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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 (異界大陸)火星引力 -【天辰】《連載中》

第248章 重逢

襄云城,位於天龍國之北,與天龍城只隔著一個長慶城。數日之後,兩個陌生的面孔踏進了襄云城中。

他們之中,一個身材高大粗壯,身背長劍,一身的粗布打扮,進城之後兩眼放光的東張西望,跟劉奶奶進了大觀園似的,一看就是鄉下來的窮孩子,有時看到一個水靈姑娘,就會盯著一個勁的猛看,遭了不少的白眼。看到什麼沒見過的稀奇玩意,就會忍不住走過去摸摸看看,賣東西的一看他那樣,也不問他買不買,直接趕人。

而另一個人身材瘦弱,面色冷硬,一路走來一言不發,路人偶爾不經意間與他的目光相對,便會感覺到一股冷氣從脊樑骨「嗖嗖」往上竄,無一不是嚇的趕忙移開目光,匆匆離去。

「哎!我說冰塊臉,你真的知道葉老弟住的天龍城在哪裡?都走了這麼多天了還沒到,你該不會三年沒回來把地方給忘了吧?」楚驚天一臉狐疑的問道,一邊問著,那兩隻眼睛依然興奮的東看西瞅,沒錯!這就是他夢中才會有的花花世界啊!

冷崖冷哼一聲算作回答。天龍國的規模之大,又豈是這個沒見過世面的笨牛所能瞭解的。

「咻咻……哇!這是什麼味道這麼香?」楚驚天牛鼻子拱了拱,循著味道就向路邊的酒樓走去。他活了這麼大,還壓根不知山珍海味為何物。冷崖無奈,快行幾步,將他一把拽了回來,而這家酒樓之中正有一個老者在那說書,說的還是那已經人人皆知,卻是百聽不厭的葉家無辰。此時,也已經到了收尾階段。

「……唉!話說葉無辰死後,大風國連續下了三天的大雨,連老天,都在為這英雄少年的逝去而痛哭不已……」

短短的一句話,讓楚驚天和冷崖全部愣在那裡。冷崖衝動之下根本不會顧及其他,猛然沖上,一把揪起那個老者衣領,陰冷無比的說道:「你剛才說……誰死了?」

冷崖剛才那一下當真是迅疾如風,人們只覺得眼前人影一晃,一個人已經出現在老者面前,抓著他的衣領將他提起。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騷亂起來。

那個老者明顯被嚇到,對上冷崖那餓狼一般的眼睛,他更是心下顫慄,任誰看到這樣的眼睛,都會情不自禁的想到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殺人狂。他戰戰兢兢的說道:「是是……是葉無辰死了,誰都知道他已經死了……」

冷崖的手又緊了幾分,就這麼將他腳不沾地的拎了起來。他陰冷著臉,臉色扭曲的嚇人,「是哪個葉無辰!」

「當……當然是葉家,我們天龍國最厲害的葉家,葉老將軍的孫子,威龍將軍的兒子……」老者已經不敢掙扎,哆哆嗦嗦的解釋著。

冷崖如被當頭淋了一盆冷水,從體表寒到內心。他無力的放下老人,無神的低念道:「死了,他死了……他竟然死了……」

他身後的楚驚天則是依著門,也不管這裡是哪裡,直接嚎啕大哭起來:「葉老弟死了,葉老弟怎麼就這麼死了,不該啊,不該啊……早知道,我當然應該和他們一起出來的……」

老者揉了揉自己的喉嚨,退後幾步,和眾人一樣用看白痴的目光看著他們兩人。這件事三年前就明明已經天下皆知,這兩個人……難道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那凝雪妹妹呢?她怎麼樣?」楚驚天一下子想到了什麼,匆忙上前和冷崖一樣將那個可憐的老者提起:「凝雪她怎麼樣了?現在在哪裡?」

「凝雪……我不知道,我不認識她。」老者慌忙擺手。

「就是一個白頭髮,臉上有兩道痕的小姑娘!」楚驚天急急的喊道。

「啊!我知道我知道,當年葉無辰就是抱著一個白頭髮的小姑娘一起跳下斷魂淵的。他們一起死了的。」

楚驚天放開老者,再次像個可憐的孩子一樣大哭起來。

當年?冷崖一個激靈,沉聲問道:「他們是什麼時候死的,快說!」

「是,是三年前,在大風國。」

三年前?那不正是自己照葉無辰的意思離開天龍城,去找楚滄溟的時間麼。他竟在三年前就死了……

冷崖的心變得很亂,很冷。可笑他一直心懷報恩之願,甚至有了追隨之心,他卻已經在三年前就走了……那麼這些年來拚命修行的理由和堅持,那在夢中一次次告誡自己的決心又算什麼?

「是誰害死了他?」冷崖雙拳緊捏,一字一頓,每一個冰涼的字眼都是從牙縫中艱難的擠出。那抹恨意,還有那驚人到極點的殺氣,讓這個酒樓如一瞬間墮入了冰窟之中,那些原本一臉看好戲的人們在這恐怖的氣場之中紛紛打著寒戰,身體劇烈的哆嗦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就算是一個一點武技都沒有的普通人,在這種駭人的氣場之中也會毫不懷疑這個面色陰冷的年輕人有著極其可怕的實力。

可憐的老者如被一條劇毒的毒蛇死死盯上,只要稍有異動就會被咬斷喉嚨。見根本無人敢出面後,他只得艱難的嚥了口口水,開始老老實實的講述起葉無辰那已經是人盡皆知的死因。

他原本就是說書之人,葉無辰當年在大風國的一戰他更是不知講述過多少次,熟悉的已經不能再熟悉。他初始說的還有些畏畏縮縮,說著說著便進入了角色,全然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和眼神不斷變幻的冷崖,從葉無辰為救其姐姐獨闖大風皇宮,再到斬殺戰神風朝陽,再到滅萬軍……說的是繪聲繪色,聲情並茂,讓人聞之如親臨現場一般。

當楚驚天和冷崖離開襄云城之時,他們的內心沉重如石。楚驚天已經沒有了之前的興奮,神情間多了幾分落寞,心裡也如同堵上了什麼,很悶很悶。

「我們臨走前,爺爺說過:『行走天下,必常遇不測之風雲,你要有足夠的準備』,爺爺早就已經知道葉老弟死了,卻為了不讓我們分心,一直都沒有告訴我們。」楚驚天嘆息一聲道。「當年和葉老弟還有凝雪妹妹一起晃蕩那段時間是最讓我懷念的一段日子了。沒想到,他們離開了才那麼短時間……卻已經沒有了。」

冷崖:「……」

「喂,冰塊臉,我們還去天龍城嗎?」

冷崖:「……」

「算我白問,你應該很記掛你的母親吧?她一定沒事的,放心好了。順道,去祭拜一下葉老弟也好。不過好在,他臨死之前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又殺了那麼多人,現在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應該也死而無憾了。只是我沒想到,他能這麼快就找到自己的父母,當初我爺爺撿到他的時候,他才七歲大,我是看著他一天天長大的,他到底是靠什麼找到父母的呢?更讓我沒想到的是,葉老弟原來那麼厲害,連和爺爺一樣厲害的戰神風朝陽都被他……」

說到這裡,楚驚天忽然警覺,立即收口,同時偷偷瞄了幾眼冷崖的反應,卻發現他依然冷著一張死人臉,一點表情都沒有。

「我說冰塊臉,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

「你倒是說句話啊!」楚驚天用胳膊蹭了他的身體兩下。

「去天龍城!」冷崖盯著前方,總算說出了四個等於沒說的字。楚驚天對他的「冰塊臉」稱呼,時間久了他也已經習慣。當然也只是楚驚天一人而已,如果是別人敢如此稱呼他,他會讓他知道什麼叫後悔。

「我知道是去天龍城,但去了天龍城之後呢?你還有個娘可以投奔,我連葉老弟都沒有了。本來還想和爺爺當年說的一樣跟著葉老弟滿天下跑,現在卻……」

楚驚天的聲音忽然被狠狠掐斷,眼睛圓瞪,嘴巴誇張的張到了最大。冷崖也停住了腳步,全身僵硬,眼瞳不斷的收縮著,定定的看著前方。

這裡已經遠離襄云城,靠近著長慶城。前方路面雖平,但荒郊野外,難見人煙,他們一路行來,走的越遠越是很少見到路人。而他們的眼前,赫然有一個人正面對著他們,臉上滿是溫和的笑,那是一種久別重逢的喜悅。他並非站在那裡,而是坐在一個木製的輪椅之上,兩手分別隨意的搭在兩邊。他的身側,分別站著一個稚齡少女。右邊那個看上去十歲左右,身材纖小玲瓏,有著雪白的頭髮,雪白的皮膚和衣裳,眉宇之間含著歡欣的笑,她的臉上,交錯著兩道猙獰的傷痕。左側的少女則有著與她完全不同的顏色,漆黑的頭髮,漆黑的裙子,漆黑的眸子,卻映襯的她的皮膚格外白潔,如同抹了一層奶脂一般。她的臉更是精緻的過分,十二三的年紀便釋放著驚心動魄的魅力,讓人見之狂起驚豔之感。

「大牛哥哥,真的好久沒見了呢。」白衣少女眉毛彎起,開心的笑了起來。除了葉無辰,楚驚天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對她好的人。這個少女……赫然是凝雪!

這嬌甜的呼聲將楚驚天從呆滯中喚醒,但他依然嘴巴大張,吃驚無比的看著輪椅上的男子,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是葉老弟……還有凝雪妹妹?這這這,我我……」
第249章 回家(一)

三年未見,輪椅上的男子也比三年前成熟了許多,而他的氣質更是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當初他是淡漠中帶那麼一點點神秘與深沉,而現在,他帶給他的感覺卻是一種云淡風輕的溫和,那是一種猶若飄在云端的隨意,彷彿世間沒人任何事能撩動他的心弦。但他就是他,和他相處了十年的楚驚天一眼就認的出來。而他身邊的凝雪三年未見卻是沒有絲毫的改變。

如果他們沒有進過襄云城,那麼楚驚天此時一定會在驚訝之後驚喜的大叫。但此時,剛剛驚聞他的死訊,而且還是死在三年前,且無人不知道他已經死去,一路消沉和唏噓間,他竟就這麼突兀無比的出現在他們眼前……楚驚天一次又一次的揉著眼睛,懷疑自己的是不是看花了眼或者出現了幻覺。然後又偷偷掐了自己幾下,直到疼的齜牙咧嘴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夢。

葉無辰淡笑一笑,說道:「楚大哥,才三年沒見,你就不認識我和雪兒了嗎?」

「不是不是。」楚驚天慌忙擺手,試探著上前走了幾步,「葉老弟,你和凝雪妹妹是不是專門從那裡……那裡上來看我的?」

葉無辰啞然失笑,悠然說道:「我們三年沒見,你一見面居然把我當成鬼魂?」

「可是,你和凝雪明明已經死了。」

凝雪調皮的笑笑:「大牛哥哥,我和哥哥才不會死呢!」

葉無辰也呵呵一笑:「你可有親眼見到我死去?或者看到我的屍體?我是不是真的死了,你走近看看不就知道了。」

楚驚天上前幾步,試探著把手放在葉無辰肩膀上。直到現在,他還以為是葉無辰的鬼魂特意出來看他。在短暫的呆滯之後,他忽然驚喜的大喊起來:「葉老弟,真的是你?你沒有死?你和凝雪真的都沒事?你不知道……我和冰塊臉今天才聽說你在三年前就死了,我還很沒面子的大哭了一場,原來你們其實沒事,這真是……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驚天激動之下,一時之間語無倫次,到了最後暢快的大笑起來,一邊笑還一邊嘟囔道:「原本你們根本沒事,這下可太好了……」

