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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拯救大唐MM 作者:霞飛雙頰(全書完)

第三百五十章 天女之托

  在發生的所有事之中,最讓徐子陵高興的莫過于那個簫音天女托人送來的《換日大法》和《霸刀六十四式》。當然這跟什麼武功沒有絲毫的關系,只是表明她已經相信自己的誠意,看見那個約定的兩年之期將至,托人送來原來約定的《換日大法》,乃是想借助徐子陵之力減殺于岳山的大仇人天君席應。

徐子陵足足等了兩年,不見她行動,還以為她不信任自己。

之前去靜念禪院裝成岳山搗亂,也是想透過這一種方式告訴她,自己可是有能力也有誠意的。

可是誰不知岳山一事還沒有傳出去,她早就托人把《換日大法》送來了。如果徐子陵早見過東溟夫人的話,也許就不會再裝成岳山去靜念禪院了,可是如果沒有去靜念禪院自己也不會碰到不嗔大師,沒有碰到不嗔大師那麼也不會發生後面那許多的事。

如果這個簫音天女早早把這個《換日大法》送來,那麼徐子陵又將錯過一些東西。

一切一切,原來于無形之中都有一種緣分在牽引,似一根無形的絲線。當人以為可以改變中間什麼東西的時候,誰不知恰恰還在它的牽引其中。徐子陵取出《換日大法》與那《霸刀六十四式》,心中頓時感觸良多。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都表示她願意拋開心中的壁壘隔閡,試著相信徐子陵了。

徐子陵一直的等待,終于于兩年後的今天有了回報。

為了她,這個在他生命中必不可少的女孩子。徐子陵有著一種莫名的心疼,願意用盡平生的心血來溫柔地呵護她,而且盡管那樣,也唯恐不夠。

如果說在徐子陵的心目中還有一個女孩子或以與那個赤足精靈相提並論的話,那麼肯定是這一個現在還對自己戒心重重的簫音天女。她的一切一切,讓他心牽魂引,哪怕是一個在背後遠遠看見的倩影,也會在他的夢中百轉千回地思念。

為了他,徐子陵願意去做任何事情。

就像為了那個赤足精靈,徐子陵願意一再地出手,為了呵護心中的玉人,為她減盡強敵。

現在那個赤足精靈一時沒有太多的大事,她在派中支持日多,而且頑敵半除,除了師尊的矛盾之外,她幾乎只需要勤練武功,來達到那個天魔十八層之境就行了。可是現在那個簫音天女的事才剛剛開始,她對他的信任也剛剛開始。

四大凶徒,天君席應,還有一個最讓徐子陵頭疼的邪王石之軒。

如果不是一定要化解這一段戾氣,徐子陵甯願自己永遠也不要與邪王石之軒扯上什麼關系。這一個邪王石之軒不是徐子陵自己願意招惹的,因為他擁有智慧和武功都超絕常人,如果李世民說成是徐子陵的人生第一大勁敵,那麼邪王石之軒絕對可算是徐子陵人生第二大敵。

這樣的一個人物,如果不是因為簫音天女她的心結所在,徐子陵簡直不可能會去做這一種危險之極的事。

既然岳山已經‘出山’,已經重出江湖,那麼如果連霸刀都不會,就太說不過去了。

之前沒有條件,可是現在那個簫音天女把《霸刀六十四式》也送來了。她的意思很明顯,如果可能,就用躍上地霸刀來替他複仇。她,已經把自己全部的希望都托付于他的身上了。老實說,徐子陵還從來沒有學過任何高明的刀法,他的井中月的揮砍削旋等都是他自己隨心所欲而使出來的。

至于那把巨大的斬馬刀就更不用說了,那只能在戰場中對付不會武功的士兵。那無需任何招式,只需要以殺戮之心驅動,狠狠地斬殺就可以了。

徐子陵一早起來無事,為了裝扮成岳山更加精准更加毫無破綻些,他研究起來了簫音天女送來地《霸刀六十四式》。這個岳山的霸刀之法與徐子陵的斬馬刀的揮砍頗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以殺驅刀,不過相比起來又高明很多,畢竟那上面澆注了岳山大半生的心血,他的刀藝修為。

徐子陵在前世時聽說過不少武學上的大道理,可是那些大道理只有理論,而沒有實際,與原來空白得一無所有的徐子陵相距遙遠。就像一個明知大地是沒有盡頭的,可是偏偏不能走得到那樣。經過幾年來的潛心苦修,又經過無數次與強敵交手磨練,徐子陵的武功一步一步成長起來了,他形成了自己獨特的一套東西。

也許他不能修煉更多的武功,心須在《長生訣》這一門道家秘訣之中專一的進步,可是長生真氣帶給了他一切一切。他用它隨心所欲地利用它來模仿對方的招式,雖然真氣和心法還是《長生訣》,可是功效卻絲毫不差于原來的武功。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徐子陵的長生真氣的神奇是他進步成長最重要的東西,沒有玄奧無窮洞察一切的《長生訣》,絕對沒有今天的徐子陵。

之前與對手交戰,時間往往不會太長,而且在生死關頭,能學到對方的東西是在太少。徐子陵雖然武功在一天天進步,也在一次次對敵中進步,可是從來也沒有看過什麼武功秘笈而得到提升,至少以前就一直沒有這種機會。

直到今天。

這個《霸刀六十四式》對于一個不會武功地人可能要花上十多年的時間去修煉,對于一個高手,也許都需要數月的世間去磨練。可是對于一個自己本身就沒有任何招式的徐子陵來說,簡直就像一個巧手工匠要雕刻一具精美的塑像,平時靠憑空想象,現在卻給配上了圖紙一般容易。

有圖有文有心得經驗,甚至還有修煉方法和注解。

這對于徐子陵來說,簡直比瞌睡時有人送來一個舒服地枕頭還要稱心如意。

跋鋒寒看見徐子陵簡直就像看到一個怪物似的。

他無法想象一直能一刀殺敵甚至敢教訓自己的刀上修為不夠的人,竟然一種刀法也不會。

對于《霸刀六十四式》,跋鋒寒覺得以自己的領悟,能在十天半月內完全參透,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可是他不能想象,徐子陵一看完,問了幾個近乎白癡的低級問題,就可以准確無誤的使用這一個《霸刀六十四式》了。

相比之下,徐子陵也覺得看懂這一個刀法那些畫的亂七八糟的圖形要比學會這種刀法難多了》

第一次看刀法秘笈的他,還要請教跋鋒寒那個圖畫里的小人揮刀的黑線是人在旋轉還是刀在旋轉這種超級低級的問題。如果不是跋鋒寒看見他一臉真誠的請教,簡直以為徐子陵在愚弄自己。

虛心請教一輪之後。

不可思議的‘徒弟’學會了《霸刀六十四式》,剛剛為人師表還不及沾沾自喜的跋鋒寒很郁悶的發現,自己還沒有學會。他看見徐子陵拿出井中月緩緩地用自己的領悟在做一種古怪的緩慢練習,就不禁火光,一把搶過《霸刀六十四式》,氣沖沖地回放去了。

當然,看徐子陵完整地使出來那相信很快就可以學會,可是跋鋒寒心中的驕傲絕對不容許自己這一個剛剛為人師表的‘老師’又向白癡一般的‘徒弟’學習刀法,特別是在宋師道和侯希白他們的注視之下。

跋鋒寒就不相信,自己就學不會。

宋師道和侯希白笑得直打跌,對于徐子陵的神奇和古怪,他們已經深有體會。

一個可以在跟對手作生死相拼的同時還能偷學對方武功的徐子陵,一上午學會《霸刀六十四式》有什麼奇怪?何況跋鋒寒這一個刀法啟蒙老師教的實在不錯。

對于《換日大法》,徐子陵還在擔心專一不亂的問題,在自己慢慢體會出不嗔大師留在自己記憶中的那些密宗秘法之前,徐子陵覺得自己還是先不要莫伊這一種密宗奇功的好。《換日大法》相比起那些密宗秘法當然要淺顯的多,它只是作為一種武功而存在,缺少佛法的真髓,也不可能擁有像不嗔大師那種佛門神通,不過始終都是另一門的東西。

徐子陵一看上面在最後寫的部分,還真有男女雙修的部分,不過卻又與不嗔大師的密宗秘法相距甚遠。

所以在沒有完全領悟參透不嗔大師的功法之前,徐子陵還不想用長生真氣去模擬這個《換日大法》。

多情公子寄心于畫,對密宗的東西毫無興趣。對徐子陵提點的‘由畫入武,由武入境,由境入聖’倒有一點點興趣,所以對徐子陵手中的那本《換日大法》眼角也不多看一下,施施然出門找小美人去了。

不過宋師道卻不在乎。

宋家雖然也有不少武功秘笈,不過宋家一直有個古怪的規定,那就是一旦族人中某人在武功某一方面達到了一個極高的境界,那麼全族之內,則必須放棄這一種武功修為,以示對那個超凡入聖的高手在心中有一份至誠的尊敬。

就像天刀宋缺,他的刀法在族人中無出其右。

那宋家就沒有任何一個人是使刀的。

這一種既保持對超強者尊敬由暗中鞭策後要在多種途徑超越前人的做法有利有弊。利處是對于久遠來說,肯定是一件好事,因為族人會越來越多不同功法和武道修為的高手。可是弊處則是,對于短期,一旦得不到最強者的指導,那麼後輩要想在別的方面自己摸索,那肯定會比別人慢上許多。

宋師道不能學刀,不能繼承父親天刀的刀法和經驗,武功相比別的大閥中同齡一輩要遜色不少,如果不是後來遇上徐子陵,曾痛下過苦功,那相信他會是四閥之中眾年輕小輩中武功最弱的一個。

對于這一本徐子陵說可以起死回生易經洗髓的《換日大法》,他接受了徐子陵的好意,而不在乎它是不是密宗的武功。反正徐子陵說好,那麼他就來練來試試。他進步的心絕對不比別人差,只是一直靠自己自行摸索而進境緩慢罷了。

有了徐子陵的長生真氣,又因為他身受重傷,全身筋脈傷殘累累,正合《換日大法》破而後立的功訣。

宋師道足夠有修煉《換日大法》的可能。

宋師道最大的心願是能夠代表宋家對徐子陵作出最真誠和有力的援助,所以,他願意自薦去當那個西征歐洲大軍的主帥,也願意接受徐子陵的好意,修煉《換日大法》,以提升自己的實力。
第三百五十一章 雨中雙美

  天空中飄飄雨下。

徐子陵站在窗前,忽然想起了那個喜歡持傘或者提著小燈籠穿著紅繡花鞋子總朝自己微笑的美人兒。

不知道在這個雨天,她又會怎麼了呢?

是否也會在榮陽的某處,或者在她的小樓,想起自己呢?

想那個算無遺策深知自己心思的美人兒,徐子陵忽然有一種強烈的思念,恨不得盡快打敗李密。然後再與她厮守在一起,而不是像現在一般兩地像隔,兩地相思。

徐子陵下去客棧問店老板要了一把傘,撐著出去。

他想感受一下那個美人兒打著傘在雨中行走的意境,來舒緩自己對她那不可抑止的相思之情。徐子陵一路出去,走到大街上,走在雨點飄灑水氣朦朧的洛陽大街之上。雨點飄飄而下,瀝瀝打在地面上,在淺淺的積水里,濺起一個又一個的小漪漣。

他在想念著她,在這個雨天里,他發現自己的思潮如雨,不可抑止。

洛水之上,雨點如珠玉亂跳。在河中,不時有雨點歡快地躍入它的懷抱,融入那此刻漫意悠閑的大河之中去。河邊有樹,更遠處有一個小小的園林,平時供大家歇息納涼所用,不過此刻卻靜靜佇立于煙雨之中,空無一人。

雨點大在竹葉樹葉之上,化成雨粉,漫無休止地向周圍飄灑。而那個竹樹參天的園林底下,則隱約有不少小小的干燥地方,與周圍濕漉漉相映成趣。天空中,有細絮綿綿的輕雨飄降下來。如詩,隨風撲面而來,讓徐子陵難得清閑的心神一下子沉醉與洛陽的雨景之中了。

“徐公子。”

徐子陵身後有人在不遠處輕喚,如鈴,讓徐子陵自遙遠的思念中一下子脫出。待回頭一看,發現有兩女正于雨中向自己揮手。

讓徐子陵有些意外的是,叫自己的人是那個大江聯的女當家鄭淑明。徐子陵為了力護跋鋒寒,曾在襄陽城見過她一面。不過當時大戰之前,這一個鄭淑明竟然還真聽自己的勸言退出了。

想不到在這時的洛陽又可以看見她。

更讓徐子陵感到有些詫異的是,另一個女孩子竟然是白清兒。徐子陵倒不是奇怪白清兒怎麼會跟鄭淑明在一起,只是奇怪這一個白清兒怎麼那般大膽跑到自己的面前。因為她明知自己是偏幫婠婠的。而她則是婠婠的勁敵,難道她不怕自己一刀砍了她嗎?

但見鄭淑明這位新寡之婦美豔如昔,與陰癸之女白清兒共撐一傘,言笑晏晏的站在不遠處,那個白清兒還帶點歡快的向自己揮手。

“我認識你嗎?”徐子陵故意奇怪的問白清兒道:“東西可以亂吃,說話也可以亂講,可是朋友卻不可以亂認,難道你不知道嗎?你笑什麼?你難道不知道你的笑聲容易引來一大群小孩子圍著你團團轉嗎?”

