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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拯救大唐MM 作者:霞飛雙頰(全書完)

第二百四十章 歸途無路

         

        "大家怎麼看?"高位之上的陰後靜坐了好久,忽然淡淡然地問.

        "泥足深陷."一個男子微帶陰柔的聲音哼道:"婠婠顯然已經情根深種,她的天魔功已有破綻,日後再無進步的可能,本人認為,宗主是時候考慮增多一個接任者來作預備了."

        " 婠兒不會辜負宗主的期望."云長老卻微微一笑,花容盡開道:"我等看著婠兒自小長大,對她的性情最是了解,她天姿過人,必能痛定思痛,揮劍斬情.本人認為,婠兒她想必不會辜負宗主的一番期望的.至于增多一個接任者之事,陰癸之內,目前年輕一代,還是以婠兒功力為最,誰能超越,再論增加不遲."

        "云姐所言極是."霞長老也點頭贊同道:"婠兒在江湖曆練時日太短,初入迷情亂世,未免迷失,可是只要她能迷途知返,突破情關,功力必大進無疑,就是達到宗主的境界也無不可能,我等何不稍等時日?"

        "情深似海."另一個剛烈的男子聲音反駁道:"本人認為婠婠根本不可能輕易能從情關里突出,不要說她,就是曆代宗主,一旦迷入情關,也無不固步自封,就連祝宗主之天資,也難破盡情關而出.一旦婠婠她讓人破去處子紅丸,那麼今天也絕難再作寸進."

        "各位."一個老邁男子的聲音老氣橫秋地咳了一下,道:"本尊推介資質同樣不在婠婠之下的清兒作為下任宗主的接任候選者,大家意見如何?"

        "清兒的姹女大法遠不及師姐的天魔大法."那個銀鈴般的聲音輕笑道:"清兒愚鈍,無才無德,又小小年紀,如何服眾?只怕要辜負大長老及各位前輩對清兒的一番期望呢!"

        " 清兒她的姹女大法現在還未大成,如果日後大成,若又有內功高強的鼎爐吸收補益,則有望超越目前暫無人能練成的天魔大法."那個嬌柔甜美的嗓音春風一般響起,道:"宗主何不雙管齊下,一方面看婠婠是否能超越前人,突破情關,另一方面,也可暫把清兒視作接任後備之人,多加栽培.日後誰優誰劣,再慢慢選定後任宗主不遲."

        "好."高位之上的陰後淡淡地應了一句,道:"那麼今天就到這里吧."

        她一言之後,再不作聲,合眼靜坐,氣息沉沉,有如安睡.而座下眾人,稍稍相互對視,有人欲再次開口,卻讓更多的人眼神止住.一個個起立,微微作禮,再化作驚鴻四飛,個個身法驚世妙絕,又有幾人緩步而行,妙相無雙,步步生蓮.

        一些俊男美女,男英女俏,伴著眾位巨頭,如眾星伴月,一一散去.

        偌大的大廳,只空余剩下高位之上的陰後一人,她氣息淡淡,靜坐如瞑.

        祖君彥一看大勢已去,面無表情的臉稍有蒼白,卻不動容,低聲命令全軍集結一起,緩緩而撤.少數的弓箭手在內,巨盾兵在外,刀斧手在前面開路,而長槍兵則與刀盾兵在後面抵禦著同樣迫上來的飛馬戰士.

        開始時進展順利,因為飛馬牧場之外數里盡是平原,他們一個集群,有如一只鐵拳,飛馬牧場人再多也絕難圍困住他們.飛馬牧場的騎兵來回沖突,可是多次沖擊,也讓瓦崗軍拼命抵住,兩邊多次短兵相接,雖然拼得凶烈,可是收效不大,甚至很少人陣亡.

        一方想盡量保命而逃,另一方想減少損失而追.

        兩方都不太願意再作無謂的死戰,大家短兵相接一陣,發現沒有效果,馬上各自後撤,以待良機.飛馬牧場空有數千輕騎,奈何瓦崗軍重兵集結,有如鐵板一塊,難以下口,加上長途奔襲,人困馬乏,更難進一步地擴大戰果.

        此時大家都戰得精疲力竭,無論是飛馬牧場的族人,還是瓦崗軍士兵,都在比拼著最後的意志,誰最後倒下,那麼誰就可以笑到最後.

        這時候對于瓦崗軍來說,他們的耐力和意志顯得格外重要,因為只要人一松懈,落後于人,絕對只要死路一條.飛馬牧場的士兵雖然同樣困乏,可是他們是暫時的勝利者,士氣正盛,而且一部分的人有馬,他們的體力沒有完全耗盡,所以,一直緊追不舍.

        如果瓦崗軍意志不夠,那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整軍在撤離的過程讓飛馬牧場活生生地拖垮掉.

        瓦崗軍當時明白現在是生死存亡,不過他們無可奈何,因為他們失去了遠程打擊,無法截住飛馬牧場追擊的勢頭.他們的弓箭手因為極度勞累,再也拉不開手中的大弓,他們全換上了保命的匕首,以作最後的一博之用.

        不過他們還不是最疲累的人,最疲累的是刀斧手們,他們負責開路,因為四處被敵所圍,他們只有硬生生地在敵陣之中開出一條血路來,用他們的血肉鋪就.開始損失就一直很是嚴重,不過等到瓦崗軍走到平原的盡頭,讓飛馬牧場的人迫到一個樹林的時候,刀斧手簡直成批成批地倒下.

        他們全是累死的.

        因為沒有人再有氣力沖擊敵陣,大家只有穿林而入,可是密林間的稀疏的間隙根本不足大軍一起形成集群通過,如果前軍雜亂地探進,留下後軍,那麼力量分散的他們勢必讓飛馬牧場的人斬殺乾淨,甚至還會讓對方追尾而來,一批批地追上,再斬盡殺絕.

        傻子也知道絕對不能那樣做,所以,祖君彥為了保護最多的人,命令刀斧手開路.

        結果無數的刀斧手在密林開路之中全部活生生地累死,他們沒有死在敵人的刀劍之下,卻累死在這一片密林橫生的枝椏和盤纏的藤蔓之內.不過有一人倒地,馬上會有更多的人搶過斧頭,瘋狂地向前開出一道血肉之路,為的是讓整一個瓦崗軍整齊地安然撤離.

        飛馬牧場的戰士無奈,他們的馬同樣不能硬沖密林,甚至不能尾追入林,因為失去空間奔馳的騎兵甚至比不上一個刀盾兵.

        他們只有眼睜睜地看著瓦崗軍緩緩撤離.

        商秀珣騎著她的胭脂愛馬看了好一會兒,命令所有的步兵點火焚林,再命令大家收拾戰場,救護傷者.

        飛馬牧場殺敵不盡,個個都心生憤怒,不過既然沒辦法,只有盡量把火點大些,把場主的命令執行得更加徹底些.在一身是血的柳宗道和負傷數處仍不肯下戰場的駱方的帶領下,飛馬牧場子弟第一次把平時野外炊獵的本事發揮了千百倍,齊聲歡呼地把整一大片樹林都燒著了.

        受到後面大火的威脅,整一個瓦崗軍幾乎崩潰,他們幾乎絕望,不過總算在整一支軍隊就要變成燒豬之前,刀斧手們打通了不知多闊的密林,找到了一處小河,讓整一支瓦崗軍死里逃生.

        盡管瓦崗軍人人歡呼大止,個個奔入河中,逃避背後漫延而來的大火,人人都在慶幸著自己的活命.不過此時的祖君彥還是無法開心起來,因為只有他最清楚,刀斧手早已經換了三批,原來真正的數百個刀斧力士早半路就累死于途了.

        現在的刀斧手,只不過是換了兵器的刀盾兵.

        兩萬多大軍前來,寸功不得,現在還不足萬人而回,祖君彥不用想,都可以知道李密會有什麼臉色.

        徐子陵戴著天魔面具,站在一個小山的頂上,冷冷地看著這一支瓦崗軍殘余.這一支絕對是李密的常勝精銳,訓練極其有素,否則根本不可能在那樣的劣勢之下還能活命下來,還能有那麼多人逃出生天,甚至在這種慘敗之下,還能保持著一定的士氣.

        他是絕對不會讓李密這一支軍隊回去的.因為,這一支部隊,是李密手中的精兵,是他日後收聚瓦崗軍的障礙,是沈落雁不可策動的阻力.為了日後的事更加順利,他必須將他們減盡,他必須讓他們永遠地留在這一個茫茫林海之中.

        這一次為了能夠打擊到李密,他甚至拒絕了杜伏威遣來重兵相助的要求,因為杜伏威大軍一動,那麼李密勢必有所警覺,到時非但吃不掉李密這一支部隊,還讓杜伏威的江淮軍與李密的瓦崗軍交惡,萬一李密派沈落雁去攻打杜伏威,那就讓人哭笑不得了.

        不過老杜很大方地把他的紅帶執法團留下了,如果沒有這些精銳,飛馬牧場的士兵倒真的不可能在一次沖擊就把瓦崗軍的騎兵吃掉,以上駟對敵下駟,徐子陵用了杜伏威的人和飛馬牧場的馬,結合起來對付瓦崗軍最弱的騎兵,祖君彥敗得不算冤.

        現在徐子陵最需要做的,不是殺敵,而疲敵.

        在此地回去滎陽路途遙遠,徐子陵有足夠的時間,將他們一個個拖垮在半路之上.雖然他手中的精英人數遠遠不及現在瓦崗軍的殘部,不過這不會是一場正面的對攻戰,這會是一場殘酷的擾敵戰.黯魔隊,力士隊和斥候隊輪番出擊,用盡一切手段,徐子陵這一次親自帶領,他不相信祖君彥有三頭六臂,他會有本事憑一已之力把這一支瓦崗軍帶回滎陽.

        對于如何帶著這一支部隊殘余安全地回撤滎陽,祖君彥現在極之頭疼.

        李秀甯現在頭疼不在祖君彥之下.

        因為她看見了一個提著小燈籠的女子.這一個女子白衣如雪,顏容平靜如湖,她低眉順眼,仿佛是一個小妻子,正站在家門口,等待著自遠途歸家的丈夫那般,她提著小燈籠,靜靜地站在李秀甯的面前.

        如果她的身後有沒幾百個張弓搭箭的親衛,相信李綱竇威會命令玄甲虎賁將那個神色淡然的攔路女子碾成肉泥的,他們才不會管她是誰,他們只知道,現在正是離開飛馬牧場這一個是非之地的時候.柴大公子已經出事,現在如果秀甯公主再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就是有一千個腦袋也不敢砍.

        可是他們不敢沖,因為對方不但有箭,而且有弩,一種巨大的床弩.這種東西可以用來攻城,如果射在人的身上,那支槍矛一般粗大的弩箭可以連續穿射數人還余勢不止.即使天策府里那些人馬齊齊披甲的玄甲重騎,也會在這種床弩之下一箭穿心,連人帶馬.

        他們當知道這其中厲害,所以絕不敢輕舉妄動.

        李秀甯卻仿佛沒有看到對面最少有數百支利矢,最少有十架以上的床弩正在瞄准她一般.

        她翻身下馬,微微笑著向那個提著燈籠的白衣女子迎過去,笑得仿佛看見一個好久不見日夜思念不已終于一朝親得見的好朋友一般,她向那個白衣女子點頭致意道:" 久聞瓦崗軍四傑之中,以俏軍師沈落雁沈仙子最為出眾,沈仙子不但嬌顏驚世,而且智算天下,今朝得見,真乃秀甯之大幸!"
第二百四十一章 兩女交鋒

         

        "落雁亦久聞秀甯公主乃女中巾幗,顏姿英發,心生羨慕."白衣飄飄的沈落雁也微微一笑,向李秀甯見禮道:"故在此等候,以求一見,驚擾之處,萬望公主恕罪."

        "秀甯看見沈仙子歡喜都來不及,如何會怪罪沈姐姐呢!"李秀甯此時簡直就像一個自來熟,前一句還是仙子長仙子短,下一句就是沈姐姐了.

        " 秀甯公主不知為何行色匆匆呢?"沈落雁仿佛沒有聽到李秀甯的話,也似完全不明白面前是怎麼一回事般問道:"是否飛馬牧場的商場主招待不周,以致秀甯公主率眾離開呢?我們密公肯定不會如此失禮,他對公主敬慕多時,如和公主能和貴屬下一起做客滎陽,密公驚喜之余,定會倒履相迎呢!"

        "珣姐對秀甯禮儀有加,又如何會招待不周之舉?"李秀甯微笑道:"姐姐原來是想邀請秀甯去滎陽做客而來,不過事出巧合,雖然秀甯想與沈姐姐去滎陽,可是秀甯早已答應別人,先行到他那里做客,看來姐姐錯愛,還要待下一次才行了."

        "公主金枝玉葉,是看不起我們滎陽那等山野之地吧?"沈落雁搖搖頭,問道.

        "沈姐姐說笑了."李秀甯輕笑道:"秀甯極想與沈姐姐一聚,可惜答應別人在前,不敢爽約."