他喜悅之情的肆意流露讓葉無辰心中湧起淡淡的溫暖,他微微一笑說道:「我雖然沒死,但在世人眼中,我已經死了。」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楚驚天止住笑聲,但臉上依然是壓抑不住的喜色,驚奇萬分的問道:「我們問了很多人,他們都說你三年前就死在了大風國,和凝雪一起被逼下了那個什麼……斷魂淵。」

「是啊,我們跳下下去,在閻王殿那裡走了一圈,又走了回來。現在,是我回家的時候了。」葉無辰平淡的說道,臉上毫無波瀾或特別的表情,如同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般。

「也就是說,你們其實並沒像他們說的那樣被摔死,而是又回來了?」楚驚天轉念一想,忽然驚聲道:「你們是不是剛從那裡回來,否則你現在這麼大的名聲,如果你還活著,早就到處傳遍了。」

葉無辰目光流轉,微笑道:「也可以這麼說,因為,自從我和雪兒跳下斷魂淵之後,你們是第一個見到『我』的人。」

「第一個?」楚驚天瞪大了牛眼,拍拍腦袋說道:「葉老弟,你們該不會是剛出來,然後就在這裡等我們吧?你難道知道我們已經離開爺爺,還會走這裡?」

葉無辰哈哈大笑:「楚大哥,你不覺得,這是我們的緣分嗎?」

楚驚天一愣,也跟著笑了起來:「不管這麼樣,你和凝雪妹妹沒事就好。至於其他的,都不是我需要關心的了。」忽的,他眉頭一皺,疑惑道:「你的身體?」

葉無辰微笑著搖頭,沒有說話。楚驚天眉頭一皺,上前一步,手貼在了他的胸口之上,運力探視之下,臉色突變。他收回手,震驚道:「你的身體,竟然這麼空蕩,難道,你的力量全部……怪不得,你要坐在這上面。」

「這些已經不重要了,能撿回來一條命,我已經是無限滿足,不會再過多的奢求。」葉無辰渾然不在意的說道。

楚驚天用力點頭,然後拍拍胸膛,信誓旦旦的說道:「沒關係,放心好了,以後有我在,誰都別想欺負你們!我大牛……咳咳,我楚驚天已經不是原來的楚驚天了!」

葉無辰微笑一聲,輕然點頭,凝雪感激的仰頭笑道:「謝謝你,大牛哥哥,你還是和以前那麼好。」

「嘿嘿。」楚驚天憨笑一聲,目光轉向一言不發的瞳心,問道:「那個,這位小妹妹是?」

「她叫瞳心,是我的小姐姐。瞳心姐姐,這是大牛哥哥,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凝雪說道。

楚驚天連忙打招呼:「你好小妹妹,你也叫我大牛哥就好。」

瞳心用目光掃了他一眼,記清了他的樣子,隨即把目光收回,定格在葉無辰身上。那一天,當她在近乎絕望的等待中忽然感受到他的氣息,瘋了一般的奔赴萬里找到他的時候,她一邊流著驚喜與自責的血淚,一邊用眼神告訴他……再也不和你分開。

楚驚天見她懶得搭理自己,也沒再自討沒趣,傻笑了兩聲。

葉無辰看向了一直站在那裡看著自己,卻是一動不動,一言不發的冷崖,微笑道:「三年不見,你依舊是老樣子,不過我看的出來,你一點都沒有讓我失望。」

冷崖嘴角輕微抽動了一下,卻沒有發出聲音。

「你的父親,風朝陽是死於我的劍下,你恨我嗎?」葉無辰收斂起笑意,輕嘆一聲問道。當時的情形,若風朝陽不死,他和凝雪必死。最終的結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風朝陽死。

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楚驚天夾在中間,這邊看看,那邊看看,最終理智的選擇了什麼都不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無法勸解冷崖,更不會允許冷崖出手傷害葉無辰。不過他更想知道的是,葉無辰究竟是怎麼擊敗風朝陽的,那可是戰神,是和他爺爺楚滄溟一樣的絕世高手!

「我為什麼要恨你。」冷崖緩步向前,與楚驚天並肩站在葉無辰面前:「你們本無冤仇,他是為了自己的承諾而戰,你是為了自己的性命而戰,誰都沒有錯,而你們之中也必須有一個人死……」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結果是他死了,我反而能接受,你奪走了他的命,又曾經救過我的命,以我的命抵消我父親的命——值得!因為,我注定是個會超越他的人!」

「也就是說,以後我們便兩不相欠?」葉無辰道。

「不!我依然欠你……我欠你我母親的命,還有我母親的一雙眼睛。」冷崖冰冷而認真的說道。

葉無辰眼睛半閉,微微搖頭:「不要勉強和試圖說服自己。你表面冷漠,骨子裡卻是一個真正重情重義的血性男兒,這樣的你,真的能坦然面對你的殺父仇人嗎?」

冷崖目光依舊,他平靜的說道:「他是死在自己的承諾上,而不是陰謀或仇恨上,雖死而無怨。他是戰神,有著戰神的驕傲,我若為他報仇,反而是在踐踏屬於戰神的尊嚴。我是他的兒子,就不能破壞屬於他的驕傲。」

「說的好,說的太好了,冰塊臉,原本你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剛剛心都差點提起來的楚驚天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口中喜不自勝,內心對冷崖的肚量和這份堅決驚讚交加。

「冰塊臉?」葉無辰一怔,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冷崖冷哼一聲,別過臉去,低聲道:「笨牛。」

葉無辰:「……」

五人結伴,慢慢悠悠的行向了前方的長慶城,過了長慶城,便是天龍城。一路之上,葉無辰將自己離開封印之地,冒認葉家之子,一直到在大風國被逼入斷魂淵之下的事大致說了一遍,聽的楚驚天一路大呼小叫。此時,他的身邊終於不再是只有冷崖這個半天吐不出一個字的冰塊臉,一路行去顯得興奮非常,動不動就向葉無辰大倒苦水,傾訴著這三年來慘不堪言的生活。

天龍城。

今日的天龍城熱鬧非凡,原本就人來人往的街道此時更是擠滿了人,人人都是一臉的歡欣雀躍,有的地方甚至載歌載舞,彷彿什麼大喜事發生了一般。而一些街道的人群手裡紛紛捧著大把的紙花或者長長的橫幅,翹首以待的看著西方,似在喜悅中等待著什麼。

今日是威龍大將軍再次凱旋歸來的日子,近一年來,威龍大將軍葉威幾乎是戰無不勝,數次將騷擾天龍國境的大風軍打的潰敗而歸,他的聲名和威望也是一日勝過一日,眾人皆讚他將來必不輸於當年的葉怒。

午時剛過,西門方向便傳來震耳的歡呼聲,大片的兵馬緩步而入。騎兵開道。迎接著無數天龍子民的夾道歡迎。葉威全身金鎧,手持長槍,在馬上不斷微笑著向眾人致意,大片的彩花被灑到他的身上,人們也紛紛激動的高呼威龍將軍的名字。
第250章 回家(二)

這樣的情形葉威已經經歷過太多次。這一年以來,他帶兵出征每次都會短時間內便歸,因為與大風國的交鋒總是那麼的順利,有時甚至會順利的莫名其妙。慢慢的,他開始察覺到,這些蹊蹺始於一年前神秘的邪宗忽然出現。有時忽然遇到大片死去的大風軍,地上都會用血寫著「邪宗」二字。

這份殊榮,他得來的並不是那麼心安理得,也不會因此而懈怠或者驕兵。同時,這些年來,他開始越來越欽佩一個年方雙十的女娃子,她靈敏無比的戰場嗅覺和一個個奇招百出,讓他一次次的領略何為出奇制勝。那就是他副將諸葛無意的女兒,諸葛小羽。

夢煙樓之上,一道深色的簾子被拉開一角,珠簾之後,一道亮爍的目光在葉威的身上停留了一會。葉威似有所感,猛一側目,發現那夢煙樓頂閣之上,一道珠簾後的美目從容移開,那道深色的布簾也被輕輕的拉上。葉威收回目光,心中不無感嘆。那裡居住的是南皇宗宗主獨女水夢嬋,過不了多久便會入宮為妃,此事少有人不知。他未見過水夢嬋真容,但剛才,儘管隔了層紗幕珠簾,但隱傳過來的目光卻是天人才有的美麗。他無法不驚嘆。豔名蓋過自己女兒葉水瑤的天龍第一美女之名,又豈是浪得虛名。

水夢嬋移步走回,坐於香案之上,輕然說道:「葉家,究竟該如何處置。」

門被推開,她的貼身侍女水菱兒快步走進,神色間略見匆忙。水夢嬋秀眉輕蹩,「什麼事?」

「北面傳來急報!葉無辰忽然在長慶城出現,目前正行往天龍城方向!」菱兒以急促的語氣說道,心中的驚訝無以復加。

「誰?」水夢嬋驀然站起。

「是葉無辰!葉威之子葉無辰!」

「……不可能,他三年前就已死去,無數人見證。退一萬步講,若他當真未死,又豈會等到現在才出現。應該只是相像之人。」水夢嬋柔然道。

「他們本來也是這麼認為,但是,葉無辰身邊的那個少女……當初和他一起下了斷魂淵的白頭髮,臉上有傷疤的小女孩和他在一起,那麼明顯的特徵,不會出現第二個,這絕不是一個巧合。另外,那個已認定是天罰之女的黑衣少女也在他身邊。除了她們,還有兩人,一個是三年前不知去向的冷崖,還有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只從他們的交談中得知他姓楚,此人來路不明,以前從未出現過,不過,讓人驚訝的是,他背上背的分明是劍神楚滄溟當年所用的神劍滄溟。」

水夢嬋:「……」

「公主,那應該就是葉無辰無疑。不過,表象看去,他的身體已廢,要以輪椅代步,真實情形難下定論。」菱兒繼續說道。

這間充斥著馨香的雅間隔音效果極好,將外面的喧鬧聲完全隔絕在外,外面的人也別想聽到裡面的聲音。菱兒一語落畢,室中再無聲響,連呼吸聲都是那麼的微不可聞。

水夢嬋靜靜的坐了下去,良久,輕輕嘆道:「那應該真的是他無疑了。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好消息,也是一個壞消息。以前,我們看輕了他,所有人都被他矇住了眼睛,此次他明目張膽的歸來,不會僅僅是歸來那麼簡單的。此時是我們準備開始行動的關鍵時期,雖然他僅僅是一個人,就算他真的只是一個廢人,我也無法不擔心。」

她與葉無辰只簡短的接觸過兩次。葉無辰「死」後,他終於暴露出來的一些東西讓她膽顫心驚乃至後怕,對他的死惋惜而慶幸。沒想到,他回來了。

「他是在哪裡出現的?」

「目前還不知道,正在追查,可以肯定的是出現於長安城以北,襄雲城以南。」菱兒回答道。

「那天罰之女又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水夢嬋問道。葉無辰真的是今天才有回來的能力?她不相信。

「天罰之女實力太強,我們的人不敢靠近監視。就算能靠近,她要去哪裡,我們也根本無法察覺。」菱兒回答。

「那平日和天罰之女一直在一起的葉水瑤呢?她最近可有異動?」

菱兒想了一會,搖頭:「沒有,依然極少外出。要說有的話,大概是一年前,她開始插手葉家內務,應該是有所察覺,不想家業完全落入葉無雲手中,開始學習操持家業。」

水夢嬋站起身來,掀開布簾,絕美的目光傳到窗外,葉威一行已經行向了皇宮方向參加慶功宴,這條街道也總算不再那麼喧鬧。她幽幽說道:「葉家,你們又一次得救了。看來,你們的忠誠讓上蒼冥冥之中一直庇佑著你們。」

「傳書給我父親,詳盡的告知全部。其他人,暫時不要行動。坐看天下如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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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皇宮一片歡騰,龍胤率文武百官立於宮門前迎接,大加褒獎後,引入宮中,大擺慶功宴席,宮中載歌載舞,四處笑聲洋溢。而諸葛小羽照例半路溜走,回家找娘親撒嬌去了。