“我的笑聲為什麼會引得小孩子圍轉轉?”白清兒笑得花枝輕顫,在這朦朧的諺語之中,她的笑聲如銀鈴般悅耳,莫名的為洛陽雨景增添了幾分生氣。

“因為你的笑聲像鈴鐺響個不停。”徐子陵一本正經道:“小孩子一聽到鈴鐺響,就會以為賣糖果的來了。”

徐子陵此話一出,就連鄭淑明也露出了笑意,掩住小口輕笑不止。

“小孩子我不知道。”白清兒笑嘻嘻的道:“不過徐公子一聽到我的笑聲,就走過來了。”

“我這個人好奇心特重。”徐子陵解釋道:“對什麼都特別好奇,上次我看見一個小豬在笑個不停,我也上去看了好半天,就像現在看著你笑個不停一樣。”

“你可惡。你繞彎子說人家是豬。”白清兒言語似惱,但臉上卻笑得更歡了。

“咦?”徐子陵大奇地問道:“這麼可愛的你,難道不是嗎?”

看見徐子陵那一本正經卻又搞怪的樣子,兩女都忍不住大笑起來。直笑得花枝亂顫,要相互扶持才站得穩。好半天,鄭淑明才收住笑意,給徐子陵微微一福道:“當日真是多謝徐公子相勸,現在我這個未亡人的心情想開很多了。”

“啊想開了就好。”徐子陵微笑道:“我剛才還擔心鄭大當家要找我算帳呢!”

“你怕什麼?”白清兒帶點哼哼地反擊道:“你賠姐姐她一個丈夫不就好了!”

“我拿什麼賠?”徐子陵雙手一攤道:“我兩手空空兩袖清風,上無片瓦遮頭,下無立錐之地,我自己都快餓死了,拿什麼來賠鄭大當家?”

“拿你自己來賠。”白清兒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轉,笑道:“就算你再窮再差,想必姐姐都不會嫌棄你的,你何不把自己整個賠給姐姐當小丈夫得了!姐姐,你說妹妹這個主意好不好?”

“莫要說笑。”鄭淑明看了徐子陵一眼,臉上飛起了紅霞,帶點嗔怪地用手去堵白清兒的嘴巴。

“好辦法。”徐子陵卻在鼓掌道:“這個想法不錯,既然我這麼燙手可熱,這麼的搶手,那麼如果我想再討個小妾,想必你不會不答應吧?你不用笑得那麼開心,我還沒有決定真的娶你呢!哎,說了半天,你倒是叫什麼名字啊?不會叫做白屁屁小豬吧?”

“你才白屁屁!”白清兒一聽,聲音更惱了,可是臉上的笑意卻是更濃。

“原來不是白屁屁小豬。”徐子陵恍然大悟道:“原來是白胖胖小豬,明白了。你這名字起得不錯,很合適,你是長得又白又胖的。像個可愛的小豬,這名字真是不錯!”

“你有本事也討一下師姐的便宜試試。”白清兒帶者笑意走過來,用手扶著徐子陵的肩膀,踮起小腳把香唇湊到徐子陵的耳邊,吹氣如蘭地道:“你除了欺負人家之外,你還有別的本事嗎?”她的小手一邊說,一邊在擰著徐子陵的手臂,等一句話說完,那小手擰捏的力量最少提升了一百倍。

“當然有。”徐子陵一揮手彈飛白清兒,微笑道:“比如忍痛。”

“很痛嗎?”白清兒很無辜的問道:“真可憐,是誰把你擰成這個樣子的?”她剛才讓徐子陵震出三尺開外,現在還敢大膽地走過來,伸出如玉的小手,輕輕摩挲著徐子陵的手臂,一臉同情地歎道。

“一個白胖胖的小豬。”徐子陵沒好氣地哼道。一揮手又把白清兒整個甩飛掉,跟鄭淑明微微點點頭,轉身就走。

可是白清兒卻早閃身,張開雙臂攔在徐子陵的面前了。

“小豬。”徐子陵帶點淡漠地道:“不要以為自己是個小美人就可以隨便向男子動手動腳,下次你姐姐不在的時候,小心我把你打得屁股開花,明白嗎?”

“人家不動手,你怎麼會記得人家嘛!”白清兒笑頰如花,絲毫不在意徐子陵的話,銀鈴般笑道。

聽了這一種似乎可以洗滌人心讓人耳目一新的迷音惑心,徐子陵微微一皺眉。再次一伸手,一把拂開這個陰癸之中天資相當接近那個赤足精靈,也能隨時隨地地使用這迷音惑心術,而且喜歡用普通人並不在意的笑聲來迷惑人的小妖女。

“就算是小豬。”徐子陵淡淡地道:“也不能擋路!”

“我不擋路。”白清兒忽然整個人靠了過來,雙手如靈蛇般一纏,纏上徐子陵沒有持傘的那只手臂,笑聲如鈴地道:“我只站在你的邊上,一點兒也不會擋你的路,你喜歡怎麼走就怎麼走,不用管我!”

“是呢?”徐子陵哼道:“這雙小手又是怎麼回事呢?”

“大概是累了。”白清兒笑嘻嘻地道:“所以想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吧?姐姐,他的傘夠大,你也來一起走吧!”白清兒完全沒有看見徐子陵的臉上表情似的,還回頭揚聲招呼鄭淑明。

“丈夫倒不用公子賠了。”孰不知鄭淑明還真的走過來,靠上徐子陵的另一側了,她一邊收傘一邊笑眯眯地道:“徐公子如果心中過意不去,就陪我這個未亡人逛逛洛陽大街吧!”她的一只玉臂也輕輕的彎上徐子陵正在打傘的手,看見徐子陵古怪的臉容,帶點小女兒的嬌態道:“你還等什麼?走吧!”

“莫名其妙。”徐子陵帶點喃喃自語道:“這跟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啊”

“嘻嘻”兩女則不管他,自顧得意的相視大笑,兩個清澈如鈴似玉的笑聲交織在一起,在洛陽的雨景之中,傳出好遠好遠。

徐子陵雖然不太情願由兩女夾在中間走,不過一想當日自己為了里護跋鋒寒,還大講道理不讓這一個鄭淑明報殺夫之仇,現在回想起來,心中不免也有些不自在。所以一聽鄭淑明那般說了,干脆就陪她們兩個逛一陣子,以償她們心中所願。

也難怪白清兒敢如此大膽,皆因她知道徐子陵絕對不會狠下新來拒絕鄭淑明的這種小要求,她們這一個舉動,想必就在剛才打招呼之前就已經想好了,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古靈精怪的白清兒想的。當徐子陵看向白清兒的時候,卻看見她得意地沖著自己做了一個極可愛的鬼臉。

不過她的小手卻緊了些,生怕徐子陵再一揮手彈飛她出去。

雨中漫步的確不錯,兩女一路談笑,笑聲連連不絕,顯得心情極好,除了夾在中間的徐子陵例外。他對什麼胭脂水粉之類的完全不感興趣,如果不是想著再陪鄭淑明走完這一條昔日的禦道大街的話,他早就將白清兒這一個小妖精甩飛到不知哪兒去了。

“兩位大小美人。”徐子陵一看這條天街將盡,又幾乎所有大間的胭脂水粉鋪都陪兩女走過,自己的任務完成在即,不由帶點得意地道:“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本公子可是要告辭了。”

“那里不是還有一間綢緞莊子嗎?”白清兒緊緊的挽住徐子陵的手,用小嘴巴向遠處一間叫做福成綢緞莊的大店鋪一揚,道:“再陪我和姐姐去做一身衣服,那才能放你走!”

“好是好。”徐子陵微微笑道:“就是不知兩位有沒有帶錢?”

“我們沒帶,徐公子你不是有嗎?”白清兒理所當然道。

“我猜就會是這樣。”徐子陵點頭大笑道:“還好我有先見之明,我也沒有帶錢袋!兩位美人,抱歉了!”

“不要緊。”鄭淑明微微一笑,道:“我們可以記帳,相信這間店老板一定很樂意把帳記到洛陽無人不知無人不識的徐公子名下的。”

徐子陵無語。
第三百五十二章 遠見卓識

  兩女挽著徐子陵,踏進這據說是整個洛陽最大最為著名綢緞莊子。

一進那寬闊的前鋪大堂時,那個白白胖胖一團和氣一看就知道是老板的人笑呵呵地迎了上來。那個小胖子老板年紀其實並不太打,而保養得極好,唇說微胡,眉清目秀,皮膚白淨得有如女人一般。步履間如果不是帶一點不會武功之人的飄浮,和目中缺乏武者的銳利,這一個小胖子老板看上去還挺過得去的。

這是徐子陵的評價。

要知道一個普通人能讓徐子陵如此評價簡直太不容易了。

“喜迎貴客光臨。”那個小胖子老板恭敬地拱手作禮道:“公子和小姐里邊請,待小人給三位貴客奉說熱茶。小三子小四子你們兩個還不快把椅子棉墊給三位貴客送來,小五子記得泡說我珍藏的峰山毛尖,快一點,不要慢慢吞吞的讓貴客久等。”

“大老板太客氣了。”徐子陵笑道:“其實我們只是來避雨的……”

“公子來買綢緞也好,來避雨也罷,能有公子和兩位小姐的光臨,那是本店的光榮,那是我李福成的福分啊!里面請吧!”這個叫李福成的小胖子老板聽看不但不生氣,反倒樂呵呵地請徐子陵他們進去。

“難怪你會是洛陽第一打綢緞莊子。”白清兒銀鈴般笑了起來,道:“大老板,你倒是挺有眼光的!”

兩個小姐請恕小人眼生,可是徐公子在當今洛陽誰人不知誰人不識?”李福成笑得那臉都開了花,恭敬地請三人坐下,道:“徐公子能與小姐到小店來。那是李福成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小人如何會不恭敬招待呢?請一定山賞臉,坐下喝杯清茶,請上坐!”

“原來你認識我。”徐子陵裝著恍然大悟道:“你什麼時候見過我?怎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徐公子現在洛陽誰人不識?相信只要有眼睛的,就知道徐公子是模樣。”李福成微笑道:“再說徐公子之外,還有誰會如此豔福無邊,一兩位小姐相伴雨中漫步呢!”

“原來我再大家的心中,就是一個這樣地形象。”徐子陵哀歎道:“看來我小淫蟲周伯通這個形象一時半刻模樣辦法扭轉過來了。”

“可以扭轉的。”鄭淑明忽然嘻嘻一笑,笑得唇紅齒白。道:“只要徐公子拿出黃金公子的氣派,送我們姐妹每人十套最喜歡的衣服就行了。只要徐公子夠大方。相信李打老板一定會對徐公子改觀的!”

“我贊成。”白清兒唯恐天下不亂地道:徐公子如果不介意,就把整個綢緞莊子全買下,相信李打老板馬上就會對徐公子改觀了。怎麼樣啊徐公子?你說我們兩姐妹的法子好不好呢?李打老板你還等什麼啊?感慨拿綢緞出來啊!你們看徐公子他嗎出聲媽?他不說話就代表默許了。”

“我不出聲。徐子陵一把撥開白清兒的手,哼道:“那是有人拿這小手唔了我的嘴。”

“反正你剛才默許過了。”白清兒笑得清鈴般亂響,道:“你不能反悔!”

“兩位小姐想要綢緞簡單之極。”李福成一聽,馬上抱了一匹綢緞過來,向鄭淑明和白清兒推介起手上的綢緞貨道:“讓小人給兩位小姐介紹下吧!這匹是正宗地魯錦,特別在制造前須預先染色,故色澤多而鮮豔。圖案變化萬端,由打棉、粘步芯、紡線、染色、上漿、絡線、輕紗、穿綜、上機織步、整理,到最後的嚴格檢驗,所以工序一絲不苟。”因為這種魯錦在洛陽風行,達觀貴人都喜歡,尤其以大小姐們最為追捧,故小人現在手上這種魯錦又喚作萬人迷”李福成介紹起自己地綢緞如數家珍,熟悉得就象向別人介紹自己的兒女一般。

“要了。”白清兒自作主張地道:’李大老板再把真絲的綢緞拿出來看一下,不要擔心徐公子,他就算沒有銀子,也有的是金子。”

徐公子與兩位小姐來到小店,那是小人的福氣。”李福成笑呵呵道:“兩位小姐看說什麼盡管開口,小人作東,絕不收徐公子一個銅錢,否則讓朋友們笑話!李公子熱心幫我們洛陽抵禦李密大軍。不要說幾匹綢緞,就是把小人整間小店拿去。小人與我絕無二話。”

“李打老板很會做生意啊!鄭淑明笑道:“眼光更是好地很,現在就知道徐公子好處了。日後前途無兩量啊!”

“那不是小人誇口,”徐子陵笑道:“小人雙眼倒也不瞎,自然知道徐公子是什麼人!”

“說了半天。”徐子陵笑道:“你們都把我當成是強盜了?我說買東西不給錢的媽?”

“你不像。”白清兒肯定地道。

“喂喂。”徐子陵微惱道:“東西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講。大家熟歸熟,你再亂說話,我可是會告你誹謗的你知道嗎?”