        "公主如此信諾,落雁拜服."沈落雁點點頭,道:"公主可自去赴約,落雁先行請貴屬下到我們滎陽做客,慢慢等候公主大駕光臨也行."

        "沈姐姐熱情,秀甯深為感動."李秀甯搖搖頭道:"不過他們一個個盡是粗野之人,不通禮儀,定會讓沈姐姐費力煩心,加上他們是秀甯的出行隨從,秀甯少了他們相隨,怕不知哪里有一兩個小毛賊半路而攔,不便于行呢!"

        " 公主說笑了,天下那個賊子如此膽大包天,敢捋公主之威?"沈落雁小燈籠輕舉,借著燈光看了看滿身鮮血疲憊不堪的李家親衛,微笑道:"既然公主需要隨行,公主可點兩三人相陪,其他的貴屬隨落雁到滎陽做客如何?落雁定會將他們招呼得妥妥當當,必不會輕待,公主這樣可以放心了吧?"

        "沈姐姐何不問問邀請秀甯前去做客的人是誰呢?"李秀甯忽然轉換了話題.

        "在公主的心目中,這一個人莫非比起密公更為重要?"沈落雁問.

        "這一個人比起密公,在旁人的心目之中或許不同,可是在沈姐姐與秀甯心中,倒顯得較為重要了."李秀甯微微一笑道:"如果珣姐在這里就好了,想必她一定會贊同秀甯這一句話的."

        "這一個在公主心中如此重要的人是誰?"沈落雁奇道:"為何還扯上了落雁和飛馬牧場的商場主呢?"

        " 這一個人是誰秀甯也說不清楚."李秀甯答得沒頭沒路,不過卻理所當然地道:"秀甯連這一個人的真實樣子也沒有看過,只知道他是珣姐的貴賓.他做得一手好菜餚,就像他謀得一仗好策略一樣,秀甯讓他算得一敗塗地,思前想後還一直不明所以,直到看見沈姐姐,才稍稍明悟,心中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呢."

        "秀甯知道他跟珣姐的關系非淺,只是不知道他與沈姐姐的關系如何?"李秀甯輕笑道:"沈姐姐能在此等候秀甯,想必與那個人的關淺也非同一般才對."

        "秀甯公主想說什麼,盡管坦言."沈落雁微詫地道:"公主半遮之語,真是教落雁不明其中之意呢!"

        "沈姐姐莫非與那一個臉上戴著銀色天魔面具的人並不認識?"李秀甯奇問.

        "認識."沈落雁並不否定,淡淡地道:"有一個面戴天魔面具的人曾襲擊過我們將領,又曾假冒過密公偷襲宇文家的宇文無敵和獨孤家的獨孤霸,這一個人據密公所查,就是影子刺客楊虛彥."

        " 影子刺客?"李秀甯一聽,馬上笑了,她微微搖頭,輕笑道:"影子刺客秀甯知道,可是影子刺客相比起那個人,只不過是一個使劍的大傻瓜,他根本不可能知道什麼叫做策略.呵呵,秀甯想,如果你們的密公不是傻了就是聾了,他怎麼可能聽信那個戴著天魔面具的人就是影子刺客呢!"

        "如果他不是影子刺客,那麼他是誰?"沈落雁問.

        "秀甯正想請教沈姐姐呢!"李秀甯笑嘻嘻地道:"秀甯敢說,如果沈姐姐不知道那一個戴著天魔面具的人是誰,那麼秀甯就一定是個睜眼瞎子."

        "秀甯公主秀眉巧目,明眸似波,又怎麼是個瞎子呢!"沈落雁微笑道:"落雁認不認識那個人好像跟公主到不到我們滎陽做客沒有什麼關系吧?公主雖然是個公主,可是無證無據,說出來的空口之言,想必也難以服眾的."

        " 沈姐姐誤會了."李秀甯搖頭又擺手,道:"秀甯並非不想去滎陽做客,只不過是先想去那個叫做洞庭湖草頭鄉的地方看看.因為聽了之前一直戴著天魔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後來更裝神弄鬼地裝成秀甯的親衛來搞亂的那個人說,那里有很多叫做大牛的人,秀甯好奇,所以想去看看是不是這樣."

        "是這樣."沈落雁聽了,美目里有亮光一閃,忽然認真地看了李秀甯一眼,臉上漸漸多了一絲詫意,不過很快,她微笑起來,如湖有風,輕吹泛波.她點點頭道:"如果去了那個洞庭湖草頭鄉找不到那個喜歡裝神弄鬼的人怎麼辦?"

        "那秀甯只好到滎陽去找姐姐了."李秀甯微笑道:"相信姐姐一定知道他住在哪里的."

        "他不是飛馬牧場商場主的貴賓嗎?"沈落雁問道:"公主不去找她問問,卻為何一口咬定落雁知道呢?"

        "珣姐當然也會知道."李秀甯歎了一口氣道:"不過她跟沈姐姐你有一點點不同,如果現在秀甯還敢跑去問她,相信馬上就會讓她抓起來送給那個人做陪嫁的嫁妝."

        "難道秀甯公主就不怕落雁也把你抓起來嗎?"沈落雁又問.

        " 沈姐姐的嫁妝應該不會是秀甯這個小小的公主才對."李秀甯微笑道:"沈姐姐的嫁妝應該是瓦崗軍或者滎陽城那樣的東西才對,如何會把秀甯小小的一個公主看在眼里?沈姐姐想請秀甯去滎陽,不過是想讓密公不會對此次進攻飛馬牧場的失利太過惱火,同時也想為瓦崗軍這一次戰事找一個下台階的借口罷了.秀甯早有自知之明,想必對沈姐姐並無一絲實質的價值."

        "公主不愧是公主,真是明白事理."沈落雁點頭同意地道:"如果公主肯跟落雁去滎陽做客,那事情的確就會好辦多了."

        " 秀甯就算不跟沈姐姐去滎陽,沈姐姐同樣也有方法應對的不是嗎?"李秀甯人小臉忽然帶有一絲絲哀怨,明眸有霧湧現,潮濕一片,她低聲道:"那一個人當時就站在秀甯的面前,他也沒有對秀甯動手,現在沈姐姐真的要如此狠心嗎?秀甯如今服輸了,保證此事日後不對任何人提起,還不行嗎?"

        "秀甯公主說笑了."沈落雁微微一笑道:"公主千金之體,落雁如何敢冒犯?何況公主何須如此,之前公主放出三只信鴿,飛向不同的方向,又遣出三批斥候,疾馳三個不同的地方,落雁無能,無法一一留住,公主有如此心算,落雁又如何敢阻公主上路呢?"

        "不."李秀甯卻謙遜地道:"秀甯佩服沈姐姐才對,秀甯已經數度更改行前之向,又曾涉溪而行,不想沈姐姐還能在此相候,秀甯真是拜服不已.只要沈姐姐這一次放手,回去之後,秀甯絕對不跟父皇提起只字半言,秀甯甚至可以誓言作保,沈姐姐你看如何?"

        "但說無妨."沈落雁搖搖頭,微微笑道:"公主就算不對唐皇盡言,也可以對秦王相訴,是不是?這一次落雁並無惡意,只是聽說秀甯公主巾幗不讓須眉,心中有親近之意,故來看看.公主盡可上路,落雁絕無阻攔之意."

        "是那個人說的嗎?"李秀甯奇怪地道:"秀甯看見那個人似乎很熟悉,可是總記不起那里見過,原來他真的是認識秀甯的.沈姐姐,秀甯有一句話托你轉告于他,可以嗎?"

        "公主親口對他說不是更好嗎?"沈落雁微微一笑,既不答允也不拒絕.

        "下次如果還能與他相見,秀甯也會對他說的."李秀甯點點頭道:"不過現在沈姐姐在此,想必對沈姐姐說,也是一樣.麻煩沈姐姐轉告他說:二哥很想他這個老朋友,請他有空可來與我們一聚."

        "那個人認識秦王殿下嗎?"沈落雁奇道.

        "如果他不認識."李秀甯輕笑道:"他又怎麼會看在二哥的臉上對秀甯手下留情呢?"

        "他是怎樣看在秦王殿下的金顏之上而對公主手下留情了呢?"沈落雁看似很不明白.

        " 如果秀甯不是秦王之妹."李秀甯輕輕地搖頭道:"秀甯憑著這一千幾百人馬,真的可以殺出飛馬牧場嗎?牧場之外,瓦崗軍上萬人也得戰死,何況秀甯這只甕中之鱉?當瓦崗軍李天凡圍攻秀甯之時,甚至那個人還分身前來保護,如果他不是看在二哥的份上,又如何會如此身體力行暗中保護秀甯?沈姐姐何須隱瞞,你我同為女子,有些東西雖然言語難盡,不過心中彼此不也可意會嗎?"

        "既然如此."沈落雁點頭,微笑道:"那落雁祝公主一路順風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現實之酷

         

        天初明,東方微微吐白,星點點,夜,欲走還留.

        旦梅輕輕推開門,看見那一個赤足精靈正托腮靜坐,凝神出竅,眼波平靜如湖,心神則不知飛往天外何處,就連自己進來也絲毫不覺,不禁微微搖頭.她輕輕走過去,坐到那個赤足精靈的身邊,靜靜地陪著坐了很久,忽然開口道:"我支持你."

        旦梅總是酷酷的,平時極少言語,特別是在修習了陰魅爪和天魔腿這兩種天魔秘策里的武功而容顏大變之後,就一直很少出聲.

        所以她一開口,婠婠就回過神來,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你也認為婠婠的選擇沒有錯嗎?"婠婠收回目光,又透過窗戶,凝望天際,忽然微微歎息道:"可是師尊卻不會這麼認為."

        "宗主心里是支持你的."旦梅又酷酷地整了一句,卻不解釋原因.

        " 婠婠知道."婠婠微微地點了點頭,那湖眸卻還在天際沒有收回來,還凝視著無盡的黑夜,道:"師尊她因為很多人的支持才登上宗主之位,她不能不顧念當年那一份情面,最少在表面要如此.現在那些人要聯起來一起對付婠婠,她雖不願,卻不能總護著.這一點,婠婠當然明白."

        "我相信你."旦梅靜坐了半晌,忽然又冒出了這麼一句.

        "為什麼?"婠婠笑了,笑得云開月明,道:"這事連婠婠自己也沒有太多把握,何以你反倒如此有信心?"

        "不為什麼."旦梅靜默了半晌,忽然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那個人一定可以幫到你的."

        "是啊."婠婠一聽,小臉馬上變得有些哀怨,湖眸里有了點點的波光,輕輕搖了搖頭之後,才輕輕地歎息道:"他是能夠幫到婠婠,可是婠婠不願利用他來做這些事,他是除了師尊之外對婠婠最好的一個……"

        "你應該去找他."旦梅說完,酷酷地起身便行,行到門口,忽然又站定,道:"因為那不是利用."

        她的金袍微拂,如一團月暈,于迷茫的晨露之中漸遠.

        婠婠看向天際那不知何時就有了的一絲紅意,忽然點點頭,喃喃道:"陰癸…白天就快來到了……"

        李秀甯看著那個提著小燈籠漸漸遠去的沈落雁,看著那幾百親衛默然無聲地消失,也那些床弩也在一下子分拆成一片片而帶走,整一支人馬消去無蹤,再看看自己這邊人困馬乏的親衛們,不覺偷偷地擦拭了一把額頭之上的細汗.

        又暗暗透了一口大氣.

        面對那一個俏軍師,她打足了十二分精神,又大膽一博,幸好成功了,否則自己和整支親衛隊不是慘死倒地,就是讓她抓到滎陽送給李密做大禮了.

        平生第一次,她發現世上還有女子是那般的厲害,竟然在淡淡然之間,一直壓著她來打,如果自己不是冒了那個大險,這一個俏軍師絕對不會那麼容易放自己走的.雖然在這個俏軍師的心目中,自己並不算什麼很重要的人物,可是順手抓了自己回去交差,那相信會一個心動的好功勞.

        這一個沈落雁果然和那個人有關系.

        果然是她和那個他一起算計李密這一支瓦崗軍的,自己,只不過是他們的一只棋子,用處就像是用來釣魚的誘餌.這一個俏軍師和那一個他,用自己和飛馬牧場的馬, 將李密的兒子李天凡釣到了,又把以為可以撿個大便宜的自己釣到了,更把來強奪飛馬牧場那一整支瓦崗軍釣到了.

        李秀甯看了看正俯在馬鞍上面色蒼白如死人一般的柴紹,忽然微微歎了口氣.

        這一個俏軍師沈落雁夠眼光倒也罷了,那一個只懂養馬打獵的商秀珣怎麼會那麼幸運,找到那麼好的一個意中人,自己的未婚夫相比起來,怎麼看起來就像一個鄉下土財主的敗家仔呢?

        不過現在也好,那個他一鬧,自己正好擺脫這一個二世祖,雖然名節有些受損,可是換個自由之身,倒也不算太壞.李秀甯思前想後,發現自己這一次牧場之行,還不算太失敗,最少她了解到不少自己很想知道的東西,而這一些東西,對自己的二哥也是極之重要的.

        甚至,自己還輕易就得了個自由之身,總的來說,還算是塞翁失馬.