「哈哈哈哈,此戰驅敵無數,折損卻不過萬數。遙想當年大風國對我天龍國多次恐嚇逼迫,吹噓他們是何等的勇猛,原來也不過如此,數量遠勝我們又如何?這段時間還不是接連被打的落花流水。」

「錯了錯了,不是大風國軍弱,而是我們天龍軍太強,我們的威龍大將軍有勇有謀,料敵於先,自然是戰無不勝!」

「說的是說的是,哈哈哈哈……」

對此時的葉威無人再吝嗇褒獎之言,這些年來,他一次次的成為的眾臣的主角,如今天龍國亦無人不知威龍大將軍之名。在無戰爭的和平時段,林家尚可與葉家互爭高低,但戰爭一起,所有的目光、期待、威望和讚譽都集中在葉家身上,林家相比之下黯淡無光。

而至此,葉無辰當年殺大風戰神,屠大風萬軍之舉,再加上威龍大將軍之威風,天龍國三歲小兒也知葉家之名。而林家的權利大部分集中於內務,威望和聲名方面此時已經幾乎沒有了葉家一爭高下的資格。

龍胤最近一段時間也是心情大好,今日更是龍顏大悅,多喝了幾杯,紅光滿面。就在慶功宴正進行到最熱鬧的時候,葉家的葉三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也來不及見禮,在葉威耳側快速無比的說了幾句話。

「嘩」的一聲響動,葉威如被雷劈中,猛的站起,身體將身前的酒案直接掀倒,酒杯菜碟全部摔碎。他一句話都來不及多說,甚至沒向龍胤和眾臣打招呼,腳步匆忙無比的奪門而去,踏出廳門時還被稍微高出地面的門檻狠狠絆了一個踉蹌。

眾臣面面相覷,不知究竟是何大事竟能讓一向鎮定沉穩的葉威如此匆忙。龍胤一抬手,歌舞停止,他沉眉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葉三拜倒在地,恭敬的說道:「回皇上,有人在長慶城看到我家少爺,他根本沒有死,現在正朝天龍城的方向趕來。」

「什麼!?」龍胤猛的站起,眾臣全部大吃一驚,一臉驚駭,如聞霹靂驚天。

嗖——一個人跟火箭一般的竄了出去。除了葉威,能著急到如此程度的只有花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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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皇宮因一個消息而大亂之時,起因的主角依然不急不慢的被人向天龍城方向推進著。他雖身殘,但他的表情之上絲毫沒有身殘之人會有的落寞與沮喪,而是高貴的如同一個被簇擁在皇座之上的帝王,讓人僅僅是看他一眼,便會感覺自己比之低了一等。能讓人自發的產生這種微妙感覺者,天下極少有。

「後面那幾個人躲躲閃閃的跟了好久了,他們應該衝著葉老弟來的吧。」楚驚天打了個呵欠,笑嘻嘻的問道,全然沒有被跟蹤的危險覺悟。

「要不要去殺了他們?」冷崖的話要相對簡短很多。

「讓他們跟吧,如果無人跟從,那反倒不正常。」葉無辰隨意的揮揮手,不在意的說道。

楚驚天搓了搓手,說道:「出來這麼久,除了和兩隻黑熊交手,還從來沒打過架,手倒是有點癢了。對了,到天龍城還要多久?葉老弟要不我背你走,這輪子滾得也實在太慢了些。」

楚驚天一臉無語的看著一黑一白兩個少女一起推著輪椅。任他好說歹說,這兩個小女孩就是不肯放手讓他推,彷彿這是屬於她們的專利,不准別人碰一下。

「不會太久了,馬上應該就會有人來接我們。」

葉無辰話音一落,視線的遠處便是一片沙塵升騰,伴隨著越來越近的馬蹄聲,一眼望去,足有百騎之多。隨著他們的靠近,遙遙可見葉威一馬當先,用力甩動著馬鞭,抽的胯下馬兒痛嘶不已,沒命的向前狂奔著。

見這群人馬馬上就要衝撞過來,這還得了。楚驚天牛眼一瞪,腳步一跨,挺直腰桿威風凜凜站在葉無辰面前,誰要是敢直接撞過來他一拳過去就能打飛。但他腳跟還沒站穩就被冷崖一把拽了回來,鼻子中發出一聲輕哼:「笨牛。」

「……我又做錯了?」見葉無辰也是一臉微笑,楚驚天拍了拍腦袋,忽然大悟道:「我明白,這就是葉老弟說的來迎接的人,真的說來就來了。」
第251章 回家(三)

    隔著很遠,葉威的目光便落在了葉無辰的身上,定格了小會後,他看清他右側的凝雪,又看清了他左側的瞳心,最後的那絲懷疑煙消雲散,來這裡之前,他沒敢和妻子說,沒敢和父親說,因為他擔心一旦錯認,驚喜之後將是更大的失望。他猛的甩手,在馬臀上幾乎抽出了一道血溝,一雙虎目之中蒙上了激動與極喜所凝成的水霧。

    什麼叫驚喜?

    三年前的晴天霹靂,三年的淒苦與煎熬,葉家一門三年的愁雲慘淡,家門再盛又如何?軍功無數又如何?他葉家已經斷絕了血脈,沒有了後人。但三年之後,那曾經生過一次的巨大驚喜再次奇跡般的出現,而且這次的驚喜比之上次要大出十倍百倍,想到這段時間以來父親的心若死灰、妻子的以淚洗面,他想仰天大笑,又想嚎啕大哭。

    但為人父,他豈能在兒子面前哭出來。他強忍著,任迎面吹來的風把他剛剛凝成的淚霧吹幹一次又一次。

    馬近身前,他來不及等馬停穩,從馬上高高跳起,落在地上,疾步沖到了葉無辰面前,雙手扶住他的肩膀,含威的雙目直直的定在葉無辰臉上,“辰兒,真的是你?”

    “是我,我回來了,”葉無辰笑著舉起了套著劍神指環的左手,“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冒充我。”

    “辰兒……”強忍著控制著情緒,此時依然被淚模糊了雙眼,明明有太多說要說,但此情此境之下卻是無語凝噎,那雙按在葉無辰肩膀的雙臂在劇烈的抖動著,一如他顫動的心。

    “三年前,我到閻王殿那裡走了一趟,閻王爺說,葉家之人就算要死也必須死在戰場之上,於是又在今天把我送了回來。”葉無辰一臉笑意道,眼前這個男人的神情,還有他的眼淚讓他心為之悄然悸動著。這個男人的眼淚太珍貴,但為了他的兒子,他沒有吝嗇。

    或許,這一生,他都無法忍心對他說出自己並非他的兒子。只是一個冒充他兒子的人。這份父情太貴重,他還不起。

    所以,他只能以另一種方式,成為他的“兒子”。

    “父親,這是我的兩個朋友,他叫冷崖,你知道,他叫楚驚天,是劍神楚滄溟之孫,我們很久之前就認識。”葉無辰微笑著介紹道。

    若是以往,葉威聽到“劍神楚滄溟之孫”必定心頭大震,而此時,他連目光都沒有向楚驚天移動一下,那聲“父親”,吸引了他的全部心神,後面的話,他已經無法去在意。

    “你終於……肯叫我一聲父親了。”

    “你本就是我的父親。”葉無辰回答道。心中想起那一夜,他和葉水瑤站於月下,共拜天地,在天地月的見證下結為夫妻,從那一刻起,她的父母便成了他的父母。他終於可以問心無愧的喊他一聲父親。

    葉威重重的點頭,兩人相視而笑。

    葉威站直身體,抬頭仰天,似是在等眼淚幹去,又似乎是在用自己的內心感激著上蒼的仁慈。他看的出,葉無辰的身體此時孱弱的嚇人,但這並不重要,他回來了,只要回來就好。

    一輛馬車終於在一路顛簸中追趕了上來,葉無辰說道:“父親,我們回家再說吧,我想家了。”

    葉威重重的點頭。家……沒有了葉無辰的葉家,那真的不能稱之為一個家了。

    葉無辰在楚驚天的攙扶之下坐進了馬車,凝雪和瞳心也一前一後邁了進去。凝雪回身說道:“大牛哥哥,那個輪椅對哥哥很重要,千萬不可以丟掉。”

    “放心,包在我身上,幾塊木頭而已。”楚驚天拍了拍胸脯,眼角依然殘留著些許的濕潤。剛剛葉威與葉無辰只有那麼簡短的幾句話,但他已經從中感觸到了太多的東西,男人之間不需要說太多,幾句話,幾個眼神,幾個表情,真的夠了。對他這樣一個沒有父親的人,他的感受可謂酸、澀、苦、羨兼有之。

    “兩位是辰兒的朋友,便是我葉家的貴客,請上馬。”葉威讓兩個跟隨而來的將士下馬,客氣的對楚驚天和冷崖招呼道。

    楚驚天擺手說道:“伯父不用客氣,我們走著去可能要更快一些。”

    冷崖也是淡淡的點點頭。

    葉威當下不再堅持,微一點頭,翻身上馬,輕喝一聲,絕塵而去。

    等他們走遠,楚驚天一把將那個輪椅提起,然後小聲嘀咕道:“哦?這是什麼木頭,居然這麼硬,摸上去竟和鋼鐵一樣。”他也沒多想,而是鄭重其事的說道:“冰塊臉,你知道為什麼我度總是比不過你不?我現在想明白了,那你因為我身體比你重得多。你敢不敢抗上這個,我們再來比一比。”

    冷崖瞥他一眼,右手一掃,閃電一般的將他手中輪椅奪過,輕而易舉的抓在手中,如握草芥,平淡的說道:“讓你十秒。”

    “這可是你說的。”楚驚天也不耽擱,深吸一口氣,拔出背後的滄溟劍甩向前方,輕喝道:“劍神訣——輕劍無影!”

    剛一念完,他身體躍起,雙腳踩在劍身之上,高大粗壯的身體就這麼踩著劍上低空飛馳而去,轉眼間便已遠去,身後劃出一道寶藍色的線。

    冷崖果然原地等待了十秒,然後不屑的一聲冷哼,腳下一錯,身體化成一道灰色光影,轉瞬消失。

    “哧”的一聲,一個帶著藍光的人影從旁邊閃過,驚得奔馳的馬兒小亂一陣。

    沒過多久,又是“嗖”的一聲,一股灰色的風從身邊刮過。

    望著一前一後追趕的兩個人影,葉威大贊一聲:“不愧是戰神之子,劍神之孫!如此年紀便已如此驚世駭俗。”

    ————

    ————

    葉無辰歸來的消息並沒有奔走,但葉家小範圍內都在竊竊私語著,但誰都沒有驚動葉怒。王文姝站在大門口,焦急的來回走動著,兩隻手時而交錯,時而放到身後,最後竟不知道該放在哪裡為好。心臟更是跳動的劇烈無比,她都可以清楚的聽到“撲騰撲騰”的聲音。

    得到消息時,她幾乎眩暈了過去。

    此時,她心中有的是強烈無比的渴盼,和更強烈的惶恐。每多等一秒對她來說都是一種難挨的煎熬。

    她這個母親一直當的很苦,從小時候起便照顧和維護著體弱多病的兒子,又接連受到了兩次沉重的喪子之痛。但……她在心中不斷的呼喚,只要她的兒子真的能回來,受再多的苦楚,就算是短命,她也萬般情願。

    馬蹄聲臨近,一騎快馬加鞭而來,正是隨葉威同去的葉四。他在門口跳下馬,沒等王文姝詢問便恭敬喊道:“夫人,老爺讓我告訴夫人,是少爺無疑,他和凝雪小姐都安然無恙,馬上就會趕回。老爺怕夫人擔心,所以讓小的快馬加鞭先來彙報。”

    王文姝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她一下抱住身邊的丫鬟小綠,“嚶嚶”的哭了起來,一小會的功夫便把小綠的衣襟打濕了一大片。

    “夫人,少爺回來了,夫人應該高興才對。”小綠紅著眼睛,笨拙的安慰道。

    王文姝一句話不說,只是不停的哭,哭的已經說不出話來。

    在她們望穿秋水的等待中,葉無辰所坐的馬車終於來到了葉家門口,掀開簾子,看著大門之上那個大大的“葉”字,葉無辰心中惆悵百千,他摟緊凝雪和瞳心,低念道:“三年了,我們終於又回家了。”

    簾子一下子被撥開,露出了王文姝滿是淚痕的臉,葉無辰看著她,輕聲說道:“娘,我回來了。”

    王文姝全身劇震,踉踉蹌蹌,不顧一切的上了馬車,將葉無辰死死抱在懷中,放聲大哭起來,全然不顧這裡還是大街之上。

    周圍,駐足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一個個臉上寫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也是從這一刻起,葉無辰歸來的消息極快的傳播了出去,引起四方震動。

    聽著那催人落淚的哭聲,楚驚天吃味的嘟囔道:“有爹娘就是幸福,唉。”

    他剛說完,冷崖就一聲不吭的沖進了葉家大門,楚驚天剛下意識的想要拉住他,伸到一半時又悻悻的收回手,“冰塊臉也是有娘親的人,應該找他娘去了吧,哎,又剩下我一個人。”

    他握了握拳頭,低聲吼道:“下輩子,一定要投胎做個有娘親的人!!”