“真的嗎?我很害怕呢!”白清兒裝出一臉很害怕地樣子,可是眼中的笑意徹底把天的真實心意給出賣了。

雖然李福成死活不肯收下徐子陵的金子,可是徐子陵後面還贈的一顆九曲通透三彩琉璃珠。倒讓李福成如獲至寶的收下了。為了這一顆徐子陵眼中根本吧值錢的玻璃珠子。他還千恩萬謝的把徐子陵他們送出打門外。站在門前。于微風細雨中恭送徐子陵的離開。

這個李福成覺得絕對是一個很有眼光的生意人。

他的眼光遠遠比一般人要好得多,他跟徐子陵搞好關系,就是看到了更遠的未來,不收金子而收下那顆天下間只有徐子陵才有的九曲三彩琉璃珠。無疑是比比爾更進一步的接近了徐子陵。

有了這顆珠子,想必日後再在洛陽商賈中,他就能很快展露頭角。

“徐公子莫非心疼了?”白清兒笑嘻嘻的問。

“心倒不疼。”徐子陵笑道:就是剛剛有只小豬擰的我的手臂現在還一點隱隱作痛。”

“真可憐,”白清兒完全沒有自覺那一個凶手就是自己,笑道:“要不我幫你揉揉?如果徐公子不介意的話,我們姐妹就再洛陽住下來,天天幫你揉揉都行!”白清兒試探下徐公子的口風,看看他對自己准備再洛陽紮根這件事情怎麼看待。

“洛陽又不是我的家。”徐子陵不在乎的道:你喜歡住就住。喜歡走就走。哎……揉倒不用了。你只要不給我搗蛋添麻煩就謝天謝地了!“

“放心吧!”白清兒一聽大喜,一語雙關的道;"在沒有真正有能力給公子添麻煩之前,我都會乖乖的!”

“希望你自己記住今天的話”徐子陵一甩手,把自己手臂上是挽著的白清兒的手抖開。又向鄭淑明微作禮道:“鄭大當家看來心情不錯,那麼我就放心看。既然心結已解,那大家再非像以前那麼是敵非友,下次鄭大當家有什麼要小弟幫忙的。盡可派人來知會一聲。”

徐子陵為了把峰寒和鄭淑明的死結化開,道明自己的條件,如果鄭淑明不再追究,那麼就還她這一個人情,雖然大江聯不足為懼,但是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個敵人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而且徐子陵覺得這個鄭淑明似乎還有電校聰明才智。說不定給他一個機會,真的還能散發點光熱。

徐子陵用人向來不分男女,唯才適用。

如果這個鄭淑明能幫上忙。那麼她後面的盟友比如清江派、倉唔派、江南會、明陽幫、田東派這些達小幫派都會相比順利降伏,而不是作為敵對狀態抗拒到底。

在中原自己相斗內耗方面。徐子陵是最不情願看到的,

因為那根本就盟友任何的好處,反到會讓中原之地的漢人冤仇不解,久之還會積弱不起。讓虎視眈眈的外族暗地里笑翻了肚皮。

“有徐公子這一句。”鄭淑明微微一笑道:“我這個未亡人的心里就好受了多了。希望下次再見徐公子,我們的關系會更好。徐公子也不要因為要陪這我這個人逛街而苦著臉。”

“那是兩回事。”徐公子聽了,知道此事已結,心中頗是歡喜。

他再微微點頭,又把傘塞到鄭淑明的手里,然後轉身踏進輕風細雨中去,也不回頭,只是微微向身後的兩女擺擺手。修長的身形隨身浸入那天空紛紛亂飛的雨芬世界去,雨芬綿綿。襯托地他那高挺拔的身形更是飄逸出塵,一步一步,徐子陵慢慢消失再兩女凝視的眼簾之內。

兩女一直佇立于傘下。雨中,靜靜凝望著,直到那雨沾了半刪才微微驚覺醒來。

“姐姐。”白清而歪了歪小嘴道:“你看這個人是不是很有趣?”

“不但有趣。鄭淑明喃喃道:“而且大方。”

“難怪有那麼多女孩子喜歡他。”白清而言語只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酸味,小紅唇微微嘟起,歎息道:“怎麼偏偏她先遇上了他,,而不是我。真氣人,當初要是派我去揚州就好了……”|

“你說什麼?”鄭淑明還不知道白清而就是陰葵中人,她微微詫異道:“你跟他不是再襄陽那次才認識的媽?什麼揚州啊??”

“沒事。”白清而笑聲如鈴,一把拉住鄭淑明。小嘻嘻:“現在還早,我們再去哪里逛好呢?”
第三百五十三章 尚女秀芳

  徐子陵回到客棧,跋鋒寒關著門正在修練《霸刀六十四式》,宋師道則在參悟《換日大法》,而那個多情公子不知跑哪里去了。徐子陵雖然心中有話想說,可是欲訴無門,只得回去躲在床上睡大覺,難得清閑地休息一下。

睡到傍晚時分,王世充派人來按,說是尚大家到了,淮備開席。

徐子陵一聽,心道,這下終于可以者到這一個以聲、色、藝俱全而冠絕天下的尚秀芳了。之並力擒上官龍的時候,徐子陵因為要與陰癸眾人斗爭,又要算計大明尊教,所以根本沒空欣賞。

之前與伏寒定了協議,心中更想是否需要避嫌而放棄參加伏騫的宴請,以免日後讓世人起疑。當時徐子陵還感奇怪,難道自己就真的與這一個尚秀芳如此無緣?誰不知王世充為了設下一個蜜糖般甜蜜的陷阱讓自己迷惑上當,不息花大力氣請了尚秀芳出來表演歌舞。

看了這一場之後,相信再無遺憾,到時榮府壽宴的時候,自己就以放手大干了。

徐子陵一路想著心事,一路設計遲些如何再狠狠地在洛陽大鬧一場所有的勢力都來一通大洗牌,讓自己的影響力在洛陽更加有份量些。

踏進鄭國公府正廳,徐子陵看到一廳是人。

廳內果然並沒有大擺,只是筵開兩席,不過此時早坐滿人,兩席無分高下,並列于廳堂北端上首。

在這華麗大廳東側處,十多位樂師模樣的男女肅坐恭候,顯是為尚秀芳伴奏的班子。

徐子陵看了一下他們手中的樂器。大多不是繁雜就是太過簡陋,以吹奏為主,彈撥為輔,打擊的除了兩面銅鑼之後就只有一只小鼓了。徐子陵前生是主修藝術類的,學過一些有關音樂美術方面地東西,雖然不算精深,但耳沾目染得多了,對中西樂器也頗是了解。

此時的琵琶並沒有全曲,沒有指套的彈奏令其聲音暗啞,僅在塞外風行,或者僅為伴奏之用。

二胡則也沒有定型,雖然也是兩根弦。可是音質介乎高胡與二胡之中。沒有紫檀木為座也沒有蛇皮蒙為音鼓,雖然弓為馬尾,但不懂以松香滋音,令到其聲音尖銳不實,漢人多為不喜,也僅僅是輔助伴奏之用。至于現在的主要伴音的是秦箏。

秦箏此時已經得到極大的改良,因為音域廣闊,遠比古人深喜的古琴的聲質更加豐富,此時隱隱有超越古琴而取而代之風。一般都是主奏樂器。不過現在沒有輔助的玳瑁指甲,聲音相對會沉啞不少,而且在彈奏速度上也相對會緩慢一些。

還有一種常見的彈撥樂曲是箜篌,因為其聲音清脆優雅和音域寬廣,也受不少人地喜愛。不過這種樂器彈撥手法單調,聲音雖然優美,可是變化不足,久之難免會讓人不能久喜,所以也只是一些對樂曲相當有造詣的人才會喜歡彈箜篌。

古琴就更不用說了,古調雖好,但曲高和寡,又有域外地各種樂器沖擊,世人已經漸忘。

徐子陵近年來忙于練功和四處奔走,音樂方在的興趣早拋下許久了。

不過為了防止有人壞心眼出陰招使自己丟丑,徐子陵之前就准備了一個最簡單的樂器之一,葫蘆絲。

做一個小提琴雖然夠高雅,可是徐子陵沒有這個閑功夫,弄一個葫蘆絲嚇唬人就足夠了。再說,對著一大幫俗人用小提琴拉個‘拉德斯基進行曲’什麼的。他們聽得明白才怪呢!再說徐子陵此時又沒有心思去追求一個為藝術獻身的尚秀芳,只要自己看過了,又不丟丑,那也就算了,何必費那麼多的氣力。

這個尚秀芳現在可不是他能動腦筋的,再說,現在徐子陵一心在洛陽大戰上,之後又有那個蕭音天女的事要忙。所以,徐子陵決定,還是等這一個尚秀芳到真正有需要的時候才出手幫她一把好了,現在擺明車馬地親近她,那肯定為天下人所嫉妒。

尚秀芳不是婠婠,她天下聞名,而且不會武功,手無縛雞之力,不能自己保護自己,萬一有個意外,教徐子陵如何是好?

大廳內加上侍候地婢仆,人數接近五十人,不過因為尚秀芳還沒有登場,大多數人都是嚴守安靜,縱席間有人談笑,也小心翼翼地輕音溫言。徐子陵看上去,頗有種開會但還沒能領導上台發言的味兒。

王世充一見徐子陵的到來,哈哈大笑,又親熱地上前拉著徐子陵進廳來。

當徐子陵微微向眾人見禮,就連那個一直眼露陰沉的王玄應也在王世充的狠瞪之下強笑拱手行禮,對于王玄應,徐子陵看也不看他一眼,裝著不見而進。

他簡直懶得跟這種小人打交道。

歐陽希夷最是開心,拍著徐子陵肩膀,大笑不止,也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下。

這一個位置並沒有坐在尚秀芳地隔壁,而是對面,看來似乎是有人想徐子陵在席間出點什麼難堪,好丟丑給那個尚大美人看看。對于這一種安排,徐子陵淡淡一笑,是真老虎還怕假大蟲?想玩小把戲,那就陪那些一肚子壞水的人玩玩,否則還真顯不出自己的脾氣和見識來。

王世充給徐子陵介紹兩個面生的大將軍,在他輕描淡寫的介紹下,那兩人分別為顯洲總管田瓚和管州總管楊慶,乃王世充駐守洛陽外圍城防的得力手下。

此次招回來,想來是有點什麼圖謀。要說這兩人是專門為聽曲而來,連傻子也不會相信。

王世充肯定正在不斷招回手下,作出部署,以對徐子陵日後大戰作出種種的布置和調整。歐陽希夷苦于不能向徐子陵開口道明,一看他還向那兩人打招呼,不由在桌子底下輕踩了徐子陵一腳。

徐子陵回報于淡淡一笑。笑得這個性子耿直地不錯的老叫花子一楞,旋即明白,隨後也哈哈大笑起來。

與徐子陵同席的還有王玄恕、王弘烈、王行本、玲瓏嬌、楊公卿和郎奉等人,只是不見可風道長和張鎮周。

眾人皆與徐子陵拱手行禮問好,可是玲瓏嬌卻斗氣地把頭扭過一邊,裝著沒看見,盡管她就坐在徐子陵地身旁。

可風道長那肯定是為了避嫌徐子陵而不出席,所以找了一個出家人不近女色的現由。

張鎮周則聽說是要趕回偃師布置防守去了。

徐子陵與楊公卿等人連飲三杯,才裝著驚訝地猛然發現玲瓏嬌在旁,向她問好時。逗得眾人大笑不止。

就連一直板著小臉地玲瓏嬌也禁不住于那冷漠的唇角露出一分笑意。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女婢進來。在王世充耳邊說了兩句。

又有人在走過那幫伴奏班子地時候悄悄做了個手勢,一時間,那些人默契地合奏起來。整一支樂隊班子弦管並奏,有小鼓輕輕敲響,微震心神,接著各種樂器前後響起,如雨打芭蕉,瀝瀝紛紛,交織出清靈悅耳的悠悠樂韻。于眾人不經意之間,開始繞梁回蕩。

名冠天下的才女大家尚秀芳,終于來了。

當那個尚秀芳就像從夢境中最深邃的幽谷來到凡間,如仙子不知何時飛降于人間世一般,出現于眾人眼前時,整個大廳之內,不論男女,無論是誰,那目光都不能從這顛倒眾生的絕世名姬的身上稍稍離開。

她的絕世容顏,能讓皎月無光,能讓群星黯淡。

徐子陵一看見這個尚秀芳,馬上想起了李白的清平調。‘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甚至,徐子陵覺得就算是這一首傳世名詩。也不足形容尚秀芳地玉顏。因為相比起來,這首形容楊貴妃的詩。還顯得太豔了些。而這一個尚秀芳,那清顏卻遠遠不止驚豔。還有一種極高雅地神秘,一種極智慧的妙識。

世間美女如云,但能在徐子陵心中,在徐子陵所見過的年輕一代美人之中,堪能與這一個尚秀芳相比喻的,只有那個慈航靜齋的傳人師妃暄和天魔傳人婠婠。

只有這兩個武功修為奇絕,無論精神或者身體都無時無刻自然散發著迷惑力的兩人,才稍稍能壓下這一個絲毫不會武功的尚秀芳,造成極輕微幾不可察的差距。若再加上那個僅僅讓徐子陵見過一個背後倩影的蕭音天女石青璿,這個尚秀芳的確能夠實至名歸地與她們三人並稱大唐四大美人。

絕美驚世如商美人和小公主,羅刹女和冰美人,獨孤家的小鳳凰,俏軍師沈美人,又或者塞外的異族美人淳于薇和花翎子,在與這個尚秀芳相比起來,都會稍微差上一絲。

這個尚秀芳雖然不會武功,沒有精神力來感染世人,可是她的清顏既能令人想起師妃暄那清雅如仙的天生麗質,同時亦擁有婠婠魔女那種迷蒙不實百變無定的神秘之美,繼合而形成自己獨有地另一種毫不遜色于她們兩人的特異風姿。

