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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唐攻略 作者:府天(全書完)

第五百零四章 誰怕誰!

    打上門這種事情在長安城每日裡都會發生那麼一次。唐的悍婦是出了名的,丈夫在外鬼混得遲了,家中大婦帶著人打上門去絕非罕見,尤其是那種畏妻如虎卻又喜歡尋花問柳的傢伙更是如此。如此算下來,被打上門次數最多的,大概應該算是平康坊。

    然而,堂堂雍州廨被人尋釁上門,這還是開天闢地頭一回。不但李賢覺得新鮮,就連這眾多小吏也都覺得新鮮,然而,那些屬官就有些火大了,這平白無故多了個親王上司不算,居然有別人敢欺負上門?消失了足足四天,號稱要整理雍州廨積年案卷的長史崔年終於跨出了房門,而尾隨其後的還是司馬和錄事參軍事等數人。

    和這些腳下生風的官員相比,李賢倒是落在最後頭。事實上,當看到這些不知從哪竄出來的官員時,他幾乎是恨得牙癢癢的。好嘛,一開始要辦事一個人都找不到,現如今一個個全都竄出來了!於是,他有心更加放慢了腳步,由著這些傢伙去和外頭的人打擂台。

    要問門外的人是誰?卻見那為首的人黑髮白衫,腰挎長刀,俏面含怒,目露寒光,一幅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架勢——也就是說,所謂的打進來還只是停留在嘴上說說的地步,並未完全實施。只不過,那幅怒火沖天的架勢,李賢至今為止還是頭一次瞧見。

    「兀那婦人,雍州廨重地。豈是你亂闖的!」

    前頭四個字一入耳,李賢差點沒笑出聲來,循聲望去見是一個四十餘歲地小吏——料想說話這麼粗俗直接的,也不會是以風度儀表著稱的大唐官員。不過,這話成功激怒了那位領頭人,只見她的肩頭劇烈聳動了片刻,眼看就要忍不住動手的時候,最終卻硬生生止住了拔刀的手。

    「我乃大唐晉安縣主。爾是何人。敢對我這樣說話?」她一面說一面倏然踏前一步。聲音一瞬間變成了咆哮,「長安令帶差役擅自闖我宅第,擄我主簿,如今又以粗言辱我,是何道理?」

    大唐晉安縣主這個名頭,一年前還是沒有的,也就是因為那位臨海郡公金仁問歸國協調新羅軍出兵事宜。為了安撫尚留在長安城內的新羅善城公主金明嘉,武後方才和李治商量,破例封了這麼一位縣主——反正縣主又不是公主,用不著實封,不過是每年支出一點錢而已。

    李賢早料到會有這一遭,發現那幾個衝在最前面地屬官全都僵立原地,就連剛剛準備命人上前擒拿肇事者地長史司馬也都悄悄退後了兩步,他這才幹咳一聲上得前去。笑容可掬地開腔道:「這不是新羅善城公主麼?嘖嘖。真是好久不見了!」

    金明嘉怒氣沖沖來到這裡就是為了找李賢理論,眼見得他出門,她面上地怒色便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定睛在李賢臉上瞧了一會,她先是以完美的禮節問候,緊接著便沉聲質問道:

    「雍王殿下,我雖在長安並未獨居一地,但這宅第卻是陛下欽封臨海郡公的住所,未有明旨,長安令就帶差役擅闖,我可否理解為他藐視陛下威嚴?雍王如今既然是雍州牧,轄下縣令如此妄為,我是否該找你來討個公道?雍州廨差役不由分說將我擋在門外,甚至意圖動手,是否是藐視我這個陛下欽封的縣主?」

    這一連串的質問下,門口幾個差役全都嚇了一跳,天知道他們只是盡職盡責,誰知道這打扮迥異於大唐婦人地女子竟然是一位縣主,而且倒霉就倒霉那是外國縣主!這年頭別說縣主,就是公主長公主也沒什麼好稀奇的,畢竟和皇帝的親戚關係也不過平常。可是,如果是外國人那就不一樣了,這大唐為了羈某些異邦,給與的優厚待遇就是某些皇親也未必有。

    「啊呀,竟然有這種事?」

    李賢猛地瞪大了眼睛,面上儘是莫名驚詫:「這臨海郡公的宅第來自御賜,長安令竟然如此大膽麼?」

    金明嘉剛剛追著長安令胡敬的屁股後頭拐進這條巷子,認準了人已經進了雍州廨,此刻見李賢這幅做派,她自是愈發惱恨。轉念一想李賢若是過河拆橋,必定會引起下屬離心,她便打消了咄咄逼人的念頭,換上了一幅溫婉的面孔,襝衽行禮道:「多謝殿下為我做主!」

    李賢沒好氣地摩挲了一會下巴,心裡想著這女人還真會打蛇隨棍上,嘴裡卻開始打官腔道:「如果我沒記錯,這臨海郡公赴海東時,似乎帶上了全部屬官,這主簿應該也跟著去了,不知道長安令這回抓地那主簿……」

    話音剛落,金明嘉便立刻補上了解釋:「那是我剛剛征闢地,乃是文采出眾的新羅太學生,正欲向陛下舉薦!殿下若是不信,可把人叫出來當場試驗!」

    這女人怎麼那麼難纏?李賢本就是出來拖延時間的,想想霍懷恩還是盛允文地老

    付這種局面應該更有把握,可直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出有些焦躁。正當他準備強詞奪理再爭取一點時間,只聽後頭傳來了一個理直氣壯的聲音。

    「什麼新羅太學生,那分明是高句麗叛臣餘孽!」

    只見長安令胡敬一陣風似的衝了出來,滿頭大汗之外還有滿臉的興奮,手中小心翼翼地拱衛著一張薄薄的紙片。他看也不看金明嘉,逕直雙手將那紙片呈遞給了李賢:「殿下明鑒,剛剛已獲得那賊子親筆畫押口供,他承認自己是高句麗叛臣同黨,處心積慮混入我大唐已有三年,正是為了關鍵時刻在我大唐興風作浪,他還供認了三處聯絡據點!」

    所謂的高句麗叛臣,自然指地就是泉獻誠那兩個負隅頑抗的叔叔。是大唐如今打著襄助高句麗正統旗號要消滅的對象。但是,新羅和高句麗之間的仇恨可以說是不共戴天,所以說新羅太學生是高句麗叛臣同黨,這話甭說金明嘉不信,就是周圍的其他人也覺得匪夷所思。

    「三木之下,什麼供詞求不得!」如果說聽到什麼高句麗叛臣同黨的說法,金明嘉還嗤之以鼻,那麼在聽到三處聯絡據點的說法時。她心中猛地有些慌了。但仍是擺出了強硬態勢。「雍王殿下,現在既然有這麼多人在場,可否把人帶出來?若是他身上毫髮無傷仍然這麼招認,那我現在就去向陛下娘娘請罪!」

    毫髮無傷……他娘的經過逼供地人,又怎麼會毫髮無傷,他剛剛對霍懷恩地吩咐那可是隨便怎麼折騰,只要不死人就行!李賢心裡暗自叫苦。但當著四周那些虎視眈眈官員地面,因此他只能故作輕鬆地微微一笑:「這似乎沒必要吧,這口供乃是他親筆簽押,不但有字跡可以辨認,還有手印,怎麼可能有假?」

    「雍王殿下,晉安縣主的提議不無道理,若是隨隨便便在王公宅第抓人。傳揚出去實在有失體統!」

    看到說話的是雍州司馬。李賢登時心頭火起——該死的傢伙,你究竟是唐人還是新羅人,為著那麼一點芥蒂居然胳膊肘往外拐!眼見其他人似乎也有準備幫腔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了一個異常「和氣」的笑容,天知道他此刻已經火冒三丈了。

    「既然如此,那眼見為實,胡敬,帶路!」

    在看到長安令胡敬剎那間面色灰白,幾個官員頓時深有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色,頗認為這次抓到了李賢的軟肋。就連金明嘉也是心下得意——得罪李賢確實好處不大,但那人太過重要,要不是她那時猝不及防,決不會讓長安縣地差役那麼容易得手。反正她很快就要歸國了,李賢就算事後報復也報復不到她頭上!

    傷痕纍纍血跡斑斑半死不活……這是大多數人想像中的情景,畢竟,李賢膽大包天的名聲在外。所以,當看到一個乾淨整潔卻坐在那裡又哭又笑的人,金明嘉固然是驚愕莫名,就連一幫等著看笑話好告狀的官員也都愣住了。而李賢鬆了一口大氣之餘,不免瞧了霍懷恩一眼,悄悄翹起大拇指晃了一晃。

    雖說沒看到想像中的情景,但金明嘉已是騎虎難下,遂命身邊的隨從上前,可揭開那衣服,裡頭也是乾乾淨淨沒有半點傷痕血跡,哪裡像是用刑逼過供?那動手的隨從也幾乎是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一面繼續扒衣服,一面趁人不備低聲提醒那人翻供,可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現在,大家相信這傢伙是招供而非逼供了吧?」

    李賢用得勝地目光四下裡掃了一眼,順便加上了幾分示威地味道,尤其是在目光掠過那位雍州司馬的時候——他娘的,敢和我做對,明天就把你摁下去!至於金明嘉那種青灰地臉色,他則是看都不看一眼,這聰明反被聰明誤,這機會不抓住就太可惜了!

    「胡敬,事出非常,你立刻知會左右金吾衛,把那三處高句麗叛臣同黨的據點給我抄了!」

    冷不丁聽見這麼一道命令,長安令胡敬一個激靈,旋即感到渾身充滿了動力,立刻大聲應道:「是,下官絕對不會放走一人!」

    瞅著咬緊了嘴唇不作聲的金明嘉,李賢心中自是異常快意——這新羅留學生新羅商人在大唐的不在少數,可真的夠資格作間諜的想必不多,這一下的收穫實在是太大了!當然,霍懷恩當計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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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五章 不是你的小媽,就是你的小老婆

    什麼叫做雷厲風行?

    如果不知道的人,那麼一看胡敬此時此刻的模樣就應該懂得了。和一般坐上這個位子的人不同,胡敬的年齡已經不小了——這再過兩年就能稱作花甲,再過幾年就會強制退休,當然算不上什麼年輕人。所以,好不容易坐上了長安令這樣一個位子,享受的是正五品上的待遇,那麼,誰會不求上進?這要是能躍進三品,退休的待遇可比現在高多了!

    「快,給我動作快!要是放跑了一個,從上到下統統二十限棍!要是能夠一個不拉全部抓到,雍王殿下每人賞錢十貫!」

    一個是痛徹心肺的罰,一個是捧入雲端的賞,那些差役就算再笨也知道該如何抉擇。於是,往日在百姓面前就如狼似虎的他們更是多了一種凶悍絕倫的氣息,第一撥衝入東市某新羅店舖的差役面對那幾個舉刀負隅頑抗的夥計,硬生生一步不退,愣是以輕傷六人重傷兩人的代價把上上下下連鍋端了。

    六個負責治安的縣尉被胡敬分成了三撥,再加上從左右金吾衛調過來幫助的百多號人也分成三組,這突擊隊的實力自然也是非同小可。六十多歲鬚髮花白的胡敬親自衝殺在前,愣是跟在某個一腳踢開大門的心腹差役後頭,氣勢洶洶地撲進了嘉會坊的一處民房。

    一個半時辰,掃平三處據點,格殺三人活捉十九人,戰果極度輝煌!至於被人彈劾濫用權力。這位已經半截身子踏進退休邊緣的長安令才不在乎,這李賢別地名聲不算,說話算話總歸不會有假的,反正天塌了還有高個子頂著!