    葉無辰被楚驚天扶著下馬車時,胸前的衣服已經被王文姝給哭濕了一大片,他享受和感激著這種最純淨,最無私的至情。當他坐上輪椅,被凝雪和瞳心推著走進的時候,王文姝呆在了那裡,她顫抖著聲音問道:“辰兒,你的腿……”

    葉威拍了拍她的肩膀,搖頭輕聲道:“不是腿,他當年在大風國一戰,力量全部耗盡,無法恢復,現在很虛弱,以後也會這麼一直虛弱下去。就像,就像他十六歲之前一樣。”

    王文姝懵了好一會,失神的說道:“這樣……也好,這樣他就不必扛著那麼大的責任,也就不會到處亂跑。以後我天天在家裡守著他,誰都不能再傷害我們的辰兒。”

    葉威點了點頭。兩次了,他們已經無法再承受下一次。
第252章 回家(四)

「辰兒,先去看看你爺爺吧,你出事之後,他一直認定都是因為他才葬送了你的生命,在自責中痛苦不堪,三年前便辭去一切,已身不在朝中,終日養花弄草。現在你回來了,他也終於可以……」想到葉怒,葉威的心中一陣酸澀。

葉無辰點了點頭:「父親,我們一起去吧。」

葉怒的小院佈局相對古樸一些,但較之葉無辰印象中要明顯安靜的許多,走進之後不見人影,倒是聽到各種不同鳥類的叫喚聲。

葉怒坐在一張硬木椅子上,全神貫注的喂著籠中的一隻鳥兒,對葉威和葉無辰的靠近聞若未聞。葉威彎下腰,放低聲音道:「父親。」

「什麼事?」葉怒頭也不抬,平淡的說道。此時的他比之葉無辰印象之中的要蒼老了許多,三年未見,竟彷彿一下子老去了十歲。他不禁開始惆悵自己進入葉家之後,給葉家帶來的究竟是好處多一點,還是傷害多一些。對葉怒這種無慾無求的老人來說,世界上最大的傷害不是死亡,而是親情的折磨。

「爺爺,我回來了。」心中有愧的葉無辰用很輕的聲音喚道,唯恐聲音太大,驚攪到了這個老人。

葉怒全身一顫,雙手、全身都僵在那裡,再也沒有了動作,一聲輕喚,讓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這麼呆在那裡,如同時間忽然定格一般。

葉威的心中有欣慰,更多的是酸楚與苦澀。這三年,在巨大的痛苦和自責痛悔中心若死灰的父親是怎麼過來的,他每每看在眼裡,心就痛的一陣抽搐。

葉怒抬起頭來,用不斷閃爍顫抖的目光看向葉無辰。這一刻,他又開始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戎馬半生,雄才偉略,被無數人懼怕,受無數人尊重和敬仰的葉老將軍,此刻全然沒有了平日的威壓與冷靜,穢濁的老眼開始逐漸變得模糊,嗓子裡如同卡住了什麼,顫動著嘴唇,卻一個字,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父親,辰兒回來了!他沒有死!辰兒他沒有死!他當年掉下了斷魂淵,但他沒有死,而是活著回來了,現在就在你面前!父親,辰兒沒有死啊!」在狀若痴呆的葉怒耳邊,葉威用力的大喊著,是在提醒自己的父親一切都不是幻覺,又何嘗不是在釋放自己心底那無限的欣慰與興奮。

葉無辰也重複一聲道:「爺爺,我回來了。」

葉怒如同大夢初醒,五魂六魄再度返回體內,他伸出這三年以來已經開始變得乾枯瘦弱的老手,用力的點了下頭,用微弱不堪的聲音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他猛的一掌拍在自己額前,用力的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為了甩去溢出眼眶的老淚,也為了讓自己的視線更加的清晰。眼前不是幻覺,也不會是他人的偽裝,他手上那唯一的劍神指環和他身邊的凝雪都作了鐵一般的證明。非幻覺,卻又像幻覺一般不真實,他呢喃道:「……你,恨爺爺嗎……」

那深深的懊悔與自責是他這三年來的錐心之痛,如果不是他答應,並親自去勸說葉水瑤嫁入大風國,這一切又怎麼會發生。這是他一生之中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葉無辰又怎麼會因為葉水瑤而死在大風國。他一直都認為葉無辰之死是上天對他捨棄自己的親人而降下的懲罰,整整三年,都在錐心的沉痛中煎熬。三年的時間,他如同整整老了十歲。

「哦?我為什麼要恨爺爺呢?」葉無辰反問了一句。

他微微一笑,說道:「我天龍國一向生平,人人安居樂業,豐衣足食,行乞者少之又少,就連強盜盜賊都極為少見。在大風國的虎視眈眈和這些年來一次又一次的攻擊和騷擾之下依然如此,是誰的功勞?是爺爺的。說句爺爺可能覺得大逆不道的話,如果沒有爺爺,就連現在的天龍皇帝也不一定是哪一個。爺爺半生征戰,就連成婚亦是在戰場之上,卻解救了無數的天龍之民,致萬民安樂,此等氣節,此等大功,此等威望,天龍國誰人可及?縱觀天龍國上下,沒有爺爺愧對和虧欠之人。我以有這樣的爺爺為傲,又哪來怨恨?」

葉無辰嘆了一聲,認真的說道:「我知道爺爺這幾年之所痛。其實,爺爺,你真的錯了。你錯在不該悔,不該恨自己。當初,你在國家安危和自己的親人之間選擇了國家安危,讓人可敬可佩。而我只是一個為了私心寧置國家安危於不顧的人,要說恨,我恨的只有我自己,恨自己的衝動讓父親、爺爺還有很多人為我傷心斷腸。只有爺爺可以恨我,我又有什麼資格去恨爺爺呢?我只希望,爺爺能原諒我犯下大錯,以後每天開心逍遙,這樣我心裡的愧疚才會少一些。」

葉威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他相信這一番話足以解開葉怒的心結。果然,葉怒呆了一小會,淚眼朦朧間哈哈大笑起來:「不愧是我的孫兒,永遠是這麼的伶牙俐齒,讓人反駁不得,哈哈哈哈……」

三年以來,葉威這是第一次見到葉怒如此的暢快大笑,他和葉無辰的臉上同時露出舒心的笑意。一聲大笑,這個老人也終於走出了自責的枷鎖,傷痛的深淵,那折磨他的一切,煙消雲散。

從葉怒院中走出,王文姝已經讓人以最快的速度做了滿滿一桌子葉無辰平時喜歡吃的菜。見他們出來,她匆忙迎了上去,關切的說道:「辰兒,雪兒,你們剛剛回來,一定餓了吧,為娘剛剛準備好了飯菜,快點來吃,順便和娘說說話。」

她太想知道葉無辰在這三年之中都經歷了什麼,他身後的葉威同樣極其想知道,的確,曾經掉入斷魂淵或者用繩索試探著進入斷魂淵者有很多,無一生還,斷魂淵之高更是無法估量,大風國曾專門製作過一根三千米長的繩索來吊著石頭試探,都沒有試探到底部。如此恐怖的深度,能生還真的可謂奇蹟。

不過話說回來,葉無辰身上所發生的奇蹟還少嗎?

「已經很久沒吃到家裡的菜了,真的很想念……在這之前,我想先去看看姐姐。」說完,他轉身看向了葉水瑤的小院方向。現在他回來的消息估計整個天龍城都已經知道,葉家更是因此而沸騰,而葉水瑤卻一直未有出現,仿若不知。

「對對,快去看看瑤兒,她這些年……她見到你,一定會高興壞了。」王文姝連忙點頭應聲。

「我和雪兒瞳心去就好了,娘親自給我做幾個菜好嗎?」葉無辰微笑道。

這個請求,她又怎麼可能拒絕,欣喜的答應著。葉無辰離去之前,又忽然轉身問道:「葉無雲呢?」

他對葉無雲從來都是直呼其名,如果可以,他連名字都不想叫。

「他上午的時候去城北採購去了,很快就會回來。現在他應該也知道你回來了。」王文姝回答道。

「採購?」葉無辰嘴角彎起,似認真似嘲諷的說道:「連下人做的活他也給包了,可真是勤快啊。」

王文姝沒有聽出其中的譏諷之音,欣慰的點頭道:「這些年沒了你,家裡一直愁雲慘淡,一切都是雲兒在打理著,每日忙裡忙外的讓人擔心會不會累壞了。讓他別那麼操心,他總是說交給別人做不放心,這孩子……」

葉無辰點頭一笑,由凝雪和瞳心推著走向葉水瑤小院的方向。葉威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三年沒見,葉無辰已經是雙十年華,雖是坐著,但明顯可以看出他的個頭長高了不少,樣貌雖變化不大,但也可見成熟。而他帶給葉威的感覺卻有了很大的不同,至於是什麼,他一時之間卻無法明了,僅僅是感覺。

葉水瑤小院的格局絲毫未變,已經不知多少年,這裡都沒有變化過。

這次,葉無辰直接進的臥房。打開房門,一股幽香的清冷之氣拂來,房內卻沒有響動。一直等他被推進房內,門被關上時,一個美極的身影才走到他身邊,俯下身體,抱住了他的脖子,飽滿的紅唇輕輕的印在了他的臉上:「小辰,你終於肯回家了。」

「姐姐,就不怕被娘親他們看到嗎?」葉無辰用手摸了一下剛剛被親到的位置,似笑非笑的說道。

葉水瑤喜歡他叫她姐姐,她相信他們不是真正的姐弟,但每次葉無辰這麼叫她,她心中都會有一種衝破禁忌阻撓的滿足和愉悅感。

「不怕。」葉水瑤輕然一笑。葉無辰曾說過,她笑的時候是她最美的時候,在她絕美的微笑面前,世上最美麗的風景都要黯然失色。所以,她開始習慣在他面前露出別人永遠別想看到的笑,從他回來的那一天起,她就沒有了不開心的理由。

「那姐姐過會就在娘的面前親我好了。」葉無辰笑著說道。

葉水瑤粉面微紅,輕輕打了他一下。
第253章 水柔心(上)

「好久了,姐姐房間的樣子依然一點都沒有變。」葉無辰目光移動,看著眼前深深印在腦中的格局。

「是呢!姐姐的房間還是和以前一樣。明明已經過了好久了,但感覺就像昨天才來過一樣。」凝雪也同樣張望著這裡,雙目之中閃爍著點點的興奮。而瞳心這些年一直守在葉水瑤身邊,她去哪裡,她就會跟去哪裡。最多的時間則是陪她一直呆在房間裡沒外出過,對這裡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目光所及,葉水瑤床前的小桌上堆著一本本厚厚的類似賬本的書本,端放在桌前的那本正打開著。葉無辰搖頭道:「姐姐,你不需要這麼辛苦的。」