        在之後的數天里,徐子陵帶著自己親手訓練的精銳,給祖君彥上了一堂終生難忘的戰術課.

        等待祖君彥和他那支瓦崗軍的是,無盡的陷阱,箭雨,毒泉,尖木,野火,滾石,還有日夜不停永不間斷的騷擾.幾乎每天都有困極的人不自覺地睡倒在地,然後一直睡死過去,再也無法醒轉.幾乎每天都有崩潰的士兵跳崖自盡,或者偷偷用兵器自裁.

        沒有人能夠忍受這樣的折磨.

        就連祖君彥,都覺得自己呼吸就像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掐著自己的脖子般困難,現實的痛苦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如果不是一心想把此次慘痛的經曆回報給李密,如果不是一心把士兵們帶出這一片死域,他也早就支持不住了.

        他也像自己的士兵那樣解脫,可是他不能,他是主將.

        他是一軍之長.

        瓦崗軍很想找到天天騷擾自己的那幫人拼命,他們在祖君彥的設計下埋伏了不下數十次,可是就一個敵人也沒有抓到,甚至沒有看見,不,是沒有看清.

        那些人就像鬼的影子一般,幾乎是不存在的虛無,總是不知不覺地來,然後又無影無蹤地走.沒有人看清他們是什麼樣子,他們也許只是一些影子,他們也許並不是人.因為他們從來也不跟瓦崗軍正面交鋒,乃至見面.他們永遠都像隱藏在密林中的毒蛇,不知何時會噬人一口,除了死去的同伴之外,相信沒有人見過那些人的真面目.

        那些偷襲者不知多少,不知有何目的,不知還會使用何種手段,不知……

        瓦崗軍對于他們一無所知,他們只知道,如果不聽祖軍師的命令,他們會永遠地留在這片密林里.沒有人不怕死,可是死亡離他們是那麼的近,就算在戰場之上,也絕對難以感到死亡如此迫近.

        這些瓦崗軍幾乎可以聞到死意就在自己的鼻端輕輕滑過,他們可以嗅到它的意味,不過卻無法捕捉到它的身影,反倒讓它帶走了自己身邊的伙伴.

        這樣的敵人天天在他們的身邊不停地出現,消失.

        他們帶來無盡的禮物,讓碰到大運的同伴一個個地解脫.這里的東西,沒有一樣是吃得下去的,這里的水源,如果不是河流或者流動得很急的小溪,根本就不敢喝上一口.

        因為,每吃喝一口,都有可能毒發身亡.

        這里的密林走不得,那些有各式各樣的陷阱,那怕是做得最簡陋最笨拙的陷阱,比如一根斜懸在樹上的尖木,也是一個致命的東西,如果沒有注意,這根尖木也許會穿串在兩個人的身上.如果躲避開這一個簡陋又笨拙的陷阱,那麼會有更多的人死在它邊上一些極隱蔽根本不知埋設在什麼地方的陷阱里面.

        所以瓦崗軍要硬著頭皮,走在陷阱的下面.

        開始時所有人還一個陷阱一個陷阱地破除掉,再上路.

        可是幾天下來,他們再沒有那樣的精力,他們決定光明正大地走在那些明顯的陷阱之下,看看誰那麼好運中招,只要不是自己,那就根本可以置之不理.

        相比起密林的陷阱,山峽之地要危險得多,這些地方是滾石滾木和山火出現最多的地方.瓦崗軍還總結出一個經驗,通常迎風的山峽是不能走的,因為那樣會迎來一片大火,而不是山谷盡頭的亮光.

        而相比起夜里的宿營休息,白天的行軍簡直就安全得好像在自家的院子時玩耍.

        沒有人敢在夜里合上眼.

        那怕一會兒的小寐,也許剛剛合上眼睛,也許一柱香的時間,只要人一合上眼睛,他就可以永遠也醒不來了.因為黑暗中總是有箭,它能悄悄地把所有打瞌睡的渴睡之人偷偷的送去永眠,或者有鋒快的刀子,割開他的脖子,在那個人醒覺之前.

        更多的是困極的人,不顧一切地倒頭就睡,結果敵人尚未出現,他自己先睡死過去而不自知.

        這一支瓦崗軍吃光了自己身上所帶的干糧,喝干了身上所帶的清水,一個個脫下了重甲,除了手中還有一把武器之外,他們已經完全沒有一個士兵的樣子,他們更像一群困乏不堪的難民.他們一個個神經衰弱到了極點,一丁點的風吹草動也會讓他們心驚膽跳.

        幾天過後.

        他們不敢睡覺,不敢過河,不敢走在山地上,不敢走在山谷下,不敢穿林而入,不敢進村莊,不敢高聲說話,不敢低聲哭泣,不敢遠離人群,不敢擠擁人堆.

        他們甚至不敢反抗,不敢出逃,不敢搜敵,不敢接戰,不敢做正常士兵能做的一切事情.

        一陣風吹來,吹起一點樹葉灰塵,他們也會嚇得目露絕望之色,顫抖不已.

        他們的人數已經消減得太多太多,現在整一支部隊,已經不足三千人.足足有六千多精銳士兵,永遠地留在了不足兩百里的山林之地.

        與痛苦得瘦削如柴的祖君彥不同,徐子陵覺得很開心.因為在他的言傳身教之下,黯魔力士還有斥候三隊學會如用環境制敵,以意志殺人.他們已經學會如何用最少的代價,利用環境,來轉換成最大的殺傷力,在他們三隊輪滾不息的騷擾下,本來就是驚弓之鳥的瓦崗軍完全崩潰.

        他們的意志完全被摧毀,他們只剩下一個軀殼.

        行尸走肉一般的空殼.

        又五天的時間過去後,徐子陵放棄了再追殺這一支瓦崗軍,因為那已經完全沒有了意義.

        就算他不帶著黯魔隊他們追殺,這一支瓦崗軍能有多少人活著回去也難說.徐子陵之前就有無數的時間無數次機會將他們全殲,不過他沒有那樣做,因為這是一個最好的學習機會.通過這一次數百里的追擊,黯魔力士斥候等三隊得到了充分的訓練.

        徐子陵帶著黯魔力士和斥候三隊,轉向了竟陵,在那里,杜伏威正等著他,而更加讓他不能拖延日期的是,半路上,商秀珣商大美人也在等著他.

        她在襄陽.
第二百四十三章 勁敵危機

         

        商秀珣本來不必去襄陽.

        不過她非要去,徐子陵也拗她不過,因為她有理由.她借口要去見東溟小公主和羅刹女她們,這個徐子陵無法拒絕.

        現在的東溟小公主和羅刹女還有冰美人三個正在和李子通開戰,正打得不可開交.商秀珣一看東溟小公主如此厲害,幾千人馬就可以力抗李子勇數萬大軍,根本不徐子陵出手,心中不由大不服氣,馬上偷偷帶了柳宗道駱方等人,乘著牧場的士氣正盛,拉了三千騎兵前去助戰.

        雖然首功搶不到了,不過無論如何也要分得一杯羹,否則她飛馬牧場豈不讓東溟派比下去了.

        東溟小公主的士兵倒不是東溟派中人,雖然也有一支小小的女子衛隊,不過不足兩百人.她的那些士兵全是在希望,生命,自由三個村子里的流民.

        現在三個村子的人數越來越多,已經過了三萬,之前成年的精壯男子自發訓練已有部分結束,特別是最早的希望村,足有兩千多個精壯男子結束了訓練,這些人其中還有相當一部分是江淮軍的逃兵.

        他們別的不行,不過干回老本行都是挺快上手的,雖然徐子陵對士兵訓練的要求有些不同.

        衛貞貞和素素不是打仗的材料,她們只能成立支專門醫治救護傷員的白衣隊幫點小忙.江都富裕天下皆知,天下群雄對揚州這一個無人管轄之地流足了口水,先是江南軍的沈法興,再是李子通,開始小打小鬧派了不少的士兵前來搶地盤,都讓單琬晶傅氏姐妹她們帶著東溟的東溟衛隊輕易打跑了.

        上一次吃了個暗虧李子通大怒,再點齊人馬來報複,單琬晶又自告奮勇地站出來,領著這一支不足四千人從未上過戰場從未坐過大船的士兵與來犯的李子通大軍開戰. 結果武裝有東溟新式武器和東海戰船的流民大軍把李子通的水軍打得節節後退,整一條水路盡是這一條坐船還會暈船浪的流民大軍的天下,簡直連聽得巨鯤幫暗探來報喜的徐子陵也傻了眼.

        如果單琬晶這一個東溟小公主不是這麼厲害,商秀珣還不會那麼有危機感.

        之前一個沈落雁,已經讓商秀珣有些坐立不安了,這個俏軍師能幫徐子陵真正的大忙,她是一個天才軍師,還是一個合格的統帥.可是自己似乎只會吃美食和養馬,甚至還有點小脾氣,而那個聰明又能干的沈落雁簡直就是天下女人完美的典范.

        沈落雁就算了,她本來就是瓦崗軍的軍師,現在又多了一個東溟小公主,這教商秀珣如何不著急.

        當然,商秀珣不知道,擁有東溟派研發新武器的東溟小公主在水軍上的戰力會有多麼的恐怖,徐子陵之前就曾讓由尚公為首的東溟派人研發新式兵器,這些超前超牛的武器第一次上戰場,雖然武裝在一群剛剛訓練完畢的流民手中,不過也足可打得李子通的水軍叫苦不已,節節敗退.

        特別在老杜暗地大力的幫助下,李子通簡直想舉手投降,不過現在單琬晶存心要打出一點名氣,怎肯就此罷手.她在傅氏兩姐妹的支持下,挺身而出,一心想向徐子陵別的未婚妻展示,她東溟小公主可不是只會撒嬌的主,她要是打起仗來,特別是這種欺負人的小仗,那也是得心應手的.

        在徐子陵急急腳帶著隊伍向襄陽出發之際,沈落雁等來了李天凡的殘部.

        李天凡雖然沒有毒發身亡,不過也成一個廢人,當負責此事的陳天越看見沈落雁的時候,他差一點就沒有自殺.李天凡讓人早早送回去滎陽,沈落雁卻不回去,她不願太早回去看見李密那痛苦的老臉,她找了一個等候祖君彥大軍的理由留了下來.

        祖君彥的大軍沒有等到,她倒等到了李密一行人.

        李密帶著徐世績和王伯當來了,他們此時與洛陽的戰事稍竭,因為關心這邊,又順路來襄陽跟錢獨關談條件,所以早早就來了.他顧不上對沈落雁作出一絲的懷疑和責怪,他只想馬上看見祖君彥,因為祖君彥手中帶著過萬的瓦崗精兵,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直人影未見.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李密絕對不會再謀求飛馬牧場,不,他絕對不會再相信自己的兒子.

        他現在全副心思,就是找到祖君彥,他已經廢了一個兒子,他不想再折一只臂膀,他更不想失去一支辛辛苦苦訓練了幾年的精銳之軍.

        徐世績和王伯當對祖君彥這一次失利大為不滿,第一,本來是沈落雁擔任主帥的,可是他偏偏要前來爭功;第二,只要幾百親衛的沈落雁不但擺脫了追兵,在幾乎毫無折損的情況下,還截擊過李家公主的隊伍,斬敵近百,獲得馬匹和玄甲軍的盔鎧無數.

        而他祖君彥,手握重兵兩萬多,個個都是蒲山公營里的精銳,在有內應里應外合之下,他竟然大敗而回.

        不,他應該是大敗而逃.

        可是現在都還蹤影全無,這不是無能是什麼?

        不過當沈落雁派出的部下'找’到祖君彥和他帶領的那一支殘軍之後,就連脾氣最燥的王伯當也罵不出一句來,因為,祖君彥實在太慘了.

        李密一看他那個樣子,不但當場淚下,而且吐血.

        祖君彥比起一個野人還要野人,他瘦得比不上一只猴子,除了一雙微帶呆滯眼睛,幾乎看不出他身上還有活人的痕跡.他看了李密,沒有下跪請罪,也沒有激動,他只是在發呆,仿佛還在做夢一般.跟他一起的殘軍剩下千人不足,沒有一個人還有一丁點的人形.

        一個月不夠的時間里,這些人不但頭發,胡須,皮膚,甚至連指甲也發綠了.他們一個個就像一具具發黴的喪尸,那眼神發呆,麻木,又敏感,平時就像個活死人一樣,可是如果有任何一點異常的響動都會讓他們顫抖,讓他們用驚恐的眼睛四處張望.

        李密准備了大量的食物,可是他們沒人敢吃.

        沒有祖君彥的命令,他們沒人有敢吃一口食物,沒有敢喝一口的水,他們甚至不敢讓任何人靠近.

        他們的心志早已經崩潰,他們的靈識早已經消失,他們,只剩下一個軀殼.

        他們是,活的死人.

        祖君彥的手中少了三根指頭,他的回答是,每當他想死的時候,就削下一根手指,通過疼痛來提醒自己,自己還不能死,自己還沒有把隊伍沒有帶出去.

        他向李密稟報完之後,向李密的第一個請求不是饒恕,也不是食物和水,不是倒頭就睡,而是要求他准許他自盡.