如果把師妃暄比喻成高高在上聖潔無暇的飄飄白云,那麼婠婠就會是于晚間無聲飛降冰寒入骨的片片霜雪,如果石青璿是天空瀝瀝灑在林間清泉曲徑通幽處點點清雨,那麼這個尚秀芳則會是迎面而來讓人心神俱為之一清的柔柔晨風。

這個尚秀芳有著最使人傾倒的身段,修長勻稱,纖儂合宜,似柳還嬌,儀態萬千。

最讓人動心而不可自拔的是她那對能勾魂攝魄的剪水雙瞳,雖然它清澈如泉淡如秋水,可是也遠勝別人地含情脈脈。尚秀芳她沒有像別的歌舞美姬那樣于唇角露出略帶羞澀地盈盈淺笑討人喜歡,而是平靜如夜空之月,可是卻更讓人有一種如走進空寂山林讓身心俱洗的感覺。

她地臉上甚至于沒有化上太多的紋飾,但那清淡宜人的嬌容玉顏,會讓人覺得任何一種東西浮起于那蛋白一般的小臉之上,都會是一種可歎的沾汙。縱然在那玉臉上沒施半點脂粉,可是她的眉目依然淨如晝,比之任何濃妝豔抹都要好看上千百倍。

更不知她是否剛好浴後而來,那沒有任何簪飾就那麼隨意輕挽于螓首之上的秀發,仍隱約可見水光,柔發纖長垂飄,如瀑驚心。

在那柔亮秀發之下,玉臉相映成趣,更顯得純淨美潔得令人心醉。

徐子陵一見,心中又浮現大詩人蘇軾描繪西湖的詩句。‘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第三百五十四章 絕世名姬

  琴箏拂掃,箜篌飛揚。

清柔的大幅度的滑音如流水滑過眾人的心頭,偶有其它各種樂器的加入,更豐富得像大珠小珠落玉盤般若人。徐子陵此時才注意到尚秀芳的伴奏班子,也足是一些功力深厚的樂者,齊奏合奏的效果極佳,于那悠悠樂韻之內,恰如其分地將所場中的尚秀芳整個烘托襯現出來。

琵琶輕輕一輪,如西風激揚,馬嘶輕輕。

二胡一絲若斷,聽似無還有,欲別難離。

此時樂曲一變,那素黃羅衣,淺綠披肩,兩條素白絲帶飄垂的尚秀芳,就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自顧載歌載舞起來。

羅袖添香如馥,長裙飄灑蓋輪,絲帶旋舞飛天欲遠。

纖腰似柳扶風,紅鞋點點生蓮,暗香浮動降唇初開。

徐子陵看過的舞中多不勝數,什麼現代舞,芭蕾舞,民族舞,交際舞,街舞等等。無論是通常一身素白女的白紗輕裙男的緊身如露卻還故裝高雅的芭蕾舞,還是沙龍宴會無人不跳手舞足蹈似瘋若狂的交際舞,是隨心所欲動感十足難度十分震撼人心街頭少年之舞,還是表舒情意令人迷茫糊塗不解看了半天場下拍爛手掌其實人人心中卻莫名其妙的現代舞。

以上諸多舞種,徐子陵都不太喜歡。徐子陵更喜歡的,是中國特有的華夏色彩濃郁的民族舞蹈。

徐子陵看過專業歌舞,看過花鼓大戲,看過國粹精髓,數不勝數。可是還從來沒有看過一個女孩子能跳得如此入情入境如此隨心所欲又安之若泰從容自如。她的心神的靈魂已經融入她的舞蹈之中,在這一刻,才是她最快樂的時候。

她不為任何人而跳,她只為她自己而舞。

以魄作引,以魂為歌,以心為唱,以意為景,以身為步。

這就是尚秀芳的舞。

徐子陵能從她的飛舞中感受到她的熱情和投入,感受到她的快樂和自由。

正心中感動得無以複加之時,忽見她身形漸漸舒緩,又聽她輕啟朱唇,自顧唱道:“珠淚紛紛濕綺羅,少年公子負恩多。當初姊妹分明道,莫把真心過與他。仔細思量著,淡薄知聞解好麼。”

她聲音里透出一種放任、慵懶而暗透淒幽的味兒,別有一番無人能及的清綺情味,聲音技巧均沒半點可供挑剔的瑕疵,配合幽怨動人的表情,誰能不為之動容。

“洞房深,空悄悄,虛抱身心生寂寥……待來時,須祈求,休戀枉花年少……淡勻妝,周旋少,只為五陵正渺渺……胸上雪,從君咬,恐犯千金買笑……”

珠玉般的歌聲把在場諸人引進了一個音樂的起義境域里。用她那婉轉誘人的嗓音作引,通過各種不同的唱腔聲調,呈現于諸人眼前一種豐富多姿的圖畫。由那天籟般的嗓音描繪。里面充滿了令人難以捉摸,又極玄妙奇奧的味道。

每每到低回處,那一絲的傷情感懷,有似葉落知秋。

每每到高亢處,那一絲的悲怨欲淚,仿如澎湃之潮。

歌聲天籟無暇,大音若希,若渺,若清,若無,所有人心靈于一刹那,似由上及下,洗滌個通透,從此心神禁不住清淨如新,雜念盡無。

一曲既終,樂聲倏止。

兩者和合,恰巧相宜。

隔了好半晌後,眾人才如醉初醒,全場才知道爆發出雷鳴般掌聲,而且個個口中不自覺的紛致頌贊歡辭。

尚秀芳微微一福,致禮還謝,神情卻淡淡然,並不為眾人的瘋狂喝彩而有絲毫激動,似是習以為常。伴奏的班子退出大廳,在外廊擺好的小桌上用些酒菜,而尚秀芳尚美人,則由眾人相邀入席。人人恭賀贊歎如潮似水,滔滔不絕。

但徐子陵卻能在這個美人那明湖般的翦水秋瞳里感到一絲的無奈和不快。

歡場作伴,這就是歌舞姬的悲涼日子,哪怕她是天下第一的尚秀芳,也無法擺脫這一種事實。相比起她的歌舞,相信更多人心中所想的是,她的席間相陪。

對于這一個大美人在那明眸深處不經意的流露出來放任自然和自憐身世的淒美。

徐子陵心中忽然又想起了溫庭筠的菩薩蠻那幾句。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云欲度香腮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

人雖比花嬌,命乃比紙薄。這也是歌舞姬的世間的真實寫照。掃眉才子知多少?尚秀芳雖然以聲色藝俱權冠絕天下,可是又有誰會真心欣賞她的歌舞,而不是貪婪垂涎她的美色呢?

看著尚秀芳款款于王世充旁坐下,與眾人微微點頭作禮,一直看著他的歐陽希夷忽然發出一聲低沉的歎息。徐子陵看向他,而這一個老叫花子則淒然一笑,然後臉上重新發出如常豪邁的笑容。徐子陵知道這一個歐陽希夷肯定是看見尚秀芳而想起她的娘親明月來了,卻不點破,與這個孤獨的老人對飲了一杯。

歐陽希夷大樂,大手揮拳向徐子陵伸出的手掌會意地打了一下,再痛飲一杯,肆意如狂。

“這位就是血戰竟陵九日,重挫十萬江淮軍于城下的徐子陵公子。”王世充給尚秀芳介紹道:“徐公子不但武功蓋世,風流之名天下皆知,其豔福足可以讓天下男兒嫉妒。據說出入左右,無時不有美相攜。徐公子如此人物,想必尚大家也定會有所耳聞。”

“徐公子一到洛陽就生擒隱蔽的陰癸妖人上官龍,聲威如雷,妾身安能不聞?”尚秀芳微微向徐子陵致禮道:“只可惜那天徐公子匆匆而去,妾身不得相見,如今一見公子,果然為人中之龍。妾身佩服。”

“我乃不學無術之徒,只懂血腥厮殺,豈敢妄稱什麼人中之龍。”徐子陵大笑道:“人中之龍應該是玄應大公子這樣有前途的人物才是。”

王玄應雖然覺得徐子陵似乎言外有意,不過一聽他在尚美人面前如此贊揚自己,心中不由也湧現得意萬分。特別在尚秀芳看了過來只後,還裝作謙虛的擺手。但其得意洋洋的面上,就差一點沒有在額頭上寫著‘人中之龍’的字樣。

“玄應大公子之名,妾身自然更是耳熟能詳。”尚秀芳淡淡道:“當時曼清院,玄應大公子送妾身以重寶數件,妾身還沒有向大公子致謝呢!”

“不客氣。”王玄應一聽,更是得意洋洋的道:“所謂寶劍贈英雄,明珠贈美人。那一對南海明珠贈于尚大家這樣的大美人,乃最為合宜得體不過了。”

“如此多謝大公子的厚禮了。”尚秀芳向王玄應看過去,淡淡致禮道。

王玄應一看尚秀芳又多看了自己一眼,還給自己致謝,激動得差一點沒有爆血管。為了表示自己見多識廣,他早有准備的跟尚秀芳討論起此時廣為流傳的燕樂來。

徐子陵一肚子好笑,草包就是草包,如果投其所好或者用寶物收買都能追得美人,那這一個尚秀芳還能冠絕天下周流中原而無所歸附?不過現在對手不發難,他倒是可以借機跟歐陽希夷這一個老頭交流交流。現在對于徐子陵來說,收得這一個黃山逸民遠遠比追求尚大美人要來得迫切。

“這個尚秀芳是不是很像她娘親?”徐子陵試探歐陽希夷的口風問。

“太像了。”歐陽希夷用力點頭。

“她母親是不是叫做明月?”徐子陵又問。

“你怎麼知道?”歐陽希夷奇道:“你也聽說過她娘親明月的大名嗎?”

“沒呢。”徐子陵搖頭,他的表情讓歐陽希夷差一點沒有抓狂。

“你不聽說過如何知道?”歐陽希夷差一點沒有把徐子陵整個拎起來,低聲問。

“猜的。”徐子陵言左右而顧其他,一臉神秘的感歎道:“想不到還真讓我猜著了啊!明月,這個名字好!”

“她人更好。”歐陽希夷一聽,又微微歎息,道:“可惜……”

正當兩個人在竊竊私語的時候,忽然大家都看了過來,因為尚秀芳正向徐子陵問話,可是此時大家才發現席中還有兩個人無視尚秀芳驚若天人的絕世容顏,竟然在自顧小聲說話,甚至直到尚大家問話,還不知道發生怎麼一回事。

“妾身薄柳之姿,自知難入徐公子法眼。”尚秀芳淡淡的道:“不過徐公子不知有何開心之事正與歐陽前輩笑談,可否與大家分享一二呢?”

“沒什麼。”徐子陵完全無視眾人惡狠狠的眼光,微笑道:“我剛才正跟歐陽前輩說起一件趣事,我說我曾看過一只小老鼠拖著大花貓早底上走來走去,那只大花貓絲毫反抗不得。歐陽前輩他說不能相信,我正准備跟他解釋,所以才沒有聽到尚小姐你的問話。”

“他剛才根本就不是說這個。”玲瓏嬌拆穿徐子陵的老底,不過倒沒有說徐子陵正在與歐陽希夷討論尚秀芳的母親,給徐子陵留了一絲面子。

“想博得尚大家的關注可不能用如此手段。”王玄應冷笑道:“何況此等大話一拆便穿,徐公子莫非當人是三歲小孩子嗎?”

“王大公子也不相信小老鼠可以拖著大花貓在地上走嗎?”徐子陵奇問道:“以王大公子您的才學見識沒理由不知道這事是完全有可能的啊?哎,大家都不相信嗎?尚小姐也不相信嗎?”

“妾身見識淺薄,不明所以,還望徐公子為大家揭開心底迷團。”尚秀芳微微一笑,道。

“聽說白馬寺門前有一對白馬,故名白馬寺。”徐子陵忽然左言于其它道:“白馬寺門聯上寫著,白馬是馬,白馬非馬。”

“你到底想說什麼?”玲瓏嬌一點兒也聽不明白,倒是尚秀芳聽了神色微微一動,似有所悟。

“我想說的是。”徐子陵微笑道:“小老鼠名鼠,小老鼠非鼠。這一個叫做小老鼠有能拖著大花貓在地上走來走去的,只不過是一個叫做小老鼠的小孩子罷了,難道這也不可能嗎?哎,大家用這樣的眼光看著我干嗎?我難道說的不通?”

“狡辯。”尚秀芳微微一笑,檀口中輕吐兩個冰玉般的字來,似嗔還喜。

“同意。”玲瓏嬌那冷漠的臉也微有解凍,忍不住哼哼道。

而眾人則射出各種神色的目光,有驚歎,有好奇,有崇拜,有嫉妒,有仇恨,有怨毒。

特別以王玄應王玄恕兩兄弟表現得最為特出,哥哥恨不得一口把徐子陵咬死,撕裂,再就著鮮血大口大口地吞了這一個搶了自己風頭的徐公子。而弟弟則相反,王玄恕眼中盡是崇拜的星光,差一點就沒有站起來歡呼,大叫偶像。
第三百五十五章 驚世之才

  “久聞徐公子大才,于天津橋上辯得河南狂士鄭石如如此有才之士也啞口無言,妾身佩服。”尚秀芳一開口,就燃起了一直對徐子陵虎視眈眈的對手那心中的怒火。

“徐公子如此大才,想必自己也能對得出那個絕對的下聯。”王玄應冷笑道:“不如我們歡迎徐公子用自己的方式來對一個,好不好?”王玄應一開口,王弘烈、王行本、宋蒙秋等人無不拍手呼應,為了使徐子陵他難堪出丑,顯然他們是‘有備而來’,不把徐子陵在尚秀芳面前搞臭就誓不罷休了。

“呵呵,我自小抒乞討為生,不曾讀書認字,如何能對得如此絕對。”徐子陵先讓他們得意三秒鍾。

“ ‘一鄉二里三夫子,不識四書五經六藝,竟然教七八九子,十分大膽’,此對極難,除卻徐公子原來那個‘十室九貧,湊得八兩七錢六分五毫四厘,尚且三分二意,一等下流!’這一句之外,妾身也曾苦思良久,不曾對得下聯。”尚秀芳有意幫徐子陵解圍道:“大公子有絕句應對,妾身倒願意聆聽大作。”

“還是由大才無比辯才無雙的徐公子來對吧!”王玄應大聲嘲諷道:“當時徐公子曾給河南狂士一個超大的鼓舞,可惜河南狂士非徐公子可比,今天我們也來給徐公子一個大大的鼓舞,讓徐公子再露兩手如何?大家的掌聲再熱烈些好嗎?”

