刺客也會喪膽不敢再來了。”

    顧憲趕忙謙虛幾句,道:“昨夜雖然公主安然無恙,但是在下認為此地不可久留,要盡快趕往蜀國才行,據在下所知,恐怕北朝明國派了更多的刺客要對公主不利……”

    劉淵這回是真正愣住,難道他不用等那個押解人犯的埋伏結束?

    不過顧憲滿臉嚴肅,從他的臉色上也看不出什么東西來,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難道那並不是一個埋伏……

    既然顧憲已經提了出來,劉淵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絕,只好道:“既然如此,一切全憑顧兄安排!”

    “如此甚好,顧憲就放心了!”顧憲高興的站了起來,道:“公主早已經准備好一切,馬上就可以出發!”

    劉淵只好點了點頭,完全不知他葫蘆里買的什么藥。

    ※※※

    郁南縣城的一個狹窄的小屋子里,兩個臉色嚴肅的男人端坐在桌子后面,桌子上擺著一把彎刀,這是大明騎兵的標志,當年大明騎兵在草原上縱橫無敵的時候,每人手里正是拿著這樣的一柄彎刀。

    門外輕輕傳來了幾聲輕響。

    左首邊的男人抬起頭來,道:“進來!”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沉重,不過卻也充滿威懾力。

    一個矮小的人走了進來,目光看到桌子上的那柄彎刀,頓時露出恐懼的神色。

    “鄭新呢?”右首邊的男人突然睜開了眼睛,目光如閃電一般的望了過來,那矮子頓時跪倒在地,道:“禀告將軍,鄭新被捉,清晨已經被押送往京城了!”

    “那你該做什么?”將軍伸出了手,慢慢地移向彎刀的刀柄,矮子眼中滿是恐懼,顫聲道:“屬下該死,鄭新被宣台閣的人用藥制住,根本喚不起他體內的毒蟲。”

    軍機閣重要人員的體內都養了一條毒蟲,若是那人被人制住無法動彈,則只要有人按照樂譜用特制的笛子吹奏一曲,便可以引動那條毒蟲吞噬人的內髒,只可惜宣台閣已經想出了對付這種毒蟲的方法,先給人犯灌上一種特制的藥物,使體內的毒蟲無法動彈,然后再利用針灸之術將毒蟲逼到體外,矮子雖然已經吹奏了要奪命曲,但是鄭新卻並無反應,應該是被宣台閣的人灌了藥。

    屋里的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將軍道:“既然如此,也只能在路上處理此事,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矮子眼中終于露出希望,沒有想到今天這兩人竟然這樣好說話的,急忙跪下道:“屬下遵命!”

    將軍冷冷道:“王爺已經下了命令,若是安樂公主不死的話,我們都不用再回都城了,想必你明白其中的意思!”

    矮子身體一顫,過了半晌才道:“屬下知道!”現在他知道若是完不成任務的話,丟掉的就不僅僅是自己的這條命了,說不定會連累到全族。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十章 詐死之計(上)
    劉淵翻看霍烈遞上來的奏報,心里更加疑惑顧憲的做法了,那名刺客首領已經押送到了京城,一路上雖然也有軍機閣的人想要將他救出去,但是都被漢兵一一擊退,並沒有設下什么埋伏。

    劉淵還是第一次感到一絲氣餒,他自認才智並不比顧憲遜色,但是卻猜不透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就像當初援救竟陵遭到大敗時,顧憲恐怕是第二個能夠讓自己生起沮喪情緒的人了。

    賜婚隊伍又經過了兩天才到達了渡口,從這里坐船便可以直達蜀國。哪里知道一上船之后,顧憲便嘔吐不止,暈船暈的厲害,躺在船艙里就再也走不出來了。而慕容清雪和安樂公主兩人又認定了劉淵是仇人,根本不見,只有呂先老頭子每天都興致勃勃地來找劉淵談詩論文,反倒使劉淵大感寂寞。