葉水瑤雙臂環在他的脖子上,輕輕說道:「你的目標就是我的目標,這是我唯一能幫你的。既然要嫁給你,就要把一個完整的葉家送給你,包括這些年所有被葉無雲所掌控操縱的一切,一點都不會少。」

葉無辰也不再勸,享受著她傳遞給自己的溫度,微微閉目,說道:「我回家的時候,帶回了一個可以證明我們不是親生姐弟的人。我過會帶姐姐去見一下他,好嗎?」

他說的自然是楚驚天。他當初昏睡的十年間,是楚驚天看著他和照料著他長大,也因而對他有很深的感情。他完全足以證明他不是四年前葉家丟失的那個葉無辰。

葉水瑤卻搖了搖頭:「不用了,我現在一切都屬於你,又怎麼會不相信你呢。對我來說,我們是不是親生姐弟,已經不重要了。就算是,又能怎樣。」

葉無辰心中溫暖,輕輕點頭。

「小辰,你去看過花家的妹妹了嗎?當初,所有人都以為你不在了,她卻依然對你痴心一片,為抗拒皇帝的指婚,發誓今生除了你,再不會嫁人,若不是怕我們的家人老去之後無人照料,她已追隨你而去。小辰,今生今世,你都不可以辜負她,就算是為了她,你也不可以再出事。」

想起花水柔,葉無辰心中一柔一痛,更多的是愛憐:「我看過她很多次,但不敢讓她知道。她和姐姐不一樣,她就像是一捧一塵不染的雪花,應該受到世上最柔最小心的呵護疼愛,遇到我,真的是她一生中最大的不幸。」

「小辰,你錯了。」葉水瑤搖了搖頭,將他抱緊:「你不瞭解女人。對花家妹妹來說,只要認定了一個人,好人也好,壞人也好,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算他是一個惡魔,能陪著他一起墮落也是一種幸福。對她來說最殘忍的是分離和拋棄,其他的,就算你與整個天下為敵,她也會永遠站在你那邊,為你付出一切。」

葉無辰短暫的沉默,輕嘆一聲:「越是這樣,我越是不敢去見她,我欠她的,真的太多了。」

才剛剛與她定親,便遠走南方,歸來之後,她溫柔的將一個圍巾圍在他的脖子上,不捨的催促著他早點回家和父母打招呼……然後,她等他馬上回來看她,等了許久,等到的卻是死訊。

他不敢想,這個嬌柔的少女會是多麼的痛,還痛了整整三年,又為了她自毀一生,發誓終生不嫁,滿城皆知。

「既然如此,你就更應該多補償她。你現在對她最大的補償,就是馬上去告訴她,說不定,她會高興的昏過去。這樣的女子,就算讓她多痛一秒種,都是一種罪過。」葉水瑤柔聲說道。此時的她和三年前的葉水瑤相比有了巨大的變化,她的變化是因為,也是為了葉無辰。

葉無辰輕輕點頭。

出了葉水瑤小院,發現楚驚天正拿著一根不知從哪裡撿來的樹枝,在院子裡瀟灑的舞動著,以枝為劍,晃出漫天的影子,如同那不是一根樹枝,而是千百根一般。他的周圍,圍了一群家丁打扮的人紛紛高聲喝彩,雖然楚驚天只晃招式,沒用半點內力,在這些外行人眼中也是厲害無比的「高人」。

不過如果他全力運轉「劍神訣」,估計會把那些葉家的高手侍衛嚇得目瞪口呆。

從沒有在這麼多人面前露臉的楚驚天越發的得意和興奮,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快。他生性粗獷豪爽,又愛交朋友,初離「家門」,心中根本沒有高低貴賤的概念,很快和這些家僕打成一片。

「大牛哥哥,你真厲害。」跟著很遠,推著葉無辰的凝雪就擺手嬌呼道。

聽到喊聲,楚驚天停止了舞……樹枝,嘿嘿傻笑,那些興高采烈的家丁們也連忙上前見禮,用各種熱切的眼光看著葉無辰。雖然聽說他現在連站起身來的力氣都沒有,但他當初可是斬戰神,殺萬軍,這三年以來被傳得如同神人一般的人。

葉無辰行進,問道:「楚大哥,冷崖呢?」

「他去陪他娘去了,母子之間三年沒見,一定很多話說。」楚驚天一臉羨慕的說道。

葉無辰微一點頭,微笑道:「餓的話就讓人帶你去餐廳那邊,不要見外。」

「嘿,葉老弟的家不就是我的家麼,有什麼好見外的。」楚驚天大大咧咧的說道。

葉無辰笑著點頭,和凝雪瞳心離開。他們剛走,那些家丁就全圍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問道:「原來你叫大牛?」

「誰說的!我叫楚驚天,聽好了,楚驚天!」楚驚天短暫的囧了一下,挺起胸膛把自己名號報了出來。

「可是凝雪小姐明明叫你大牛的,嘿嘿,還是這個名字夠味。」

「凝雪妹妹可以叫,你們就不許!大牛是我小號,我爺爺說了,以後出去一定要用自己的名號,不能用大牛。」

「哦!你爺爺是誰啊?」

「我爺爺叫楚滄溟!」

「嘿!還真敢說,姓楚爺爺就叫楚滄溟啊?我爺爺還叫武憔悴呢。」

「……」

葉無辰到了門口,想了一下,又讓凝雪瞳心把他向後推。王文姝剛好走出,問道:「辰兒,你要去哪裡?」

「我想去花家一趟,娘,能幫我準備一輛馬車嗎?」葉無辰答道。

提到花家,王文姝臉上露出了心疼的神色:「你早就該去花家看看了,娘馬上……」

王文姝話未說完,葉家大門便「嘭」的一聲被踹開,門口的守衛一臉無奈的苦笑。花震天破門而進,一眼就看到了門口的葉無辰。傳聞畢竟是傳聞,乍然之下見到真人,他還是愣在了那裡,瞪大眼睛直勾的盯著他。葉無辰禮貌的說道:「岳父大人,好久不見。」

花震天一晃腦袋,總算是反應過來,他眼睛一瞪,鬍子一豎,三步並兩步垮了過來,嘴巴更是先於腳步罵了起來:「你這個天殺的混小子,看老子不拆了你的骨頭!!」

見他氣勢洶洶而來,一副要大打出手的架勢,瞳心纖眉一蹩,身體未動,釋放出一道沉重的氣勢鎖定花震天的身體,讓他全身驟然一冷,腳步也停了下來。

葉無辰無奈笑道:「岳父大人,小婿身體多有不便,可能經不得你的折騰,且饒我這一回如何?」

王文姝匆忙的跑過來,擋在葉無辰面前:「親家,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有氣,哪家父母不疼兒女,但這根本都怪不得辰兒,而且他剛剛回來,身體也虛弱不堪,幾乎連行走的力氣都沒有,你就算有氣,也不能真的動手啊。」

因為花水柔的關係,心中憐惜的王文姝無法對花震天生出怒氣,再加上花震天也只在表面上撐撐場面,發發威風,否則誰敢在葉無辰面前擺出這架勢,她說不準會一個耳刮子扇過去。

鎖定花震天的那道氣勢消失,打了一個哆嗦的花震天也沒工夫去在意剛才那忽然出現的奇怪感覺,皺眉道:「這小子怎麼了?」

見了葉無辰所坐的輪椅,他的眉頭越收越緊,幾步跨了過去,一把抓起他手腕,短暫的試探之下,臉色驟變。

葉無辰死而復生,他當然是歡喜的差點跳起來,但想到自己的女兒因為他這三年來受的苦,他又氣的不打一處來,忍著狂喜,同時憋著氣在家裡等他上門,而且不光他自己,還嚴令下人不許告訴花水柔葉無辰已經回來,否則一被她知道,她肯定是不顧命的往葉家跑。他必須要葉無辰親自去花家給他女兒一個驚喜,外加……「賠罪」!

結果他左等右等,葉無辰進了葉家門很久之後,他還是沒等到他上門。後來實在等不下去,終於風風火火的趕來了葉家。而這一試之下,他的心又涼了半截。葉無辰的身體空蕩蕩的,虛的可怕,連生機都淡薄的像是一個快要死去的人。別說行走奔跑,這種虛弱程度,恐怕活也活不了幾年了。

但想到他三年前跳的是那恐怖的斷魂淵,能活著回來已經是一個奇蹟,還敢奢望什麼?他鬆開葉無辰手腕,臉色一陣變幻,這下就算求著他打,他也下不了手,不然他女兒還不知要掉多少眼淚。

他撐起一臉怒氣,吼道:「你身體怎麼樣我不管,但你害了我女兒這麼多年,回來之後竟然看都不去看一眼,這說的過去的嗎!!」

「岳父大人息怒,我剛要動身,正巧和岳父大人碰上了。」葉無辰呵呵笑道。

「是啊,辰兒正準備去看看柔兒。這孩子,真是太讓人疼了。」王文姝憐惜著道。

「哼,這還差不多。」花震天嘟囔道,臉上強撐起的怒氣漸消,心中開始生出濃濃的擔憂。

「葉三,快去準備馬車!」
第254章 水柔心(中)

葉無辰和花震天以車代步,駛向花家,若不其然,圍觀人群必會將整個街道塞得水洩不通。

車上,花震天看了一眼葉無辰不肯離身的木製輪椅,忍不住問道:「小子,你究竟是怎麼活過來的?你當年真的是親手把風朝陽一劍劈了?」

當年傳聞遍及大陸,親眼所見之人數不勝數,現在回想起來,他依然有些不敢相信。他花震天怎麼也算的上半個瞭解葉無辰之人,實在是太難相信。

「能回來就好,至於怎麼回來的,其實並不重要。」葉無辰隨意的回答道,然後目光向上,一臉惆悵之態:「風朝陽的確是我殺的,他是真的死了,而我卻活了過來。既然天不絕我,那我便讓這天,也跟著變一變吧。」

變天!?

那平淡的聲音,讓花震天心裡猛的咯噔了一下。

同葉威的感覺一般,葉無辰給他的感覺已經和三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他的身體如今孱弱不堪,但隱隱之中,卻釋放著一種讓他心裡發悚的氣質。見他似乎並不想和自己多解釋什麼,剛才的那含糊未清的提示已經是他的極限,花震天忍住沒有再問,轉而惡狠狠的說道:「無論你做什麼都好,最重要的還是要把命留住,當年你那一死,你可知害了多少人。還記得老子當年說過的話不!要不是你現在經不起折騰,我真的很想把你的骨頭都給拆了!」

「我明白。」葉無辰微笑著點頭:「放心好了,以後沒有人可以取的了我的性命。」

聲音依舊平淡,但平淡之中卻隱藏著一股從心底釋放出的龐大自信。花震天心中更加的疑惑悚然。這三年之中,他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是生與死之間的徘徊讓他領悟到了什麼?