“啊,大公子有些興趣。”徐子陵笑道:“那本人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喂,你行不行?”玲瓏嬌在桌子底下用小手輕捅了下徐子陵,唇角不動,一絲聲音傳入徐子陵的耳中,微帶焦惶地道:“你可不是死撐啊?”

“請尚小姐任意出一個題目類型,然後我來以些類型的句子作對答如何?”徐子陵一開口,還請尚秀芳出題目類型,簡直差點沒有讓大家聽傻了眼。徐子陵趁他們民楞。一邊給玲瓏嬌一個放心的眼神,一邊悄悄地自桌下伸手過去拉她的小手,不過很快讓她微紅著小臉掙開了。

“徐公子果然有才有膽,妾身佩服。”尚秀芳大贊道:“妾身一生奔波,半生飄泊于路途,請徐公子以此為題目試對如何?”

“我試試。”徐子陵站起來,裝模作樣地走了兩步,又老氣橫秋地咳一下,看了看正恨不得看他失敗的王玄應王大公子。微微一笑道:“我度對如下:‘十里九曲八迂回,路經七峰六嶺五峽,足涉過四三二水,一路漫長。’不知尚小姐覺得可行否?合意否?”

“好對。”歐陽希夷大笑如雷,雙掌互擊如震。大吼道:“好小子,有你的。”

王玄應等人一聽,個個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反應是好。

王玄恕則一躍而起,歡聲雷動,仿佛剛才作出妙對的正是他一般。激動得滿臉通紅。

“徐公子大才妾身早聞。”尚秀芳忽然明眸一轉,又出了一個難題,讓王玄應等人喜出望外,道:“妾身所到之外,皆乘車馬,請徐公子再作以車馬作一對如何?唔。這回不如給徐公子增加一點難度,把那個妙對順過來對,徐公子你看如何?”

“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徐子陵故意可憐兮兮地歎息道:“不過既然尚小姐有命,那我就再說一個好了,尚小姐試聽:‘一車二輪三馬駒,揚鞭四街五巷六道,沿途下七八九人,十分輕松!’”

眾人一下子又傻了眼。

玲瓏嬌此時卻看得小臉微紅,目中似乎頗帶喜意,她想不到徐子陵如此才思敏捷,如此反應驚人。出口妙對,怎麼也難他不得。如此美哉啊少年。如何不討人喜歡?

“以妾身為題。”尚秀芳聽了眼眸光芒閃動。口中卻不依不饒,再次出題道:“請徐公子以妾身或者女子以題,作一個妙對,如何?”

“尚小姐本人可不敢褻瀆。”徐子陵微微一笑道:“不過想聽聽本人的胡言亂語也無妨,有對如下:‘十女九貞八烈婦,掃眉七才六慧五淑,若娶得四三二仕,一生何求?’”

“……”眾人無語。

如果說一個題目馬上答出來,那還可以說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可是接二連三不同的任意提問,任意應對,竟然都能隨口而答,還對答得似乎很是工整,這,還有什麼辦法?

“徐公子……”尚秀芳一開口,徐子陵就怪叫起來了,道:“你還來?你以我是什麼啊?我的腦汁都快讓你榨干了,再問下去我可要丟丑了!”

“最後一個。”尚秀芳微微一笑,那嬌顏讓廳中黯然失色,讓眾人神魂顛倒,道:“請徐公子以自己或者文人以題,再對一聯,如果徐子陵能再對上,那麼妾身願為徐公子獨唱一曲以償,徐公子意下如何?”

這一下,徐子陵不讓她擺上台都不行了。

因為若不為那獨唱一曲,就是與獨處一小會兒,也會讓眾人嫉妒得生紅眼病。

“近來很多仇家找我算帳。”徐子陵打個哈哈拒絕道:“怕是沒有機會去見尚小姐呢!”眾人一聽,皆露出‘算你識做’的表情。不過尚秀芳聽卻沒有很失望的樣子,又輕笑起來,聲音如擊罄漱玉般笑道:“徐公子貴人事忙沒有空閑主罷了,只是對聯還是得對上的,大家說是不是?”

“是。”

“當然!”

“同意!”眾人雖然不願徐子陵又顯威風,不過對于美人的問話,那肯定是爭先恐後地回應道。

“最後一個了。”徐子陵坐回座位,微呷一口清茶,那手偷偷地自桌子底下伸過去,再想拉玲瓏嬌的小手,不過反倒讓反應極為敏捷的一玲瓏嬌嗔怪地打了一下。

不過雖然她的小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似乎根本就沒有什麼發生什麼事似的的那般自然,不過眼睛里卻充滿了得意。她甚至還沖徐子陵微皺了一下小鼻子。做了個鬼臉,極快,于眾人不察之間。

“‘一文二頌三賦詩,不顧四時五節六氣,寒窗讀七八九月,十行進境。’”徐子陵微笑道:“好了,我說得口水也干了,下面輪到你們說,我來聽了。否則我非給大家折騰死不可!”

“徐大哥真威風!”王玄恕激動得簡直無以倫比,他禁不住拿了杯子過來跟徐子陵干了一杯,英挺的俊臉在發燒,先看了眾人一眼,發現大家沒注意。于是小聲對徐子陵道:“徐大哥什麼時候也教兩手過我,讓我也威風威風,好不好?”

“我能說不好嗎?”徐子陵大笑,拍拍他的肩膀,差點沒有開心得讓王玄恕打起跟斗來。這一切,都讓一直不動聲色的王世充看在眼里。他眼中有光芒一閃,微有寒意,不過一見徐子陵看過來,連忙舉杯笑道:“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才的徐公子,如此驚世之才,本公佩服。這一杯警種敬徐公子你,干了!”

“不敢。”徐子陵淡淡一笑,舉杯還禮道:“尚書大人過獎了。”

王玄應因為讓徐子陵的反應打亂了陣腳,好了陣子才漸漸回過神來。

一看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徐子陵的身上,而作為主人長子謫孫的自己卻無人理會,不由心中更氣,站起來向徐子陵舉杯,明是敬酒,卻借機發難地哼道:“我也來敬徐公子!徐公子大才,不知對藝樂方面又涉獵多少呢?”

“啊,不曾懂得。”徐子陵淡笑道:“我乃粗俗之人,不曾學過什麼禮樂射仆。對于音樂方面幾乎一無所知。用一句話就可以准確地形容我在音樂上的水平,那就是七竅之中通了六竅!”

“如此厲害?”玲瓏嬌沒有聽出徐子陵語中的意思,歪過小腦袋上下打量一下,道:“七竅通了六竅?你有那麼厲害嗎?”

“當然,”徐子陵得意洋洋地道:“我絕對是七竅之內通了六竅,還剩下就是,一竅不能!”

早就徐子陵說七竅通了六竅的時候,尚秀芳就禁不住微微掩起小香唇忍俊不住而笑了。當她看見徐子陵與玲瓏嬌的有趣問答,更是笑得不止,連那柔弱的香肩,都笑得微微顫抖。

“徐公子絲毫不能音律,也來參加尚大家的歌舞?那不是鴨子聽雷,不明所以?”王玄應終于抓到了徐子陵的弱點,他急急將它擴展到無限大,讓它暴露在世人的面前。特別,是暴露在那個尚秀芳的面前,相信沒有誰會喜歡完全沒有共鳴而裝腔作勢附弄風雅的人。

如果徐子陵不懂得音樂也來這里聽曲,那麼他就是一肚草料而故作高雅,相信尚秀芳絕對不會對他有什麼好感的。

“我來赴宴主要是為了吃。”徐子陵呵呵笑道:“我不像大公子那麼高雅,我舊說過,我是個只懂血腥殺戮的粗人。大公子想必在音律上有相當的造詣,我們歡迎大公子表演一個節目怎麼樣?來剛才大公子發動大家給我鼓勁,大家沒理由不給他也鼓勵鼓勵的!”

徐子陵帶著拍掌,本來除了王玄恕之外沒有敢拍手跟隨的,可是尚秀芳忽然也輕拍小手,帶點期待地看向王玄應,這一下可好了,大家那暴風驟雨般的掌聲就響起來了。

王玄應卻沒有大家想像中那麼感動,相反,他的臉色似乎並不是太好。

樣子更像一個在暴風雨中無處藏身的小雞。
第三百五十六章 事有驚變

  “大公子近日操勞過度,身體不適。”宋蒙秋站起來向尚秀芳抱拳致禮道:“如果尚大家不嫌棄,本人代大公子作一劍舞,不知尚大家意下如何?”

“‘操勞’過度是吧?”徐子陵一聽,即大笑而對王玄應道:“大公子抱病出席,真是難得,難得。宋將軍有心獻舞,誰能拒絕?不過可稍竭一下,門外似有人欲進稟告,若是軍情,如何能怠慢?何不先等尚書大人處理過正事再來歌舞呢?”

徐子陵一開口,眾人才發現廳外多了一個士兵,正傻楞楞地看著尚秀芳,整個人把前來稟報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何事?”王世充站起來輕喝一聲。

“張鎮周將軍的……”那個士兵讓王世充的威嚴嚇了一大跳,才如夢初醒,結結巴巴稟報,不過剛一沖口而出,又覺得不妥,于是連忙住口不語,拿眼睛去看王世充,生怕他怪責下來。

“子陵。”王世充向徐子陵招手道:“來與我一起聽聽細節。尚大家請見諒,軍戎生涯粗卑,不敢驚擾尚大家冰心,請稍安坐,本公與徐公子去去就來。”

尚秀芳聽了連忙謙讓。

徐子陵朝歐陽希夷使了個眼色,後者微微點頭,表示明白。

玲瓏嬌此時卻忽然帶點擔心地看向徐子陵,不過眼中那光芒一閃而沒。小臉又再度恢複到原來的冷漠無情之中去。

徐子陵離座而起,與王世充一起到另一邊的偏廳去聽取軍情要聞。廳里眾人則稍一騷動,但隨即讓尚秀芳的氣質所引,紛紛又自外的軍情中脫離開來,再暢談起***來。就連死里逃生逃過一劫的王玄應,此時也變得活躍起來。

“尚大家請見諒。”王玄應向尚秀芳抱拳致禮道:“近日偶感風寒,咳咳……本公子醉心歌舞已久,極喜婀娜多姿的美人纖舞,對傳說中可以于掌中輕舞的趙飛燕一直感傷于懷。引以為終生之憾,不過但見尚大家的歌舞之後,此憾再無剩余……”

王玄應洋洋洋灑灑,對尚秀芳進行了之前就准備好的長篇大論的贊美。

“妾身與漢宮飛燕相比,不足而言。”誰不知尚秀芳卻並不太領情,不過她越是此般模樣,就讓人更覺得珍貴難得,難發心生愛慕之情。尚秀芳那明眸一剪,長睫微關,輕淡地道:“漢宮飛燕之舞,卓絕高明,其匠心巧意,獨創纖掌飛舞,其輕如蓮,其形似柳。其神似風,其意如夢,觀者無不感染其中,而妾身之舞,乃不過順應潮流之舉,其中大多歌舞來自于胡人之曲舞,拾人牙惠,無絲毫創意,不敢言喻!”

“尚大家歌舞冠絕天下,誰人不識?豈能太過謙!”王玄應又笑問:“本公子對燕樂潮流深喜,只是不知其中萬一。望尚大家為我們解惑。”

“大公子所言極是。”宋蒙秋此時歸座,也附合王玄應道:“請尚大家微開金口。解大家心中之惑。”

“既然如此,那麼妾身獻丑了。”尚秀芳隨口答道:“所謂潮流。就是以新為美,以奇為佳。胡樂本身未必勝過我們中土源遠流長的音樂,但卻可供我們借鑒。如天竺、龜茲、疏勒、安國、高麗、高昌和康國的音樂都各有特色異采,尤以龜茲樂境界最高。在妝朝齊、周時傳入,便出現不少把胡樂變化改編成帶有濃厚外族色彩的佳作。”

她以天下第一舞姬的身份說出內行的話,登時惹起大家一陣由衷贊美之聲。

玲瓏嬌乃龜茲人,見尚秀芳對自己族人的音樂評價甚高,大生好感。

宋蒙秋一聽,忽然把目光轉向大廳外,王世充與徐子陵兩人大步而入,而原來那個士兵則不知所蹤了。

“咳咳……”王世充微咳一聲,壓底聲線,道:“尚小姐請見諒,本公招待不周,甚是抱歉,大家繼續喝酒取樂,不必為我等小事擔憂,有徐公子在此,天下大事可定。”

“尚書大人過獎。”徐子陵微微一笑,並沒有回到座位上坐定,而只是與歐陽希夷又打了一個眼色,然後向尚秀芳微微致意道:“尚小姐暫坐,本人有瑣事要離開一陣,尚小姐見諒。”說完,也不等尚秀芳回答,便飄然離去。

“好小子,總是神出鬼沒的。”歐陽希夷大笑,頭轉向正杏目異彩漣漣瞧著徐子陵離去的玲瓏嬌處,神色微沉問道:“小姑娘聽了小姐的話似有所感,不知是哪里人?以小姑娘如此身段,依照老夫看來,小姑娘也像是個樂舞的一流高手呢!”