    霍烈動用了驚魄樓最精銳的探子,軍機閣的殺手一路南下,絲毫沒有放松,看來他們要在江上醞釀一次大的行動。

    劉淵最擔心他們使用火藥之類的東西,所以早早便讓霍烈嚴密監視,若軍機閣真想將自己這個使節也一起炸死的話,那么劉淵才不肯跟顧憲玩什么游戲,也不想再去試驗這個書生的才智了,早點兒將他們除掉才是。

    不過幸好軍機閣還沒有這方面的打算,按照他們的布置,應該只是大規模的圍攻,試圖鑿穿龍船,趁亂刺殺安樂公主,劉淵這才放下心來。

    又過了五日,顧憲這才臉色蒼白地能夠見劉淵一面了,感歎道:“顧某身子虛弱,又沒有走過水路,如此狼狽,讓秦兄見笑了。”

    劉淵忙道:“顧兄還是以身體為緊要,沒有顧兄在,北朝的刺客若再來刺殺公主,那么就不妙了!”

    顧憲笑道:“這個不妨,秦兄還記得顧憲上活捉到的那個北朝刺客么!”

    劉淵一愣,點了點頭。

    顧憲淡淡道:“其實此人還在這條船上!”

    劉淵徹底愣了。

    顧憲笑道:“北朝刺客應該是得到了皇令,一定要刺殺公主,想必這次到來的好手並不少,前次只是一小部分而已,而上次捉到的那名刺客是個首領,想必對他們十分重要,就算不能救回去,卻也不能讓他被帶到京城審訊,所以在下便派了幾名高手押送他回京。”

    劉淵疑問道:“既然如此,顧兄為什么還說這人還在船上!“

    顧憲笑道:“其實押送回京的人犯只是在下讓人假扮的一個人而已,這個人和那首領雖然只有幾分相似,但是裝成被嚴刑拷打的樣子,北朝的刺客是認不出來的,只能信其有,不能信其無。唉,其實在下也是不得已,北朝刺客雖然人數不少,但是畢竟還頗為顧忌護送公主的一千漢軍,可是這些人卻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更擅長暗殺之術,若是讓他們集合人手,連續發動攻擊的話,在下也自認沒有把握保全公主,所以才會想出這樣的笨辦法,只要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名首領身上,必定會幾日都不能發動攻擊,這樣一來對我方就是比較有利,至少也可以拖延一段時間。”

    劉淵這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都想錯了,其實看這個問題,顧憲的角度和自己有本質上的區別,自己的想法的是如何的消滅這些刺客,而顧憲想的卻是如何安全的將公主送到蜀國。

    顧憲繼續道:“不過事情總要洩露的,在下吩咐士兵在將要到達京城時讓北朝的刺客知道押送的並不是那名刺客,這樣一來他們就會知道這個人還在我們的手里,也多少會投鼠忌器的。”

    劉淵不得不佩服他的想法,這條計策比自己想當然的埋伏計劃要好的多,而且北朝的刺客也不是傻瓜,為了避免中了埋伏,這一路上肯定要試探多次才能動手,漢軍只需要虛張聲勢就可以使他們有所顧忌了。

    也許這就是軍機閣連續幾日都沒有動手的原因吧!

    顧憲歎道:“不過到了現在,想必北朝的刺客不會再等了,蜀國馬上就要到了,想必攻擊便在這幾日。”

    劉淵點了點頭,道:“顧兄認為他們將如何行動!”

    顧憲淡然道:“不瞞秦兄,顧某從未行軍,只是一迂腐的書生,若讓在下在宮內起草诏書,整理典籍還算是輕而易舉,但是要對付這些凶殘之極的刺客,還是力所不及。”

    劉淵一笑,道:“顧兄大有儒將之風,談笑間敵軍灰飛煙滅,其實行軍打仗未必需要的就是武力!”