    氣勢洶洶興師問罪,最後蓄勢已久的重拳一下子打空,對於金明嘉來說自然比吐血還難受,所以,李賢禮貌地請她暫時留下。她雖說有一萬個心思出去安排一切。可這些心思卻在對方炯炯的目光下無所遁形。最終只得勉強答應了下來——當然,作陪的是剛剛抽出「空」來的雍州長史崔年,李賢本人才沒空敷衍她。

    「老霍,幹得漂亮!」

    一到沒外人的地方,李賢反身就在霍懷恩肩膀上使勁捶了一拳,臉上露出了難以掩飾的滿意:「我就知道,老盛都得叫你一聲老大。你這本事必定沒話說!不過,看那傢伙猶如見過鬼似地,你究竟用了什麼法子?」

    面對李賢這少有地舉動,霍懷恩也嚇了一跳,可一聽那問題他便露出了尷尬地表情,最後更是無可奈何地撓了撓腦袋:「殿下,這法子陰損上不得檯面,您就別問了。總而言之。那小子算是廢了。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翻供,您就放心好了!」

    雖說很想追問清楚,但李賢何嘗不知道人人都有壓箱底的絕招。因此見霍懷恩這幅模樣,他索性也就不問了。雖說這次是貨真價實的栽贓陷害,但只要有物證有人證,別人縱有再大的不滿也只能壓著。上次新羅軍害得劉仁願倒霉,這回他反陰一把又有什麼可內疚的!

    「高句麗叛臣準備在太子大婚期間作亂?」

    消息傳到門下省的時候,左相上官儀差點沒嚇了一跳,接過案卷細細翻閱之後,猛地想起家人昨晚提過金吾衛忽然大舉出動。想到這回是自個的太子徒弟大婚,他提起筆就在案捲上表示了自己地支持意見——反正如今正在打高句麗,辦這麼一樁案子不至於惹出什麼國與國之間的糾紛。

    左相大人批示了自己贊同的意見,李敬玄更不會表示反對,而唯一可能表示反對的郝處俊偏偏又倒霉地摔著了腿,於是,這案卷幾乎是毫無阻攔地送到了武後手上。雖說上頭的條條框框都是冠冕堂皇彷彿挑不出任何毛病,但武後是什麼人?對於自己的兒子,她至少有八分料得准,此時一面看一面微笑,到最後提筆不溫不火寫了幾句贊語。

    新官上任三把火,甭管李賢用誰燒,總之這把火他是燒起來了!倒是越王李貞遇刺的案子還沒什麼消息,實在不行就暗示那小子尋兩個倒霉鬼頂缸就是。至於新羅,似乎幾天前收到了公文,說是李績把李敬業派回來了,不知是為了什麼要緊事……

    「這事情賢兒還不知道,算了,反正李敬業回來的事情他遲早知道,難得看他這麼用心,就讓他搗騰好了!」

    阿芊難得看到武後這樣自言自語,此時便在旁邊大膽地添了一句:「娘娘就不擔心雍王惹出大麻煩,讓那些朝臣們忍耐不住再起彈劾?」

    「我還就怕他們不彈劾呢!」

    武後懶洋洋

    個呵欠,眉眼間露出了信心滿滿地神色,繼而微微笑相信太子,偏生弘兒幾乎是毫無保留地相信賢兒,這樣一來,若是誰去惹了賢兒,弘兒必定會出來維護,你說陛下是否還會有別地意見?上回的事情我算是想明白了,不是陛下和弘兒聯手趕走了李安期,而是李安期自己碰了忌諱卻不知道。這一回若是我還不知道好好利用……」

    話沒說完,意思卻清清楚楚,阿芊心中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同時隱隱約約還有一個古怪的念頭——這比起算計地功力來,李賢還是要差上三分。所幸這一對母子倒是配合默契,她夾在當中倒不難受。

    抓人,抓人,還是抓人!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夠發現,長安萬年兩縣這幾天的行動似乎有漸漸升級的跡象,而金吾衛的出動也似乎有些頻繁,抓的人更是一串串的。話雖如此,尋常老百姓多了不少談資,卻也沒打算在這事情上多費口舌,反正多半都是外國人,管他們屁事?這太子大婚之前,為了表示普天同慶之意,朝廷竟開始派發犒賞,這天子腳下誰不高興?

    這搗亂的統統殺了才好呢!

    於是,某人帶著百十號人旋風一般地奔入長安延興門,恰好看到的就是金吾衛挾裹著兩三個捆得猶如粽子一般的人影疾馳過長街的情景。這還沒反應過來,他又看到一撥差役模樣的漢子押解著幾個地痞流氓之類的混混罵罵咧咧地走過。再走過一段,他更是看見幾個明顯良善百姓模樣的年輕人正在暴打一個衣著華麗的異國漢子,說是抓到了一個奸細。

    「這長安城難道是變天了?」

    他疑惑不解地勒住了馬,要多驚訝有多驚訝,而此時此刻,他身後的一輛馬車也忽然停了下來,一隻纖纖玉手輕輕掀開了車簾,從車廂內傳來了一句略顯生硬的漢語。

    「想不到自詡天朝上國的大唐,居然是這麼一副兵荒馬亂的勝景。中郎將乃是人中之龍,難道就一定甘心於人下?遼東沃土千里……」

    「停!」馬背上的某人趕緊打斷了那話,伸手在耳朵裡頭使勁掏了掏,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你這一路遊說到長安,難道就不嫌累得慌?你就算傾國傾城,那魅力也別在我面前施展,我那些袍澤雖說沒什麼大人物,可也不是白死的!順便再提醒你一聲,我有妻子了,而且是出身名門的妻子!」

    車簾下很快露出了一張白皙的面孔,精緻的五官中,那雙彷彿能夠打動一切的眼睛最最動人,然而不管她用炙熱的眼神怎麼看面前的年輕人,卻仍然得不到任何回應。而他口中出身名門四個字最終激怒了她,惱火地瞪過去一眼,她冷哼一聲猛地摔下了車簾。

    李賢拐上延平大街的時候,看到的正好就是那女子一怒摔簾的情景。這種事素來是長安街頭一景,因此他並不以為意,然而,當那個騎馬的年輕人轉過頭來的時候,他卻一下子呆住了,隨即更是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天底下竟然有人可以長得這麼相像?不對,這容貌似乎還有些像,可透出來的那股氣質卻有些區別,難道是李敬業那傢伙還有私生兄弟流落在外?

    「六郎!」

    正在胡思亂想的李賢猛聽得這一聲嚷嚷,再看到人家一陣風似的馳了過來,他這才判斷出對方真是李敬業,這一驚正是非同小可。這遼東的仗還沒打完呢,這一位怎麼就忽然回來了?莫非是李績出了事情,還是回來求援兵……等等,車廂中可是有一位美人,不是這傢伙從高句麗搶回來的老婆吧?

    李敬業拍馬都已經到了李賢面前,卻看到對方眼神呆滯不知在想些什麼,不覺異常好笑,只得跳下馬來,合起馬鞭在李賢腳上輕輕一點:「怎麼,看到我回來,歡喜得傻了?」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李賢也不顧這是大庭廣眾之下,利落地跳下了馬和李敬業來了個熊抱,用力拍了兩下方才分開,又哈哈大笑了起來,「怎麼,從高句麗拐了個美女回來?」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李敬業那張臉登時就黑了。瞥一眼後頭毫無動靜的馬車,他忽然長長歎了一口氣,然後在李賢的肩膀上使勁拍了拍:「那一位將來不是你小媽,就是你嫂子,或是你的小老婆,總而言之和我沒關係!」
第五百零六章 武後的小算盤,太子的好兆頭

   於是隨口問一句就引來了李敬業這麼一堆牢騷,李賢也跳。宮中老爹多一個妃子他不在乎,不過想來過不了他老媽那一關;至於太子乃是國之儲君,未來的天子,這娶一個高句麗女人,群臣那邊的反對聲音絕對不容忽視;可是,他也不想身邊多一條美女蛇!

    李敬業看到李賢也一下子臉色發黑,也不好再說什麼。不過他後頭足足有百多名親兵,總不能就這麼堵在路上,因此便招呼李賢上馬同行。一行人先是到尚書省兵部報備,隨即又往政事堂遞了公文,緊跟著便是上官儀李敬玄召見。雖說這不干李賢的事,但他實在想聽聽遼東戰局究竟如何,兩個宰相想想讓他聽聽也不是什麼壞事,索性也就聽之任之。

    雖說大隋征遼東的時候也是精兵強將無數人,煬帝更是親自領兵上陣,但第一次存著輕敵冒進的心思,第二次則是國內忽然叛亂,比不得大唐這一次蓄謀已久的東征。

    泉男生乃是名正言順的高句麗太大莫離支,這唐軍是應他所求進行「援助」外加「征討叛逆」,這就佔據了大義名分。而既然有高句麗人擔任嚮導,天時人和之外又補上了地利,所以驚險的戰事雖然也有,基本上卻還是比較順利的。

    戰報上的應有之義李敬業也就省去了,主要匯報了一下這些天的戰局,最後才說出了先前拔國內城,有高句麗守將聲稱奉王之命。獻高句麗王高藏之女高德笙。這李績人在前線,總不好拘著一位高句麗公主,索性就讓李敬業把人送回了長安,算算路上也已經耗費了一個多月。

    上官儀屬於征遼東的贊成派——為了體現他和李治地君臣相得,但凡皇帝支持的,他絕不反對;但凡皇帝反對的,他絕不支持。正是這種異常體察君心的態度,讓他得以穩坐宰相首席的位子。所以聽到遼東高奏凱歌。他自然是欣喜萬分。然而。當他聽說李敬業居然送回來一個高句麗公主,他登時就怔住了。

    斜睨了一眼李敬玄,發現對方也是同樣光景,他只得在心裡暗自抱怨李績——這麼大的事情也不知道早些把奏報送回來,這李績是不是老糊塗了!歷屆大唐皇帝的後宮雖然都相當廣闊,但還從來沒有納異族女為妃嬪的情況,這前例一開著實就不好說了。

    上官儀和李敬玄在那邊躊躇地時候。李賢也在旁邊狠狠地瞪著李敬業。李績沒個消息也就算了,這事情居然李敬業也不知道派個人告知一聲,這不是惹事生非麼?

    「咳,如斯大事,還是盡早去謁見陛下再說!」

    這邊關緊急派人回來,素來是先到兵部,如果宰相有空則宰相接見,一天中直接見到皇帝那幾乎是不可能地事。然而。李敬業作為李績地長孫。身份不同一般,再加上帶回來一個棘手的人物,若是上頭不決定好。下頭人就沒法安排了。

    然而,就算是這樣的事,出面的依舊是皇后而並非皇帝。用武後的話來說,那就是李大帝的風眩頑疾又犯了。她微笑著凝神細聽了李敬業的奏報,直到最後方才露出了一絲異色,但旋即又換上了淡定地笑容。

    「高句麗王尚未自縛請降,卻送了一個公主來?他難道不知道,唐軍一旦拔了平壤,所謂高句麗不過是大唐藩屬,所謂公主亦不過是自封。獻於陛下為嬪妾?難道他們以為陛下是煬帝那樣的君王?」

    這話字字句句都是處在公事的立場上,彷彿沒有摻雜個人立場,不過,在場的兩老兩少哪個是省油的燈?上官儀李敬玄對視一眼默然不語,至於李敬業則在悄悄和李賢做手勢打眼色,意思無非是說——看吧,這十有八九是要塞給你的!

    「詔鴻臚寺按照外藩貴官例先安排下,等陛下這陣頭痛過去了,我再報陛下處置。」輕描淡寫地吩咐了一句,武後又補上了一句話,「這事情先不要宣揚出去。」

    兩個宰相都是曾經滄海難為水的老油子,自是不會表示異議。然而,他們倆固然是順順利利告辭了出來,李賢和李敬業卻被武後留了下來。相較於李賢三天兩頭受到武後的格外「關照」,李敬業卻是難得在這樣少人地場合和武後面對面,在那種懾人地目光下,他終於深刻體會到了,李賢平日過的都是什麼日子,順帶也忐忑不安地為自己操起了心。

    他婚後不久就上了西北,緊跟著改道遼東,可這並不代表他和妻子的感情就不好。這男人納妾是很平常地事,但這位高句麗公主的脾氣他一路上已經領教過了,誰娶了誰倒霉!