葉無辰沒有讓凝雪和瞳心跟來,而是讓她們陪在葉水瑤身邊,下了馬車,花震天單手推著輪椅進了大門。他的手法自然不可能有凝雪瞳心那麼小心輕柔,將輪椅上的葉無辰搖晃的幾乎散架。剛進花家,所有人的目光就「刷」的集中到了葉無辰身上,眼睛瞪大出奇的大,嘴巴更是大大的張開,但由於花震天在側,這些下人硬是不敢吭一聲。

花震天一直把葉無辰推到花水柔房門前,敲了敲門,喊了聲「乖女兒」,然後把門推開,一把把葉無辰推了進去,然後又連忙把門關上,自己躡手躡腳的走開,一直走出十幾米遠,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仰天輕喃道:「太好了……孩子他娘,你看到了嗎,上天又把我們女兒的幸福送回來了……」

花水柔今年已經十九歲,不再是當年那個依然稚氣和羞怯的少女,原本披散的柔髮也已經紮起,盤在腦後,就連那隨意的打扮,也不再像是一個待閨未嫁的少女,而像是一個居家的少婦一般,但那深埋骨子裡的嬌柔依然沒變,就連身材是依然是那般的纖弱嬌小。

此時,她正在為一件已經做好的厚厚外衣上繡著自己喜歡的花紋,手法純熟,眼神專注,目光之中淡淡含憂,又隱約帶著一抹感傷的愉悅。聽到響動,她抬起頭來,一下子就對上了葉無辰飽含愧疚和疼惜的雙目,她腦中一懵,針織從手中掉落,再從腿上滑落。

她痴了,傻了,腦中變得空白一片,視線之中,就只剩下眼前葉無辰的身影,隨之,就連他的身影也變得霧濛濛的,視線開始模糊,並越來越模糊,直到眼前的世界再也沒有了色彩。

巨大的衝擊面前,她就這麼直接昏了過去。

當她醒來之時,她正偎依在一個人的懷中,鼻中,傳來她魂牽夢繞的男兒味道,她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又伸出手來,摸向他的臉,輕輕說道:「我是在做夢嗎……就算是做夢也好,每次能在夢中看到夫君,都會是我最開心的時候,只是我好希望,這個夢能不會醒來,不會有盡頭……」

葉無辰將手貼在她的臉上,心中又憐又痛,輕柔的說道:「這當然不是夢,是我不捨得我的小柔柔,又偷偷的回來了。只是我回來的太晚,讓你受太多委屈了,夢裡是沒有聲音,沒有感覺,也聞不到味道的,你一定聽得到我說話,摸得到我的身體,也聞得到我的氣息,對嗎?」

花水柔的房間裡,傳來了浪倒山崩一般的大哭聲,她的哭聲太大太淒,傳出去的很遠很遠,大半個花家院子裡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內心跟著疼痛酸楚。這個平時柔到極致的大小姐,不知積攢了多少的悲傷和眼淚才會釋放出如此淒厲撕心的哭聲。花震天心裡又是疼又是舒適,即使當初得到葉無辰死去的噩耗時,她也沒哭的這麼淒烈。他錘了錘胸,瞪了那些全部呆在那裡的人一眼,吼道:「都愣著幹什麼,都給我幹活去!小三,去把老八給我喊來,讓他去庫裡拿一百個震天雷出來,我看他媽的誰敢再害我女婿!」

吼完,他腳步匆匆的走向內院,因為他實在無法再忍心去聽女兒的哭聲。

「好了,別哭了,你想把你夫君的心都哭碎嗎?」葉無辰的手在她臉上輕撫一下,沾上了一手的水跡。他看著如同剛剛在水中浸過的手,微笑道:「我的小柔柔這麼愛哭,一定是水做的。」

花水柔一直哭,她有太多的悲傷和心痛要釋放,哭泣中甚至無法和葉無辰說話。直到在他懷中抱了他很久,哭了很久,哭累了,太多的眼淚也隨著釋放了出來,她的哭聲才逐漸小了下去,但口中依然不時傳來孩子一般的嗚咽,纖柔的肩膀也不斷的聳動著。

眼睛哭紅了,臉被淚水沾花,連衣服也被眼淚沾濕的很大一片,就連力氣也彷彿隨著眼淚宣洩了出去,身體軟綿綿的只想靠在他的身上,再也不起來。

「讓你流眼淚的那個人,是世界上最大的惡人。」葉無辰忍著心痛,用自己的衣袖一點點的擦拭著她臉上的淚滴,很快便將整個衣袖都潤濕。

「才不是……」她抽泣著,小聲的為他辯解:「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如果是好人,又怎麼會讓你流淚呢。」

「因為他回來了,我真的好高興,好幸福……」她將自己的身體與他貼緊,雖然沒有了哭音,但眼淚依然不停的從她的眼角滑落:「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就像是在做夢一樣,我還以為,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你了。」

「怎麼會,我還沒有和我的小柔柔成親,又怎麼會捨得死掉呢。」葉無辰柔聲道。他萬分慶幸著自己在那原本十死無生的情境下奇蹟般的撿回一條命,否則,這個痴情少女的一生就這麼被自己毀了,一生都將孤苦無依。

那真的是一種天大的罪過。

「夫君……」

「嗯!」

「夫君……」

「嗯,我在。」

「夫君。夫君……」

「嗯,我再也不會丟下你了,我會讓你成為天下最幸福的妻子……」

「嗯……夫君,我好想天天都這麼喊你。」

「三年了,我的小柔柔也長大了,不過還是和小孩子一樣愛哭。」

「我……只有夫君才會讓我哭嘛。」花水柔扭動了一下身體,小聲的說道。

「所以說,你夫君是世界上最大的壞人。」

「才不會……」

葉無辰輕然一笑,目光落在了她的香蹋上,她的枕頭旁邊,赫然躺在一個足有半人的高的布娃娃,在他的這個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布娃娃身上繡著五個秀美的小字:「亡夫葉無辰」。

葉無辰心中再次一陣酸澀,或許,這個小人就這麼成了她悲傷之時那聊以慰藉的些許寄託吧。

花水柔剛好抬頭看來,她下意識的順著他有著發怔的目光看去,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個她當年繡的,每天都會抱著它睡去的布娃娃,臉色稍紅,然後想到了什麼,又有些慌亂起來,她連忙起身,將那個很大的布娃娃藏在被子底下,紅著臉,緊張不安的說道:「我……我真是好笨,夫君明明沒有事情的,我卻……我卻……」

她無法不慌,「亡夫」二字,在現在看來反倒是對她夫君的一種不敬。

她說完,又慌慌張張的跑到香蹋對面,將端放在桌上的一塊木牌拿起來放到了抽屜裡。雖然她的動作很快,葉無辰還是看到,上面寫著「亡夫葉無辰之位」。

她竟然把自己的牌位放在了自己的臥房裡。

她那些下意識的舉動,總是能帶給他一次又一次觸動心底的感動。她為了拒絕指婚,不惜讓父親代替她向皇上發誓,此生永為葉家人,再也不會嫁給他人,這不是一個不成熟少女的衝動之舉,而是她深埋骨子裡的摯情所衍生出的屬於她的倔強。

「小柔柔,不要把他們丟掉好嗎?」

「可是,它們……我……」

「不可以丟掉,」葉無辰輕輕的搖頭,「因為它們都是我的小柔柔愛我想我的證明,我不捨得。留下來好嗎?我想經常看到它們,就可以永遠記得小柔柔對我的情。」

花水柔呆了一小會,然後用力的點頭,幸福的笑了起來。掛滿淚珠的笑臉,美的如雨後梨花。
第255章 水柔心(下)


    葉無辰彎腰,撿起地上之前從花水柔手中滑落的那件衣裳。這是一件男人穿的外衣,葉無辰看第一眼時便知道,這件衣服不是她爲自己的父親而做,而是爲了他,不但大小和他三年前的身型吻合,就連顔色和式樣也是他最習慣穿的那一類。他問道:“這是爲我而做的嗎?”

    “嗯……”花水柔低低應聲:“這個,還差一點點就完成了,隻是夫君……已經長大了,我要改一下才可以。”

    自己“亡去”三年,她卻依然在爲自己做着衣服,葉無辰問道:“以前,你經常會爲我做衣服嗎?”

    “每次想夫君的時候,我就會爲夫君做衣服的。夫君,你看。”花水柔走到那個最大的衣櫃前,将衣櫃打開:“這些,都是我爲夫君做的。”

    這個衣櫃足有一米多寬,近兩米高,裏面疊滿了整整齊齊的衣服,白色、灰色、淺藍色……外衣、下衣、棉衣,甚至還有絨衣、内衣、鞋襪,每一種,每一件都是他喜歡的顔色和樣式。

    “還有這裏。”花水柔又腳步匆匆的打開了旁邊的那個櫃子,一臉幸福的向他展示着自己這三年來想他時爲他做的衣服。

    “還有這個……這個……還有這裏面也是的……這個箱子裏是我爲夫君做的鞋子……爹爹好多次讓我把它們先搬出去放到别的地方,我一點都不舍得,因爲總是能夢到夫君忽然回來,然後穿上這些我爲夫君做的衣服……今天,夫君真的回來了呢。”

    “夫君一直都不喜歡穿很厚的衣服,天冷的時候,我會織好多圍巾,做好多棉衣棉鞋燒給夫君,不然在那邊也會凍壞的。原來夫君一直都沒有事。一件都沒有穿到,好可惜呢。”

    哭泣,釋放完積累的悲傷之後是愉悅和歡欣。她帶着那麽一點點心疼,開心的向他訴說着。葉無辰的雙目之中微濕,那深深的溫暖和感動如驚濤駭浪般在心間交織澎湃着。他隻能一遍一遍的對自己說,今生今世,都不可以再虧欠她。

    “隻是……”她的神色又稍稍黯然了幾分:“夫君現在長大了,這些衣服一定都不合适了。”

    “傻話,怎麽會,我隻不過才長高了那麽一點點而已,又沒有變胖變瘦,怎麽會不合适呢。看起來,我接下來十年八年都不用擔心沒衣服穿了。”葉無辰一臉感激和寵溺的笑,

    花水柔卻是一臉怯怯,輕聲道:“可是,這些都是手制的粗布衣服,夫君應該一身華貴,怎能……”

    葉無辰打斷她的話:“又說傻話,它們都是我的小柔柔親手爲我所做,千金萬金都難買其一角,又豈是那些華貴之衣所能相比的。”他擡起自己的手臂,笑着說道:“我身上的衣服有些舊了,幫我換下來好嗎?”

    “嗯!”花水柔心下歡喜,開心的走過去服侍他更衣。

    花震天在自己書房裏坐了半天,心思煩亂間硬是想不出什麽打發時間的東西,坐立不安的如同屁股底下長了釘子。大半天之後,他終于坐不住,準備去偷聽葉無辰和自己女兒說話,反正葉無辰那小子功力全失,根本不可能發現他。

    在那些家仆們怪異的目光中,花震天蹑手蹑腳的走向花水柔房間的方向。還沒靠近,門便忽然被打開,花水柔推着葉無辰緩步走了出來,一眼看到臉色有點怪異的花震天,小聲喊道:“爹爹。”

    花震天心中有鬼,好不容易調節好心态,欲蓋彌彰的解釋道:“我隻是剛剛過來……咳咳,那個,乖女兒,看吧,我就說這小子沒那麽容易死的,你以後可要看好了,再丢了可就沒那麽容易回來了。”

    花水柔臉色稍紅,低頭道:“是,爹爹。”

    “喏,小子,接着!”花震天手一甩,沉沉的一包東西丢到了葉無辰的腿上,一股似火藥又非火藥的味道襲來,葉無辰立即知道裏面是什麽,嘴角輕微的抽動了一下。這麽大包的震天雷就這麽直接丢過來,如果不小心爆了,估計整個花家都要跟着沒了。

    花水柔一聲驚呼,慌忙上前把那包震天雷小心的拿起,低聲嗔怪道:“爹爹,夫君他現在身體不好,怎麽可以把這麽重的東西丢過來。”

    葉無辰輕然一笑:“沒事的,嶽父大人是爲我好。”

    花震天心裏那叫一個吃味,這夫君一來,自己這個當父親真是啥地位都沒有了,往他身上丢個東西都把她心疼的要命,當下沒好氣的哼道:“小子,這是一百個震天雷,以後哪個王八羔子再想招惹你你就使勁往上招呼,就算是天王老子也給我轟了他……我這可不是什麽爲了你,都是爲了我女兒,你要是再敢給我死,看老子不把你掘墳揚灰!”

    含含糊糊交代兩句,又丢下兩句狠話,然後眼睛一瞪,不滿道:“小子,你這架勢莫不是想離開?你這才陪我女兒多大一會……不行不行!今天不許走,今天晚上必須留我女兒房裏陪她過夜,明天才能走,你爹娘那邊老子說去。”

    葉無辰一頭冷汗,花水柔的臉色刷的變紅,嗔聲道:“爹,你……你亂說什麽……”

    花震天一拍腦袋,說道:“這有什麽,現在誰都知道你這輩子非這小子不嫁,一起睡覺又算什麽?”