    顧憲自嘲一笑,沒有繼續說下去,道:“話雖如此,但是在下已經領了皇上的旨意,還是要將公主平安送至蜀國,北朝刺客雖然凶殘厲害,那也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說的平平淡淡,卻又堅定無比,就像要做一件必須去做的事一樣,根本沒有絲毫猶豫。既然已經必須去做,那就是要全心全意,而且顧憲就有這種自信,只要是全心全意去做,就沒有做不成的事。

    劉淵心中有所觸動,當日揚州被圍時,這個書生就主動請纓,要和明軍陣前和談,當時他想到的其實只是進入揚州城,然后向自己獻上三計而已。

    這樣的人若逢時運,定能干出讓天下震驚的大事,若不逢時運,也會是名高士。

    劉淵更加堅定要將他收為智囊的決心,道:“在里畢竟還是大漢之地,北朝刺客再過猖獗,恐怕也沒有辦法從顧兄手里碰到公主。”

    顧憲笑道:“秦兄這是在安慰在下,不過在下倒有一個不請之請,要想徹底剿滅這群刺客,還望秦兄助在下一臂之力。”

    劉淵一愣,他需要自己做什么,雖然心里有些猜疑,但是既然顧憲這樣說出來,看來自己也只有答應了,笑道:“顧兄有什么需要幫忙,盡管吩咐,公主畢竟也是我蜀國未來的王后。”

    顧憲笑道:“只要秦兄詐死一回便可!”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十章 詐死之計(下)
    劉淵心里確實是充滿了疑惑,道:“顧兄可否說明一下!”

    顧憲笑道:“秦兄難道信不過顧憲么,這確實是為了公主安危,還望秦兄能夠成全!”

    劉淵看著他的眼睛,心道自己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擺布,不過事到如今,想要推辭都沒有辦法,只好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答應了。”

    顧憲喜道:“如此甚好,只要秦兄躺在榻上,不動既可,在下自有辦法將北朝刺客引來。”

    劉淵也知道自己是滿臉不願,但是也沒有辦法,又猜不透這個書生到底要自己干什么,只好道:“顧兄盡管吩咐就是了!”

    顧憲站了起來,道:“在下有幾個要求,還望秦兄成全!”

    “說吧!”劉淵心道這家伙還真會得寸進尺,剛剛答應要幫他裝死,現在又要來提條件了,看來也不是什么好事。

    劉淵心想只要給自己找到一處破綻,就可以借口不替他當死屍了,真是后悔方才答應了這個滿臉真誠的書生,裝死畢竟也不是什么吉利的事,而且自己自從出道以來也沒有被人這樣擺布過。

    顧憲笑道:“第一個便是知道秦兄是假死的人只有那兩個侍衛,其他人必須一概不知,包括呂副使也是一樣。”

    劉淵心道這倒是應該,霍烈和孟陽畢竟是自己的貼身侍衛,而且他們也是感情不易外露的人,就算他們知道,也不會露出什么馬腳,何況上次揚州還有過一次試演,不過顧憲這樣一說,其他人就都不能知道自己是假死了。

    他點了點頭,這一條並不過分,只要這兩人知道自己是假死,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沒有問題,問道:“第二個呢!”

    “第二個要求便是要這兩位位侍衛要保證任何人不能靠近秦兄的身體,更不能有人碰到秦兄的身體,秦兄只是裝死,若是有人撲到秦兄身上,那樣很容易被人識破,在下的計策就無法成功了。”

    劉淵點了點頭,這一條也沒有什么過分的,這樣也好保護自己。

    雖然還是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妥當,不過顧憲拿安樂公主來逼自己,確實沒有推辭的借口,而且方才已經滿口答應了他,現在是他將主動權掌握在手里。

    顧憲見劉淵兩個要求都答應了,臉上更是笑容更盛,道:“第三個要求就簡單一些了,無論外面發生什么事,秦兄只要不動就行了,就算有人哭也是一樣,而且若是秦兄的身體被移動的話,還望不要驚慌,顧憲自會派人保護你,當然這兩位侍衛都可以親自出手,相信以他們兩位的實力,根本沒有人會誤傷到秦兄。”

    劉淵大覺得他話里有話,難道自己的身體還要受到什么損傷不成,不過聽到霍烈、孟陽能夠保護自己,應該也沒有問題,大概顧憲是怕北朝的刺客會傷到自己,既然那時已經將北朝的刺客引了出來,自己還要裝死做什么?