    「敬業。」

    武後的這個親切稱呼讓李敬業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好在他反應得快,趕緊躬身應道:「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你的婚事乃是陛下親口允准,這婚後你東奔西跑為國效力,少有時間和家人團聚,可稱得上是為國忘家。」

    瞧見李敬業那張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李賢不禁覺得心中好笑——這武皇后的誇獎絕對是話中有話,豈是好領受的?然而,他這幸災樂禍的興頭還沒過去,就差點被李敬業冷不丁竄出來的一句話給氣得背過氣去。

    「皇后娘娘過獎,此乃臣之本分,無論如何也當不起為國忘家。雍王乃陛下和娘娘的嫡子,以他的尊貴尚知危難之際當挺身而出,臣的那點功績不過微不足道。沸騰網臣在遼東曾經對將士們說起雍王在西北的英勇和智謀,無人不讚口不絕,無人不讚陛下和娘娘教導出了這麼一位賢王,皆以為是國之大福!」

    發覺武後的目光忽然就轉到了自己身上,李賢只得在心裡痛罵李敬業,待想謙遜卻找不出話頭——這李敬業明裡是誇他,其實根本是變著法兒稱頌皇帝皇后聖明,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狡猾了!人說兵油子兵油子,難不成是在遼東熏陶出來的?

    由於是接見大臣,所以這一日武後裝扮得雍容典雅,盡顯大唐皇后的尊貴。不過此時沒了外人,她原本攏在袖中的雙手也就顯露了出來,先是絞成一團,旋即幾個手指卻輕輕地敲擊了幾下。

    後宮粉黛三千人,這話放在如今的蓬萊宮不過是個笑話,除了那位徐贊德,其他的嬪妃如今就和女官差不多,等閒根本別想見到皇帝。這高句麗公主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進了這樣的後宮也翻不出風浪。可是,李治這樣一個皇帝……

    好色本天性,後宮那些個大家閨秀良家子弟,並沒有一個真正的天仙絕色,倘若真是一位千嬌百媚的年少佳人,她未必管得住自己的皇帝丈夫。既然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弘是將來的儲君,納高句麗女為妃似乎不太妥當;李顯太莽撞貪玩,李旭輪太小;而那些親王郡王看上去安分守己,但保不準包藏禍心……看來看去,倒是底下兩個人最最適合。不過,李賢顯然比李敬業更適合,畢竟那是高句麗公主,而李敬業已經有正妻了,而李賢身邊再多一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至於李賢喜不喜歡……不喜歡就當白養一個女人在家裡,難道堂堂雍王還會缺這點開銷?

    「好了,敬業奔波數千里,這事情既然都交待完了,就先回家休息去吧。賢兒你總攬雍州民政,少偷些懶,趕緊回雍州廨處理你的公務!」

    李賢怎知道老媽眼珠子一轉已經有了那許多主意,聽說可以走,他是答應得飛快,拔腿就溜了。一對難兄難弟一出門,便同時長長噓了一口氣,旋即異口同聲地說道:「去東宮看太子?」

    大唐的宮和殿有本質的區別,就如太極宮、蓬萊宮、洛陽宮都是包含幾十座殿的大型建築群,而東宮這名字傳承數百年,從來都是太子住的。雖說規模遠遠不及上述三大宮,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崇文館、左春坊、右春坊、明德殿……林林總總也有十幾座建築。

    而這一天,李賢和李敬業一進明德殿就覺得氣氛古怪,四下裡幾乎一個人都沒有,而後頭則傳來了陣陣喧鬧聲。

    「不對……笨,學了那麼久……你這什麼招式……」

    隱隱約約分辨出李弘的聲音,李賢不禁更加奇怪,熟門熟路拐到了後頭的空地,他便看到了讓人瞠目結舌的一幕,卻只見李弘和李顯兩兄弟正赤膊扭打在一起,周圍一群內侍想勸又不敢,都在那裡直跳腳。

    撲通——

    李賢使勁嚥了一口唾沫,場中便傳來了一個人摔倒的聲音。出人意料的是,那不是身子單薄的李弘,而是胖墩墩的李顯。只見小胖子坐在地下使勁揉著屁股,沒好氣地嚷嚷道:「五哥你肯定作弊,我幾乎天天都練,怎麼可能輸給你!我就知道,六哥那麼能打,肯定是天天在床上和別人打架,想來五哥你最近也一定那麼用功……」

    這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小子!

    李賢三兩步上前在李顯頭上拍了一巴掌,這才瞥了李弘一眼,眼睛登時一亮——前幾天沒注意,如今這一眼看去,他這位太子五哥的身體可是健碩多了,似乎還多了那麼兩塊肌肉,好兆頭啊好兆頭!
第五百零七章 快刀斬亂麻,一切為了在冠禮上不出洋相

    福無雙至今日至,禍不單行明日行。

    對於曾經的富貴閒人李賢來說,他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把這樣一對門聯貼在雍州廨門前,用來激勵這些天被他操練得腳不離地的屬下們。不得不說,他有一個太好的皇后老媽,在得知先前某些人消極怠工的情況下,武後大筆一揮,從長史到司馬,再到下層的參軍事等等官員,一下子改換了好幾個,端的是殺雞儆猴不由分說。

    原雍州長史崔年等人沒等到朝中同僚出力挽救,只能淒淒慘慘慼慼地前往外地赴任,而剩下的那些人則漸漸嘗到了站隊正確的甜蜜果實。東宮太子嘉獎過一次,政事堂作為宰相聯席會議的載體,也表彰過一回,而最後武後又以皇帝的名義,對這些忙碌在第一線的親民官表示了親切慰問。

    於是,從來沒有享受過這麼高待遇的官員們自然是受寵若驚,從而對自己的前途充滿了信心,這幹起活來也是一個頂倆。風骨固然是被某些官員奉若神明,但對於更多的人來說,官階才是真正的神明——不想當宰相不想陞官的官員,那絕對不是好官!

    然而,積年的大案破了好幾樁,從小偷小摸到江洋大盜,再到意圖破壞太子大婚慶典的謀逆之徒,雍州廨原本還算寬敞的牢房竟是塞得滿滿的,可即便如此,行刺越王的主謀卻依舊沒有抓到。

    不過,越王李貞似乎不怎麼著急。皇帝皇后也不著急,政事堂宰相更不著急,百官們甚至大多數都不以為異——正如越王李貞所說的那樣,他在任上地時候,一年難免不被人刺殺個幾遭,這不還是活得有滋有味?

    別人如此,李賢更不曾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久而久之。為了這事情白頭髮熬出來無數的長安令和萬年令終於琢磨出了一點心得——莫非這事情真不用著急?

    「這事情固然是真的不用著急。不過。長時間這麼拖下去卻不是辦法。」

    雍州廨大堂之中,李賢正對著頭髮花白的胡敬面授機宜,雖說純以年齡計算,對面這傢伙做他的祖父也差不多了。而現在一個坐,一個站,一個說得悠閒,一個聽得惶恐。心情卻是迥異。

    事情都過了這麼多天,金吾衛加大巡查力度,程處默麾下暗衛大批出動,三教九流基本上也都收斂了活動範圍,順帶也發揮他們在灰色地帶的作用幫著查案,按理說就是再小心的狐狸也會露出尾巴,但這越王被刺的案子似乎就止於那個被當場格殺地刺客,再無半點後續消息。

    就連李賢這麼個善於引申思維地人。在強大地證據面前也漸漸不得不相信。這事情似乎真的是巧合——是某個喝酒壯膽的武瘋子為了發洩他對社會的憤恨——這事情聽著固然匪夷所思,但在他那點淺薄的社會學知識,卻也是很有可能的。

    「刺客的屍體有了。你再找幾個窮凶極惡惡貫滿盈地江洋大盜,權當兇手一起報上去就完了。」

    這是胡敬心心唸唸一直在考慮的方法,只不過他如今有頂頭上司,他不敢學以前那樣弄虛作假,一聽這話立刻舒了一口大氣,緊跟著卻皺起了眉頭,小心翼翼地發問道:「聽說大理丞狄仁傑是個眼睛裡揉不進沙子的,若是他揪住不放要繼續徹查……」

    李賢一時也忘記了還有這麼一位門神頂在大理寺,愣了一會兒之後才大手一揮道:「大理丞不止狄仁傑一個,我和大理寺少卿打一個招呼,把案卷放到別人手裡就行了。就算狄仁傑查出來了……」他忽然頓了一頓,緊跟著便露出了一個狡猾的笑容。

    「責任我來負,大不了讓狄仁傑幫著破案!」

    這無疑是一個讓胡敬心思落地的方案,而等萬年令趕來,聽到這辦法也是連聲贊成。案卷送到大理寺,大理寺少卿幾乎第一時間就安排了別人。沸騰網狄仁傑斷案如神百姓稱道不假,但這動作太快效率太高不免搶去了同僚的飯碗,如今雍王指名讓他人辦理,他欣喜還來不及,哪裡會從中作梗?

    於是,在斷案如神的狄青天眼皮子底下,一樁大案子就輕輕鬆鬆矇混過關,而到了刑部又火速進行了核准。這年頭的死刑核准,其實也就是秋決不過是看皇帝高興,而武後手握主筆大手一揮——為了不給太子大婚添晦氣,顯戮變成賜死,輕飄飄也就結案了。

    而李賢卻仍舊沒能夠悠閒下來,太子固然復出,但他這個雍州牧卻還得好好當下去,上朝地時候也不能一味地再裝聾作

    設。無論是武後還是李弘,都彷彿時時刻刻覷著他逮著機會便咨議國家大事。於是,他打瞌睡的機會愈發少了,賢王的名頭愈發響亮了,閒王地心願似乎越來越遠了。

    這宣傳賢王名頭的人中,其中之一就是太子本人,其中之二就是老上官,其中之三就是許敬宗——這位老傢伙依靠自己那支修國史的筆,愣是妙筆生花地給李賢添加了無數豐功偉績,甚至連某些子虛烏有的事,也被他煞有介事地寫進了史書中,最後讓許嫣悄悄地送到了李賢家裡,意思自然是不言自明。

    「這……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李賢從來都承認自己的臉皮厚,然而,看到其中第十三卷上寫著,他勸武後親蠶,而武後欣然允准,於是行親蠶大禮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那股荒謬的感覺,逕直抬起頭古怪地看著面前的許嫣:「嫣姑娘,你肯定令祖父這是在寫國史,不是在編小說?」

    人說知子莫若父,但對許嫣來說卻是知祖父莫若孫女,所以面對李賢的質問,她也只能報之以苦笑:「祖父閉門修國史這些年,從後門送錢送物的不計其數,還不見得能夠在國史中佔個好位子。殿下分文不送就能得賢王之名,自是幸運得很。」

    雖說許嫣說話的時候不芶言笑,但李賢還是直截了當翻了個白眼——這是誇他呢,還是罵他呢?這許敬宗如此胡來,到頭來兩腳一伸的時候,別人怎麼可能不翻舊帳?老許啊老許,這捧人也沒你這麼個捧法的,那分明是捧殺!