        他心志慘極而殘,殘極而絕,他心已死.

        他的慘狀連最年輕氣盛的徐世績也大嚇一驚,祖君彥的能力他是知道的.雖然不服氣,可是不論他的強項軍事領軍,單論智計策略,現在的他,頂多平分秋色,他還無法壓過祖君彥,可是敵人竟然能把一個祖君彥和兩萬精銳弄成這個樣子,這教他如何不心寒?

        不但祖君彥,就連李密,也深信不疑,偷襲祖君彥的,是大唐現時風頭最盛的李世民私軍,玄甲虎賁.

        因為除了這一支戰無不勝的玄甲虎賁之外,他們再沒有能想到世上還有如此可怕的軍隊,如果不是李秀甯出現在飛馬牧場,如果李秀甯不是有玄甲虎賁的保護,如果不是祖君彥與部屬拼死找到一絲半點玄甲虎賁的珠絲馬跡,那麼大家還會讓李世民的這一支軍隊蒙在鼓里.

        天下間,除了他的玄甲虎賁,沒有人會穿那樣的衣物,沒有人會披那樣的甲盔,沒有人會有那樣的兵刃.

        天下間,除了李家之外,再沒有人會有東溟派的兵刃.

        這一個躲在暗處搞小動作搞陰謀詭計的李世民,和他那支恐怖的玄甲虎賁,絕對會是瓦崗軍日後的勁敵.

        李密是那樣想的.

        徐子陵已來到襄陽外,不過商秀珣卻沒有等他.東溟小公主用戰船迫得李子通走動無路,放棄了引以為豪的水軍,由陸路退走.她一看這仗就快打完,沒她什麼事了, 馬上連徐子陵也不等了,率領著飛馬牧場的戰士前去彙合單琬晶她們那幾千個還沒有自暈船浪習慣過來的流民.

        她們一人雙騎,就算戰事結束,有了助戰之功,又有數千的馬匹的武裝上,那也是大功一件.

        收下了她的戰馬,東溟小公主自然也不能太拒絕她了.

        這一個東溟小公主,聽說是徐子陵最得寵的未婚妻,她也是最早認識徐子陵的女孩子之一,除了已經成了正式妻子的貞貞素素,就是她和有羅刹女之稱的傅君婥最得徐子陵之心了.

        貞貞和素素兩個,商秀珣一點兒也不擔心,因為沈落雁說過,她們兩個的性子溫柔得就像井水,絕對不可能會醋海揚波;羅刹女傅君婥是個大姐,可是商秀珣也不擔心,因為她是外族的女孩子,對上她,自己多少也會有點底氣.

        可是這一個東溟小公主不同,就是沈落雁那樣的女子也要低下性子去討好她的.

        商秀珣覺得自己平生的勁敵不應該是沈落雁,也不是那一個漂亮得就像小妖精一般的婠婠魔女,而是這一個素未謀面的東溟小公主,單琬晶.

        她與這個東溟小公主有很多相同的東西,比如都有一份雄厚的家底,都有一定的實力,都同樣具備讓徐子陵日後發展的條件.東溟小公主聽說還有一個天下無雙的母親,而自己這邊也有一個老不死的魯妙子,兩個都算是徐子陵的長輩,他對這兩人也言聽計從,兩人對他的影響都舉足輕重.

        商秀珣剛剛在徐子陵和杜伏威的幫助下打敗四大寇,再挫敗瓦崗軍,還來不及向心上人
第二百四十四章 小小偷兒

         

        襄陽位于漢水之旁諸河交彙處,城高牆厚,城門箭樓岳峨,鍾樓鼓樓對峙,頗具氣勢.

        徐子陵讓斥候隊散去,少數人跟著卜天志回巨鯤幫,畢竟現在還是那個云玉真做幫主,雖然她沒有了實權,不但倒犯不著跟她起什麼對突,何況一直以來,她都對卜天志的行為都是只眼開只眼閉.

        陳老謀相對自由得多,他不像卜天志是個副幫主,他只是個老偷兒,平時沒什麼事,又裝老裝病,云玉真收了他幾個半吊子水平的徒弟進幫之後,更是對他撒手不管.

        黯魔和力士兩隊不宜帶在身邊,加上單琬晶派人來借兵,她可以不管徐子陵,但是黯魔隊和力士隊得聽她的,看來她也聽到了一點兒風聲,非要跟商秀珣較一把勁兒不行.她背後有傅氏姐妹撐著,又有東溟女系的衛隊,加上新式兵器和戰船,現在又要去黯魔和力士兩隊,簡直可以贏過商秀珣一大條街.

        商美人現在急于扳回劣勢,誰不想卻掉進了東溟小公主狡猾的小陷阱里.

        反正有虛行之在背後看著,應該沒有大礙,徐子陵也放心地讓她們胡鬧,就當是鍛煉一下姐妹間的感情好了.

        陳老謀之前因為受到徐子陵的安排,幾乎十天半月就會來襄陽一次,這里他熟悉得簡直就好像自己的掌紋一般.他帶著徐子陵大搖大擺地進城,城門的守衛收了他的賞錢之後還恭敬地叫他錢大爺.陳老謀在襄陽的身份那也不是一般的人,他是一個大富豪.

        就是'錢太多’的那一種人.

        基本上他出街都會帶十數個錢袋的,手里自然也戴著翡翠扳玉指,嘴里叨的是漢白玉的鼻煙窩,身上錦衣華服,腰間還掛個如意金龜.看見他大搖大擺地走到街上,起碼有十批人盯著他,當然,那全是小偷.徐子陵雖然裝成他的隨從小厮,但在跟著紅光滿面的陳老謀進城時,也享受了一句徐小爺.

        在襄陽名字叫做'錢太多’的陳老謀,一天出街最少挨人偷十次,不過他錢太多,怎麼偷也偷不盡,沒辦法.襄陽的小偷無論偷他多少次,第二天還能看見他大搖大擺地掛著十幾個錢袋出街,而且風雨不改,除了生病或者外出.

        所以陳老謀是整一個襄陽城最多人希望他身體永遠健康的富人,如果聽說他病了,全城的偷兒都會去城隍廟里為他祈福,希望他早日康複.

        唯一對陳老謀有些不滿的是襄陽的其他富人,因為陳老謀自一年前來到這里定居,就把他們比了下去.

        這不是最重要的,更慘的是他養活了全城的小偷,致使小偷生生不息,經常有大膽的小偷摸錯門去偷錯他們家的金銀珠寶,雖然一月里只'摸錯’一兩次門口,不過也讓襄陽的富人大為惱火.因為如果不是這一個挨偷了也整天笑哈哈的'錢太多’,襄陽的小偷恐怕早就給餓死了.

        徐子陵看見陳老謀那個得意啊,趾高氣揚,看見了貧苦一點的人都隨手灑一把銅錢過去,反正他灑的錢又不是他的,是偷自襄陽其他富人的,一點兒也不心疼.徐子陵看得簡直頭暈,他叫陳老謀來這里照顧一個小偷兒,結果他把全城的小偷都給照顧了.

        不要說一般貧苦的人,就是襄陽現在的城主雙刀錢獨關的手下,那些欺男霸女的地頭蟲,看見了陳老謀也會恭敬地叫了聲錢大爺好.因為沒有人願意跟錢作對,陳老謀的錢多得簡直無法想像,任何一個混混或者地頭蟲窮了,只要跑去他的門口磕個頭,得點小碎銀花花那是絕對沒有問題,,如果夠虔誠,又或者逢年過節什麼的,甚至還能得到銀錠或者金豆.

        在襄陽城,基本都有一個死規矩,誰敢去撬陳老謀家的門,那會讓大家活生生地打死的,所以陳老謀出門的時候,幾乎會有人天天幫他看門,防止那個不長眼的或者新來的壞了規矩.

        那當然是因為,要是把這個'錢太多’給氣走了,襄陽那得餓死多少人啊!那大家的日子還怎麼過啊?

        那麼多混混誰活得下去啊!

        入城後,徐子陵隨著陳老謀緩步踏足在貫通南北城門的大街上,此時青天白日,格外熱鬧,跨街矗立的牌坊樓閣,重重無際,兩旁店鋪林立,長街古樸,屋舍鱗次櫛比,道上人車往來,一片太平熱鬧景象,使人不由渾忘了外間的烽煙險惡.

        街上不時有身穿藍衣的武裝大漢三,五成群的走過,只看他們擺出一副誰都不賣賬的凶霸神態,便知是錢獨關的手下,他們欺善怕惡,與其說在維護著襄陽城的治安,不如說成是破壞更加恰當一點.

        陳老謀凸肚挺胸,在眾人錢大爺好的聲中昂首闊步,徐子陵則要做出隨從的樣子,幫他大灑銅錢,氣得徐子陵差一點沒有翻臉.

        因為徐子陵這時灑的,可是他自己的錢啊!

        "那個,就是你找的那個小孩."陳老謀隨手往人群里一指,讓徐子陵看個仔細.

        "看來還過得不錯."徐子陵看了一會兒,忽然失笑道:"有你這個老偷兒照顧,我很放心."

        "這個小孩算是最有良心的小偷兒了."陳老謀笑道:"如果不是因為公子你說的那個原因,我還想收了這個小孩做徒弟呢!可惜我這個老偷兒這一本事了……"

        "靠."徐子陵笑罵道:"你不是在流民村子里的小孩子里面弄了幾十個傳人了嗎?我還沒有說他教壞他們,你還敢說你沒有徒弟?你一時半會又不會掛掉,著什麼急啊?"

        "這個公子你就不知道了."陳老謀得意洋洋地解釋道:"這個偷兒功得從小練起,得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不間斷,那才有真功夫.現在抓緊時間教他們正好,否則我什麼時候兩腿一伸,那一身偷兒的絕技不白白帶到棺材里去了?"

        "哎,你剛才是不是太大動作了?"徐子陵看了一眼遠方,低下頭道:"那三個人往這邊來了."

        "一個月不見."陳老謀大笑,嘴里卻又輕聲對裝成隨從的徐子陵道:"可能把錢花光了,來我這里弄點花差的吧!"

        "那我怎麼辦?"徐子陵低著頭問道:"看著你被偷嗎?周圍最少有幾十道這樣盯著你的眼光,個個都把你當成世上最大的肥羊來看,這種感覺好別扭!"

        "你是要出手抓人."陳老謀微笑道:"那才叫奇怪呢!習慣了就好."

        三個人自人群中擠出來,徐子陵連忙低頭,其中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長得眉清目秀,他朝陳老謀行了個小禮道:"錢大爺好."

        他的聲音清澈如泉,一邊向陳老謀鞠身行禮,一邊用眼色去制止另兩個同伴的什麼舉動.

        "好好好."陳老謀哈哈大笑,揮揮命令徐子陵道:"錢大爺今兒高興,給我打賞……"

        徐子陵正不知掏銅錢還是掏銀子好,那個少年明亮的大眼睛一閃,看了一下街角處,忽然急急沖了過來,一把拉住陳老謀就跑,一邊急道:"啊錢大爺快走……襄陽來了一個大惡人,已經殺了好幾家富戶,他最討厭比他威風的人,錢大爺不要讓他看見了."

        剛拉著陳老謀跑兩步,那個少年又用那雙長腿靈活地轉過來拉住徐子陵的手,喝道:"還不快來保護你們錢大爺,糟了……這邊來,那個大惡人這邊來了……錢大爺, 我去幫你引開他,你自己要小心點……"他一把拉著不明所以的陳老謀和徐子陵進了邊上不遠的一個小巷,自己急急地跑了出去.

        陳老謀與徐子陵剛對視一眼,還未來得及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那個少年又風一般跑了回來,自懷里掏了一包東西出來,塞給陳老謀,道:"錢大爺是好人,不過還是早早離開襄陽吧……"

        他還沒有跑出巷口,又風一般跑回來,撲倒在地上胡亂給陳老謀磕了兩個響頭,道:"錢大爺長命百歲多福多壽……"

        徐子陵讓這一個靈活得小鳥似的小家伙弄得頭暈眼花,難道他有什麼就不能一次過說出來嗎?

        非要跑來跑去轉個不停,都快讓他轉暈頭了.

        看著他與同伴風一般跑遠了,陳老謀拈了拈那個包,對徐子陵道:"這個小孩把之前偷我的全部還回來了."

        "把金銀還你了?不是出了什麼事了吧?"徐子陵奇了,他馬上跟著去看看.他很好奇,想弄明白那個小家伙到底在搞什麼鬼.

        結果讓他大跌下巴的是,那個小家伙口中的大惡人,竟然是跋鋒寒.

        跋鋒寒皺著眉頭,大手里捏著那個小家伙的手,疼得他哇哇大叫,他的同伴根本不敢上前幫忙,顯然早知道跋鋒寒的厲害.

        "你好大的膽子."跋鋒寒皺著眉頭道:"你敢偷我的錢袋?手法還這麼差勁,竟還敢學人做小偷?"

        "我的手法不錯."徐子陵站在小家伙的身邊,朝跋鋒寒微微一笑,自我推薦道:"不如等我來試試能不能偷到老跋你的錢袋好了."