    他本想點頭同意,但是看到顧憲笑眯眯的雙眼,心里還是一陣不妥當的感覺,道:“顧兄可否將計劃給在下講述一遍,那樣在下也好知道如何配合顧兄。”

    自己倒要好好看看這個書生到底有什么主意。

    顧憲忙道:“只要秦兄做到這三點,那么就肯定萬無一失,難道秦兄信在下不過?”

    劉淵心道看來他是不會說了,只好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顧憲笑道:“最后一個要求則是希望勿要怪在下以秦兄的貴體設計,秦兄高風亮節,若是能保公主無恙,在下一定重謝。”

    劉淵笑道:“在下相信顧兄,請示下吧。”這最后一條他可不敢答應,若顧憲只是故弄玄虛的話,那自己不會放過他。

    ※※※

    顧憲拜見完安樂公主之后,回到自己的艙中,早已經有一個人藍衣人等在那里,看到顧憲進來,起身道:“屬下見過大人!”

    顧憲點了點頭,笑道:“坐下吧!將軍就是從京城趕來的那個人么?”

    那人點頭道:“正是,總管令屬下趕上大人,說大人有話要問。”

    顧憲道:“確實如此,你來看看這兩個人。”說著從旁邊的書中拿出兩幅畫來,上面畫著兩名大漢,赫然就是現在跟在劉淵身邊的霍烈、孟陽。

    那人接過畫來,端詳半晌,搖頭道:“屬下並無確切的印象,不過倒有些眼熟,不知大人……”

    顧憲露出一絲失望之色,道:“你確認沒有見過這兩人!”

    那人倒也不敢肯定回答,道:“不瞞大人,我們閣中的人,最初練習的便是眼力,一般的人只要見過一面,就會想起在何處見過,絕不會錯,但是這兩人卻有些奇怪,雖然有些眼熟,但是卻無法想起來,大概是就算見過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吧,還請大人見諒!”

    顧憲接過畫來,端詳上面的兩人,這是自己親筆所畫,雖然畫的並不十分精彩,但是大抵還是不會錯的,他突然想起秦淵這個人,腦中一亮,道:“可否將兩人的面部遮住,再看看是否見過他們。”

    那人疑道:“大人認為他們易了容?”

    顧憲點了點頭,若秦淵真的是那個人的話,那么肯定是易了容的,如此以來,這兩人也未必沒有易容,那個人作事缜密,應該不會留下什么明顯的破綻。

    那人拿過畫像用手遮住一半,看了半晌道:“如此一來,確實有些相似,屬下在揚州的時候見過他們多次,若是只有一個人相似的話,倒還可能,但是兩個人同時相似卻有些可疑了,而且福王死后,這兩人都是下落不明,大人的猜測倒可能是真的。”

    顧憲將畫像拿了過來,道:“你先下去吧,至于到底是不是他們兩人,現在下斷言還是為時太早!”

    那人急忙起身告退。

    看到那人將艙門關上,顧憲這才將畫像藏好,望向艙外,心里確實有些復雜,大漢福王,難道真的成了蜀國狀元,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十一章 船頭吊喪(上)
    呂先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上,突地站了起來,臉色已經變了,道:“狀元真的死了!”

    孟陽一臉苦色,心道這個差事倒並不好做,劉淵死了自己還能如此平靜,不過看來這個副使是信以為真了。

    “快帶老夫過去!”呂先當先一步往艙門走去,哪知由于走的太快,頭竟然撞在了門上,幸虧孟陽眼疾手快,上前扶住老學士,道:“大人小心。”

    呂先滿眼悲痛之色,道:“狀元竟然英年早逝,真乃我蜀國大悲,這叫老夫如何能夠小心,快快帶我去看看!”