    不過,他卻沒來得及找到時間和許敬宗溝通,原因很簡單,他人生中第一件最大的事情已經到來了,那就是冠禮!雖說及不上皇太子冠禮,但作為僅次於皇太子的嫡子,這照舊是一件異常隆重的事。

    按照道理,正賓應該由李績擔當,奈何這位李大總管如今在遼東激戰正酣,不可能也沒功夫抽身出來,而於志寧又已經在去歲去世,曾經為太子李弘加冠的左相上官儀也認為自己不適合當這個正賓。於是,大唐至高無上的皇帝夫婦在左商量又考慮之後,夫妻雙雙上了許家,把許敬宗給重新請了出來。

    雖說正在齋戒沐浴不能見別人,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但凡跟過李賢的人,都會沾染上偷雞摸狗的不良習性。這一天傍晚,李敬業和程伯虎便悄悄翻牆來到了李賢所在的靜室,從窗戶鑽進去之後,落地第一件事就告知了正賓的消息。

    極度震驚的李賢差點沒摔碎手中的茶杯。這幾天不能吃葷不能喝酒,只能一天到晚吃那淡得出鳥來的素齋。第一天還算新鮮,但這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哪裡受得了?現如今他算是明白了和尚廟裡的和尚都是過得什麼清苦日子。

    「怎麼會是許老頭?怎麼可能,我還以為是老上官!」

    李賢如今的生活李敬業和程伯虎都曾經體驗過,見到他那張苦瓜臉並不稀奇,可這還是及不上如今看到那張無比驚愕的面孔。程伯虎嘿嘿一笑,大大咧咧地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要說照顧你,這老許那一點比不上老上官?這論資歷,除了英國公,老許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了。」

    可許敬宗比上官儀會折騰人!老上官充其量就是個老古板,一嚇兩嚇三四嚇,如今膽子就和兔子差不多,哪裡像許敬宗那老頭,餿主意一把一把的!許嫣確實是個不錯的姑娘,他對她也不是一點感覺也沒有,可是,這許老頭用的方法實在讓他不敢領教。

    「好了,明天開始就是演練,我們也得跟著你一起受苦了!」

    李敬業認命似的在李賢肩膀上拍了拍,露出了心有慼慼然的表情:「我和伯虎已經受命充當贊者,陛下和娘娘說除我們之外找不到旁人。對了,小薛似乎也會過來打下手,只有周曉那小子逃了。大家都來陪你過這一關,你該滿足了!」

    當李賢被人包裹成粽子,猶如木偶人一般被人操練了一整天之後,他終於知道,成年是有代價的,而他這個皇子的冠禮比當初李敬業何止繁複一倍?遙想到時候加冠的時候要有無數人前來觀瞻,要被人從頭到尾品頭論足,縱使往日豪爽如他,也有一種「載不動許多愁的」懊惱。

    在宗廟裡頭不要出洋相,這就成了他現如今最大的心願。
第五百零八章 冠禮後的逼婚和賜婚

    老當益壯,老而彌堅,寶刀不老……這是李賢在冠禮進宗的唯一感受。

    擔任皇子冠禮的正賓是一件很榮耀的事,但榮耀歸榮耀,整個過程同樣要耗費巨大的氣力。雖說這年頭的人幾乎從小到大都是在禮制的熏陶下長大,但說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更何況這是在大唐宗廟中進行的隆重勾當,僅僅是那身厚重的禮服,就足夠讓許敬宗行動困難。

    按理說過了八月中秋,天氣應該已經涼快了下來,可這時節卻依舊流露出一種悶熱難當之意。四處焚香,四周都是人,再加上那厚厚的禮服,處於中央的李賢自個固然是熱得火燒火燎,可看到許敬宗同樣頂著這麼一身大衣裳在那裡一絲不芶,他不覺有些赧顏,這原本根深蒂固的印象更是有所改觀。

    這樣大的場合,即使李大帝之前一直稱病,撒手不管朝政,但這一次卻是服天子袞冕,精神矍鑠地前來出席,此時此刻站在台階上神采飛揚。大約是想著如今有兩個兒子已經成才,這左膀右臂都能幫上忙,而太子的身體更是似乎有逐漸強健的趨勢,他的面上便洋溢著興高采烈的笑容,這腦門上的油汗和身上的燥熱就全都被他忽略了。

    「皇子雍王將加冠,某謹應命。」

    隨著主賓許敬宗報聲,這就進入了正式的階段。在眾大臣的炯炯目光下,李賢昏頭轉向地隨著贊者李敬業的引導。亦步亦趨地隨著所有提示照做。雖說都已經訓練過好幾天,但這天熱人多,轉了幾個大***之後他幾乎暈了,又是跪又是拜,更是擺佈得他猶如木頭人似地。

    然而,這許敬宗的跪拜次數何止比他多一倍!而且這加冠並非加一次就結束,先是布冠,然後是進賢冠。然後是袞冕。每次都要設簪結纓。等到最後一次加完奉爵獻酒之後。李賢已經是感到後背的衣服全都濕透了貼在身上,再看許敬宗亦是滿頭大汗只是強撐著,他蠕動了一下嘴唇想要開口,最後還是硬生生止住了。

    堅持,堅持到最後就好!

    取字、拜親、升坐、再拜、授幣……林林總總的所有程序總共進行了大約兩個半時辰,甭說李賢等人飢腸轆轆,就是觀禮的眾人何嘗不是飢腸轆轆。就連起初精神最好的大唐天子陛下。這時候儘管頭上有華蓋,面上也被太陽曬得微紅,多虧左右攙扶著。和強打精神的百官相比,倒是武後依舊站得筆直,那精神頭十足的樣子足以讓男兒為之慚愧。

    這冠禮雖說繁複,但比起她地親蠶大典來說還是簡單得多,這麼點辛苦算得了什麼?

    終於,在許敬宗就要堅持不住地時候。整個大典終告尾聲。宣告了上上下下所有人地解放。雖說此次邀請的賓客並不算太多,但是從皇親國戚到諸文武大臣,林林總總也有四五十位。人人都是餓得前胸貼後背。於是,自己也深感其苦的李治大手一揮,緊接著便在麟德殿賜宴,又是好生熱鬧了一回。

    身為主角,李賢不可避免地要出來答謝,可一圈轉下來卻沒看到最應該坐在上席的許敬宗,不禁有些奇怪。待轉到皇帝皇后面前的時候,他方才得知,這難得辛苦這麼一回,許敬宗吃不消了,如今正在側殿休息。

    李賢這一驚非同小可,趕緊自告奮勇前去拜謝,得到默許之後親自帶上酒就轉到了側殿。由於這一日的賓客算不得很多,因此正殿坐得滿滿當當,便無須啟用側殿。他一進門就看到許敬宗半歪在一個宮女身上,另有一個宮人幫忙捶腿,一個宮人慇勤地捶背,更有人服侍著他吃水果,除了精神略有些不濟之外,可不是好不逍遙?

    許敬宗瞇縫著眼睛瞥了李賢一眼,見他兀自瞠目結舌,他便懶洋洋挪動了一下身子,朝那三個宮人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退下,這才勉強坐直了:「咳,這在家裡享福享慣了,如今這席地而坐竟是有些吃不消,就別提這回折騰了大半天!雍王,我這把老骨頭今天可是快散架了,你怎麼謝我?」

    李賢毫不客氣地在許敬宗面前一屁股坐下,隨手拿了個葡萄往嘴裡一扔:「裹著那麼一身大衣服折騰了老半天,我還擔心你是不是吃得消,看你這樣子大約沒事。好了,有什麼要求直說,別拐彎抹角的,我和你什麼交情?」

    一聽這話,許敬宗頓時來了精神,剛剛瞇縫起來地小眼睛一下子睜得老大:「我的要求簡單得很,你把阿嫣娶了,咱們兩清!先別忙著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敢說對我那孫女一點好感都沒算是沒有男女之情,也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她說了等你大婚之後就要出家,你難道眼睜睜看著她去做女冠?」

    許敬宗這話並沒有太多的說服力,可是看著老許那麼大年紀忙活了這麼久,李賢這拒絕的話便有些說不出口——他要是真的對人家一點惦記都沒有,何必還藏著那枚紅豆耳墜?可想想自己這回一娶就是倆,再添一個就是仨,他便開始為難地摩挲著下巴。

    心裡頭一個聲音在拚命攛掇著他答應,另一個聲音則在拚命地嘲諷他吃著碗裡看著鍋裡。到了最後,他正想開口說些什麼,耳畔卻忽然傳來了一個重重拍桌子的聲音。

    「你可別拿你那兩個未婚妻來糊弄我,我還不不知道,小賀蘭根本就是對你言聽計從,至於屈突申若,別看她在別人面前是一朵帶刺的鮮花,可成婚之後照舊得聽你地!男子漢大丈夫,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現在就給我一個准信,答應,還是不答應?」

    許敬宗吹鬍子瞪眼地時候很少,一般而言,這一位往日從來都是以笑瞇瞇的面目示人。雖說不如李義府笑裡藏刀,但只要瞭解他的人,一看到那笑臉就會心生警惕。而此時此刻面對那雙陡然間放射出無窮無盡凶光地眼睛,李賢幾乎有些懷疑,這老頭是許敬宗麼?

    許敬宗把他該用的借口都說出來了,他還能說什麼?

    「我確實挺喜歡阿嫣的性情,只不過,她可是你孫女,要是嫁給我做小,這大臣中間……」

    「屁話,要是那些大臣家裡都養著如花似玉的閨女,能夠讓你小子看上,他們緊趕著往你家裡送人還來不及,誰敢來嘲笑我?做小……就是嫁給你做小,也比嫁給那些名不副實的草包強!」

    許敬宗對李賢的操心嗤之以鼻,緊跟著便露出了大喜過望的表情:「這話可是你說的,你親口說了對她有情!好,我現在就去向皇后娘娘陳情,橫豎你要娶三個,再加一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阿嫣,你爺爺給你找了個好夫婿,哈哈哈哈!」

    李賢瞠目結舌地看著剛剛還懶散得一動不動的許敬宗一骨碌爬起來站直了身體,拍拍身子就健步如飛地朝正殿而去,哪裡有半點老年人的步履蹣跚?坐在原地愣了半晌,他方才使勁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原定計劃他不就是娶倆麼,怎麼一下子變成了仨,現在還要變成四?

    對長安最高層的社交***來說,雍王李賢的冠禮彷彿變成了一個盛大的訂婚典禮。在麟德殿酒足飯飽之後,大唐天子李大帝一口氣發佈了十幾樁婚事,涉及的男女雙方從皇室宗親到文武百官的家中子弟。如果說先前在芙蓉園上那次賽馬之後的賜婚已經讓不少人手忙腳亂,那麼這一次,更多人陷入了短時間的大腦當機狀態。

    然而,勁爆的消息彷彿是一個接一個,在人們尚未接受李大帝對賜婚的強烈興趣時,這位大唐天子又緊跟著宣佈了太子大婚於十月大婚的消息。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因此並沒有多少驚訝,可接下來的一個消息又讓所有人張大了嘴,而且久久沒有合上。

    「太子大婚之後,十一月初就是雍王大婚,迎娶賀蘭氏、屈突氏、許氏、高氏。」

    賀蘭氏和屈突氏是誰,這人人清清楚楚,可是,許氏和高氏是誰?正茫然一片的人們看到許敬宗那張合不攏嘴的笑臉,漸漸品出了滋味——不消說,這個所謂的許氏,必定是許敬宗的孫女無疑,只不過那最後一人是誰?

    此時,武後適時站出來解答了人們的疑惑:「司空李績在遼東所向披靡,高句麗王高藏上表陳情,說是受泉男產泉男建脅迫,不得已才抗拒我大唐天威,並獻上公主高德笙。陛下以高句麗王受人脅迫,不忍加罪,茲將高句麗公主高德笙許嫁雍王,賜封安東郡夫人。」

    一瞬間,在場充斥著無數莫名其妙的眼神,絕大多數人都沒搞清楚,這麼個高句麗公主是從哪裡蹦出來的。而上官儀李敬玄兩個知情者則是互相對視了一眼,同時作茫然狀。至於最該清楚這事情的本人李賢則是徹徹底底石化了——這事先通知也沒有就硬塞給他一個女人,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第五百零九章 彪悍的女人不吃醋

    武後給自己的母親榮國夫人在長安城安排的宅子雖說及麼富麗堂皇,但卻位於長樂坊的中心地段,一拐彎就能看見蓬萊宮,所以在交通上具有天然優勢。前時武家一大堆人都回到京城為老太太賀壽,出了芙蓉園沒地方住就全都住在這裡。

    雖說同是武家人,但這些人平素進進出出都低人一等,即便是還當著刺史的幾個在任官,也是處處陪著小聲,就連走路也踮著腳,於是,這座宅子可以算得上是寧靜幽深的典型。然而這一天,這一大座宅子裡頭的人幾乎都能聽到某位小姑***咆哮聲。

    「我不嫁了,看他還敢左一個右一個地往家裡娶!」

    看到寶貝外孫女那張臉黑得和煤炭似的,榮國夫人楊氏也覺得異常頭痛。這武後的安排事先不是沒有和她通過氣,雖說有些不滿,但替女兒從政治上考慮考慮,她也實在是挑不出毛病。然而,這能夠接受是一回事,說服賀蘭煙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於是,她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這個時候更是通通皺成了一團。