        雖然徐子陵戴著魯妙子做的人皮面具,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不過跋鋒寒一聽他開口,馬上就反應過來了,大笑道:"原來是你.真是好久不見,對了,跋鋒寒近日有空,還正想找你切磋切磋呢!今天難得,不如我們再來打上一架,如何?"

        "你也不問問我有沒有空?"徐子陵一聽這一個打架狂人要在大街比武,連忙極力推辭道:"我看你仇家滿天飛,你還是省點氣力對付你的仇人吧.找我打架容易,不過等我心情好些再說."

        "你的心情要怎麼才能好起來啊?"跋鋒寒一松手,讓那個小家伙如一溜煙地跑遠了,道:"放了他嗎?"

        "再請我大吃一頓."徐子陵開出條件道:"也許吃飽了之後我可以考慮一下."

        "我剛剛得了不少金子,正愁沒地方花差!"跋鋒寒大笑如雷,道:"想吃飯還不容易,我請你去襄陽最出名的家香樓大吃一頓好了."

        在街角的遠處,探出一個小腦袋,用明亮的眼睛,看了徐子陵一眼,又小貓般縮了回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尋仇者眾

         

        剛走兩步,驀地街上有人大聲喝道:"跋鋒寒,你讓我等找得好苦,古老大的血債,今天就要讓你十倍償還……"對街處高高矮矮的站出了四個人,個個目露凶光,兵器在手,向這邊的跋鋒寒叫陣.

        叫陣的四個人都是一式黑衣勁裝,年紀介乎三十至四十間,高個子手提雙鉤,另三人均是用刀,面容凶悍,使人感到均非善類.跋鋒寒一看徐子陵面生不耐煩,馬上大笑道:"稍待,我很快."說完,人影撲向那四人,劍刀齊出,血花飛舞,刹那間那四人已經重傷倒地不起.

        那四人雖然來勢洶洶,不過實力與跋鋒寒天差地遠,尚不及一招,便倒地不起.

        街上眾人卻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不但沒有人爭相躲避,還圍上來指指點點."又來了!""打得好,我最喜歡看熱鬧……""這已經是第幾次了?"諸如此類的議論爭執正大呼小叫,此起彼落.

        跋鋒寒大笑而回.

        徐子陵看了他一眼,忽然點點頭道:"看你笑得土狗似的,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點進步,不過天天這樣有意思嗎?你不覺得很煩人嗎?"

        "不覺得."跋鋒寒搖頭,微笑道:"我喜歡挑戰,殺戮能讓我心志更加堅定,鮮血能讓我提升更快……"

        "你是存心想弄掉我的胃口的吧?"徐子陵一指遠方的街角,笑罵道:"老跋,我以後再也不跟你一起吃飯了,因為我怕飯吃不成反倒惹一身麻煩.你在這里的仇家看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我真奇怪你到現在還能好好的活著."

        "而且還能大搖大擺地走在大街上."跋鋒寒大笑不止,補充道.

        一位秀發垂肩的白衣女子自街角遠處款款而來,她身形勻稱,風姿綽約,其雙眉細長入鬢,膚色溫潤如玉,顏容如畫,煞是好看.她身旁伴著幾位女侍,八名年青女子英氣凜凜,都是黃色勁裝,背掛長劍,把她護在中間.

        她一出現,眾人馬上紛紛讓開,讓出一條大道.

        另一邊街角和數條較大的巷口也各有數人走出,將跋鋒寒和徐子陵圍在中心,這些人衣物打扮既有相同又有不同,顯是份屬不同幫會門派的人,井然有序的分布在四方,形成一種陣勢,隱隱地連徐子陵也圍在中心處.

        這還不算,徐子陵看見遠近房頂不知何時,全站滿了人,驟眼瞧去,至少有過百之眾.

        之前見過的那'胖煞’金波和什麼'金銀槍’凌風則立在對街一所鋪子的瓦面上,一副甕中捉鼇的樣兒.

        徐子陵看過這些人,自那個荒村里,當時因為讓邊不負逃了,心情極度惡劣,甚至還痛罵過那個撞了他們火頭的姓陳老頭.這些人盡是亡命之徒,個個又身手不錯,看來跋鋒寒真的有麻煩了.先是有大江聯盟主江霸遺孀鄭淑明率眾圍攻在即,又有金波凌風等江湖好手撿死雞在後,恐怕他今天不灑掉血休想脫身了.

        一陣長笑來自左鄰房舍的瓦背處.

        兩人循聲瞧去,見到發笑者是個身量瘦長,瀟灑俊逸的中年人,臉上泛著嚴厲陰森之色,令他的笑容透出一種冷酷殘忍的意味.兩手各執大刀一把,頗有威勢.他旁邊高高矮矮站了十多個形相各異的人,個個太陽穴高高豉起,神氣充足,均非易與之輩.

        那人笑罷沉聲道:"本人錢獨關,乃襄陽城城主,聽說大江聯鄭當家為夫報仇,與刀劍狂人跋鋒寒一決生死,特來做個見證!本人保證,無論誰勝誰負,絕不相幫.另,錢某想向勝方討個小要求,希望能把落敗身死的一方安撫厚葬,生死一決,再不追究.兩位意下如何?"

        他沒有問鄭淑明,而是問跋鋒寒和徐子陵,顯然,他把徐子陵也畫入跋鋒寒那一邊去了.

        不但是他,而且所有的人也自動把徐子陵列為跋鋒寒的伙伴,個個目光如刃,欲把徐子陵置之死地而後快.

        "靠."徐子陵沒好氣地對著跋鋒寒笑罵道:"老跋,你是不是故意把麻煩往我身上整的啊?你千年萬年不請我吃一頓飯,我說剛才怎麼那般好,要請我吃飯,原來是拉我下水啊!"

        "你可以跟他們解釋,說你不是跟我一伙的."跋鋒寒大笑而答道:"就是不知他們會不會相信."

        " 他們一個個全是鼠目寸光的豬頭."徐子陵一開口就把所有的人全得罪光了,道:"他們笨得要命,又怎麼可能會想我我才是你這個家伙的對頭呢!老跋,我發覺認識你那麼久,沒一次是能帶點好運來讓我高興高興的,次次看見你不是打就是殺,我真是……我怎麼就認識你這樣的一個瘋子啊!"

        " 這位朋友."錢獨關有點驚訝徐子陵在重圍之下還有心情說笑,他見多識廣,眼光毒辣,自然不會太小睢徐子陵,可是因為自己一方人數眾多,遠在對方之上,又占足天時地利人和,心中倒也不太在意,不過還是帶有一絲小心地探問道:"不知這位朋友高姓大名,聽尊駕的口氣,似乎並非跋鋒寒的朋友,可否先行站出來與錢某一起,由鄭當家與跋鋒寒兩方自行了結呢?"

        如果徐子陵一同意,那麼他無論是不是跋鋒寒的朋友,也會讓天下人譏笑為貪生怕死的無義之徒.

        可是如果徐子陵不同意,那麼他就理虧了,橫加插手他人的仇怨之內,到時人人得已誅之,就算大家一並殺了,也根本不會有任何人可憐.

        錢獨關此言一出,徐子陵便覺得這一個家伙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簡單,如果說魔門的白清兒可以輕易控制這樣的人,徐子陵打死也不會相信.不過為了立威,為了給魔門一點兒小警告,他也不在乎拿這一個錢獨關開刀,不管他是不是魔門的人,反正遲早也會跟魔門沖突,不如現在先擾亂一下白清兒的大計,就當是送一點小禮物給婠婠好了.

        "我這個人沒什麼人緣."徐子陵微笑道:"大多數人看見了我都會忍不住拿大刀追砍我,很少人會想請我吃飯,今天好不容易有人肯請我大吃一頓,可是你們卻來了……或許你們可以等等,等這個家伙請我吃完了再打,只要我吃飽之後,他付過飯錢,那時我保證不管他死活."

        徐子陵反向錢獨關提議道.

        眾人一聽,差一點沒有氣苦,這一個人都當自己是什麼人啊?

        是皇帝老子都沒那麼牛,憑什麼一百幾十人先等他吃完飯再開打?這事要是一傳出去,大家的臉皮還要不要?大家的名號還要不要?如果說一百幾十人眼巴巴地看著這兩個人大吃一頓,完了再開打的話,就算殺了他們,也會讓江湖朋友笑掉大牙的.

        這個小子當他是什麼人啊?

        是三大宗師還是皇帝老子?

        一個巷口又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那閃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了一眼,然後一看安全,干脆伸出大半張小臉,正是剛才上跋鋒寒抓住那個小偷兒.

        他正好奇地看著在無數人圍攻環視之下仍能若無其事地大打呵欠的徐子陵.

        那個長發垂肩的白衣女子用美眸深深注視了徐子陵一會,忽然站前半步,拱手道:"大江聯未亡人鄭淑明見過公子,並在此先行向公子賠禮,如果公子讓大江聯與跋鋒寒狗賊一決生死,不論誰生誰死,大江聯都願意在家香樓設宴一個月來款待公子,不知公子是否願意憐憫一下我這個亡夫的寡孀呢!"

        "我這身打扮像是個公子嗎?"

        徐子陵指指自己一身下人的粗衣打扮,失笑道:"你這位大姐倒是挺會說話的,這麼高的帽子送給我,我都不好意思拒絕呢!不過不知你們有沒有聽說過這麼的幾句話.'人在江湖行,哪能不帶刀;帶刀江湖行,哪能不揮刀;揮刀江湖行,哪能不挨刀!’,我沒說跋鋒寒殺了你的丈夫是對的,不過你想想,這些年中,你的丈夫又殺了多少人呢?你丈夫江霸如果不強為人出頭,也不會有今日."

        "公子說得有理."那個鄭淑明卻沒有反駁,只是哀傷地懇求道:"只要公子放手,任我等與跋鋒寒一決死戰之後,日後有人找上我大江聯尋仇,我也會給他們一個交待的."

        " 如果別人的妻子兒女問你只要她們的丈夫父親,不要你的金銀珠寶,你用什麼賠?你拿什麼來交待?"徐子陵淡淡地道:"別人不去找你們大江聯尋仇,乃是因為你們勢大,怕了你們,並不是不恨你們.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可是卻不贊同你的做法.不說你們今天能不能殺得了跋鋒寒,此戰過後,兩方死傷不淺,那仇怨必再加重,越積越深,直至永無化解之日."

        "放屁."那個叫陳廣老頭倚老賣老地喝道:"小子,毛還沒有長齊就學人做架倆?照你那樣說,那江霸大當家不白死了?江湖中人如果不能快意恩仇,還混什麼江湖!照我說,不管什麼理由,只要看不順眼就可以掛了他,誰叫他撞上我們的刀口!"

        " 說得真好."徐子陵拍拍鼓掌道:"老頭兒,我欣賞你這話.上一次你撞了我的刀口,我大為惱火,心里一直都有點後悔,當初怎麼就那麼輕易饒了你呢!現在一聽你的話,我馬上知道,我錯了,原來我不懂江湖規矩呀!你說得真好,我決定,就按你說的去做,快意恩仇,看誰不順眼就掛了誰!"

        "老頭兒."徐子陵看也不看那個陳廣,淡淡地道:"我看你就非常的不順眼."
第二百四十六章 強手如林

         

        "小子,你嚇鬼啊!"陳廣混得成了精,豈會讓徐子陵一嚇就縮,他馬上把火索往同伴身上引,道:"你毛未長齊就膽敢做人架倆,知不知道死字怎寫?今天我們'擁江聯’絕不會坐視不理,任你一個後生小子欺負人家遺孀婦人的,你想學人強出頭,再在你娘身邊吃多兩年奶再來吧!"

        "是嗎?"徐子陵淡淡地看了'胖煞’金波和'金銀槍’凌風一眼,微笑道:"原來你們'擁江聯’想跟我玩兩手嗎?"

        " 等等."那個大胖子金波能做眾人的首領,自然有點眼光,他疑惑地看了徐子陵一眼,又跟那個瘦子凌風對視一眼,發現對方眼中的肯定,不由更是帶點懼然打著哈哈道:"你…你,你是小霸王周兄?剛才聽了周兄的聲音覺得耳熟,想不到真是…哈哈,好久不見,周兄風采依然…哈哈,我想說明一點,剛才陳廣他的話,並不是我們兄弟的意思,那是他自己信口開河的."

        他似乎跟雙刀錢獨關的交情不錯,怕他開口與徐子陵有了什麼沖突,馬上給錢獨關介紹道:"錢關主,這一位是江湖人稱小霸王周伯通的周兄."

        "這樣的介紹太不夠威力了."徐子陵微笑道:"你應該跟他說我是天下聞名威風凜凜又大名鼎鼎所向無敵三山五岳無人不知無人識人見人愛車見車載花見花開人稱玉臉飛龍玉樹臨風一樹梨花壓海棠的小淫蟲周伯通才對."

        徐子陵一開口,眾人的下巴全掉地上了.

        "小淫蟲……"牆角探出小腦袋那個小家伙一聽徐子陵這個自稱,呆了半晌,再躲回牆角里發出一陣壓抑的大笑.

