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柚仔

第十七卷 暴風眼之旅 第三章　你是卡徒？

   沒有了壓力，那時間也就恢復正常了，幾十秒時間眨眼過去，浩蕩翻滾的風殤激泫流緩緩消逝，最終歸于虛空，只留下像是被大水沖過，七零八落的森林殘骸，以及流營鎮駐地附近分外清潔的地面。

    整個浮島之上，唯一屹立不動的就只有鎮中心的那座傳送門了，不僅沒有受到絲毫的損傷，反而因為地面被平平刮去一層的關系，變得益發高聳顯眼起來。

    “既然空間種出了問題，不足以保護你們了，那你們為什麼不來聯系我？如果不是我剛好算到今天會有大潮，一時心血來潮的走到了這里，那這些人，豈不就要白白的死掉了？”

    將身後的空間罩里，那串成了一長串的落水者輕輕的放下，空行者皺起了眉頭，不滿的沉聲喝問道。

    剛才的整個過程他雖然沒看到，但是一直跟隨在他左右的羽蛇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鑽了出來，一邊圍著空行者盤旋搖曳，一邊不斷“嘶嘶”的吐著舌頭，像是在附和著空行者的話。

    轉了兩、三圈之後，羽蛇的一顆腦袋對著楊帆的方向募然停了下來，一雙細小溜圓的眼楮緊緊瞪著楊帆，似乎流露出不爽的神色。

    此時的楊帆根本沒心思去在乎羽蛇那點小小的情緒，听到了空行者的詢問，不由的斜睨了一眼流營鎮的一干人等，心中不覺哂笑︰這哪里是什麼空間種出了問題，分明就是鎮上的這些人憋足了勁，要借機陷害自己嘛。

    以空行者這般不分青紅皂白，只要看見落水者就會出手相救的脾性，流營鎮上的負責人們寧可這些人全都死掉，也不願空行者跑過來啊……

    可惜呀，這件事委實不是以某些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楊帆自己的運氣也算好到了極點，眼見著馬上就要被算計成功，卻鬼使神差的竟然被空行者救了起來，就此脫出魔掌！

    哦，不對，暫時還沒徹底擺脫呢！

    空行者的話剛剛說完，流營鎮里，身為鎮長的火先已經上前一步，抱拳拱手恭敬的道︰“空前輩，我們這麼做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他伸手一指地面上，死豬一樣癱軟在那里的楊帆，恨恨的說︰“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人！當日前輩您出手救下了這小子，我們也好心好意的收留了他，卻萬萬沒有想到啊，這小子根本就是心懷鬼胎，不懷好意，手腳更是很不干淨。”

    “自從他來到鎮上以後，鎮上的許多東西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了，這里面就包括前輩以前留下來的聯絡卡……”

    火先真不愧是流營鎮公推的前任鎮長，只不過一眨眼之間，就已經想好了應對空行者的法子——那就是搶先發難，向著楊帆就是一耙倒打！

    楊帆只不過是一個人而已，勢單力孤，而流營鎮上的人卻是久居在一起的一群人，一個集體，現在正是他們聯合起來一致對外的時候，無論火先的謊話說得有多麼離譜，只要所有的人都是眾口一詞的肯定附和，那十有八九，空行者會采納流營鎮人的說法而無視楊帆。

    正是覷準了這一點，火先這謊撒的那叫一個行雲流水，那叫一個顛倒黑白︰“而且，還不止是如此呢，最近這一段時間，這小子更是益發的變本加厲起來！”

    “就在前幾天，他竟然仗著自己身負卡徒技術，控制了村里唯一的傳送門，公然騎到我們這些原住民的頭上作威作福，空前輩啊，您可知不道呀……”

    火先得意洋洋覷著楊帆的無可奈何模樣，一番謊話說的正自順口合心，卻沒有注意到，隨著他的解說，空行者突然神色一愕，猛地轉向了楊帆，臉上升起了一副不可思議的神色。

    “你，是卡徒？”至少軍級的高手只不過一個閃身，便已經來到了楊帆的身前，萬分激動的拎起了楊帆，絲毫也沒注意火先後邊又說了些什麼。

    “嗯……嗯哪！”見到這副急迫的情形，楊帆不但沒有驚慌，反而是心下大定，暗呼慶幸，他已經看出來自己的這個卡徒身份對于空行者很可能有很大的用處，那麼一來，自己的安全暫時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于是嘴上連連答應著，“我是一個卡徒，空前輩，有什麼能為你效勞的嗎？”