    霍烈心道看來該記錄一下聽到劉淵死訊時各人的反應,倒可以看出劉淵這個蜀國狀元在蜀人心里有多么重要的位置。

    船艙中已經滿是哀聲,尤其是劉淵從蜀國帶來的兵士紛紛落淚,呂先更是首先哭昏了過去。孟陽和霍烈兩人跪在劉淵身前,雖然低頭不語,但是卻時刻警惕,其實就是為了防止有人上前撲到劉淵身上。

    躺在那里的劉淵卻是真正的體會到了一次死的滋味,上次揚州詐死逃生的時候倒沒有感覺到,只是找了一具和自己身材相差無幾的屍體,然后親自給他易容罷了,這次躺在這里讓眾人哭拜,倒是第一次。

    龍船已經掛上白幡,飄著白帶,這是蜀地風俗,早有幾個禮節官站在船頭,搖著白幡,為劉淵招魂。

    蜀國狀元秦淵暴死途中,恐怕足以震驚整個蜀國了,若是龍船進入蜀境,恐怕還不會如此簡單。

    “公主駕到!”一個內官大聲喊道,跪倒在甲板上的人群紛紛讓開一條道路,安樂公主身著一身白色長裙,身旁的慕容清雪也是如此,她們雖然對這個蜀國使節視為仇人,但是現在人已經死了,還是不能失去禮節。

    安樂公主在顧憲的陪同下來到劉淵身旁,她倒沒有想到劉淵竟然如此年輕,而且俊秀非常,並不比顧憲遜色。更何況他還有一絲顧憲並不曾有的英氣,看來也是蜀國的一流人才,沒有想到竟然死在接自己的龍船上,想及自己的身世命運,加上眼前的死者,安樂公主的眼圈倒有些紅了。

    慕容清雪已經見過劉淵多次,雖然一直沒有給他好臉色,不過看到他躺在那里,卻還是低聲念了幾句悼詞,然后轉身陪著安樂公主離開了。

    劉淵實在想睜開眼睛看看安樂公主現在到底是什么樣子了,不過卻也知道自己現在要是輕舉妄動的話,那么事情可就是大了,看來當日答應顧憲裝死還是欠考慮,要是不繼續裝下去的話,反倒落了個欺騙公主之罪。

    無奈之下,劉淵只好強忍了。

    哀樂一直奏到晚上,這時船艙里才清淨了許多,霍烈早給劉淵准備好了飯菜,看著劉淵狼吞虎咽地吃飯,霍烈有些擔心道:“公子,屬下覺得顧憲這人有些奇怪,他為什么要讓公子裝死,而且還鬧得個天下皆知。”

    劉淵卻也沒有辦法答他,現在也只能順著演下去了,沒有想到自己自诩才智過人,竟然被顧憲這樣整了一把,整整躺了一天,這算是在京城逼他的懲罰吧!

    劉淵剛剛吃完飯,肚子里舒服了一些,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唱道:“悲我英魂,隨風去溪!”竟然是有人唱起了哀歌,仔細一聽,原來是顧憲的聲音,接下來便是數人用低沉的聲音重復這句話,一時間船上當即響起了悲鳴的號角聲,又有鼓聲隨和,看來倒要做一場大的法事。

    劉淵知道這些人要進艙門了,趕忙躺下,霍烈和孟陽兩人也急忙跪到旁邊。

    艙門打開,顧憲邊唱邊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幾個披麻帶孝的士兵,顧憲唱道:“嗚呼淵友,不幸夭亡!修短故天,人豈不傷;我心實痛,酹酒一觞;君其有靈,享我烝嘗!忠義之心,英靈之氣;命終雙紀,名垂百世;哀君情切,愁腸千結;惟我肝膽,悲無斷絕。昊天昏暗,國人怆然;主為哀泣,友為淚瀝。嗚呼淵友!生死永別!樸守其貞,冥冥滅滅。魂如有靈,以鑒我心;從此天下,更無知音,嗚呼痛哉!伏惟尚飨。”

    他越唱越悲,劉淵是越聽越覺得心里不舒服,不過現在只能任他擺布了,自己只要躺在這里傾聽這篇悼詞就行了。

    顧憲終于唱完,他是大漢使節,自然就任了這個主持官,道:“蜀地英魂已逝,真是天妒英才,我等悲痛至極,望英魂回歸故土,照蜀國風俗當順水漂走,兩位請將秦兄抬起吧!”

    身后的呂先點了點頭,向霍烈、孟陽道:“請將狀元抬到外面,望英魂早歸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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