        "你那外號怎麼好像多了'花見花開’?"跋鋒寒的記性不錯,不過他有點不解,問.

        "上次忘說了."徐子陵煞有介事地道:"像我這樣討人喜歡的人,花見怎麼可能不花開呢?所以我覺得有必要補上."

        "這個外號不錯."跋鋒寒哈哈大笑道:"聽起來很有意思,就是長了一點,不怎麼好記."

        "這樣別人才不會盜用."徐子陵得意地道:"你不知道,盜版可是很猖狂的,如果沒有一點防盜特殊標識那根本就替別人起了外號.比如你跋鋒寒叫'刀劍狂人’,可是揚州有一個只會使豬肉刀的豬肉佬他也敢叫你這個名號."

        "不會吧?"跋鋒寒一聽,傻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還找不了他的麻煩."徐子陵哼道:"你叫刀劍狂人,刀是刀槍的刀,劍是寶劍的劍;他不是,他叫刀賤狂人,刀還是刀槍的刀,不過賤就是下賤的賤,他就叫'刀賤狂人’,雖然盜用了你的名號,可是你奈何他不得!"

        "……"跋鋒寒聽了,幾次開口欲辯,可是終是無語.

        " 原來是小霸王周伯通周兄."錢獨關那眼中爆起一陣電光,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後,再後徐子陵抱拳致禮道:"'小霸王’乃中近年最為轟動的年輕才俊,錢某久仰之余更是佩服,不過既然周兄不是跋鋒寒這個外族之人的伙伴,何不與錢某做個公證,讓大江聯與跋鋒寒一決高下.錢某保證,此戰之後,無論各人生死如何,大家一筆揭過這筆恩怨,周兄意下如何?"

        "我不出聲,你們還真以為我怕了你們?"跋鋒寒哈哈大笑起來,他緩緩抽出刀劍,高大的身軀挺立如山,傲視眾人,冷笑道:"天下雖大,不過能讓跋鋒寒真正放在眼里的,不過廖廖幾人,你們以為一大班人來找晦氣,我就會怕了你們?笑話,告訴你們,如果不是他攔著,我早就想動手很久了!"

        跋鋒寒長劍直指那個白衣飄飄的鄭淑明,哼道:"他哪里幫我,分明是幫你們,你們強要送死,就不要怪我不給面子他了!"

        "……"那個鄭淑明聽了,靜默半晌,忽然向徐子陵微施一禮,低聲道:"多謝公子,公子用心良苦,鄭淑明感激不盡.只是鄭淑明與跋鋒寒實在仇深似海,就是明知戰死也絕無後悔."

        "既然你都這樣說了."徐子陵隨意擺擺手道:"看來我這頓飯是吃不了……特別你們來了之後,我就更別想吃上一頓安樂茶飯了,拓跋玉,長叔謀和庚哥呼兒,你們是來找我的嗎?這麼巧?今天怎麼所有的人都趕到一起了?"

        "是啊,是很巧."一把微微有些陰柔的聲音溫和地響起,一個公子哥兒打扮的俊俏男子在一個屋頂上一彈一縱,如一張落葉般輕靈,飄在徐子陵的面前,拱手行禮道:"本來我與長叔謀幾位正不知上哪去找尋徐兄蹤跡,想不到今天能這里會面,真是讓人驚喜."

        他肩上有著他獨特的兵刃'鷹爪飛撾’,長長的飛索最後結于腰間,兩只鷹爪互扣,天衣無縫地握扣在一起,成為一條別致的腰帶.

        他正是武尊畢玄的二徒弟拓跋玉,一個內功奇妙且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的身後人影連閃,多了背負新式鋼盾的長叔謀和面色還有些煞白的庚哥呼兒.他們看向徐子陵的眼神極之不好,恨不得將徐子陵碎尸萬段,可是也隱有一絲懼然,特別在庚哥呼兒的眸中,更有微微失控顫抖,他一見徐子陵則大吼道:"惡賊,我師尊的頭顱哪里去了?"

        "你師尊的頭顱不見了嗎?"徐子陵裝傻道:"你們的師尊不見了腦袋與我何關啊!"

        " 除非徐兄化了灰燼,否則長叔謀絕對不會忘記徐兄的聲音."長叔謀面色微青,沉聲道:"你既然有膽與那個妖女殺我師尊,為何不敢承認?你們漢人說,殺人不過頭點地,你為何還要做出毀尸之惡跡?可憐我師尊為一代宗師,卻讓你硬生生割去頭顱,致使他的英魂無法返回大草原,回歸長生天的懷抱……"

        "好了好了."徐子陵打斷長叔謀的長篇大論道:"你師父是我殺的沒錯,我沒說不認啊!不過我要他一個死人頭何用?他的頭顱我真的沒看到,你不要賴我!"

        徐子陵此言一出,整一大群驚得石化了的人簡直要倒地不起了.

        這一個人,竟然殺了長叔謀的師父,那,那不就是飛鷹曲傲?

        他殺了飛鷹曲傲?

        這怎麼可能?

        "喂……"跋鋒寒帶著無比的震驚,回頭過來看著安之若素的徐子陵,大吼一聲道:"你殺了曲傲?"

        "你不知道嗎?"徐子陵裝無辜地問.

        "你還割了他的鳥頭?"跋鋒寒一聽徐子陵如此,更是驚訝萬分地道:"我沒聽錯吧?"

        "他的腦袋是我砍的."徐子陵輕淡地道:"不過他那顆死人頭惡心死了,我沒要.你們兩個瞪著我干什麼?我本來想讓你們領走他的尸首的,誰不知你們跑那麼快……"

        長叔謀和庚哥呼兒一聽徐子陵說起他們當日舍棄師尊亡命而逃的事,簡直羞愧得無地從容.不過在兩人的心中,卻是這樣想的,這怎麼能怪自己當日那番舉動,那時的徐子陵有若戰神,其勢正猛,又有那個妖女幫忙,師尊已深陷敵手,自己再沖過去,不但無用,甚至只能多增傷亡.

        拼死本無可厚非,可是只怕自己一倒下,這一個深仇大恨永遠深埋地下,再也無人得知了.

        "這一回."庚哥呼兒咬牙切齒地道:"我再也不跑了."

        "看來你的仇家不比我的少."跋鋒寒驚訝過後,忽然爆發了一陣大笑道:"你的仇家不但極多,而且奇強,看來你這一回是累了我才對!"

        " 跋鋒寒,你不會不知道我是誰吧?不過,我們的事慢慢算不遲."拓跋玉冷冷地看了跋鋒寒一眼,最後卻轉移視線,去向徐子陵拱手道:"徐兄如此神威,小弟佩服.我們大草原的漢子死則死矣,沒有多說的,只怪自己習藝不精,不怪徐兄手段.不過師尊如果得知中原有此年輕高手,必然會心動不已,如果師尊日後想約見徐兄,萬望徐兄也像我們大草原的男子般爽快,不要以事推卻,如何?"

        "好說."徐子陵雙目漸漸地湧現一種七彩之芒,不過口氣還是淡淡然,道:"武尊畢玄,我心中也極想與他一戰,如果你師尊下書約我,我絕不會推卻不去."

        "今天你沒有那個妖女幫忙."長叔謀向庚哥呼兒使了個眼色,齊齊踏上半步,陰沉地道:"你以為還會有命活到等到武尊給你下戰書的那一天嗎?"

        " 你是想欺我重傷未愈?"徐子陵大笑道:"沒錯,我在殺曲傲的時候是受了點小傷,不過就憑兩位的逃跑功夫,就想趁機撿個死雞來替師報仇,那未免太好笑了.不要說你們倆,就算再加上武尊的弟子拓跋玉,也別想討什麼好……瞪什麼瞪?你們要是真有信心干掉我還跟我廢話?還要用武尊來壓我?"

        "再加上人家又如何呢?"一把嬌嗔的聲音響起,自一個屋簷,伸下一只白蘭花般的小玉足.與婠婠她的赤足稍有不同的是,那只小玉足之上,多了一只極其小巧的銀鈴,套上完美的足踝之上,顯得格外的靈動和調皮.

        一個頭戴珠翠垂飾的帷帽,身穿一襲寬大無比的罩袍長裙,偏偏又赤著一雙小玉足的女子向徐子陵招手嬌呼道:"看過來,看過來,你怎麼能把人家忘了呢?是不是上一次人家踢你的那一腿不夠重啊?"

        徐子陵一看這一個調皮又帶點野性的淳于薇,不由哈哈大笑道:"我還以為你回大草原去了,想不到還在中原之地瘋跑,小丫頭,性子這麼野,小心日後嫁不出去,哭死你!"
第二百四十七章 長腿哥哥

         

        一只手輕輕拍在那個眼中盡是小星星的少年肩上,嚇了他一跳,整個人靈活地一扭,躲開兩步,再回頭去看來人.

        陳老謀微微一笑,又沖他擺擺手.

        "是錢大爺您啊……"那個少年一看是陳老謀,登時安心不少,恭敬地道:"錢大爺也來看熱鬧嗎?"

        "他是不是很帥?"陳老謀指了指遠處的徐子陵,問道:"你看他的腿是不是很長?"

        "腿很長."少年探出小腦袋仔細看了一會,肯定地道:"不過臉不怎麼帥,唔,有點威風."

        "傻孩子,他那張臉是假的."陳老謀失笑道:"他的真面目可帥得不得了,帥不但是臉俊,而且也有威風的意思,很帥可以是很威風凜凜很有男子氣慨的意思."

        "那您說的長腿是什麼意思?"少年好奇地問.

        "你想不想有這樣的一個長腿哥哥?"陳老謀指指徐子陵道:"你要是願意認他做哥哥,就不用做小扒手渡日了,他的本事很大,甚至可以幫你找回你的親哥哥呢."

        少年一聽陳老謀說他是個小扒手的時候,小腦袋低了下來,小臉通紅,不過再一聽親哥哥三個字,馬上懼然跳了起來,驚疑地看向陳老謀,仿佛在分辨他是不是一個壞人似的.他咬著嘴唇,小手捏著拳頭,眼睛極是驚懼又是疑惑.

        " 不要怕."陳老謀微微一笑,擺擺手道:"我們不是壞人.你不是有一個哥哥叫做陰顯鶴嗎?他還沒有死呢,不過現在正滿天滿地的找你,我們也不知道他哪里去了……"陳老謀還未說完,馬上讓那個少年一把抓住手腕,他急問道:"你說什麼?我哥哥沒死?他真的沒死?"

        "沒有."陳老謀點點頭,伸手拍拍少年的小腦袋,道:"他還活得好好的."

        少年看了陳老謀半天,忽然自雙目之中垂下兩行熱淚,哽咽道:"不可能,我明明看著他被人打死的……"

        "他沒死."陳老謀肯定道:"現在他在江湖上還有一個名號叫做蝴蝶公子,他在到處找你呢!之前我們一直沒跟你說,是怕你太小了,又不認識我們,不會相信我們.現在你長大了一點,比起以前還懂事多了,我們也就……"

        "我哥哥在哪里?在哪,他在哪……"少年著急地追問,那眼淚滾滾而下.

        "在那."陳老謀指了指徐子陵,逗笑道:"你看他是腿是不是很長?"

        "他是我哥哥?"少年一下子驚呆了.

        "他不是你親哥哥."陳老謀又笑了,拍拍少年的小腦袋道:"他叫徐子陵,是你哥哥的朋友,你也可以當他是你的哥哥.這麼久以來,都是他托來我看著你的,不然你以為你真的能偷到我的錢袋?不然你以前真的有一個大傻瓜天天掛著十幾個錢袋出門讓人偷?"

        "這麼說…你不是錢大爺?不,你不是真的錢大爺?"少年一聽,呆了半晌,語無倫次地道:"你只是因為受人之托才來這里的?這麼久以來,你都是故意那樣來幫助我們的?錢大爺,你不是錢大爺那您是誰?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叫陳老謀."陳老謀微微一笑道:"我不叫錢太多,那只是我的化名.你看他,他就是我的公子,我的主人,我是受他的吩咐來這里的,你相信我嗎?小鶴兒,不,陰小紀."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誰告訴你的……"少年一驚再驚,他再次透過淚眼去看陳老謀,仿佛要仔細看清楚面前這一個到底是什麼人似的,最後看了半天,發現陳老謀那露出來的笑臉就像一個老狐狸一般.

        這邊,淳于薇正怒氣沖沖地走向徐子陵,她的手里拿著那把半月一般的小彎刀,一副准備砍人的樣子.

        走到徐子陵的面前,那氣鼓鼓的腮幫子卻一下子消了,原因是她撲哧一下笑開了,再也生氣不起來.她揚起小拳頭,佯怒威嚇道:"快說你喜歡我,不然我就幫他們打你!人家這段時間武功可是進步很大喲,現在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還不說,小心我咬你喲!"

        她雖然裝得惡形惡相的,還露出小白牙來作威嚇,不過臉上忍禁不住的笑顏卻讓人覺得她與其說是一個敵人,還不如說是一個情人之間的嬉鬧.

        拓跋玉一看自己師妹這個樣子,馬上低下了頭,苦口苦臉,苦笑不已.