    “有，當然有！你跟我來！”空行者臉上的表情怪異，也不知是哭還是笑，渾身的異能猛的一振，惹的周圍一圈觀者當場立足不穩。

    待到眾人重新定下了身形，眼前卻是塵煙散盡，余波逸去，原地里那兩人的身影早已沓沓。

    看著楊帆消失的身影，流營鎮的一干高層那可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精心準備了十幾天的計劃，甚至為此前前後後付出了數條生命的代價，結果，卻因為空行者的一時沖動就打了水漂……

    等到後來，火先出馬，好不容易因勢利導的，將情形重新扭轉回來，眼見著成功在即，結果，就因為多了那麼一句嘴，無意中點明了楊帆的卡徒身份，頓時又讓對方化險為夷。

    這個世界上，不怕敵人太聰明，再聰明的人也會有馬失前蹄的時候，最怕的就是敵人走狗屎運啊，無論多麼嚴謹周密的計劃，都沒辦法跟老天爺去爭勝負啊！

    流營鎮的人滿懷懊喪，只能明詛暗咒楊帆的狗屎運道，而站在他們當中的某一個人，對于楊帆好運的認識，卻是比其他人都深刻了三分。

    在了解了楊帆的人性之後，又經過這一段時間的回憶和分析，影歌已經完全意識到，當日里她與沙苑糊里糊涂的偷襲火金，那本來是一個干掉楊帆的最好機會。

    結果，只是因為一時的貪婪，反手干掉了沙苑，自己不僅失去了掛掉楊帆的千載良機，更是誤打誤撞的被他成功的欺騙，最後還親自帶著他來到了中心傳送門。

    如果只是他自己一個人的話，沿途中設置的那些障礙，他也未必就能全數蒙混過關去，但是多了一個熟門熟路的自己，事情鬼使神差的就這麼輕易辦成了，讓他從此得以掌握整個流營鎮的命脈，高枕無憂……

    再加上今天風殤激泫流的前前後後，影歌對于楊帆的評價，已經從欽佩有加，上升到了莫測高深的程度。

    在這個世界上，當真有運氣如此之好的人物麼？就如同古語所說，傻人有傻福？

    抑或者，這個楊帆根本就是個大智若愚的家伙，事情由始至終，一直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是從來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對此，影歌委實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實在是連串的巧合太多太多，多到甚至已經不像是巧合了！

    如果被楊帆知道影歌此刻的想法，恐怕連鼻子都會笑歪了吧？

    總之，直到許多年以後，當楊帆問起他那位最是得心應手、能力超卓的第一秘書，為什麼像她這樣精明狠辣的人物，會那般死心塌地的追隨著自己的時候，就從影歌嘴里，得到的就是那個貌似荒謬絕倫的答案——

    為什麼？因為運氣總是站在你這邊啊……

    當然，此時此刻的楊帆是不曉得了。

小柚仔

第十七卷 暴風眼之旅 第四章　風暴之眼


久立無趣，流營鎮的人漸次散去，只有影歌兀自站在那里猶疑不定，正在這時，她的前方又是一陣波動傳來，楊帆笑嘻嘻的跨越空間障壁走了出來。

    “嘿嘿，差點忘記了，這張卡片上有傳送門的解禁密碼，”楊帆若無其事的遞給影歌一張卡片，“可以使用十次，至于使用的方法，我想這段時間里你也早就偷偷學會了吧。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里，就要麻煩你代我收費了。哦，對了，還有，順便幫我照顧不怕!”

    楊帆說罷，轉眼消失不見，只留下影歌一個人迷迷糊糊的站在原地……

    之所以選擇了影歌，一來是流營鎮上的人，除了不怕之外，楊帆也只有跟她比較熟，再加上這些天，她的眼楮始終都圍著自己在打轉，對于傳送門的操作方法多多少少也應該有了些心得，怎麼也比教會其他人能節省不少時間。

    二來也是因了一句話，惡人要有惡人磨呀，讓影歌這個狠辣的女人來掌握傳送門的鑰匙，想來流營鎮的這幫人肯定是有的罪受了，至少比起自己在的時候，還要淒慘上許多吧。

    隨著空行者眼花繚亂的在空間流中穿越，楊帆心中得意洋洋之余也不禁感慨良多，所謂的上位者，就應該是這樣的嗎，只需掌握住了下位者命脈，余下的事情，就交給那些專長的人去辦，既省事又方便。

    自己只需要高高在上的，一直保持著神秘的姿態就好了，反正直接控制這群刁民的是影歌，那些針對自己的不滿，自然也會著落在影歌的身上。

    這般一來，他們第一個要考慮的，就絕不是如何聯合起來對付自己，而是要怎樣才能取影歌之位而代之了。

    自己之前所犯的錯誤，就是太公平，太理想化了，自己還以為不偏不倚才能服眾，現在想來，簡直就是傻了呀，只要是人就一定會有欲望，當自己佔據了頂尖的位置，不給別人留出絲毫的機會，人家不一心想著要聯合起來推翻自己，那才叫怪了。