“前輩過獎。”玲瓏嬌連忙施禮道:“奴家雖是龜茲人,但對樂舞只是九流低手,不敢在尚小姐此等行家面前提及歌舞二字!”她的說話頗帶謙遜之意,而且似乎不太願意在這個話題上多談自身。

“哎呀。”尚秀芳微微動容輕笑道:“原來這位姐姐是以曲舞稱著的龜茲人,真想不到呢!幸好妾身沒有過份班門弄斧,否則就會惹得姐姐見笑了。”

尚秀芳的動容輕笑讓歐陽希夷又一陣輕微歎息,良久,才從黯然的回憶掙紮出來,接口又向玲瓏嬌道:“聽說貴國有種吹管樂器叫篳篥,以木或竹制成,上有九個按指孔,管口處插有蘆哨,音色嘹亮淒怨,在草原上吹奏又如泣如訴,頓挫抑揚,圓轉不斷。不知小姑娘可懂得吹奏?”

此時的廳門外,依然空無一人出現,徐子陵一去不複返。

玲瓏嬌不知在想什麼,似乎有些心事,正要回答。但旋又搖頭道:“晚輩不懂。”

“徐公子不在自然不懂。”楊公卿乃老江湖,只看玲瓏嬌的神情,便知內情。他微笑道:“徐公子若是回來了,肯定玲瓏嬌姑娘合奏一曲便懂得了,哈哈!”

眾人聽得真切,一看玲瓏嬌小臉飛紅,無地自容,個個都隨著哈哈大笑起來。

“尚大家。”楊公卿岔開話題。去問尚秀芳道:“近百年來,自外域傳入的樂器,不知凡幾,除夷老剛才所說的外,廣為流傳者尚有琵琶、五弦、笙篌、笛、胡茄、角、羯鼓等,秀芳大家認為比之我們的琴、瑟、笙、鍾、方響、拍板分別在什麼地方呢?”

“楊將軍太客氣了。”尚秀芳謙虛道:“妾身在眾位高雅名士之前,如何當得大家之稱。不過楊大將軍問起。妾身試言一二。大抵一種樂器的產生,均在某一程度反映該民族的生活習慣和特性。西域各民族大都過著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更由于苦寒之地特稀材寡,也因而影響到樂器的形制。外域的諸多樂器,首先要攜帶方便,故形體較小;其次是由于多在荒野曠地吹奏,故響亮清越,音可遠傳。比之我國形體大而不便、古意罄然,變化卻少的樂器。便顯得特別新鮮活潑和狂野。”

眾人一聽,深覺尚秀芳不愧為天下第一舞姬之名,見識的確卓識過人。

正當大家熱掌如潮時,一人急射而來,直撲大廳。

“世充兄。”來人赫然便是可風道人,只見他滿頭散發,一身羊道袍處處破裂,隱隱然還有血跡滲出,讓眾人錯愕不已。可風道人一進大廳,便狂噴出一口鮮血。身形搖搖欲墜幾欲倒地,但他強撐著大喊道:“有……有刺客。快走!”

眾人一聽,大亂。

歐陽希夷一震面前之桌,將面前那張紫檀木的案桌震得四碎,挾著一大片酒菜碗碟木屑之類,拋向半空。

他那雄偉高大身軀如山般撲出,擋在王世充與尚秀芳兩人的面前,腰中的巨劍擎于那虎臂之間,如雷般大喝道:“大家不要亂,尚書大人和尚小姐!”

“就憑你!”一聲冷笑如針般刺入耳鼓,一人自屋頂上震開瓦片梁簷而下。在泥塵滾滾木石四飛之中,那人如巨雕般撲下,雙手帶著漫天黑光,似乎絲毫也不懼歐陽希夷的巨劍雷霆重斬,把手中的黑光與巨劍互轟在一起,發出震天的巨響。

與此同時,無聲無息之間,一只巨大得直徑達五尺外開的圓形大鐵鈸,鋒沿處密布利齒,于廳外以極高速斬殺而來,畫出一道美妙又恐怖的弧線,以驚人的就事陀螺急轉而至。等眾人發現,已經是太遲,那仿佛連空間也可以割裂的飛鈸勢如破竹地斬殺而進。

更讓人心膽俱裂的是。

一個黑影飄飄而下,仿佛從天而降,以驚人的高速和駭人准確度降落在橫向疾飛的圓鈸上,足尖點正圓鈸核心處,像仙人騰云駕霧般乘著旋鈸飛來,令人歎為觀止又心膽俱裂。

與之前黑光相拼之後的歐陽希夷,身形不退,但縱如山般沉穩的虎軀,也禁不住微微一晃。

而與他相拼的那人,手中的黑光盡散,化作一條齊眉之棍,隨著身形倒射于牆。不過此人功力也極之渾厚,以棍點牆,隨手把歐陽希夷的儔劍罡用榻卸在身後的牆壁之上。‘轟’一聲,牆壁崩塌,轉眼間,他又有若烏蟒出洞一般,配合著那個踏鈸飛來的超強高手夾擊向歐陽希夷。

一道金光于大廳之後射了出來,不過卻非迎向那個踏鈸飛來的超絕高手,也不是迎向烏蟒出洞般的黑衣人,而是與此時于廳外不知何時已經進來的一人手中的那碧玉杖相擊在一起。

那碧玉杖輕顫,卻震得那道長虹般地金光點點破碎,露出手握井中月的徐子陵來。

刀杖相交,一震之下,徐子陵整個人倒射在廳堂之中的支柱之上,把那一人合抱不過的巨大石柱半個撞崩掉,石粉漫天。不過那使碧玉杖之人也微微一滯,停竭不前,甚至還極輕微地咳嗽了兩下。眾人此時才回轉過神來,紛紛刀劍齊出,保護王世充與尚秀芳。

歐陽希夷巨劍斬空,劍氣如罡,硬憾那極速飛斬而來的飛鈸。不過飛鈸之人那人渾身忽然湧現一片碧波般的真氣,刹那間將整個大廳化作大海之濱,掀起驚濤駭浪,有誓要將全部人淹沒其中之意。

另一邊,那個使齊眉棍的黑衣人把手中之棍化作噬人烏蟒,順波而來,惡狠狠地噬向歐陽希夷。

廳外此時風聲雷動,一柄開山巨斧勢不可擋地威烈重斬向正急急救援而去的徐子陵那後心之處,顯示出其早已蓄勢以謀久矣。
第三百五十七章 衛護美人

  此時的歐陽希夷已經成為了王世充這一方的堡壘,敵人一旦將他突破,那麼眾人必暴露于對方的無情攻擊之下。

“好膽。”楊公卿怒吼,揮劍上前,力助分身無暇的歐陽希夷抵禦那個巨速而來的飛鈸,如果讓這一個飛鈸斬中歐陽希夷,那麼戰斗未完也可以宣布結束。另一邊,一直默不作聲的陳長林也爆發渾身氣勁,把一個古怪的鐵錨甩出,與楊公卿共禦那個恐怖的飛鈸。

王世充還好點,雖然面帶懼容,但尤站在歐陽希夷身後不退。

王玄應,王弘烈、王行本等人卻紛紛自顧逃避躲閃,置尚秀芳這一個弱女子于危難而不顧。玲瓏嬌身形一扭,如跳舞般翩翩一旋,轉到此時微帶驚容的尚秀芳面前,掏出一對小巧尖長的雙刃,幫她抵禦著洶湧而來的有若滔天巨浪般的氣勁。

王玄恕拔劍邊斬,將飛擊而來的雜物劈開,不過整個人卻在那巨浪般的氣勁中身不由己地向後滑行,雙足之下,木質地板龜裂爆破。他拼命掙紮,卻奈何對手的氣勁太大,如城牆般壓來,迫使得他不得不連連重挫而退。

如果不是有歐陽希夷山一般庇護著眾人,相信眾人早就讓來者那驚天巨浪般的氣勁淹沒。

“戰神。”徐子陵暴吼,身體爆發出比太陽還有熾烈的金光,反手一刀,硬接那柄來勢洶洶的開山巨斧。

這不是他的對手,他的對手是那個使用碧玉杖的老婦,如果讓迫近王王世充,那麼一切都會結束,徐子陵需要急急救援。絕對不能讓這一個不是真正對手的人纏住,哪怕是片刻。刀斧相交,那開山巨斧重重斬下,徐子陵如斷線風箏一般飄飛,飄在那個使用碧玉杖的老婦頭頂。

此時,歐陽希夷的劍罡才與踏鈸而來的那個人的碧波真氣互撼。

無聲無息。

歐陽希夷忽然棄劍轉身,彎下巨大魁梧的虎腰,將尚秀芳護在身下。一個渾圓的氣勁自他的身上轉移到尚秀芳的身上,護佑著正不知如何是好的她。歐陽希夷彎成魁梧的身軀。雙巨掌虛空環抱,護佑著那個渾圓氣勁之內的尚秀芳。

在一刹之後,大廳之間發生了極大的爆炸,歐陽希夷整個山一般雄壯的身軀也抵擋不住。只能用手護著渾圓氣勁里面的尚秀芳,由那強大的沖擊力一路震滑向大廳的角落處。

他整個後背讓亂流的真氣沖擊,爆射出千百道血箭,血灑一路,斑斑腥紅,觸目驚心。

玲瓏嬌身形一滑,拉著王世充急速退後。

她的身法妙曼無雙。在大廳紛飛爆炸起的物品中如魚得水地穿行,連她拉扯的王世充也無一損傷。

而空中那個踏鈸而來與歐陽希夷互憾的人則同時震飛半空,臉上的蒙面黑布如蝶片片飛散。露出一張嫩滑紅潤卻又須發俱白的老臉來,正是南海仙翁晁公錯。

他身邊的那個使齊眉棍的黑衣人,正是齊眉棍梅天。他手中的棍子化作漫天烏影,掃得幾個強行支撐的大將七零八落,又一棍如毒龍出洞,直追王世充而去。

廳外又有兩人射入,一個面色微微蒼白,似是真氣透支過度,精神微帶萎頓,不過他手中的長劍卻如天瀑飛降。劍氣三尺,直射向徐子陵的後心處。顯示出超強的劍術,與使碧玉杖的老婦一起夾擊神威大現正打得熱鬧的徐子陵。

另一個赤手空拳,卻快若閃電,搶攻向那似舞似游般不住後退的玲瓏嬌。

碧玉杖又一次與井中月刀相交,徐子陵身上的金光一黯。

飛射半空,一把巨大無比的斬馬刀如瘋虎般破空而出,帶著一種傲視天下睥睨眾生的霸氣,以某種一往無後的全攻之勢,重斬向那個使劍的超級高手。刀劍相交,徐子陵身上數次鮮血飛濺,整個人又一彈,飛射向大廳另一邊的南海仙翁晁公錯。

晁公錯大喝如雷,重拳出擊,連環如綿,暴風驟雨般轟在徐子陵的斬馬刀之上。

徐子陵微哼一聲,聲音中充滿難禁的痛楚,不過那把斬馬刀重新化作瘋狂之虎,強行破開拳網,反年向晁公錯的胸口。如此霸道的一往無後的瘋狂攻擊,就連擁有一甲子功夫的晁公錯也不禁後退避讓,因為在那種瘋狂得完全無禦的攻擊之下,如果任意一方不退讓,勢必就是兩敗俱傷之局。

此時的可風道長在地上彈起,一記拂塵抵住了王世充面前的棍影,同時在口中大吼道:“大人退後!”