    “嗚……”花水柔輕一跺腳,捂着臉逃開,但想到葉無辰行動不便,她又馬上折了回來扶着葉無辰的輪椅,一句話都不再說,頭也不敢擡起。

    如果可以,葉無辰真想站起身來甩這個神經大條的“嶽父大人”一個耳刮子。以花水柔的性格,就算她心裏千百個願意,但就這麽直白的說出來她又怎麽可能受的了。這十九年的老爹算是白當了。

    他無奈的笑道:“嶽父大人,今天是我歸家第一天,有很多事要處理,以後我會每天來看柔柔的。最遲明年春天,我就會迎娶柔柔過門。”

    “哼,這還差不多。”花震天倒是沒怎麽堅持,輕微一哼,然後壓低聲音,意味深長道:“我知道你小子一定有什麽大事要做,我也不逼迫你,但你要記得自己說過的時限。明年春天之前!”

    趕車送他們過來的葉三匆忙小跑了過來,還沒走近就恭敬的喊道:“花老爺,少爺,剛剛家中傳來消息,皇上親臨葉家,想見少爺,請少爺速回。”

    葉無辰向花震天一點頭,對花水柔道:“柔柔,送我出去。”

    花水柔推着那稍顯笨重的木制輪椅,不舍的将他送出葉家大門。

    回到葉家,龍胤正帶着幾個人在院子裏等着他。他看上去和三年前并無什麽不同,未見衰老,反而看上去紅光滿面,想來這些年過的相當滋潤,他的右手邊跟着一個十六七歲,一臉稚氣未脫,看上去還有些嬌憨的胖矮少年,這個少年濃眉大眼,皮膚幽黑,身子卻是驚人的粗壯,兩隻手臂的粗度與原本就粗壯的身體完全不成比例,竟幾乎及的上他大腿的粗度,可以想象,這雙駭人的雙臂裏潛藏着多麽巨大的力量。

    身後,則是很少現身的三供奉之李老和劉老,他們在龍胤身後的站位竟要比那個黑壯少年更後一些,讓人不得不去驚奇這個少年的身份。再後面,赫然是林狂和林戰。除了這五個人,龍胤沒有再帶他人。

    葉無辰一出現,數目目光一起落在了他的身上,葉無辰的目光首先落在那個黑壯少年身上,目光碰撞那一瞬,兩人的眼中分别閃過一瞬精芒。

    葉無辰在葉三的推扶下向龍胤他們靠近,朗聲喊道:“無辰身體不便,無法行禮,還請皇上和各位見諒。”

    龍胤定定的打量了他一會,然後一臉暢快的哈哈大笑起來:“葉無辰,你真是讓朕再次大大驚喜了一把,你不愧葉家子孫,不愧是這三年來被傳的如真神降世的神才,戰神殺不死你,反被你所殺,就連斷魂淵都奈何不了你。你能平安回來,朕之欣慰,簡直無以言表。”

    “呵呵,多謝皇上挂念,不知皇上此來有何要事?”葉無辰随意的笑笑。

    龍胤卻是未回答,目光流轉過他的雙腿和他所坐的怪異輪椅,疑惑道:“朕聽聞你雖未死在斷魂淵下,但身體已廢,難道竟是真的?李老,去查探一下有沒有什麽恢複的方法。”

    也不等葉無辰答應,龍胤側首,對李老示意了一下。李老點頭,一個閃身來到葉無辰面前,一掌按在了葉無辰身上。葉無辰動也未動,微笑道:“皇上有心了,不過我的身體狀況如何我自知,能逃得性命已是萬幸,就算身體廢了又有何怨。”

    李老須臾将手收回,返回龍胤身邊,長長的歎息一聲,哀歎着一個絕世奇才的廢去,搖頭道:“他的身體狀态比我之前預想的還要差上很多倍,想必當年在大風國殺戰神,殺萬軍之後,又經曆生死之關,就連體内的最後一絲力量也消耗殆盡,油盡燈枯,再生乏術,能活着已經是奇迹。”他聲音又低了幾分,說道:“不但是廢了,而且今後都不可能再有修爲,就連壽命……可能也活不到十年了。”

    在場的葉威和葉怒劇烈動容,但總算葉無辰的歸來已經是個天大的安慰,他們沒有因之而失态。龍胤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神色,問道:“難道就沒有恢複的方法?”

    李老肯定萬分的搖頭:“沒有!”
第256章 嘲諷

一臉驚訝的劉老也上去探視了一番,同樣重重的搖頭,說出了和李老同樣的結論。龍胤短嘆一聲,安慰道:「無辰,不必介懷,天下何其之大,能人異士何其之多,一定有什麼能讓你復原的方法的。這不但關係到你的生命,還關係到你葉家甚至我天龍國。朕不會允許你一直這麼下去。」

場面話說的真是老練啊,這些上位者的臉皮之厚,果然是讓人不得不佩。葉無辰暗中冷笑,說道:「多謝皇上美意,皇上此來可是只為探望無辰?」

「朕這次來還有一事,一件天大的事。」龍胤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皇上請講。」葉無辰一臉微笑的等待下文,龍胤接下來想說什麼,他已經知道。

「你歸來之時,可曾聽聞過我天龍國太祖皇帝所遺留的寶藏之事。」龍胤皺著眉,緊盯著他的眼睛說道。

「哦?」葉無辰聞言一愣,滿臉的不解之色。

龍胤和林狂林戰都冷眼觀之,卻未從葉無辰神色上看出任何慌亂和虛假之色。當下,龍胤又問道:「那你可記得你當年從寶物庫中取走的那把鏽鐵劍?」

「當然記得,不知皇上為何問起此事?」

「那把劍現在是否還在你的身上?」龍胤的呼吸明顯粗重了幾分,葉威和葉怒也是一臉的驚色,他們之前,完全不知其內情。

葉無辰搖頭,平淡的說道:「當然不再我身上,一把鏽跡斑斑的普通鐵劍,我為何要留它在身上。」

龍胤猛然沉眉,沉聲道:「不在你身上?那你當年為什麼要在如何多的寶物之中偏偏選中那把最不起眼的鐵劍?」

「這很簡單。」葉無辰微微一笑,一臉隨意道:「誠如皇上所言,寶物庫之中各種稀世珍寶遍佈,能進寶物庫者,無一不是價值連城。但偏偏一把已經生鏽的普通鐵劍卻與這麼多寶物放在一起,反而讓人無法不去注目。所謂事物反常必有妖,我當時好奇心大起,衝動之下便選了那把鐵劍,但後來仔細觀察幾天後未發現有什麼特殊之處,失望之後,只好隨手丟棄。」

「丟棄?」龍胤的全身僵了一下,他努力保持住平靜,問道:「丟在了什麼地方?」

葉無辰微一聳肩:「一把不起眼的鐵劍而已,當年丟到了哪裡我又怎麼可能還記得住。皇上,莫非其中當真有玄機。」

龍胤目光閃爍,沉聲道:「李老,當初是你帶他去寶物庫的,你和他說。」

「是。」李老上前一步,說道:「那把鐵劍是當年太祖皇帝所留下,曾嚴令後人除非到了滅國之日,否則永遠不得丟棄,不得損毀。我天龍國歷代皇帝都謹遵其命,一直將其藏於機關重重的寶物庫中,但在好奇之餘也曾在不損毀此劍的情形之下細細研究過,均未發現什麼蹊蹺之處。久而久之,便認為這是當年太祖皇帝立天龍國之前征戰沙場所用之劍,可謂開國之劍,若丟棄或損毀將會是滅國之兆。」

「然而,就在十個月前,太祖皇帝墓被一群神秘的惡人所侵,所有的守衛被當場格殺,無一活口。當我們趕到之時,太祖皇帝墓已經被洗劫一空,陪葬的無數珍寶被洗劫不說,就連太祖皇帝所在的棺木都不翼而飛。」

「這件事發生之後,皇上震怒無比,大範圍徹查此事。奈何,那群惡人手法之高讓人悚然,竟沒留下蛛絲馬跡,整整搜查了一月之久都毫無所獲。然而就在這時,天辰大陸忽然四處流傳一個驚人的傳聞,傳聞中,有人在天龍國太祖皇帝入葬時所穿的龍袍衣袖的夾層之中發現一神秘的遺詔,遺詔之中寫道,當年太祖皇帝立國之前,曾經洗劫天下,積攢了一筆數量驚天的龐大財富。太祖皇上立國之後為防止後人貪圖安逸而喪國事,便將這筆龐大的財富藏於天辰大陸某一處神秘之地,並讓人專門打造了一把鐵劍,將地圖封於劍中,並囑咐後人不得將此劍丟棄。非國家危難之日不可損毀。而縱然滅國,只要得此財富,便可東山再起。」

「此傳聞短短一月時間便在天辰大陸傳的轟轟烈烈,幾乎到了無人不知的地步,也因此事,皇宮之中這近一年之內潛入了眾多身懷絕技,心懷貪念的賊人,雖然全部被擊斃,但畢竟惹來不少的麻煩。而遺詔之中所言的那把鐵劍,正是你當初所拿走的那一把!」李老說完,看了葉無辰一眼,退到龍胤身後。

葉無辰聽聞,緩緩點頭:「原來如此,果然是個驚人的傳聞。皇上此來,可是要收回此劍。」

「不錯。此傳聞能將朕之祖先所留下的對鐵劍的囑咐說的分毫不錯,可見此傳聞應不為虛。若我天龍國能得此財富,無論軍、農、工都將在短時間之內有巨大的進步,到時候何懼他大風國。」龍胤一臉正色道。

「皇上說的有理,但那把鐵劍的確已經不在我身上,當初若我知此劍如此之珍貴,斷然不會有丟棄之心。」葉無辰遺憾的搖頭。

「胡說,一定是你貪圖太祖皇帝留下來的巨大財富,將那把劍藏了起來!」林戰站了出來,指著他怒聲道。

葉威和葉怒臉色驟變,怒目相視。龍胤卻也沒吱聲,不動聲色的看著葉無辰作何反應。葉無辰將目光移向林戰,平淡的說道:「林將軍,你雖為長輩,但我這個做晚輩的不得不對你多加教誨,三年未見,你依然是沒一點長進。我和皇上說話,你忽然插口,此為對皇上不敬之罪;無憑無據,血口噴人,此為魯莽無知之罪;無辰身已癱瘓,得萬金亦無所用,懷璧不但無任何好處,反招天下窺覷,惹災無數,如此淺而易見之理你卻依然敢如此斷言,此為——愚蠢!」

林戰出聲之時心裡就已經開始後悔了,當年無論是哪次與葉無辰口舌交鋒,無一不是自取其辱,此時葉無辰雖然身體已廢,但口舌未廢,果不其然,他話一出口,便被葉無辰平平淡淡的說了個一無是處,而且句句有理有據,讓他辯駁都無從可辯,當下惱羞成怒,沉著臉冷笑道:「我林戰的確是不成器,但還輪不到你一個連站都站不起來的小廢物來教訓。」

葉威臉色驟變,葉怒更是勃然大怒,雙拳攥的「啪啪」直響,盛怒之下便要給林戰當面一拳。卻聽葉無辰哈哈大笑起來:「說的好,不愧是林戰,這句話普天之下或許也只有你林戰說的出來。聽聞你被封為鎮南大將軍,那敢問你活到中年,手中共殺過幾個敵人……據我所知,一個都沒有。二十多年前我天龍國與大風國之戰,你林戰恰恰巧而又巧的抱恙在身,竟連戰場都沒敢上去。至於究竟是否僅僅是恰逢抱恙,那可就耐人尋味了。我葉無辰雖然不才,但也曾一日之間斬了大風國皇室的臂膀,滅了萬人之軍,敢問與你林戰相比如何?我緣何沒有資格教訓你?林戰,林將軍,說句你可能不願聽的話,活到中年都一無所成的你才是真正的廢物,如果你不是仗著身後有林家,以你的能力,就算是淪落為街頭乞丐,恐怕也沒人願意施捨你……」