    可是，如果在台面上設置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職位，而自己退居幕後暗中操控，那爭奪的焦點，自然而然的就轉變成那個職位了……

    等到他們開始了類似于爭寵的內斗，到那時，就算自己再不了解這地方，辦事中會出現這樣或是那樣的疏漏，也自然會有許多人偷偷的跑來告訴自己，討好之外，更是順道拆別人的台，哪里還可能出現今天的窘境？

    說實話，這管理人的學問，不光是電影、電視、小說里面，就算是上個世代中的那些歷史書籍，只要翻開表面的文字，充斥在其中的，也盡皆是權力的交迭變更的殘酷真相。

    只不過，楊帆以往在瀏覽的時候，只是一掃而過只觀其大略，卻壓根沒留意到個中的神髓，而現如今接二連三的教訓，終于讓理論與現實逐漸的聯系到了一處，那情形，就好像是驟然打開了一扇大門，讓楊帆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刻感觸。

    權力、金錢、欲望、操控……這些事，原本是楊帆接觸不到也最不想去接觸的內容，因為它們太黑暗、太沉重、太骯髒。

    但是世界上有那麼一些事，偏偏就是不涉及到這些東西就無法做成的，這大概就是政治這種東西之所以存在的道理了。

    尾隨在空行者的身後，在數以億計的空間碎片中穿梭，原本還有些單純的宅男，正在默默進行著從幼稚到成熟的質的蛻變，卻全然沒有發覺到，不知不覺之間，他身周的那些碎片的流速變得越來越快了，而數量也是越來越多了……

    此際的兩人就好像在一片無邊無際的浩瀚大海中穿行，沒有邊際，沒有盡頭！

    然而不可思議的是，周圍的一切，雖然宏大到要用無邊無際這樣爛俗的詞匯來形容，但是所有那些碎片，不管體積是大是小，形狀是方是圓，其本質又究竟如何，卻似乎都正在朝著某一個統一的方向，做著讓人無從了解的運動。

    隨著這種運動的速度越來越快，那方向也變得越來越有明確的趨向性，重新把注意力轉回到現實中的楊帆也總算是從眼花繚亂的挪移中，總結出了空間流的大體走向，不由得看著前方愕然張目︰“空前輩，前面是？”

    前方，無數的空間流碎片，由相對平緩的單向推進，逐漸變成了類似圓弧的旋轉，而且，旋轉的半徑越來越短，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就好像是……抽水馬桶在使用時的整個過程。

    沒等楊帆的詢問說完，空行者又連續做出了幾次騰挪，一次比一次更向前，理所當然的，空間流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漩渦越來越明顯，甚至……已經隱隱約約的可以見到漩渦當中，某個不可思議的存在。

    這里……這里流營鎮浮島外的大漩渦，那個傳說當中放置著那史阿空間神器——靜滯之星的所在，整個萬門之虛空間的一維終點？

    楊帆霍然明白過來，可是，空行者帶自己來這個地方想要干什麼？楊帆卻怎麼也想不通。

    傳說中的那史阿神器，也並非都是統一規格的，既然可以被仿造，理所當然的，也就有了能量大小、等級高低的區別。

    但是不管有怎麼樣的區別，定鼎整個夢境界的神器，其規格肯定都是最高等級的，遠遠超過上個世代由人類仿制出來的幻城系統，甚至……直到人類科技達到最鼎盛的時候，依然無法仿造成功，只能對其加以控制和約束。

    故而，雖然身外套著空行者的空間盾，像個肥皂泡一樣的被空行者粘著帶著前行，楊帆依舊可以清晰的感覺出，肥皂泡外的那些空間流中包藏著的肆虐、狂暴與迅猛，傳說中的神器的力量被發揮到了淋灕盡致的程度！

    如果說，這里的空間海流是暴風驟雨的話，那麼流營鎮的風殤激泫流最多也只能算是毛毛雨一小蓬而已。

    這其中最明顯的區別就是，在流營鎮那里時，空行者來去自由，游刃有余，甚至可以一手挽著十幾、二十個落水者而步履從容。

    而到了這里，他僅僅是帶著自己一個人，就不得不小心翼翼，步步精心，額頭早已滿是汗漬，甚至沒有多余的精力來回答自己的詢問。

    所以，楊帆不得暫時不收起了心中的疑問，一邊開始提心吊膽，擔心身外那看似脆弱的肥皂泡，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壓破擠爆或者被沖走，一邊又是暗暗欽佩，既欽佩神器那種幾乎可以改天換地的超然大力，又欽佩空行者的能力非凡，竟然可以帶著自己一個閑人，來到這麼個凶險的地方！