        "小孩子一邊去."徐子陵卻揮揮手道:"不要在這里礙了大人說話."

        "你說什麼?"這一回淳于薇真的有點生氣了,她伸出那只戴有小鈴鐺的美足,輕踢了徐子陵小腿一下還覺得不解氣,又准備抓住徐子陵的手臂,張開她的小白牙在上面狠咬一口,小鼻子里哼哼道:"我是大人!我是大人!"

        "小丫頭."徐子陵為了避免自己的手臂挨她一口,變出了串冰糖葫蘆,遞給她道:"給你這個好了."

        淳于薇一看,驚喜地接過來,什麼氣都沒了,然後用小白牙在上面輕輕咬一下,黑白分明的美眸一下子變成兩道月芽兒,她歡喜地道:"好甜的…好甜的……"

        "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子."徐子陵抹了一把額頭道:"終于把這個煩人的小丫頭搞定了……你們這樣看著我是什麼意思?"

        "你牛."拓跋玉苦笑道:"我就對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邊的錢獨關和鄭淑明小聲在討論什麼,那個胖煞金波和金銀槍凌風也在其中,徐子陵注意到,此時錢獨關的身邊多了一個白紗蒙面的女子,身形極之婀娜,雖然一身武士服,可是卻怎麼也掩不住那衣底下火辣辣的妖軀,任何人只要看到那個人間嬌娃,都會情不自禁讓她在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勾去魂魄.

        那白紗之下絕世嬌容若隱若現,更添一份誘惑,讓人心中更有一股想馬上揭開她面紗的探尋她里面的絕世花容的沖動.

        那眼波流動之間,柔情如水,簡直連心魂也會情不自禁地溶入其中去.

        來了.

        徐子陵微哼一聲,這一個誘人的小嬌娃的出現不出他的所料,看來這一個襄陽城是不好進.如果不是為了日後的大計,他本不會來自尋煩惱,不過現在既然那些人要來玩兩手,他也不在乎.

        反正遲早就會對上的,遲些早些也一樣.

        "老跋."徐子陵轉過去,對因為越來越多高手出現而變得臉色沉凝的跋鋒寒道:"盡快沖出去,不要戀戰,否則我保證你沒機會再請我吃一頓大餐."

        "你以為我會逃走嗎?"跋鋒寒豪笑道:"死則死矣.你要我跋鋒寒棄你而去,自已像狗一樣逃得性命?"

        "你不走."徐子陵笑道:"我們兩個都得變死狗.你走了,我們兩個最多變成狼狽的落水狗.只要還能有一條小命留著,你還想那麼多干什麼?今天是落水狗,說不定明天就是大爺了,跋鋒寒大爺,你還不走要在這里充大爺我可不奉陪,我可要走了……"

        "媽的."跋鋒寒怒吼一聲,狠狠地在徐子陵的肩膀上揍了一拳,大吼道:"我他娘的欠你一次,日後一定會還你的,你不要隨便讓人干掉了!除了我,誰也不能干掉你,明白嗎?"

        他怒吼聲中,沖天而起,如同霹靂閃電般,撲向一個小巷.

        無數的人早就等著他這一走,數十把兵刃齊出,攻向跋鋒寒.跋鋒寒刀劍齊出,劍氣刀芒暴身如虹,他瘋狂地殺入人群之中,狂吼:"阻我者死!"他幾乎不理會別人攻來的兵刃,只管殺敵,身上在一刹那已經中數十下,鮮血全身激射.

        不過他刀劍之下鮮血更盛,沖天而起,人頭飛滾,肢殘軀裂.

        有頸血狂噴,血流如蛇扭曲,直沖半空,看上去極妖豔詭異.

        金波和凌風那一大幫'擁江聯’的江湖高手飛射空中,向跋鋒寒追去.只要眾人阻得跋鋒寒一時,那麼之閃設下的大網就可以牢牢地將他收緊,如計劃之內那樣將他擒殺當場.

        鄭淑明那素手一揮,又有十數名高手也怒射而去,由四方八面,向跋鋒寒那邊集結射去.

        天空中有人.

        徐子陵.

        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在跋鋒寒的頭頂,在半空之中等著大家.他的雙目如赤,如有實質般射出兩道熾烈的紅光,如天魔之目.

        他的雙手銀光流動,兩團淡淡的銀霧迅速擴大,最後形成一團巨大的銀霧.在他雙手極速的旋轉引導之下,整一個空間詭異得似乎緩慢起來,眾人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他那雙手在作不停又極之玄奧的手勢變化,那一團銀霧也在緩緩地凝聚和縮小.

        等那團銀霧看起來極慢,其實極速地凝成一點閃亮明星的時候,突然發生了大爆炸.

        無聲無息,不過去碎裂成滿天之星.

        所有飛射過來的人,都陷在這一片星天之內,如墮入玄奧無盡的九天銀河,如墜夢境.

        "破."長叔謀雙足深陷入地,右手卻將背後的鋼盾旋成一團烏光,再運起全身勁力,將那團烏光飛砸向星天中的徐子陵.

        大吼如雷.

        " 再破."長叔謀一旋之下,消去身體的余勢,再撤下另一個精鋼之盾,讓它急旋射出,直追向前一個巨盾而去.兩個巨盾化作兩團烏光,如同兩張魔口,惡狠狠地噬向目標.那尖銳的盾齒竟將一路上的空間也給撕裂了,帶著一股令人心煩意亂胸悶欲吐的尖嘶,怒射向徐子陵.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大戰襄陽

         

        陳老謀一看眾人動手,馬上去拉小鶴兒的手,道:"走吧!"

        "什麼?"小鶴兒一聽,呆了,不過馬上反應過來,小手一掙,擺脫了陳老謀的牽引,小手指顫抖地指著遠處道:"他不是你主人嗎?他正讓人圍攻啊……你怎麼可以這樣?你還不快去出幫他……"

        "他自己能行."陳老謀微笑道:"我們出去只會幫倒忙.走吧!"

        "我不走."小鶴兒帶點惱怒地掙紮一下,堅持道:"我要看著…你自己走個夠吧!我不走,我不走,你快點放下我!"她還未來得及作反應,早讓陳老謀像拎小雞一般抓在手里,如飛般沒入巷子的深處,絲毫也掙紮不得.

        屋頂上的眾人,正全神貫注地看著那邊的戰斗,誰也沒有在意下面的一點小吵鬧.

        星光大盛,徐子陵渾身處于那一片星天之中,他兩手緩緩揮動,將所有的星光絞得更碎,變成星屑一般旋轉起來,按照某種極其玄奧的旋轉.所有的人如墮星河之內, 正在驚疑間,兩個呼嘯而來的飛盾將徐子陵的星空一擊而破,將那些夢幻般的星空撕碎,並在刹間將那個人的身影削為四半.

        殘影一閃而沒.

        眾人大喜破滅,忽然驚覺徐子陵不知去何.

        地上一路血跡斑斑,打斗慘呼之聲也一路遠去,再傳過來之際,已經廖廖數聲.

        重圍之內的跋鋒寒不知何時已經殺了出去,破開眾人之網而出.

        金波凌風眾人正待追擊,可是早有一個人攔在他們的面前,他的手中有刀,其芒如金.那刀芒沖天而起,化作千百個金色之月斬向眾人.眾人明知這刀只是阻攔之用,卻覺刀意迫入眉睫之間,仿佛全部向自己揮砍而來的一般.

        眾人持著人多勢眾,數十只手同時爆起暴烈的氣勁,積聚成一個巨大的真氣之球,推向徐子陵.那里面雜有近百種各式各樣的內家真氣,雜亂相克,一聚而爆.就在那個揮刀狂攻而來的徐子陵之前,不但把徐子陵的身影,甚至將整一大片空間也炸得粉碎.

        煙霧來不及散盡,一個衣物盡碎的影子射了出來.

        是徐子陵.

        凌風的金銀槍如毒龍出海,乘對方重創之際,趁機撈取功勞.

        金波也巨掌破空,氣勁如牆,重壓而下.他的身邊尚在十數個反應同樣快速的高手,人人刀劍齊出,使出百般武技,圍攻向核心之中的那個人影.

        當大家的兵刃穿影而過的時候,才發覺那只不過是一件破碎不堪的衣服,真正的徐子陵卻不見了.

        他呢?

        他到哪里去了?

        徐子陵赤著上身,雙手如五丁開山般,重重地轟在凌風的瘦脊之上,還不等他應聲吐血,又鬼魅般飛射到空中,貼在那個老頭陳廣的身後,如影似隨.那個陳廣大恐,單掌回擊,同時翻身側滾,以劍揮斬.可惜他只來得及看見一個極速變大的拳頭,遮住了他的整個天空.

        一擊之後,徐子陵沖天而起,躲開了眾人的合擊,像一只飛鳥般張雙臂,緩緩地飄旋下去.

        姿態優美如舞.

        似鶴.

        十數把兵刃同時齊刺向他的腿底,眾人馬上形成一個大網,紛紛向四圍騰空而起,集眾人之力向中心攻擊,圍殲他們遇到的最大之敵.

        地面上的凌風和陳廣則倒地嘔血,他們極力支撐,不過四肢早讓徐子陵轟得發軟,逃離不得.

        一把劍急嘯而致,挾著怒氣和勁力,後發而先至,飛刺向徐子陵.

        劍未到,其光已千練,劍氣縱橫,千百道怒射,如矢.正是曲傲的三徒庚哥呼兒,他雖然急怒攻心,恨不得將徐子陵立斃于劍手,不過出手倒沒有因為心情的激蕩而有絲毫偏失,依然准而狠,毒又辣.隱在他劍光之後的是,一雙金色的鷹爪,高鼻深目的長叔謀此時面色一片金黃,有如一個金色的多臂神像.

        徐子陵緩緩而降的身體忽然化作一個隕星,身形急墜.

        庚哥呼兒的劍雖然隨心而轉,可是只能在徐子陵赤臂之上劃出一道淺長的血口.而那長叔謀的鷹爪,則還要收效得多,他功力更深,招式更辣,已經緊緊地扣在了徐子陵的左肩之上,五個血紅的指洞深陷入肉.

        其他人攻擊一失,新招未變,徐子陵卻已經帶著一篷飛灑的鮮血硬生生地沖入他們的人群之中.他的雙目盡赤,雙臂化作千萬條血紅魔臂,向所有人的面前延伸,虛實不定.一些人反應極快,仰腰翻身避過,不過也有個別動作稍滯之人,咽喉立時爆碎.

        一道道血泉噴湧而出,臨死之前,尚不敢相信自己中招,倒地不瞑.

        徐子陵飛腳一踢,將倒地不起的陳廣向後踢去,再複加一拳,令其的身軀極速轟向一邊反應過來聯手齊攻的眾人.那身形一滑,分開兩道殘影,竟然分射不同的方向,左右相逆,令眾人真假莫辨,其真身卻早站在已經嘔血成升意欲急急撤離的凌風身後.

        他的手,無聲無息地按上凌風的後背,模擬自天魔大法的暗勁爆發,如潮.另一只手,則豔紅如血,與前來救援的金波印了一掌.

        "血,河車."徐子陵冷哼,那聲音讓長叔謀和庚哥呼兒心神大震,庚哥呼兒那長劍微顫,竟在刺到徐子陵的最後一刹收了回去,封劍自保.長叔謀也運爪護身,渾身爆起了最大的護體氣勁.

        他們明白'血河車’這三個字代表什麼.

        那代表著飛鷹曲傲最大的絕技.

        就是他們兩個最得意的門徒和獨生子任少名也不曾學得的秘技,血河車.

        嬌豔的紅光沖天而起,徐子陵身邊整一片空間,化作了血池地獄.一雙在沸騰的血池地獄伸出的血魔之手,先向庚哥呼兒探去,在終在對方封劍自保的情況下無奈彈劍而返;又對上了金色的鷹爪,也手指輕點互擊間無功而回,最後在撕裂了三個人的胸膛之後,追上了大胖子金波的背影.

        那血手,探抓在金波那奇短肥胖的後頸之上,把金波掐得雙目暴凸,口鼻間鮮血狂噴.

        一道黑光由遠及近,無聲無息,裂開血池地獄沸騰的血河,射向徐子陵的後心.比那一道黑光更快更加詭異的是,有一只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抓住徐子陵小腿之上的鷹爪飛撾,它深深地陷入徐子陵的小腿之內.

        此時天空有人.

        來人帶來兩道霸道的刀芒,鋪天蓋地,重劈而下,意欲將徐子陵一劈到底,砍翻刀下,那威勢甚至想連徐子陵弄出來的那個妖魅的血池地獄也一分為二.

        徐子陵身形急旋,讓那只中撾的單腿纏上它後面的繩索,借拓跋玉一扯之力,整個人輕飄飄地飛離.那道黑光自徐子陵的胸口心坎處擦過,帶去一片皮肉,也讓那血紅的肌肉上面馬上塗上一抹墨綠.這是一直自遠處冷眼旁觀的那個蒙面女子射的.

        天空那人重劈不中,反應出奇的驚人,馬上借勢抽刀而起,旋手反削向徐子陵的雙腿.