王世充聞言,果然轉身疾退。

不過他風一轉身,一把拂塵和一支齊眉棍齊齊轟在他的後心和頭頂之上,讓王世充頭爆骨裂,噴血如泉。

一鈸斬空,撕天裂地。

圓鈸本身旋轉的特性和鋒利的齒沿,特別在超級強手的射擊之下,實有無堅不摧和莫可抗禦之勢。楊公卿和長劍一碰即折,片片碎裂激射,陳長林的巨大鐵錨也讓那圓鈸一斬為二。火星爆射中,陳長林與楊公卿兩敗俱傷人如遭雷殛,齊齊震倒翻摔在地上。

那圓鈸勢如破竹地自兩人的中間斬過,擦著歐陽希夷的身側,帶著一道血光,斬入大廳屏風之後,把後者撕成千萬碎片,挾著萬千碎片,又斬入屏風後面的牆壁之內,轟一聲,整個圓鈸破牆而沒,穿透而過。那牆壁震得泥沙牆皮剝落紛紛,中間有一道巨大的裂口,有如驚呆之人那不能合攏的嘴巴一般。

王玄應傻呆呆地張著不能合攏的嘴巴看著,整個人都傻楞住了。

王弘烈、王行本兩個拼命扯著他,就像扯著一個木偶一般,硬生生地把他拖走。

玲瓏嬌雙刃破空,身形星彈丸投。與那個赤手空拳的高大漢子戰在一起,正打得不可開交。王玄恕一看父親受襲,急去救援,不過遠處有一支利箭,如果毒龍之牙,藏在剛才那個圓鈸遲到的聲音里,悄無聲息地迫近,直射向王玄恕的後心。

那個宋蒙秋奮身想去救援,誰不知卻讓那個使用開山巨斧的大漢打得節節後退。

徐子陵一人敵住那個使用碧玉杖的老婦。南海仙翁晁公錯,還有那個使劍的超絕高手。那人與徐子陵對擊一劍之後,面是的簡易化妝四飛。露出獨孤閥主獨孤峰的真實面容來。在劍如驚瀑的獨孤峰與使用披風杖法的尤楚紅,還有南海仙翁晁公錯碧波真氣的夾擊之下,徐子陵的壓力空前巨大。

身上的金光一黯再黯,再無複之前的光華。

口鼻之內,開始有點點的鮮血飛灑,可是來不及飛灑出來,就讓三人那渾厚無匹的真氣絞成血霧。徐子陵雙刀在手。霸刀六十四式開天劈地,每擊,必與敵作兩敗俱傷的拼命之擊,三人雖然實力遠勝,但在徐子陵這種亡命困獸之斗下,卻無可奈何。

“拒。”一只巨大的虎臂伸了過來,將那支怒嘯而來的利矢緊緊抓握。

血,滴滴灑灑,那只大手手中,有一串鮮紅的血珠在垂跳。

是歐陽希夷,他一身浴血,就有如一頭垂死的老獅子。

他雖然一身鮮血淋漓,不過仍然昂首而立,雄渾如山。

他大手一揮,將王玄恕護在自己的身下,同時大喝道:“看著尚小姐!”大吼聲中,歐陽希夷虎臂長舒暴擊。轟向那個齊眉棍梅天和叛徒可風道人的後心。而王世充,則早就頭爆血流,身受重傷倒在地上。王玄恕看得心膽俱裂,不顧得身邊的尚秀芳根本不會武功,急急沖過去想搶抱起王世充。

“得手了。”尤楚紅一看王世充那樣子,知道已經成事,微咳一下,碧玉杖向徐子陵連抽三杖,打得徐子陵翻滾不息,重砸在大廳之頂,整個大廳也受不了如此猛烈的撞擊,徐子陵在南海仙翁晁公錯趕到之前,已經整個人飛了出去。“峰兒,霸兒,走。”

尤楚紅手中的碧玉杖一收,一閃身消失于大廳之中,仿佛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一般。

如果不是極遠處又傳來幾聲輕微的咳嗽,眾人還真不敢相信那個老婦就是以披風杖法和哮喘病同樣名揚天下的尤楚紅,使劍的正是獨孤閥主獨孤峰,剛才就是他消耗出極大的真元擲出飛鈸來擾亂廳內眾人,否則還不會讓他們一下子偷襲成功。

獨孤峰伸指連彈,襲向王玄恕,又一劍挑飛玲瓏嬌的左手之刃,著尤不肯離開的獨孤霸急急射出大廳。

天空中,有人暴吼:“降伏!”

渾身金光有若神明的徐子陵雙手結印,硬生生將南海仙翁重震在地面之上,又借反震之力,重重地轟向獨孤和獨孤峰。徐子陵閃電般自兩個人的中間穿過,又急急射向正獨力抵抗著齊眉棍梅天和可風道人的歐陽希夷,他身上的鮮血激射,不過讓那金光化作血霧,染得身上一片金紅。

獨孤峰微哼,臉上那蒼白之色又重幾分。

他手中的長劍龜裂如蛛絲四漫,這是剛才徐子陵借南海仙翁晁公錯真氣重震的結果。相比之下,獨孤霸則要弱上很多,他一口鮮血噴出,腳步一個踉蹌,幾乎倒地。獨孤峰連忙一手拉住,將手中的長劍激碎成千百劍屑射出,將周圍才聞訊而來的士兵們射倒。

兩人急急飛射,越過大院的空地,躍過高高的圍牆而去。

圍攻上來的士兵,讓獨孤峰隨手以三尺的無儔劍氣所斬殺當場,絲毫阻止不得。

大廳之內,徐子陵渾身金光大作,他一拳迫退齊眉棍梅天,再滑過短距離的地面,站在正嚇得有些微顫不知如何的尚秀芳面前,大吼道:“不要動。”

南海仙翁晁公錯本來也想撤離,不過一看徐子陵擋在不會武功的尚秀芳面前,不由喜出望外。

趁著如此天賜良機,他運起全部的碧波真氣,如躍波之鯨,挾著驚濤駭浪,重轟而下。拳未至,已經壓得徐子陵雙腳入地。徐子陵此時逃脫不得,只好一手護著尚秀芳,另一只手飛快地做著一種不同姿勢又極其玄奧的手印,最後化成金色蓮花般的結印,迎向全力攻下的晁公錯。

尚秀芳一看頭頂府沖而下的晁公錯那猙獰可怖的面孔,不由尖叫一聲。

但她很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聲音連她自己也聽得弱不可聞,飄飄渺渺。在徐子陵的身上,有一種淡淡的真氣浮現。它能把一切東西都懸浮起來,包括尚秀芳自己,還有泥沙,飄灑的鮮血,地上折斷的刀劍,甚至聲音,一切一切東西都在他的那個淡淡的長生力場里懸浮著。

徐子陵一手護著尚秀芳的頭頂。

另一只手由蓮花結印化成掌,與晁公錯的碧波重拳迎擊在一起。
第三百五十八章 樂極生悲

  在晁公錯一浪接一浪一重勝一重的碧波巨潮之中。

徐子陵整個人不住地往下陷,刹那間已經雙膝入地,他另一只衛護著的尚秀芳頭頂的大手,雖然極力強撐,但也已經折彎如弓,迫得緩緩向下沉壓著,使尚秀芳她不得不也隨著彎下了身子。尚秀芳發現,徐子陵的口鼻和身體之中其實有不少的鮮血飛濺而出,不過還沒有來得及飄灑于空,就化作了血霧,再讓徐子陵的真氣凝聚以自己的胸前,形成一團翻騰不息的血球。

在徐子陵身體散發出金光中,顯得格外的詭異和鮮豔。

“血河。”徐子陵瘋狂發擊,將胸口處凝聚的血球,緩緩提升,逆攻向晁公錯。不過南海仙翁晁公錯對徐子陵這一擊卻不在乎,因為他深信這已經是對手的最後一擊。敵人的真氣已經幾乎消耗盡,身上的那些戰神真氣已經淡薄得幾不可察。

甚至他都不能凝聚足夠的戰神真氣來反擊,而用上另一種血河真氣。這一咱類似自己碧波真氣的血河真氣,所能造成的傷害,晁公錯無乎可以無視掉。他決定了,就與徐子陵最後一搏,以自己的傷,搏掉徐子陵的命。如果能夠殺死這一個實在太年輕的高手徐子陵,他願意付出相當的代價。

晁公錯凝起最大的功力,再不防禦,于自己最大的力量出手,准備一擊就使徐子陵從此陷入萬劫不複之境。無論自己日後的傷勢如何,只要徐子陵死掉,那就值得了。所以,打定了全力一擊搏殺對手的晁公錯。渾身湧現了第一次那麼強大的碧波真氣,聚于雙掌之上,如有實質,重劈而下。

他深信在這一擊之後,他原來失去的一切,包括名聲威望等等在內的東西,就會隨著對手的倒地而回複到他自己的身上。

只有這一招過後,那麼徐子陵必然讓他震碎五髒六腑而死。

晁公錯深信,一定會這樣。一定會!

所以,晁公錯一次催谷起全身最大最強的真氣,不再游斗纏擊。而是鋪天蓋地般喊殺而下。

齊眉棍梅天在牆壁上一彈,棍影漫天,罩向正在地上彈起還雙手震裂顫抖的楊公卿與陳長林,另一邊的甯蒙秋,讓那個使開山巨斧的符真打得簡直狼狽不堪,好幾次險象環生。

歐陽希夷重拳壓著可風道人,不過後者此時龍精虎猛。四處亂飛,一點兒也沒有受過傷創的樣子,想必之前的傷創根本就是假扮。

所以,一時之間,受創極重的歐陽希夷也戰他不下。

一支利箭又無聲無息射來,直射向抱著重創身死的王世充哭得眼淚如湧的王應恕。如果不是玲瓏嬌以雙刃旋轉挑飛,這一個二公子就要隨王世充一同魂歸西天了。玲瓏嬌挑飛利矢,雙刃微顫,一絲血紅自虎口處垂滴下來,直到雙刃尖處,滾滴下地面。

晁公錯得意得老臉扭曲,在這一擊之後,這個世上的強有力對手。就將少去一個人。

如果是別人,晁公錯還不會如此開心。可是這一個人是徐子陵,一個年輕得讓他嫉妒又強大得讓他心寒的對手。

正在晁公錯笑得最開心的時候。

在他的背後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蒼老得根本不知有多少年紀的老人。那個人苦眉苦眼,皺紋堆疊著皺紋,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不過他的出手去有如雷霆霹靂,枯老得骨瘦如柴的手,刹那間化作烏金之臂,如金剛震怒,重重一掌印在晁公錯的後背之上。

此時的晁公錯正准備向徐子陵全力一擊,這一個得意忘形的南海仙翁根本就沒有防禦,因為他的所有力量都攻擊。

他身體的碧波真氣在那個老人的一擊之下,竟然裂出兩邊,久久不能聚合。

之前晁公錯在笑,徐子陵也在笑,仿佛一個智者正在無聲嘲笑著一個想耍小聰明的傻冒。他身上的血河真氣爆發如球,越擴越大,于晁公錯驚恐錯鍔間,隨著徐子陵的反襲,轟上他的心坎,連受兩記重擊的晁公錯慘叫一聲,七竅滲血,那樣貌可怖之極,整個人在慘叫聲中,他作一條受傷的狂鯊,于大廳中橫沖直撞,隨後破牆而去。

在大廳之內,和那一直遠去的路上,灑滿了這個南海仙翁噴灑而出的斑斑血腥。

那個枯瘦老邁的老人也不追趕,只默默地飄落在徐子陵的身邊,微看了他一眼,伸手過去,將正在回氣調息的徐子陵自尚秀芳身邊拂開。

“他不是壞人。”尚秀芳一見這個老人出現,臉上露出如獲重釋的表情,不過一見他又向徐子陵動手,急急地攔阻道:“他是徐公子,正保護秀芳呢!公公您不要誤會!”

“算你有點良心。”徐子陵咳嗽兩聲,睜開眼睛,拉住歐陽希夷,極力揚聲道:“不要追了。”

剛才的齊眉棍梅天和可風道人剛才一見對方有超級高手出現相助,南海仙翁晁公錯受創而逃,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急忙撤離。

歐陽希夷雖然追擊了可風道人一掌,卻因為自己身受重傷,無心追趕。

那個使開山斧的符真,也棄斧而逃,宋蒙秋正欲追擊,三支利箭自遠處的牆頭射來,差一點沒有把他穿釘在地上。

接著聽到周圍一片大騷亂,人聲沸騰,不過這一切都掩蓋不住王玄恕的放聲痛哭。王玄恕抱著肝腦塗地氣絕身亡的王世充哭得死去活來,不過他的哥哥要,那個王玄應,卻越看越是歡喜,甚至雙手有些顫動,顯示出內心極之激動。

“哭什麼?”徐子陵邊笑邊咳,一絲紅意自咳嗽中于嘴角延漫而出。徐子陵此時幾乎要與歐陽希夷兩個人相互依持才能穩穩地站起來,不過他的聲音卻在大笑道:“傻瓜,你以為你父親真的死了嗎?”

“哈哈哈哈哈哈……”徐子陵話還沒有落,偏廳處傳來一陣大笑聲,一個士兵打扮的一人忽然閃現大廳之前,一邊揮手讓廳外的士兵安靜,又示意廳門口走廊處的樂師們不要驚恐亂跑,一邊大踏步走進廳來,他指著徐子陵哈哈大笑:“好計策,徐公子真是好計策。虧那個奸賊李密還有以殺得了本公……本公早就說過,有徐公子在此,萬事可定。”

這一個人正是剛才與徐子陵同時出外商議軍事的王世充。不過他此時換過了衣物,一身剛才那個進來報告軍情的士兵的衣服。

眾人才恍然大悟,原來徐子陵一早就與王世充有所安排,怪不得那個假的王世充回來之後都不怎麼說話。

而且王世充本身也有一身的武功,不可能那麼容易就讓齊眉棍梅天和可風道人偷襲,王玄應一看,馬上淚流滿地地撲上去,抱在王世充的腳下號啕大哭。其狀極哀。倒是王玄恕,一看自己的父親沒有死,自己哭了半天原來是是個假貨,不由那俊臉騰地紅了起來,急忙擦拭掉臉上的眼淚。

他帶點不好意思地走近徐子陵,簡直不敢去看徐子陵大笑望來的眼睛。

“哈哈,玄應我兒莫哭……”王世充正欲伏身抱起王玄應,誰不料在廳門口一名似乎死去多時的士兵忽然躍身而起,如同尸變一般,雙拳勢如奔雷一般轟在完全沒有防備的王世充那後心上。

王世充如遭雷殛,一口鮮血噴出,把王玄應的頭臉染個通紅。

“王公中計了。”那名士兵冷笑一聲,雙手爆起兩團粉末,灑在風中,再幾下星擲丸跳,在眾士兵來不及作任何反應之前,躍過牆頭飛走了。

“尚書大人!”眾人一見此等變故大驚失色。誰也想不到有虹吸管著,人人搶上,想急急救援王世充。

王世充在王玄應的懷中軟倒在地上,面如紫金,氣若游絲,嚇得王玄應一下子撒手,急急擺手道:“不關我的事,我不知道會這樣的,我不知道……”

“哈哈哈哈。”這回大笑的是徐子陵,他笑得前俯後仰,笑得眾人莫名其妙。

玲瓏嬌,尚秀芳,王玄恕,甚至歐陽希夷個個都看著他,可是徐子陵卻只大笑個不停,沒有任何地表示。

王世充這一回真正受襲倒地了,徐子陵他高興什麼呢?