    平日殺伐決斷決不服老的她思量了好半晌,終於擠出了一句話:「煙兒,這婚事都對外頭宣佈了,別使小性子,傳出去讓人笑話!」

    「什麼笑話,我本來就是女道士,大不了繼續去我的至德觀當女冠,我不嫁他還不行麼!」賀蘭煙氣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起旁邊的茶盞就往地上狠狠一砸。又使勁一拍桌子道,「他說要娶申若姐姐,我忍了,可現在他居然又要娶許家丫頭!好吧,就算這是許敬宗搗鬼,可是那個高句麗公主算怎麼回事!」

    「那是聯姻,不過是做給外頭人看地,要是你不滿意。到時候要不許賢兒碰她不就完了?」聽說賀蘭煙最不滿的是那位來自高句麗的高德笙。楊氏大大鬆了一口氣。連忙解釋道,「賢兒昨日一聽到這事就懵了,還跑到陛下面前想要請求收回成命,可卻被斥了回來!他自個如今還鬱悶著呢,你再這麼一鬧,我看他說不定會請命到外面去避風頭!」

    「他敢!」賀蘭煙這下可急了,一瞪眼珠子霍地站了起來。「他要是還想像上次那樣一聲不吭跑西北去,我……我……」

    楊氏見小丫頭咬著嘴唇不作聲,頓時眉開眼笑,心道這丫頭著實好哄了一些,口中卻故意調侃道:「我什麼我,你不是說不想嫁他麼?」

    賀蘭煙賭氣似的一跺腳,恨恨地罵道:「外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偏偏幫著他!」

    「幫他還不是幫你?你若是不想當這個雍王妃。保不準就給其他人搶去了。到時候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那個店了!」

    楊氏笑吟吟地把賀蘭煙拉過來,替她整理了一下剛剛弄亂的頭髮。面上儘是慈祥和關愛,竟是沒注意外頭的動靜。等到抬起頭來,她才發現外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定睛細看,面上的溫和一瞬間就變成了冷淡。

    武三思一看到楊氏抬頭便慌忙上前拜倒行禮:「祖母大人!」

    楊氏沒有兒子,所以雖說膝下有外孫外孫女,唯獨沒有人會叫她祖母大人。此時被武三思這麼一叫,她的臉色便緩和了幾分,卻依舊是淡淡地問道:「罷了,起來吧。你叔父他們過幾天就要動身,你和你弟弟可有什麼打算?」

    「祖母大人,自從父親過世後,母親一直想帶我們兄弟前來奉養祖母,無奈她身體也不好,所以一直未能成行。如今叔父他們是提過帶我去他們地任上,但表姐即將出嫁,敏之表弟又在外官任上,祖母未免無人奉養,所以我們……」

    這話說得異常小心翼翼,奈何賀蘭煙對武三思成見已深,此時看到他跪在地上說得誠惶誠恐,當下就冷哼了一聲:「我出嫁又怎麼樣,賢兒也是外婆地外孫,到時候難道不能把外婆接到家裡住,還用得著你獻慇勤?」

    雖說賀蘭煙這話半點不客氣,但武三思卻沒有半分異色,那笑臉反而帶出了十分誠摯:「表姐這話說得不假,但祖母大人乃是堂堂榮國夫人,去雍王第小住自是未嘗不可,但若是常住難免會招惹閒話,我和弟弟如今年輕正好照應,再者孝道乃人之大倫,不可偏廢……」

    楊氏並非耳根子軟地人,但人老了,被人家一口一個祖母大人叫著,難免就有些心軟。想想賀蘭敏之一心不肯繼承周國公爵位,這爵位空著未免不是辦法,看看這武三思至少比那幾個小的強,於是,她這一思

    索性打斷了武三思那長篇大論。

    「罷了,我這裡空著也是空著,你和你娘你弟弟都留下吧!我也無需你們奉養,給我好好讀書,別給你們的皇后姑母丟臉!」

    費盡心機陪小心就是為了能夠留在長安,所以,楊氏這句話無疑讓武三思喜出望外,慌忙又許下了無數承諾。偷眼瞥看賀蘭煙時,他發現對方還是氣鼓鼓的,再想想當初小時候那回把她得罪狠了,他立刻又從懷中取出了一個鼓鼓囊囊的錦囊。

    「表姐即將出嫁,我也沒什麼好東西可送。這是我重金從南海商人那裡購得的珍珠,個頭品質都在其次,卻是顏色難得,中間更有一顆碩大的母珠,便獻予表姐作賀!」

    楊氏是看多了寶貝地人,聽到武三思獻寶也不以為意,見賀蘭煙依舊一副不樂意的模樣,她便信手接了過來,打開一看便驚咦了一聲,旋即又氣定神閒地將其撂在了旁邊的桌子上:「難得你的一片心思。德園那邊太過偏僻,你們一家三口就挪一挪,西邊的錦心苑寬敞,讀書也透亮些。」

    雖說不滿意外婆的安排,但看著武三思陪小心時那種卑躬屈膝的樣子,賀蘭煙又覺得心裡萬分解氣,等人一走便鄙夷不屑地拿過那個錦囊,一面扯開一面嘟囓道:「他能有什麼好東西……啊!」

    珍珠確實不稀奇,但這黑珍珠就不同了。拿出一顆對著光線,賀蘭煙立刻發現上頭折射出一條條彩虹般的光彩,與其說是黑色,不如說是深藍黑色,極為賞心悅目。即使是擁有不少名貴首飾地她,這時候也是眼睛一亮。

    看到賀蘭煙歡喜,楊氏自也是心中歡暢,當下便發話道:「看在他這份心,留他下來也還罷了!至於這珍珠,等到你出嫁地時候打成纓絡讓你掛在脖子上,我再去找找有沒有配得上這個的大個寶石,保管讓你艷冠群芳!」

    「還是外婆你最好了!」

    賀蘭煙一把摟住楊氏的脖子,心中便盤算起自己嫁人時地裝扮,剛剛的滿腹牢騷怨氣都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如何在成婚的時候把其他三人壓下去,才是她此刻最需要考慮的問題——所謂心思單純,便是她這樣的光景。

    而同樣是大光其火,屈突申若卻一沒摔東西,二沒罵娘,而是悶在房間裡一個人不見,自顧自地生悶氣。這種迥異於她往日彪悍的舉動讓屈突家上上下下的僕役都陪上了小心,而她剛剛調回長安的父親屈突詮,則開始認認真真地考慮他是不是要申請繼續外調。

    兒子屈突仲翔倒是明智地跑到天竺去了,萬一屈突申若要是悔婚,他可怎麼辦?

    於是,百般無奈的他想到了女兒那些舊友,於是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把能派的僕役都派出去找人,而等到李焱娘等人匆匆趕到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似乎做錯了事——除了那幾個氣勢洶洶的女人,整座小樓的周圍不見半個人影,似乎就連蜂啊蝶啊也都躲了個精光,鳥不敢飛蟲不敢鳴,到最後他自己也不得不溜之大吉了。

    李焱娘向來是個火爆性子,一面拍門一面扯開嗓子嚷嚷道:「申若,悶在房間裡頭算怎麼回事!這不高興容易得很,咱們不嫁了!」

    「就是就是,讓六郎看得見摸不著,憋死他!」傅燕蓉也在旁邊幫腔,發覺裡頭依舊一絲動靜都沒有,她不禁有些頭痛,「喂,申若平常你最恨那些只會哭哭啼啼的女人,不會也在裡頭學人家多愁善感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吧?」

    話音剛落,那大門就一下子被人拉開了來,李焱娘一個收勢不及,差點一跤跌了進去。這好容易站穩了身體,發現屈突申若臉上沒有淚痕,人也是裝扮得精神利落不像黃臉婆,她不禁詫異了——這哪裡像屈突詮信上說的怨婦?

    而傅燕蓉一眼就盯上了屈突申若的三尺青鋒,立刻倒吸一口涼氣,脫口而出道:「申若,你不會想著要謀殺親夫吧?」

    屈突申若白了傅燕蓉一眼,信手抽出鞘中寶劍迎風一揮,舞了兩個劍花便迅疾無倫地入鞘,旋即露出了一個嫵媚的笑容。雖說這秋日也還燥熱,可旁邊幾個女人看到這笑容,卻沒來由感到了一股涼嗖嗖的寒意。

    「現在要治理他那也是沒名沒份的,怎麼也得等到大婚之後再說。四個……我要讓他娶四個也沒法圓房!」
第五百一十章 四位娘子娶進門,洞房之日卻沒門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天注定,大婚的前一日,太子李弘的呱呱墜地——是個女兒,而不是群臣盼望的兒子。雖說不少人大失所望,但對於李弘自己來說卻是一件大喜事,只不過種種繁複的準備工作壓在肩頭,他這個父親反倒沒辦法去探望自己的女兒。

    於是,李賢這個新鮮出爐的叔父,便跟在老媽身後去了一趟東宮宜春館,見到了嫡系親屬中的第一個晚輩。瞅見那襁褓中的小嬰兒,再看看她掛的那個長命玉鎖,他不覺微笑了起來,這些天接踵而來的麻煩也漸漸丟在了腦後。

    這小孩子還真是可愛,趕明兒讓小丫頭給他也生一個,不,是生兩個!還有大姊頭……嘿,這要是一堆孩子承歡膝下,看著多熱鬧,反正這年頭他也不怕養不起……

    「賢兒!」

    一看到李賢彷彿神遊天外的模樣,武後就知道他必定在胡思亂想什麼,故而出口喚了一聲。見他茫然轉頭似乎還沒回過神,她便乾咳了一聲:「這明日就是太子大婚,該有的佈置你佈置下去了沒有?準備了這麼多天,可別功虧一簣,我可是說話算話,要是出了一丁點紕漏……」

    「母后,出了紕漏就去黃河治水,我記得清清楚楚!」李賢見旁邊幾個侍女都在那裡偷笑,只得無可奈何地歎了一聲,旋即涎著臉求懇道,「母后,看在我這幾個月來勤勤懇懇的份上,你就網開一面。別讓我一下子娶四個行不行?」

    「你父皇金口玉言,全天下都知道了,還怎麼改?」這母子一打擂台,武後也就忘記了這裡不是含涼殿而是東宮,氣急敗壞之下竟是在李賢地頭上狠狠敲了一下,「賀蘭和申若就不用說了,長安城中不知有多少人羨慕你的福分,許嫣性情溫柔。模樣也是頂尖的。就是那個高德笙……」

    說到這裡。武後忽然頓了一頓——趁著這兒子娶媳婦的當口。她頭一次見到了那個高句麗公主,結果很是慶幸自己的動作迅速。新羅人身長貌美乃是有名的,而高句麗向來出猛漢,美女卻不多見,誰知這高德笙竟是張得妖艷十分,若是單單論一個媚字,宮中幾乎沒有女人能比得上。這麼一個禍水。丟給李賢讓他去折騰正好。

    「總而言之,這事情沒有你反對的餘地,禮部已經開始籌劃,下個月就是你大婚了!」

    由於整個雍州上下確實被李賢用犁地的方式從上到下統統犁了一遍,所以太子大婚自是辦得轟轟烈烈,熱熱鬧鬧,整個過程盡顯歡樂祥和地氣氛。新婚之後皇太子夫婦謁見帝后,讓李大帝老懷大慰。而群臣則開始計算皇太子什麼時候能夠誕下一個嫡子。滿足皇統承繼問題,而更多地人則是把心思放在了雍王大婚身上。

    三妻四妾對朝廷官員來說乃是很平常地事,但這成婚之日都只會娶一個妻子。縱使破例,這娶上兩個已經是很引人注目的事,如今倒好,雍王李賢一娶就是四個!賀蘭煙和屈突申若都是長安有名的美人,但名花有主已經有些年頭,這別人還能氣得過,然而,許家長孫女許嫣溫柔能幹,也是不少世家子弟理想的對象,這居然也一併落入雍王第?

    還有,聽說那高句麗公主也是頂尖的絕色,這麼四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別人一個都想不到,怎麼全都便宜了李賢一個!