「住口!」龍胤怒聲打斷葉無辰的話,「在朕面前如此吵鬧不休,可曾將朕放在眼裡!」

林戰被葉無辰一番毒舌說的臉色煞白,全身氣的直抖,心中恨的恨不得大吼大聲。

葉無辰把目光轉向龍胤,眼睛眯起,平淡的問道:「皇上,既然你不願看到我們吵鬧不休,那為何林戰出言之時你一言不發,而無辰出言之時你則要呵斥。如此淺顯的偏袒,就不怕會讓人心寒嗎?」

葉無辰此言一出,現場的氣氛立即發生了變化,誰都沒有想到,葉無辰竟然說出了如此大不敬之言。葉怒眉頭稍皺,輕喝道:「辰兒,不得放肆。」

他剛說完,衣角便被葉威輕拉了一下,然後對他輕微的搖頭。葉怒會意,也不再說話。葉無辰絕不是一個容易衝動之人,心思更是縝密非常,他出此不敬之言,必有其用意。

剛剛受了一肚子氣的林戰不由的心中大爽,暗道這小子簡直狂妄的沒邊了,竟在皇上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龍胤的臉色果然變得不好看起來,但馬上又舒緩幾分:「無辰,你這話是何意?」

「我話中的意思已經說的很明白,皇上應該不是蠢笨之人才是。話說回來,無辰三年未歸家,本還以為皇上是專程來探望,心中尚存幾分感動,不曾想卻是為了質問和索要一把鐵劍而來。現在索要未果,皇上,你是不是可以離去了。」

葉無辰依然說的平平淡淡,卻讓在場的每個人臉色都一變再變。就連李老和劉老的臉上也出現了明顯的動容。無人會預料到,剛剛歸家的葉無辰竟對皇上如此冷嘲熱諷,此時還下了逐客令。
第五卷 邪帝 第257章 威脅   


一直沉默的林狂終于忍不住冷喝道:“葉無辰,你好大的膽子,竟連這樣的話都說的出來,你眼里還有沒有皇上!”

    龍胤一抬手,打斷他的話,臉上卻未見氣惱,說道:“無辰,你可是對朕當年將你姐嫁入大風國而怨恨于朕?的確,當年,的確是朕之大錯。好在你大難不死,朕之心也稍感安慰。只是,鐵劍之事非同小可,誠如你所言,鐵劍在你的身上不但不會給你什么好處,反而會帶給你災難,但先祖所留下的寶藏對我天龍國卻是重要至極,若有此財富,我天龍國將再不懼怕大風。你縱然心中有氣,也不可將此事當成兒戲。”龍胤頓了一頓,說道:“你老實回答朕,那把鐵劍究竟還在不在你身上?”

    龍胤一直強忍著沒有發怒。葉無辰帶給他的感覺變了,三年之前,葉無辰在他面前雖然同樣坦然至若,但多多少少總會做出一番恭敬之態。而這次,從他進門到現在,他言語之間雖然客氣,但神態之間非但沒有絲毫的恭敬,反而一直半昂著頭,一臉隨和隨意,全然沒有把他當成一國之君,而是當做一個在普通不過的人……而那種眼神,分明是不加掩飾的俯視。

    此時他雖然癱坐在輪椅之上,李老和劉老也萬分肯定的說他今生已廢,但從他身上,他卻感受到了比曾經沉重了不知多少倍的壓力。再想到當初他在大風國的所作所為,還有那個可怕的黑衣少女,心里沒底的他強忍著沒有發怒,盡可能的試探著那把鐵劍的所在。帝王之朮中的第一條便是——忍!喜怒不形于色。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葉無辰似笑非笑,毫無顧忌的看著他的臉色。兩人一坐一站,表情一個隨意一個復雜,反倒他才是上位者一般。

    “若在就速速交出,皇上還可免你今日冒犯之罪,若不在……你將太祖皇帝如此重要的遺物丟失,罪可當誅!你可要考慮清楚。”林狂一臉怒氣的說道。

    “罪可當誅?好一句罪可當誅,那林大人可知當年是皇上答應無辰可隨意挑選寶物庫中的任何一物,我拿到鐵劍之后,皇上也從未表示過異議。從那時起那把劍便是屬于我葉無辰的東西。既然是我的東西,而已經不屬于任何的其他人,我為何要這么大方的把自己的東西交出來?要說丟失太祖遺物……那劍是皇上送給我,完全是因皇上而失,依林大人之言,罪可當誅的不正是皇上么?”葉無辰不緊不慢的說道。

    林狂氣的渾身發抖:“你,葉家小兒,你好大的膽子,你當真以為你殺了風朝陽就可以如此狂妄,連皇上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嗎……”

    “夠了!”龍胤終于勃然大怒,他爆喝一聲,讓周圍的氣氛一下子冷僵。而就在這時,龍胤的全身忽然一僵,下意識的向右前方看去……右邊庭院的院門處,他看到了半個黑色的小小身影。他所站的角度,也只能看到她的半個身體。此時,她的一雙眼睛落在葉無辰的身上,偷偷的看著他。而剛剛,就是這雙眼睛在他准備發怒之時掃了他一眼,雖然沒有釋放任何的殺氣,卻讓他感覺到如同被隨時會咬斷他脖子的可怕惡魔盯上,內心猛的抽搐起來。

    自從三年前第一次被瞳心用氣勢鎖定,讓他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三年以來他就從來沒有消退過對瞳心的恐懼。她的氣勢真的太過可怕,當初僅僅是被她眼睛盯上,便讓他完全窒息,一瞬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操縱能力——那是一種隨時都會失去生命的可怕感覺。他也從來沒有忘記過李老和劉老當初告誡他的話,別說招惹,連見都不敢再見到。他曾計算過以李老劉老對她實力的描述,若她想孤身闖入皇宮取他性命,他會有多大的機會保護性命——答案卻是,絕無幸理。她要取他的性命,除非他的身邊有風朝陽這樣的神級強者,否則便如探囊取物一般簡單,那些宮廷侍衛全都是擺設。

    世上最怕死的人,永遠是那些手掌大權和巨大財富的人。龍胤心境之堅,非常人之所及,對死亡的恐懼也要超過常人。

    他將怒氣硬生生的吞下,冷哼一聲,快步離去。林狂和林戰沒想到龍胤竟就這么負氣離去,愣了一下后連忙跟上。

    “等一下!無辰有話要問皇上。”葉無辰卻是不依不饒,反而叫住了他們。

    龍胤腳步一頓,轉過身來,沉聲道:“你還有何話要說。”

    “皇上似乎有件很重要的事忘記了。”葉無辰嘴角勾起,笑的舒暢無比,對龍胤忍怒的臉色視而不見:“三年前,皇上曾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宣布將飛凰公主下嫁無辰,三年后完婚,如今三年之期已至,飛凰公主今年也已經年滿十六,不知道皇上什么時候讓飛凰公主與無辰完婚。”

    龍胤眉頭大皺,說道:“朕已經將凰兒指婚給林家林嘯,此事休要再提?”

    “休要再提?”葉無辰的臉色沉了下來:“皇上這話是什么意思?你既然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將飛凰公主許配給我,飛凰公主便是我已經未過門的妻子,現在卻又欲將我未過門的妻子嫁于他人,卻要我休要再提,皇上可是在戲耍無辰?”

    龍胤重重的喘了口氣,壓下蹭蹭的火氣,不咸不淡的說道:“當日驚聞死訊,以為你不可能生還,朕總不能讓朕之愛女一生守著一個婚約終老,便將她許配給林嘯,有何不妥?”

    “哈哈哈哈,好一句‘驚聞死訊’,敢問皇上當初可是親眼目睹我死去?還是親眼看到了我的尸首?如果沒有,你又憑什么確認我死了?據我所知,皇上只在‘驚聞死訊’的第二天便將我未過門的妻子許配了給了林嘯。是不是如果皇上明天驚聞林嘯的死訊,又會把她許配給另一個人家呢?”葉無辰譏諷著說道。

    因為瞳心在側,心中驚懼的龍胤一直竭力的克制,而葉無辰則是愈加咄咄逼人,竟完全是一副撕破臉皮之態,讓人無法不去驚訝他為什么要刻意把和皇上之間的關系鬧僵。就連葉怒也葉威心下也越來越驚駭,強忍著一言不發。

    那站在龍胤身后,一直明顯憋了一肚子的黑壯少年猛的站了出來,大吼道:“你你你是怎么對皇上說話的,你要是再對皇上不客氣,我黑熊可對你不客氣了。”

    他的聲音之中同樣透著稚氣,聽上去全無粗俗之感,言語也有著磕磕絆絆,沒有體型那么有威懾力。這個自稱“黑熊”的少年怒氣沖沖的看著葉無辰,那兩只粗壯異常的雙臂也抬了起來,怒氣之中,一股若有若無的氣勢釋放出來,讓李老也劉老也有著一種輕微的窒息感。

    “回來!”龍胤輕喝一聲。那剛剛擺出架勢的黑熊立即收回雙臂,乖乖的返回龍胤身側,不敢有一點的忤逆。只是那雙眼睛依然火刺刺的看著葉無辰。

    “你說的沒錯,這件事的確是朕太過草率。但朕既然錯過一次,就更不該錯第二次。你若心中有怨,朕便將朕最小的女兒飛羽公主嫁給你,你可滿意?”

    林戰和林狂直接呆立在那里,几乎認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們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面對咄咄逼人的葉無辰,皇上不發怒已經讓人不解,反而竟如此委曲求全……若此時的葉無辰還是三年前那個斬殺戰神的可怕人物,皇上如此作為尚可理解,但現在,他只是個連站都站不起來的人,皇上又何須如此?

    葉威和葉怒也是對視一眼,滿臉的不解和凝重。

    “皇上既然要將飛羽公主下嫁,無辰自然不敢有所不滿。但飛凰公主已經許給無辰之事,還望皇上不要忘記。她和我有了婚約,便是已經屬于我葉無辰。其他人,不管是誰,別說娶她,就連碰都碰不得。這件事,還望皇上三……思!!”

    這番話,不但是欣然接受了飛羽公主,同時絲毫沒有對飛凰公主之事作罷。言語之上,甚至帶上了威脅之意。

    龍胤的嘴角劇烈抽*動了几下,雙拳猛的攥緊,就當眾人以為他終于要被逼到勃然大怒之時,他卻重重的“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林狂和林戰,還有那個叫黑熊的少年迅速跟上。走出葉家很久之后,林狂才惴惴道:“皇上,葉家小兒如此冒犯皇上,皇上為何還要對他如此寬大。他三年前雖斬了大風國的戰神和萬軍,但他今日所表現,狂妄到全然沒有把皇上放在眼里,而且還已經是個廢人,皇上縱然是因為當年之事對他有愧,也根本不需……”

    林狂說到這里,偷眼打量龍胤的反應。他不會知道,葉無辰身邊還有一個恐怖的瞳心。

    帝王之所以被稱之為帝王,是因為他們在一方國土之中至高無上,擁有著最尊貴的身份,掌握著最高的權利和對萬民的生殺大權,無人可對其不敬,無人不對其不恭,否則只需帝王只言片語,便可取其性命。所以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人為了登上帝王之位而兄弟相殘,同門濺血,臣子反叛……而龍胤作為天龍國君,卻被臣子之后當著多人之面傲然以對,不恭不敬,最后甚至咄咄相逼,而他,卻偏偏心有顧忌發作不得。因為葉無辰所依仗的東西,是他最害怕的東西。以前他并未顯露,而此次歸來,他全然沒有了掩飾之意,鋒芒畢露。

    “葉家小兒,欺人太甚!”龍胤咬牙切齒,恨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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