“你是什麼意思?”宋蒙秋大喝道:“姓徐的,你到底在笑什麼?”

“一定是你害死了我爹!”王玄應趁機發難道:“來人哪,給姓徐的給我拿下!他是刺殺阿爹的凶手!”

“呵呵,”徐子陵一聽,忽然收住了笑意,變得莫名的嚴肅,哼道:“大公子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是大公子無憑無據,莫要血口噴人的好!”

“老子說的話就是憑證!”王玄應大吼道:“來人,給我上,拿下他,本公子重重有賞!”

“誰說他是刺客?”忽然有一個人問道,接著大步地自偏廳走出來,背負著雙手,邁著方步,神態淡然地向眾人點頭微笑。從人一看大奇,這個人也是王世充,再三定神去看,發現他還穿著酒席之前的衣服,身上的強者氣息隱現,正是真正的鄭國公王世充王大人。

“玄應不得對徐公子無禮。”王世充威嚴地大喝道:“玄應,你得向徐公子道歉!馬上!”

“要道歉也是蒙秋道歉!”宋蒙秋感動得一頭叩下去,連連叩頭,額頭印在地板上轟轟響,淚流滿面,低啞泣道:“尚書大人安然無恙,蒙秋真是太高興了……”

王世充見自己的愛將如此關心自己,禁不住哈哈大笑,又微伸手扶起宋蒙秋,溫聲道:“蒙秋將軍不必如此,本公有徐公子之策,加上有一點運氣,福大命大,李密小兒豈能奈我何?”

“尚書大人……”宋蒙秋再拜,副奴才的嘴臉,令人作嘔,眾人簡直不願意多看一眼這個小人。不過能跟他配一對的是王玄應,一聲‘阿爹’,又撲在王世充的腳下,抱著他的雙膝大哭起來,遠比剛才那場大哭更加悲傷百倍,看得弟弟王玄恕都替他臉紅。

正當大家拍手為徐子陵的計中計成功而慶賀的時候,那個榮蒙秋忽然臉上金光一閃,雙手揮灑出千百點星光,一下子將王世充籠罩其中。

這一下變故,又讓眾人一陣目瞪口呆。

當星光隱去,王世充胸口有把長匕首透胸而過,血染重衣。而那個宋蒙秋,則正以重掌印在王世充的頭頂之上。他一腳將王玄應踢飛,阻住向他搶攻而來的眾人,他的身形忽有骨節伸展的聲音,格格聲中,他變得極高大威武,頗有一種俯視天下的氣勢。
第三百五十九章 連環之計

  宋蒙秋的變化一下子讓人楞住了。

跟大家同席了好半天的宋蒙秋也是叛徒?甚至看上去根本就不是宋蒙秋本人,他是怎麼化妝成宋蒙秋混進來的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大家習慣地把目光投向徐子陵,希望他能解答。

“蒲山公如此大膽現身,就不怕我們圍攻?”徐子陵極力站直身形,沉聲低喝道。

那個宋蒙秋一陣陰柔的哈哈大笑,默認了徐子陵的說話。

“世充兄。”這一個化妝成宋蒙秋的蒲山公李密笑聲很陰森,不過他說話的聲音卻極是溫柔悅耳。他不答徐子陵的問話,也不理眾人緩緩迫上來的身形,只對臉色蒼白如紙,嘴唇烏黑如墨,手指顫抖無力的王世充微笑道:“愚弟來送世充兄最後一程了,世充兄走好。”

說完,他一甩手將王世充拋出。看了一眼正在歐陽希夷的扶持之下強撐著身子的徐子陵,對著正在咳嗽不止的後者微微一笑道:“徐公子大才,密今日得以見識。如果不是這個大公子如此心急拿人,密還真不會就如此容易得手。徐公子,密先行告辭,後會有期。”

他的手揮灑出星光點點,雙手一揚,將狂攻而上的楊公卿和陳長林輕易震退,再飛身于空,化成飛龍般的掠影。在他那一種奇特的陰柔笑聲中,他的雙腳飛舞如輪。連連踏碎十幾個士兵的腦袋,化作一道浮光劃空逝去。

“不要追了。”徐子陵極力揚聲喝道:“全力救治尚書大人!”

“還救治什麼!”王玄應一看那個胸口中了毒匕首七孔流血不止的王世充已經快斷氣了,馬上攔在眾人的面前。故作悲憤的大吼道:“姓徐地,你勾結外人謀害我爹,現在你們將他殺死了,還假惺惺什麼?”

以王玄應的心態,別說王世充差不多了,就是真的還沒死,他也得拖過這段時間,讓他失救而死。

“大哥。”王玄恕急紅了眼,大喝道:“你胡說些什麼?徐大哥是我們的人,你趕快讓開。讓大家看看阿爹的傷勢,不然就來不及了……”

“早就來不及了!”王玄應嘿嘿冷笑道:“玄恕。想不到勾結外人毒殺阿爹的事,你也有份。來人,把他們圍上,拿下。他們勾結外敵,刺殺了鄭國公。其罪可誅,你們誰能將他們拿下,賞千金,官升三級,叛徒一眾,死活不論!”

“是,大公子。”王弘烈、王行本聞歌知雅意,一聽現在准備改朝換代了,馬上拍起新主人的馬屁。威風凜凜地大喝一聲,吼道:“士兵們,聽我們指揮,拿下叛逆!”

“朗奉將軍又如何反應呢?”徐子陵忽然問起一直都不怎麼作聲的朗奉來。

“大公子是長子謫孫。如果尚書大人遇害,那麼本將願意聽大公子的吩咐。”朗奉一開口就讓王玄應一方歡呼不止,朗奉是軍中大將,雖然身份稍低于楊公卿,可是卻是洛陽鎮守,與楊公卿在外領兵根本不同,他在洛陽中說話的威力要遠勝楊公卿諸人。

“你們胡說。”王玄恕大吼道:“我們不是叛徒!我們沒有勾結外敵!這一定是徐大哥的計策,阿爹他一定沒有事,徐大哥,你說對不對?你說句話,說給他們聽聽,阿爹他沒有事!”

“他說一百句都沒有用,也不能死人活過來。”王玄應冷笑道:“玄恕,你看清楚,阿爹他已經死了!”

“降者不殺。”王弘烈、王行本等人大吼如雷,揮手讓廳外的士兵將大廳團團圍住。此時人聲沸騰,四處一片混亂,場面簡直亂到了極點。此時的尚秀芳,卻奇怪地發現,徐子陵沒有絲毫的懼然,反倒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仿佛現在正在追究叛徒一事的不是對方,而是他一般。

“朗奉將軍。”徐子陵忽然微笑地道:“你似乎還有什麼東西想說,是嗎?”

眾人一聽,都驚訝地看向朗奉。

莫非這一個朗奉是王世充化妝的?難怪他一天晚上都不說話,原來……

此時,就連王玄應也面有驚疑地神色,頗帶點驚懼和不安。王弘烈則與王行本兩個退後一步,正在偷偷地交換眼色,准備一見事情不對,就見風使舵,及時改變方向。

“各位。”朗奉死板的臉上忽然露出微微一笑,抱拳向四周道:“之前我說過,如果尚書大人遇害,那麼朗奉願意以大公子馬首是瞻,可是,如果尚書大人沒有遇害,末將自然是奉尚書大人的命令了。此處不是末將表達意見左右大家行動的地方,還是請尚書大人向大家發出指令吧!”

“什麼?”眾人一聽,大奇。

哪里還來一個尚書大人啊?如果這一個朗奉他不是王世充,哪里還有一個王世充啊?

莫非偏廳那里還有一個真的王世充?

大家一時之間都把目光投向偏廳,王弘烈更是搶著飛身射入偏廳,不過卻很快飛掠而來,疑道:“偏廳沒有人啊?”

“大家在找老夫麼?”大廳中忽然響起了王世充的聲音,此時,原本那個化妝成士兵再襲吐血倒地的王世充忽然緩緩地坐了起來,搖晃一下腦袋,又緩緩地站了起來,低聲歎道:“這一拳真是不好挨啊!本來想多躺一會兒休息休息的,誰知老夫只不過躺下來休息一會,誰知卻讓大家如此誤會。大家不要慌張,老夫還沒有死,這都是徐公子的計策。”

“你沒死……”王玄應的眼睛都快掉出來了。

“就快讓你這個不孝子氣死了!”王世充怒吼道:“老夫還沒有死,你就急急奪權。殘害兄弟手足,老夫的臉子都讓你這個不孝子丟光了!”

“你不是阿爹!”王玄應驚恐地道:“你不過是姓徐的安排的替身!”

“愚蠢。”王世充雷霆般大吼道:“如果不是這樣,安能引出最後的李密。連環之計,你不能分辯明白也就罷了,可是你竟然連自己的生父也認不得,何等愚蠢!來人,把這個不孝子給我關起來,沒有老夫吩咐,誰也不准把他放出來!”

“你……我……”王玄應此時簡直不知如何是好,不過正當他還沒有反應的時候,王弘烈和王行本兩個早已經將他拿下,押送出去了。

局勢如此峰回路轉。讓眾人大跌下巴。

王世充與替身,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真是讓人捉摸不定,難怪狡如李密,也終被徐子陵算計其中。

此時王世充命人于兩個假替身的臉上剝下精致的人皮臉具和易容之妝,露出完全不同的兩個面孔來,表明了自己真實的身份。眾人才驚魂未定地拜倒在地。王世充哈哈大笑,親手將廳中眾人一一扶起,又走到正在盤膝調息的徐子陵身邊,關切的問道:“子陵,身體傷得如何?可是要老夫傳召禦醫?”

徐子陵在運氣調息關頭,不便開口,只微微搖頭不答,一縷殷紅的血絲在唇角延漫而下,直而入衣領內。

“希夷兄。”王世充雙手按著歐陽希夷的肩膀。感激得熱淚盈眶,連連點頭道:“你辛苦了。”

歐陽希夷一身是血。可是此時仿佛像個獅子般傲立,聽了王世充的話。歐陽希夷也微微搖頭,淡然而不答。不過王世充卻並不介意,吩咐眾人為歐陽希夷傳召禦醫治傷。此時傷得最重者,除卻徐子陵,相信就是這一個歐陽希夷了。

“尚小姐受驚了。”王世充又向尚秀芳致歉道:“想不到有如此驚變,累及尚小姐,老夫真是歉意萬分。”

“大人放心。”尚秀芳微微一笑,還禮道:“有眾人拼命而相守,妾身絲毫無損。只是苦恨自己無力,不能為大家抵禦敵人,反倒累及大家相護。如果不是妾身無用,歐陽前輩與徐公子也不會因此而創。若是說到歉意,該是妾身向大家致歉才對。”

“尚小姐客氣了。”王世充又向那個老相得不知多少年歲一臉蒼老滿臉苦意老人施禮道:“多謝前輩出手相助,世充感激萬分。”

“什麼前輩晚輩。”那個枯瘦得皺紋疊皺紋仿佛一陣風就會吹散架了地老頭子微讓開半步,不接受王世充的施禮,晦澀沙啞地道:“老頭子不過是給小姐趕車的馬夫罷了。”

“前輩的武功有如雷霆,快如閃電,靜若處子,動則天下驚。”這個時候就連歐陽希夷也向那個老頭子施禮道:“莫非前輩就是百年前的‘大雷神’前輩?”

“什麼大雷神。”那個老頭子站到尚秀芳的身後去,晦澀低啞地道:“我不認識。”

眾人見他不肯承認,知道他是這種高人古怪的作風,也不強行追根問底,不過卻對尚秀芳這一個名冠天下的絕世名妓能夠安然無恙地流曆各地,在任何勢力登台演出皆輕易而退有了一定的明悟。原本在她的背後還有著一個就連歐陽希夷這種超高輩分的人也叫前輩的頂級強者在保護著她。

再一想,就連名動天下的南海仙翁晁公錯也讓這個‘大雷神’一擊而潰,落荒而逃,以這種恐怖得不知到了何等境界的功力,誰能動得尚秀芳一根頭發。

“徐公子沒有事吧?”尚秀芳忽然帶一點關切地問。

“這小子。”歐陽希夷哈哈大笑道:“他死不了。好小子,有尤楚紅,獨孤峰,晁公錯三個如此強大地對手一同夾擊,換作別人早粉身碎骨了,可是這小子不沒有什麼事呢!”

“誰說我沒事?”徐子陵忽然松手,解除盤膝,站起來,微微一笑道:“我就快死了。”

“看不出來。”玲瓏嬌一看他那個樣子簡直還可以赤手空拳打死一頭大老虎,不由輕哼一聲。

不過雖然玲瓏嬌的小臉還在凝著冰霜,不過那哼哼地聲音似乎也帶有一絲絲歡喜,似乎為看了徐子陵的安然無恙而放下心頭大石。

“老頭。”徐子陵沖著尚秀芳背後地那個苦口苦面的老頭子怒吼道:“我說老頭,你如此再不出手,別說我,就是你們尚小姐的小命也不保。你到底是怎麼保護人的啊?幸好我的本事夠牛,否則就要讓你這個老頭子給玩殘了!”

“誰讓你逞能?”那個一臉老相滿臉苦意的老頭子微哼,用他那特有的晦澀的嗓音哼道:“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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