    這大婚之日,李賢就是再不喜塗脂抹粉,卻也被武後派來的一干宮人愣是打扮了一通,這進賢冠地邊上甚至還簪上了一朵馥麗的大紅花。看到鏡子中那個油頭粉面的小子,他忍不住感到一陣惡寒,可阿芊王福順雙雙在後頭虎視眈眈,臨川長公主更在一邊監督著,他就是想反抗也不得不暫時按捺著。好容易逮到空子,他不禁瞪了看熱鬧看得高興的李敬業等人一眼。

    四人當中惟有李敬業已經成婚,程伯虎和薛丁山周曉都還排在李賢後頭,所以此刻都在那裡笑得沒心沒肺。李敬業更是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咳,我們沒六郎你的福分,這艷福還是你一個人享!恭喜恭喜,那位高句麗公主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呢!」

    「呸,真是大美人怎麼你不娶!覺著我享福,什麼時候你們試著娶上四個試一試!」

    沒好氣地趕走了這四個看熱鬧的傢伙,全副親王袞冕的李賢就在親隨地引導下上了車,準備前往親迎。親王納妃比皇太子納妃簡單,但也簡單不到哪裡去,之前地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下聘都不必他操心,他只需坐享其成,但今天這親迎卻有所不同——人家只需迎一個,但他需要迎四個!

    王妃只能有一個,但對大唐皇帝而言,國夫人的封號還有大把,而李治本人就是最最喜歡四下賞封國夫人封號的。就比如之前地冊命之中,冊賀蘭煙為雍王妃,冊屈突申若為代國夫人,冊許嫣為餘杭郡夫人,冊高德笙為安東郡夫人。

    這王妃冊誰群臣沒有意見,但一個親王還捎帶上了一位國夫人兩位郡夫人,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冊封?這嫡庶之間的差別也未免太成問題了!

    然而,賀蘭煙

    有武後撐腰,屈突家和許家也不是省油的燈,而高德高句麗,所以儘管嘴皮子官司打得震天響,但李賢這婚照結,事照干,當他這一天見到自己的最後一位妻子的時候,脖子也已經有些僵硬了。

    這年頭沒有什麼紅蓋頭,即使是大婚依舊能夠看到女子面貌,所以李賢終於看到了自己那位來自高句麗的妻子究竟長得什麼光景。大唐女子服色以深青為貴,因此高德笙身上便是一襲深青曳地七翟衣。戴七支花鈿冠,冠上更有珠串纓絡,富麗堂皇卻仍舊蓋不住天生麗質,精緻的月眉,嫵媚地嘴唇,那雙漆黑的瞳仁此時正緊緊盯著他,似乎要把他吞下去似的。

    由於高句麗高藏王如今還在平壤城,高德笙名為高句麗公主。其實卻沒有半個送嫁的人。所以便由鴻臚寺官員充當禮賓。好容易完成了一系列禮儀把這兩人送出門,幾個忙活了數月負責接待這位高句麗公主的鴻臚寺官員都在那裡抹汗,雖說這時已經帶上了幾分初冬的寒意。

    和太子大婚一樣,這親王大婚也不是熱熱鬧鬧遍請賓客,但夫婦倆需得彼此揖讓進食,其過程繁複得足可讓人昏昏欲睡。儘管李賢平日再不喜歡規矩,但是在這種人生大事的場合。他的皇帝老爹皇后老媽無不派來了心腹在旁邊看著,於是,他也只能勉為其難依禮照做。等到四遍程序走下來,他整個人都已經沒力氣了。

    送走了阿芊和王福順這一對監視者,一群伺候地人也各自退下,忙活了整整一天地李賢終於迎來了深沉地黑夜。以前只以為三妻四妾是很幸福的勾當,如今他算是終於明白,這娶妻在大唐也是一樁體力活。不是身體好的人絕對撐不下來。只不過。一想到今晚便能心想事成,他終於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扒下外頭的禮服便興沖沖地衝去了賀蘭煙寢室。

    然而。他卻在門口被兩個侍女當頭潑了一盆冷水:「王妃說了,代國夫人年長,還請雍王先去代國夫人處就寢。」

    雖說心裡頭嘀咕,但李賢輕而易舉遣開兩個侍女推了推門,卻發現裡頭不僅落了門閂,而且似乎還堵著桌子凳子等等之類的東西,只得放棄了強闖的衝動,悻悻轉去了屈突申若那裡。可是,那邊地光景竟是更加駭人。

    八個全副武裝的侍女,再加上一個威風凜凜披掛寶劍齊全的大姊頭,那陣勢哪裡像洞房,分明像是衝鋒上陣。心裡發苦的他強打精神,過五關斬六將打跑了那八個侍女,可手無寸鐵地面對武力值超高的大姊頭,他卻有些信心不足。

    「申若,這天晚了……」

    「雍王,這天色已晚,正該和王妃就寢才是!」屈突申若笑著露出了幾顆雪白的牙齒,見李賢面色發黑,她一下子就猜出這傢伙在賀蘭煙那邊受了挫折,「不如這樣,我這裡預備一下,你先去嫣兒妹妹那裡打個轉如何?」

    這無疑是推托的意思,可李賢看到對方攥著的三尺青鋒,再考慮了一下自己如下地光景,乾脆轉身就走——待會要是再不行,他就也去頂上全副披掛打回來,誰怕誰!

    對於自己地這樁婚事,許嫣直到進門之後人還有些恍恍惚惚,幾乎不敢相信李賢居然會答應祖父的要求。此時此刻坐在新房之中,她是妝也不曾卸,東西也不曾吃,只在那邊發呆,直到聽見外頭敲門聲震天響,她方才慌亂地站起身來。

    「誰?」

    這不是廢話麼?李賢沒好氣地在門外翻了個白眼,繼續使勁拍了兩下門:「開門,是我!」

    話音剛落,門裡頭就響起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他正疑惑地當口,裡頭又傳來了一個很是古怪的聲音:「殿下今天該當是去賀蘭姐姐那裡過夜,我……我明日……不,應該是後日……再恭候殿下!」

    雖說許嫣這態度比前兩個要明朗得多,但李賢還是情不自禁地翻了個白眼。這都什麼事,娶了四個老婆,這新婚之夜竟然沒地方去了?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他登時氣沖沖地來到了高德笙的住處——這結果更出乎意料,滿屋子睡著的侍女,這正主兒居然不見了!

    賊老天,你等著瞧!

    李賢指天怒罵了一句,只得往回走,結果這次更是離譜,三座院子都是鐵將軍把門怎麼都敲不開。氣急敗壞的他拔腿就準備轉回自己的住處。可一想那碩大的院子只住自己一個人未免太過冷清,他又想到了書房——小歸小,至少那邊的院子還足夠他借酒消愁的。

    東拐西繞剛剛到書齋那邊的院子,他就聽到了一陣嘻嘻哈哈的聲音。心中大奇之下,他便悄悄往裡頭一瞧,這不看不打緊,一眼望去,只見五個女人正在那裡喝茶,那個笑得最最起勁的,可不是賀蘭煙?
第五百一十一章 良辰美景好時光

    冷冷的明月當空,院子的四面是七八個紅色小燈籠,映分喜氣。只不過,這原本是李賢單身之時的書齋,沒人想到大婚之夜卻來這裡,所以四下僕役半個不見人影,等閒人決不會沒事情跑到這裡來。

    院子的中央是一張特製的石桌,高度幾乎可達一人的胸部,而幾個石凳也是齊腰高,後頭還有打磨得光滑舒適的靠背扶手,幾個女人雖說都是身材頎長,坐在上頭卻是個個腳不沾地。賀蘭煙和屈突申若許嫣團團坐在一塊,下首更有阿蘿和哈蜜兒作陪,旁邊的風爐正煮著茶,石桌上則是琳琅滿目的瓜果點心,石凳上則是都鋪著厚厚的毛皮,好不愜意舒適。

    沒有外人在旁,賀蘭煙早就把禮儀之類的東西都丟在了腦後,如同白玉一般的足尖上掛著兩隻小巧玲瓏的玉石拖鞋,坐在那裡直晃悠:「哼,今天晚上就是給他的考驗,要是他敢住在那個高句麗女人那裡,我非得……」

    「小賀蘭,你非得怎樣?可別說什麼一個月不准他碰你,到時候拈酸吃醋的是誰,興許還吃不準呢!」不等賀蘭煙道出什麼狠話,屈突申若便笑著打趣了過去,見小丫頭一瞬間面色緋紅,她便笑嘻嘻地捏了捏她的面頰,「這主意是你出的,我們今天可都是聽你的。想不到你對六郎向來是言聽計從的人兒,今兒個卻這麼狠心,到頭來千萬別後悔就好!」

    賀蘭煙氣急敗壞地拍了拍桌子,見許嫣在那裡偷笑。就連阿蘿和哈蜜兒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樣,她那臉色更是愈發紅了,但隨即挺起胸脯道,「我是大姐,你們當然得聽我地!」

    然而,這氣勢洶洶的話頭一過,她轉瞬間便放軟了姿態:「申若姐,他不會到時候氣昏了頭。真的去……」

    噗嗤——

    一向最最沉得住氣的許嫣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見賀蘭煙拿眼睛瞪她。她趕緊縮了縮腦袋,旋即趕緊補救道:「王妃放心好了,這雍王如今必定在四下裡尋人,必定不會有閒心去找那位高句麗公主的。你和雍王相處那麼多年,他的脾氣你還不知道麼?」

    「你說的有道理……可我就是不放心!那個該死的傢伙,誰知道他會不會動色心……啊,煩死了!」

    瞧見賀蘭煙這患得患失地模樣。許嫣面上笑著,心中地不安也漸漸放了下來。看如今地光景,出嫁前祖父的話並沒有錯,不管怎樣,她終究是嫁給他了,而要和他身邊的其他女人共處,興許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好了好了,賀蘭小姐……不。應該是王妃。您就甭瞎操心了。今兒個那個高句麗公主進門之後,我就發現人家似乎並不高興,放不放殿下進門還是未必可知的事!」

    雖說這大婚沒阿蘿什麼事。但她身上也穿著一件新裁的紫暈羅蜀錦衫子,亦顯得風流嫵媚。她一面說一面輕輕掐了一下旁邊哈蜜兒的手,促狹地眨了眨眼睛:「不過,找不到我也找不到哈蜜兒,殿下遲早會找到這裡來,不知道王妃和兩位夫人作何打算?」

    「不是遲早,是已經找到這裡來了!」

    人在外頭,裡頭地說話李賢卻聽得清清楚楚,心裡是又好氣又好笑。新婚之夜他四處碰壁,這邊三個新娘倒拉著人在這裡開起了茶話會,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事?