        不過徐子陵被縛的只是一只腿,另一只腿完好無損,自由自在.它自刀光之中瘋狂沒進,濺起一大片血花,如一條躍出浪花的巨魚,最後重重地踏在那雙刀之人的面門之上.直轟得那人整個飛射而退,砸在一堵牆壁之上,把整片牆壁都盡數震倒.

        等那個人狼狽不堪地爬起,手中雙刀都在不停顫抖,幾欲脫手.

        刀頭之上,有徐子陵的鮮血,也有滴灑自那個人口鼻間滲湧的鮮血,豔紅一片.

        "錢關主,您……"有人一看,馬上想扶那個人下去休息一會,可是卻讓他粗暴地擋開.那個人一邊忍受著面門鼻骨爆裂的刺痛,一邊用手腕抹拭著噴湧的鮮血,他在喉嚨間微微低吼,雙眼赤紅地看著徐子陵,那眼神狠毒之極,如一匹受傷的狼頭.

        他,就是襄陽城主,錢獨關.

        此時的徐子陵,已經掙脫了拓跋玉的飛撾.

        他一身是血,幾乎沒有不受傷的地方,雙腿,雙肩,雙臂,前胸,後背,傷創處處,鮮血奔湧不絕.

        他隨手在胸口一抓,將那墨綠的皮肉隨手撕下,如同某個粗心大意的書生撕毀他平時練字之用的草稿宣紙,毫不珍惜.他也不管胸口上面的鮮血奔流如注,只是靜靜地看著拓跋玉,他的眼神還是那麼淡然,還是那麼平靜,仿佛一身的傷創完全與他無關似的.

        "進步不小."徐子陵淡淡地贊許道.

        "因為有你."拓跋玉點點頭,那俊俏的臉有些發白,他輕咳了兩下,嘴角也緩緩地流出了一道血紅之絲.

        "你,今天死定了."長叔謀雙手的衣袖盡去,兩臂之上各有數道長長的抓痕,由臂及腕,深者幾可見骨.

        庚哥呼兒身體沒有明顯的傷痕,不過雙手顫動不止,他臉上的煞白更重,隱隱發青,兩片嘴唇也盡是慘白,毫無血色.他剛才讓徐子陵傳了一道極寒的真氣,雖然極力守禦,不過還是讓那霸道之極的寒氣流通了半身,現在還僵麻不仁.

        如果不是有足夠多人在場,又看徐子陵浴血渾身,他早就再次拋棄尊嚴逃走了.

        他已經受傷極重,雖然外表不覺,可是他現在明白,剛才徐子陵所做一切,都只是為了重創于他.因為在目前所有的真正強手之中,受傷和倒地的不計,就要數到他的實力最弱,徐子陵打擊完了別人,再選取最能達到攻擊最大成效的,就是他.

        他現在明白了,不過已經太遲.

        現在徐子陵已經看也不看他了,因為他幾乎已經失去戰力,失去戰力的人直接無視就可以了.庚哥呼兒雖然憤怒,可是卻不莽撞,他退後幾步,暗暗運氣調息,想盡快恢複戰力,再次給予對方重擊.

        他是草原之子,庚哥呼兒,絕不能敗在一個中原人的手里.

        這時沒有誰不明白,只要眾人再一次齊心協力地圍攻,徐子陵必將更加重創,此翻下去,他必將倒斃在眾人之手.現在還能作戰的人極多,除了剛才讓徐子陵攻擊過的人之外,大多數高手絲毫無損,雖然讓徐子陵的瘋狂攻擊弄得受了點驚嚇,不過戰力尤在.

        徐子陵一身是血,重創不淺.現在,已經到格殺他的最好時機.
第二百四十九章 說你喜歡

         

        "說."淳于薇歪著小腦袋站到徐子陵的面前,小手在輕靈地轉動著彎刀,那星眸在一閃一閃,小鼻子卻哼哼道:"說你喜歡我.快把人家哄得高高興興的,否則我可不會幫你喲!"

        "小孩子一邊去."徐子陵揮揮手,隨意驅趕她道:"小小年紀就思春,長大還得了?去去,不要在這里礙手礙腳的,這里可不是小孩子玩泥沙的地方."他一邊說,一邊隨手接住了惱怒成羞的淳于薇那打過來的小拳頭.

        "看著你讓人打成這樣我不幫忙吧,我心疼."淳于薇忽然笑了,笑得調皮,她伸出纖長的手指輕點著徐子陵身上那些正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緩緩愈合起來的傷口,一邊嘻笑道:"可是要我幫你吧,你卻又不肯說你喜歡人家.哼,人家如何能幫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家伙?"

        "不管你了."淳于薇小鼻子一皺,帶點嗔意道:"你這個人一點兒也不好玩,死充大英雄,卻不知道哄人家一下,難道你就不知道隨口應付人家說一句喜歡嗎?至少人家也可以找一個借口幫你啊!你這樣我可不管你了,我去追那個臭跋鋒寒好了,省得看見你就生氣……"

        "你,你要走……我們不是說好了嗎?"長叔謀一看淳于薇真的要走,不像說笑,連忙提醒道:"淳于小姐要助我們報仇的啊!"

        " 誰答應了?"淳于薇哼道:"接受你那鐵勒秘圖的是拓跋玉那個家伙,而日後接受你們鐵勒武士並入部族的是師尊和大王,與我這個小女子何關?我又不曾得到你半分好處,什麼金銀珠寶的也全讓他們那些臭男人分了.我欠你們什麼嗎?我什麼也不欠你們的……倒是這個讓人生氣的家伙,剛才還請人家吃了一串好甜的果果呢!"

        長叔謀一聽她這個歪理,無語以對.

        拓跋玉早知如此,他微微苦笑,向後揮揮手道:"十八鐵騎,護衛好師妹,跋鋒寒受創雖重,不過小心他困獸反噬."

        他一說,大家就知道指望這一個調皮野氣的女孩子幫忙那是不可能的了.大家雖然對她臨陣退卻頗是不滿,不過那可是武尊畢玄的徒弟,聽說還是最得寵的女弟子,誰也不願意在這一個關節眼去得罪她,否則真讓她反過去幫助徐子陵那就哭笑不得了.

        "記住了."淳于薇揚起小粉拳向徐子陵威脅道:"下次看見我的時候,記得要說你喜歡人家啊!"

        她赤足點地,如靈燕掠空,化作一道輕虹,飄飄而去.

        在她的身後,十幾個驃悍的大漢緊緊相隨,他們行動如一,動作默契,正是武尊畢玄親手訓練的'多北塞十八鐵騎’.徐子陵看了一眼,發現這些衛士實力更超李秀甯那些玄甲虎賁,已經頗是接近自己的斥候隊,相比現在的力士隊和黯魔隊,不論個人實力,若論合作性和默契程度,相信距離也不會太大.

        如果突厥的金狼軍有一千幾百個這種衛士,那倒是一大強敵.

        白衣長發的鄭淑明一直都在看著徐子陵,那明眸一直閃爍個不停,最後似乎想通了什麼似的,小貝齒輕咬了一下紅唇,下定決心,忽然開口道:"我們大江聯與周公子無仇無怨,我鄭淑明又是一個婦道人家,無心與群雄爭功,這一仗,我們大江聯退出了."

        她說完,不理眾人的愕然,又微微向徐子陵施一個萬福道:"感激周公子之前向我這個未亡人的援手.雖然鄭淑明心中對跋鋒寒的仇恨難平,不過再也不會輕言報仇了,至少在沒有完全打勝的把握之前不會.周公子萬福多壽…這里,請恕鄭淑明先行告辭了……"

        "好說."徐子陵輕抱拳還禮,口中淡淡道:"鄭大當家請."

        鄭淑明一揮手,領著她身邊那八位黃衫女侍輕步離開,屬于她大江聯的近十位高手,不少人面露猶豫之色,除了一兩個撤身跟了上去之外,其他人都留下了來,特別在錢獨關的邀請之下.

        "想留下的朋友,願意跟錢某一起與敵奮戰的."錢獨關一抹血臉,扭曲著肌肉,嗡聲道:"錢某將視為自家兄弟,日後富貴共享,有難齊赴,如何?"果然,現在的大好形式和錢獨關的'親民政策’打動了不少人的心.

        原來'擁江聯’的胖煞金波一聽,也立即靠上錢獨關這一棵大樹,雖然痛得死去活來,不過還是呲牙裂嘴地回應道:"錢關主厚愛,我們等人豈會不效死出力!我們擁江聯全體加入,希望錢關主不吝收留."他現在受創嚴重,最好的朋友凌風重創垂死,而那個陳廣更是在徐子陵的推動之下讓收勢不及的眾人亂刀分尸,還有近十名高手個個不死則傷,人心惶惶,離散難聚.

        他也受創不淺,獨力難支.

        現在,正是乘機靠上錢獨關這一棵大樹的好時候.

        有了錢獨關這一個襄陽城主在背後撐腰,一大幫人還會有他的手里.

        徐子陵看了一下,那個射了自己一飛刀的小妖精已經悄悄溜人了,想必她是去搬兵了吧.這一個錢獨關不過是想阻住自己罷了,後面由那個小妖精帶來的那幫家伙才應該是真正的開胃大餐.徐子陵想到這里,微微一笑道:"錢關主與本公子無仇無冤,只是不知為何出手相助外族,強攻于我呢?"

        "我等路見不平."錢獨關臉不紅氣不喘地道:"你不但偏護殺人凶手跋鋒寒,而且對江湖中的朋友出手狠辣,我身為這襄陽城主,豈能任你在襄陽之內肆意行凶?"

        "好理由."徐子陵鼓掌大贊道:"我喜歡你這個理由."

        "圍起來."錢獨關城府極深,對徐子陵的古怪言行充耳不聞,只是揮手讓眾人將徐子陵團團圍牢,等候全力一擊的機會.

        襄陽城的一所宅子里,小鶴兒正在痛罵陳老謀,不過陳老謀卻在笑眯眯地撕食著一個雞腿.小鶴兒罵得越凶越起勁,他就吃得越歡.

        最後小鶴兒罵得沒氣力了,頹然坐倒在椅子之上,累得不住地喘氣.

        她那明亮的大眼睛差點沒有冒出來火,把陳老謀下頜那大把花白胡子燒著.她怒火氣氣地瞪著笑得老狐狸一般的陳老謀,對他遞過來的另一只雞腿看了不看一眼.

        雖然她的小肚子在不爭氣地咕咕亂叫.

        "傻孩子."陳老謀遞了好幾下,都讓小鶴兒賭氣地扭頭別開臉,不由大笑道:"如果你擔心的那個人真的如此差勁,他會是我的公子嗎?他會是我的主人嗎?他可是天下第一有本事的人,別說小小的錢獨關,就是再強再牛的人,也奈何他不得……"

        "那里不止一個錢獨關."小鶴兒忍不住反駁道:"那里有一百多個人,而且個個都是會飛的高手."

        "會飛的不一定是高手."陳老謀哈哈大笑道:"就算是高手,可是也絕對奈何不了他."

        "他真的這麼強?"小鶴兒疑惑了,她轉過頭來看看陳老謀,發現他正像一個老狐狸般大口吃雞,心中不由更加奇怪了,問道:"你真的對他有那麼大的信心?"

        "廢話."陳老謀嘴里盡是雞肉,帶點模糊不清地回答道:"當然……"

        徐子陵此時正往手臂上纏上長長的紗條.他的身上也纏了不少的紗布,甚至不知自哪里變出來了條長褲給換上了原來那條已經破破爛爛的碎布片,他旁若無人,干得自由自在,直氣得錢獨關火冒三丈.本來他還想按照那個小妖精的吩咐盡量拖延一點時間的,不過一看徐子陵那副樣子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徐子陵不但旁若無人地包紮,而且拿出一個水囊喝水,最後打呵欠,如果不是錢獨關命令大家攻擊,相信他會躺下睡會.

        長叔謀卻一點兒也不生氣.

        他看過徐子陵在何等劣勢之下逆轉,一把擊殺掉自己的師尊,大草原的飛鷹,曲傲.

        他從不相信這一個徐子陵會真的有那麼多閑情逸致,可以在眾人的面前包紮傷口和喝水,他無論做什麼都一定是有他的原因的.這可能是誘敵之計,這可能是會是一個陷阱,雖然他不知道,不過這絕對不能輕敵大意.

        輕敵大意的人很慘,一個宗師級別的高手,一般江湖中人難以仰視的飛鷹曲傲,因為輕敵大意,在他的手下失去了自己的腦袋.

        與他同樣心態的還有拓跋玉.

        如果說唯一能清晰感覺到徐子陵恐怖實力的人,那就非拓跋玉莫屬了.之前他看過徐子陵以淳于薇之間較量過腿法,也曾領略過他的烙熱真氣,看過聽過甚至反思過他的'心刀眼劍’,他覺得徐子陵身上有著無數的實力深深隱藏.

        他一直都在迷惑著眾人,一直都在偷偷地引導著眾人往他某種目的某個陷阱里跳.

        "如果要動手,那麻煩大家快一點."徐子陵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順便伸了下懶腰,言語中帶有一絲絲懶洋洋地意味道:"我現在又餓又困,快沒什麼心情陪大家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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