    這一開口,他就從門外閃進了院子,面色極度不善地往賀蘭煙那邊掃了一眼,果然,做賊心虛的賀蘭煙趕緊往屈突申若懷裡縮了縮,而許嫣的面上則是閃過一抹紅暈,倒是阿蘿拉著哈蜜兒大大方方站了起來行禮。

    「殿下既然來了,奴婢就告退了。」抿著嘴一笑,阿蘿又悄悄擠了擠眼睛,「殿下不是說過春宵一刻值千金麼,這良辰美景,還請好好安歇!奴婢會吩咐下去,不讓別人『驚擾』了殿下王妃和兩位夫人!」

    話音剛落,不等其他人反應,她拉起哈蜜兒便溜得飛快,甚至還體貼地「掩」上了院門——確切地說,應該是鎖上才對。當然,她也沒少替這三位陪嫁的僕婦默哀,不消說,這新婚之夜的情景若是傳揚出去,必定是一件轟動街頭巷尾的笑談。

    「三位娘子好逍遙啊?把為夫一個人丟在了外頭,自己卻躲到了這裡來,嗯?」

    這是李賢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自稱為夫,見往日最灑脫地屈突申若也是臉色泛紅,賀蘭煙和許嫣就更不用提了,他不覺生出了一種大男子地自豪,慢悠悠地踱上前去。這就剩最後幾步的時候,許嫣忽然蹭地一下從石凳上跳了下來,慌慌張張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想起還

    我先回房去了!」

    見許嫣拎起裙子一路小跑到了院門口,李賢卻沒有追上去,而是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剛剛阿籮雖然走了,但她臨走前地小動作他的耳朵卻聽得清清楚楚。此時,他就能聽到許嫣在那邊使勁撥弄那門,卻是半晌也不得其法,根本出不去。等了好一會兒,他才轉過身子,笑容可掬地道:「良辰美景好時光,你倘若急急忙忙回去,豈不是辜負了阿蘿的一番好意?」

    賀蘭煙看到許嫣在那裡使勁拉門卻出不去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此刻一聽李賢這風涼話,登時恍然大悟,站起來便指著他的鼻子道:「你……你居然聯合阿蘿耍詐,可惡!」

    「耍詐,我哪有?」李賢無辜地一攤手,倏地上前一步,伸手環抱住小丫頭的腰,冷不丁就在她面頰上印下了一吻,「這叫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煙兒,難道我的心意你就不明白!」

    雖說今天才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但賀蘭煙和李賢也不知顛鸞倒鳳過多少回,此時被他那雙無惡不作的手一碰,立時就是渾身發軟,想要抗爭卻一點力氣都施展不出來。她還寄希望於屈突申若出手襄助,卻不料大姊頭關鍵時刻卻發起了怔,一時間她又羞又氣。就在她幾乎再難抑制躁動的情慾時,屈突申若終於發話了。

    「小賀蘭,既然你自認大姐,今晚就讓你,你們倆好好在這裡品嚐一回,我和阿嫣回房去了。」

    不等李賢提出反對意見,屈突申若冷不丁在他的背上狠狠搗了一拳,旋即大步走到院門前,一把拉起不知所措的許嫣,輕輕鬆鬆兩個借力就翻出了牆,那熟練的程度顯然表明,這偷雞摸狗的勾當她也不是干一兩回了。

    早知道就該在牆上安裝荊棘充當防盜網,居然這麼輕輕鬆鬆就逃了兩個!

    李賢還來不及捶胸頓足,就感到肩膀被人狠狠咬了一口,回頭一瞧才發現賀蘭煙正迷離著眼睛看她。雖說心裡也不是沒想過以天為被地為床,但考慮考慮這時節的天氣,他還是把小丫頭打橫抱起,往書齋而去——說是書齋,旁邊還是有個很好的偷情處所,似乎還是這小丫頭設計的。

    手中為賀蘭煙寬衣解帶,李賢只覺得心中充斥著一種別樣的溫情。這當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新婚之夜的意義卻與眾不同,而瞧見小丫頭媚眼如絲的嬌媚模樣,他更是感到小腹中彷彿充斥著一把火似的,那種火熱的情慾彷彿比任何時候都更高漲更熱烈。

    很快,兩人的衣服就七零八落地丟在了地上,而李賢的手指從那優美的頸項漸漸移落下來,滑過那高挺的酥胸,撫過那鮮紅的蓓蕾,最後又落在了小丫頭的豐臀上,甚至還不無寵溺地輕輕拍了兩下。

    這些愛撫的動作無不激起賀蘭煙的身體陣陣痙攣,而那原本白皙的肌膚在室內的炭火溫暖後,已經呈現出了一種誘人的粉色,此時更是漸漸露出了蕩人心魄的艷紅。

    「唔……壞蛋……就知道……啊!」

    賀蘭煙已經被撩撥得情慾高漲,抱著李賢的雙手已經死死掐在了他的脊背上,腦子裡幾乎一片空白,嘴裡更是不時發出動人的嬌吟。當身體中傳來一股摧枯拉朽的快感的時候,她便發出了一聲難以抑制的呻吟,和以往一樣全身心地陷了進去。

    幾度激烈的歡好過後,李賢和賀蘭煙雙雙滾落在地上,彼此相依相偎看著樑柱發愣。一個慶幸地上鋪著厚厚的毛皮,另一個則為了新婚之夜居然在婚房之外胡天胡地而發羞。半晌,賀蘭煙才使勁在李賢的胸膛上捏了兩記。

    「喂,這也是申若她們的新婚,你是不是該去看看她們?」

    面對新婚妻子的「大度」,李賢簡直有些哭笑不得。剛剛小丫頭分明是拚命想把他搾乾,那折騰簡直比之前任何一次更厲害,甚至還嘗試了幾種非同小可的花樣。如今他幾乎是動彈不得,哪裡還能走出這扇門去?

    「你以為我還有力氣麼?」

    「沒力氣也得去!」賀蘭煙很想擺出一個凶巴巴的姿勢,奈何她剛剛雖說搾乾了李賢,可自己也是一個手指頭都幾乎動不得,癱軟得和一團泥似的,這凶相自是帶了幾分色厲內荏的味道,「唔,以後晚上我們三個乾脆就搬一塊住了,反正你不能厚此薄彼……」

    她彷彿沒看到李賢差點要瞪出來的眼珠子,忽然又笑得陽光燦爛:「外婆說得好,這叫做雨露均沾!」
第五百一十二章 我的地盤我做主

    畢竟練過武,又不是初嘗人事滋味,因此雖說這一晚極在天亮之前,賀蘭煙還是硬催著李賢離開了書齋——這大婚初夜,要是被人家發現夫妻倆好好的婚房不呆,反倒跑到書房廝混,這事情可就大了。而興許是阿籮的安排,興許是知道主人的不循常理,總而言之,兩夫妻偷偷摸摸回到作為正房的紫竹院時,沒有遇到半個人。

    賀蘭煙的四個陪嫁侍女早就得了吩咐,整個夜裡都躲在房間裡頭不曾出來,至於這一晚上睡得如何,只看她們天亮之後頂著個黑眼圈前來服侍,便可見她們這睡覺的光景。都是服侍慣了的人,所以看到賀蘭煙仿若無人地在李賢身上抹油膏,而李賢則趴在床上舒服地直哼哼,她們也只是裝作沒看見,有的準備水沐浴,有的則忙著準備衣服。

    屈突申若和許嫣進來的時候,李賢便瞧見前者還在懶洋洋打著呵欠,後者則是滿臉的疲憊——屈突申若有一批全副武裝的侍女守夜,倒還不在乎李賢是否偷襲。事實上就算偷襲,這誰推倒誰還很難說。而許嫣這一晚上則都在胡思亂想,幾乎一宿沒睡,臉色自然好看不到哪裡去。

    治家當用禮法制度,這是賀蘭煙出嫁之前榮國夫人楊氏反反覆覆吩咐的事。可眼下她卻忘了個乾乾淨淨,見許嫣準備行禮,她就大大咧咧地一揮手道:「這裡邊又沒有外人,這跪來跪去煩不煩?嗯。你們都坐,阿嫣以後就叫我賀蘭姐姐,到外頭那地方再說!」

    話音剛落她忽然感到旁邊的李賢一陣亂動,回頭發現自己地手死死壓在了他的某道舊傷上頭,這才忙不迭地挪開,緊跟著便半是嗔怪半是心疼地埋怨了幾句,渾然忘了這第一天就是該大婦立威的時候。等到兩夫妻打情罵俏完畢,她方才想起房間中還有另外兩個人。一張臉猛地漲成通紅。而李賢卻全然不以為意。趴在床上衝兩人眨了眨眼睛。

    「申若。晚上在房裡等我……」

    這話還沒說完,他就感到腰上軟肉被重重掐了一記,旋即便傳來了小丫頭嗔怒的聲音:「喂,忘了我昨晚說過什麼了?」她一面說一面沖屈突申若和許嫣狡黠地一笑,「賢兒的院子在木齋,今晚上我們一起在那裡等他。」

    一時間,整個房間裡頭陷入了無以復加的死寂之中——許嫣也就是出嫁之前惡補過幾本春宮畫。而祖父雖然生活淫亂,和她卻是半點不相干的;屈突申若彪悍則彪悍,畢竟還不曾真正沾過男人,此時再裝得若無其事,眼神卻有些不對勁。至於旁邊的四個侍女全都傻了眼,這出嫁前榮國夫人千叮嚀萬囑咐,這小姐居然還捅這種漏子!

    好在外頭一陣雜亂地呼聲打破了這種曖昧古怪地氣氛,下一刻。一個盛裝女子跨進了門。只是瞟了房間裡頭地眾人一眼,她的面上便一瞬間陰靈密佈,旋即更是冷笑了一聲。

    「想不到我還是來早了!」撂下這句不陰不陽的話之後。她便用極其嫻熟的禮節屈膝下拜,卻也不等別人有所反應便自顧自地直起了身子,「妾身身體有些不舒服,就不打攪王妃和二位夫人的雅興了,先行告退!」

    此話一出,賀蘭煙面露惱怒,屈突申若臉色黑了,許嫣則是死咬著嘴唇,而就在高德笙轉身要走的時候,李賢忽然用力一拍床板,厲聲喝道:「站住!」

    見高德笙不情不願地轉過身,仍不用正眼看他,李賢愈發惱火,也不管上身赤裸,翻身就坐直了身體,挑釁似的在她臉上身上瞥來瞥去,最後方才冷笑道:「這早起來問安,我叫你走了沒有,王妃叫你走了沒有?這裡是雍王第,不是你地高句麗,還輪不到你來擺架子使臉色!我還不曾問你,昨晚你把侍女僕婦都迷暈了,究竟上哪裡去了?」

    感到賀蘭煙藏在他背後的手又開始不安分,他怎會不知道小丫頭的醋罈子又翻了,當下便在她手上輕輕捏了兩記。見高德笙一味沉默不語,彷彿準備和他硬頂,他自是越發覺得這女人無可救藥。

    「首先,把你獻給大唐的是你們高句麗人;其次,要不是父皇旨意,我才懶得娶你;第三,進了我的門就是我的人,別在我面前擺什麼公主架子!別以為你在路上做的事情都不知道,敬業和我是兄弟,你在路上能夠勾引他,偏生跑到我這裡裝什麼冰清玉潔高傲清冷?告訴你,門都沒有!」

    賀蘭煙也不是沒見過李賢發火,但這樣刻薄的話卻還是頭一次聽到;屈突申若是只看到過李賢殺人,沒看到

    人;至於許嫣則僅僅領教過李賢地譏諷。看到高德蒼白沒有血色地臉,她們彼此對視一眼,同時默契地選擇了沉默。

    「久聞雍王文武兼資,想不到連說話也如此犀利!」高德笙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道,「我雖然出身高句麗,至少還知道禮儀廉恥,這大白天雍王卻如此示人,難道我剛才的話說錯了?昨晚我那屋子裡頭的侍女一時睏倦先睡了,我便在宅子裡頭轉了一圈。殿下如此相逼,若是我就死在雍王第,興許對殿下也是不好看地吧?」

    雖說面對的好歹也是一個絕色佳人,可李賢就是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女人令人厭棄,當下也懶得和這麼個不開竅的人再爭執:「來人,把安東郡夫人帶下去!」

    看到門外一下子進來兩個身體健壯好似男人的女僕,李賢便忍不住瞥了屈突申若一眼,這才繼續吩咐道:「從今天開始,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她踏出院門一步。」

    他說完又掃了高德笙一眼,見這位照舊是一幅死硬模樣,他不禁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乾脆又加了一句:「高德笙,只要你安分守己,不管你在裡頭尋死還是覓活,那都不干我的事!至於你的擔心,我不妨有言在先,我的三個妻子要溫柔有溫柔,要剛強有剛強,要嫵媚有嫵媚,就是你八抬大轎來請我,你那院子我也不會踏進一步!」

    直到高德笙死沉著臉摔簾而去,李賢方才長長舒了一口氣,重新懶洋洋地往床上一躺。他素來的習慣是不罵女人不打女人,可碰到這麼個腦袋有問題的他再不罵,那麼就是他自個有問題了。這要擺臉色尋死覓活,早在遼東就能解決問題,也省得嫁到他這裡來!這位高句麗公主一路上勾引李敬業不成,甚至連親兵也不放過,哪裡像她表現出的那麼冰清玉潔?

    「死傢伙,都什麼時辰了還不起來!」

    在良久的沉默之後,賀蘭煙終於一把將李賢拖了起來,叫上幾個侍女就把他趕去了一旁的沐浴間。直到人看不見了,她才心有餘悸地使勁撫摸了一下胸口:「嚇死我了,看不出來賢兒發脾氣竟是這麼凶的!」

    許嫣此時也終於回過神來,面上卻露出了幾分憂慮:「她畢竟是冊封的安東郡夫人,這婚後第一天我們照理應當帶著她一塊去拜謁陛下和娘娘,這禁足令……」

    「放心,這婚事也就是給高句麗的一個信號罷了,誰會管她?」屈突申若沒好氣地揮了揮手,把許嫣拉起來在賀蘭煙旁邊雙雙坐下,笑瞇瞇地道,「再說,就是六郎不管用,還有我們王妃呢!就算陛下娘娘真的追問,你就說她禮數不周被禁足,這還有什麼可說的?」

    見賀蘭煙和許嫣雙雙點頭,屈突申若也就不再往下說了,但心中還是生出了一絲歎息——若真是像李賢說的那樣,高德笙在路上還知道勾引李敬業,試圖吸引人投高句麗,那她如今這表現就實在是太糟糕了,也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還是怎麼著。

    正如屈突申若所說的那樣,這一天拜謁帝后時,無論是李治還是武後,明面上都沒有對少來一人的事多問半個字,只不過賞賜還是按照四份計算。這武後作為婆婆對三個媳婦面授機宜,而李治則是把李賢叫到了一旁,詢問了李賢實際擔任雍州牧這幾個月的感受,最後就表達了自己這個父親對兒子的殷切希望如是等等。

    「聽說高德笙柔婉嫵媚,你可還喜歡她?」

    如果李治採用別的詢問方式,李賢必定會機靈地敷衍過去,但老爹這一句柔婉嫵媚贊出來,李賢就有些傻了,好一會兒才含含糊糊敷衍了過去。好在李大帝似乎也無意在這樣一個問題上多做糾纏,順帶又問了幾句便結束了這次簡短的單獨會見。

    而帶著三個新婚妻子回到家,李賢又意外地收到了兩份禮物。一份來自於越王李貞,與其說是物,不如說是人,統共十名美貌歌姬,此時站在院子裡,把那肅殺的初冬也襯托得明艷了起來;另一份來自明崇儼,不是別的,而是一方端硯,形式簡簡單單,只在背面刻了八個字——「白虹貫日,紫氣東來」。

    一份禮物體現出越王的幾分惡趣味,另一份則是流露出明崇儼那麼一點巴結的味道。而這天晚上,賀蘭煙建議的大被同眠畢竟沒有實現,而李賢在精心準備之後,終於溜進了屈突申若的房間。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三章 生米終成熟飯

    王第的裝修當初是由小丫頭和大姊頭全權負責,也不料到會出現眾多“姊妹”,還是僅僅想豐富自己未來的家,總而言之整座宅子分成了好些區域,卻是各有千秋。相形之下,李賢當初住的那個院子可以說只是臨時過渡的住所。

    現如今賀蘭煙住的是紫竹院,李賢住的是木齋,屈突申若住的是牡丹園,許嫣住的是幽蘭舍,高德笙住的是冷月居,後院東南西北中都給人佔全了。

    屈突申若喜動不喜靜,這選的牡丹園正好有一個門直通外頭的巷子,如今雖說入冬百花凋謝,可這新婚後頭一天,屈突申若那些能干的侍女們就打掃好了演武場,擺上了一個滿滿當當的兵器架子,那陣勢端的是煞氣十足。

    雖說按照規矩,東南西北四個院子都有各自使喚的下人,各自都有廚房,應該各吃各的,但李賢是最喜歡熱鬧的人,又怎會把規矩成例放在心上?于是,看到自家主人打扮停當去前頭一起用飯,幾個屈突家陪嫁的侍女背地里就議論開了。

    “姑爺今晚會不會來?”

    “昨晚上大小姐給了姑爺那麼一個下馬威,今晚大概他不敢來了吧?”

    “要說怎麼都是夫妻,大小姐怎麼非得和姑爺過不去?哪怕不算那個高句麗公主,這姑爺可還是另有兩位夫人,小姐怎麼連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

    既然都是陪嫁侍女,往日也都是得屈突申若看重。當然得急主人之所急,想主人之所想,畢竟大戶人家爭寵的事情多了。然而,好容易她們商量出了一大堆計策,屈突申若這一回來卻是沉聲吩咐關門落鎖,這下子一大堆人都傻了。

    這一落鎖,李賢怎麼進來?

    疑惑歸疑惑,但大小姐積威之下。這種問題無人敢問。于是。大門上很快就落了門閂。幾個小侍女更是被打發去了睡覺,只余下年長地紅纓和鳴鏑在屋子里打點——只听這屈突申若給兩個人起的名字,便能感到一股殺氣騰騰的味道。

    鳴鏑忖度自己服侍屈突申若時間最長,別人不敢說,她卻不能裝啞巴。好容易逮到機會,她便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大小姐,這雍王今夜說不定要來。這大門一鎖……”

    對于侍女的“善意”,屈突申若卻只是曬然一笑,也不反駁也不支持,仿佛根本沒听見似的。見到這幅光景,原本也準備說幾句的紅纓頓時打消了勸解的主意,忙活著準備沐浴用水以及其他各色用具,而鳴鏑也只得按捺下心思當啞巴。

    這年頭就算有錢人也沒有天天沐浴的習慣,奈何屈突申若自幼練武。沒有一天不是滿身大汗。因此這洗澡變成了一天中最重要地工作。而正好李賢對這方面地要求更高,這雍王第中地其他布置興許比不上皇宮,但有一樣東西卻比皇宮還周到。那就是浴室。

    用白色方石精心磨制雕琢的三角形大浴池取代了沐浴用的木桶,熱水在浴室隔壁直接現燒,通過特制的管道注入浴池,而旁邊的三層架子上更是準備了各色用品,從花瓣到這個露那個水,可謂是琳瑯滿目異常齊全。而盡管是屈突申若這樣不愛涂脂抹粉的人,祖上仍舊有幾款香方傳下,這輕輕在浴水中加入了兩滴,滿室中頓時彌漫著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用腳尖試了試水溫,屈突申若便滿意地點了點頭,旋即吩咐道︰“今天不用你們伺候,你們先下去睡吧!”見紅纓和鳴鏑轉身欲走,她忽然又補充了一句,“吩咐下去,待會不管有什麼動靜都不用理會,各自睡各自地覺,別大驚小怪出來瞧看!”

    听了這沒頭沒腦的話,紅纓和鳴鏑同時一怔,待到出了浴室兩人互相這麼一看,這才雙雙恍然大悟,頓時喜笑顏開——不消說,今夜大小姐是怎麼都不可能獨守空房的。

    事實上屈突申若自己也不能完全料定李賢今晚是否會來,這多此一舉也是為了有備無患,畢竟這家伙就喜歡信口開河。泡在浴池中,任由熱水漫過胸部,她便索性閉上了眼楮。前頭一天晚上她確實沒有睡好,一來是還不能一下子接受從為人女到為人妻的轉變,二來則是對未來的迷茫。

    郭行真當初看相的時候說她除非天霆巨變否則無人可配,這是滿長安城都知道的,這次也是郭行真親自出馬,不知道對皇帝說了什麼才讓這一次婚姻能夠圓滿,可她畢竟還是心里頭有些疙瘩。拿著這個當作擋箭牌用了這麼多年,如今忽然要扔掉談何容易?

    “唉……”

    “嘆什麼氣呢!”

    屈

    這一口氣還沒完全吐出來就听到這麼一聲,立刻睜開下一瞧卻沒看見人,頓時為之訝然。再仔仔細細瞧了瞧四周,她終于斷定並無一個人影,這下子終于納悶了——莫非不是她想的太多,以至于得了幻听?

    她重新閉上眼楮,但只是下一瞬間,她就忽然從水中跳了起來,再一次往四周掃了一遍。就在剛才,她分明听到了某個吹氣地聲音!當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之後,她終于失去了耐性,沉聲喝道︰“六郎,你少給我裝神弄鬼,趕緊出來!”

    話音剛落,房間中便傳來了一陣嘿嘿笑聲,沒過多久,浴室那扇緊閉地門就被人推開,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閃了進來,正是李賢。屈突申若惱火地瞪著他,見他依舊夷然不懼地在自己身上看來看去,她這才沒好氣地問道︰“是哪個吃里爬外的人把你放進來的?”

    李賢笑眯眯地反問道︰“怎麼,我就不能是自個偷偷進來地?”

    “看你這身上干干淨淨,也不像是偷雞摸狗的樣子……”屈突申若懶洋洋地躺回了浴池,可這背上一挨到水,她就猛地坐直了身體,“好啊,原來你這是處心積慮,這造房子的時候就已經設好圈套了!”

    見這麼快就讓大姊頭看穿,李賢只得無可奈何地摸了摸鼻子——這既然是女人,能不能別那麼聰明?他當初處心積慮瞞過屈突申若和賀蘭煙,專門通知賀蘭周在房子底下開挖了地道,還在幾個關鍵部位設了銅管听筒,居然就這麼一下子給識破了。

    郁悶歸郁悶,但是看到浴池中那具完美無瑕的胴體,他還是感到一陣驚嘆。似乎自從當初認識之後開始,他和屈突申若在一起的時候就始終是後者佔主動,他仿佛都是處于受壓制的一方,就比如現在裸呈相對的情景,曾經在驪山的溫湯中也發生過那麼一次。

    然而,他還不曾有進一步的動作,就只听耳邊嘩啦啦一陣水聲,緊跟著,他就好似從水里撈出來似的,這渾身上下被水澆得濕透。

    “愣著干什麼,既然來了就下來,看你那一臉鬼樣子,又不是第一次看見了!”

    見鬼,他這個貨真價實的丈夫怎麼和偷情漢一個樣!李賢恨不得狠狠在自己頭上拍一巴掌,立刻三兩下脫了身上衣衫,大大方方地跨進了浴池。但見屈突申若烏黑的秀發四散飄浮在冒著滾滾熱氣的水面上,那張原本透著英氣的臉此時平添了幾分嬌艷和嫵媚,縱使見慣了各樣絕色,他依舊不得不承認,屈突申若確實是特別的。

    這雖不是溫泉,可旁邊的房子就相當于一個超級簡陋的鍋爐房,因此雖是冷天亦能夠保持水溫。裸呈相對的兩人中間隔著一層薄霧,但那薄霧非但無礙于視線,朦朦朧朧的反而更加誘人。李賢屈下一條腿,一只手順勢去抓屈突申若的柔胰,豈料對方卻比他的動作更快,竟是主動地伸手環住了他的頸項,將他硬生生拉了下來,獻上了殷紅的香唇。

    李賢原本還被屈突申若的主動嚇了一跳,待到兩唇相接時,他這才發覺,這位一向豪放大膽的女中巾幗熱辣歸熱辣,在情事上卻生澀得很,因此,在輕吻之後,他便漸漸用上了技巧,之後更是千方百計地挑動她的牙關,逗弄起了那丁香,雙手輕輕地在她背上自上而下地滑動,自那尾骨處漸漸觸到了那圓潤光滑的豐臀,卻沒有進一步深入。

    兩個人都是氣息悠長自幼習武的人,因此也不知過了多久方才分開,屈突申若固然是面色緋紅雙眼迷離,就是李賢也同樣好不到哪里去,臉上如同酒醉似的,也不知是被情欲刺激的還是被熱水逼出來的。

    而這一次,他自是不會讓屈突申若再次佔據主動,趁她還有些發怔,他適時地一手箍住她的腰肢,忽地低頭含住了那嬌艷欲滴的蓓蕾,右手便輕輕撫揉著那滾圓的峰巒。隨著身下玉人漸漸忍不住發出陣陣嬌吟,他趁勢攻城略地,到最後關頭長驅直入的時候,他更覺得酣暢淋灕,只想要大吼一聲一瀉心頭激奮。

    這熱水變成了冷水,冷水又換成熱水,這濺出的水花幾乎讓地下變成了一條小溪,奈何激情纏綿的這對男女卻仿佛仍舊沉浸在無邊無際的歡愉中,半點沒有止歇下來的意思。而門外躲著偷听的鳴鏑和紅纓離開時,通紅的臉上也寫滿了藏不住的高興。這生米煮成熟飯,終于不必再提心吊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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