    空間海中的漩渦速度越來越快，空行者和楊帆的速度自然也越來越快，在楊帆的感覺中，這個過程就如同末日降臨那般漫長，實際上卻不過只是幾息的時間，轉瞬，兩人已經來到了所有海流匯聚的所在。

小柚仔

第十七卷 暴風眼之旅 第五章　克萊因曲面

    空間海流匯聚的所在，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方。

    那裡沒有邊際，好像只是海中的一處漂浮之物，但是偏偏的，空間海流從四面八方湧入，源源不斷的注入其中，就是從來沒有半分會滿的樣子。

    源源不斷的海流注入的地方，既不是什麼傳送門，沒有固定傳送門用的海底與空間壁，也不是一個大窟窿、無底洞，將空間碎片時時不輟的挪移到其他的空間之中，而只是懸浮在海裡面的一個……瓶子。

    沒錯，就是瓶子！乍看起來，那就是一個包括了上、下兩個古怪進口的瓶子。

    只是，如果更仔細看的話……

    可惜沒有那時間了，楊帆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呢，空行者粘連著他，猛然又是一個加速，同時還有他的警告聲響起：「站穩！我要衝了！」

    一陣猛烈的震動隨之傳來，空間罩行經之處，依稀可以看到空間破碎的痕跡，事實上，這空間罩本身就是一個以空間異能強行凝結起來的空間碎片，只不過這塊碎片的外觀形狀更加規整一點罷了。

    空間罩驟然加速，破碎的痕跡一閃而逝，然後空行者與楊帆，便脫離了碎片橫流的空間海，一眨眼的功夫，兩人已經來到了一處全新的空間之中。

    這片空間的基調是純粹的白色，綿長的走廊裡，地下、牆壁以及頂棚，都是白色方整的瓷磚鋪就而成，一看就是屬於上個世代的建築風格。

    「這樣……這樣就進來了嗎？」楊帆訝然的回首，只見剛才做出空間突破的地方，蜘蛛網一般的碎裂紋路正在緩緩消逝，那應該是被空間自帶的修復之力癒合著。

    「那，那可是克萊因曲面啊！」楊帆心中的驚駭難以抑制，就在穿越前的一瞬間，他終於看清楚了空間海中間的瓶子究竟是什麼。

    說起克萊因曲面，大家可能不明白，但如果說起麥比烏斯環，知道的人恐怕就很多了，就是那種把一條紙帶扭個一百八十度，然後再把另一端粘起來的紙帶，這東西也有人叫做麥比烏斯帶或者麥比烏斯圈，反正都是一回事。

    這種圈擁有諸多的特性，比如說，不分內外或者正反兩面，只要在沿著某一個方向來劃線，不須翻轉就能將整條紙帶都畫遍，抑或者，用剪刀將其從中間剪開，就會變成一個更大的麥比烏斯圈。

    用科學的說法來說，麥比烏斯環是完美的展現了二維空間中一維可以無限擴展的空間模型，在現實之中的立交橋以及某些雕塑中，經常可以看到借用麥比烏斯環的結構。

    與麥比烏斯環相比，克萊因曲面則是三維空間中二維可無限擴展的空間模型，是三維世界裡的怪物。

    這種曲面乍看上去就好像是個瓶子一樣，同時並存著兩個口，可以分出內外出入來，但實際上，瓶子只是一個曲面，一個完整的而且在三維空間裡無法展現，必須要四維空間才能夠完美呈現出來的曲面。

    那源源不絕的空間流，其實並不是向著瓶子的口流去的，因為那個口既是入口又是出口，流進去也就是流出來，流出來也就等若是流進去……

    事實上，整個克萊因曲面，就是一個沒有憑依、平空存在著的傳送門，空間流從曲面上的任意一點流入，而支撐並且維持傳著送門運作的部件，則隱藏在目視可見的三維空間之外的第四維之中。

    這是只有極端機密的所在才會採用的隱蔽方式，即便是以楊帆的學識，也只是隱隱約約的有一些不太多的瞭解——

    克萊因之瓶的結構，是在上個時代經過了大量的計算以及驗證之後，得出的最堅固，而且也是最穩定的一種空間維度隱蔽方式，被認為是一個如果不借助儀器的話，沒有哪個人能夠憑借一己之力，將之強行破開的所在。

    據說那已經超出了人體所能達到的負荷的極限，即便是最頂級的異能者也無法做到，所以克萊因之瓶經常會作為國家乃至世界級重點實驗室的保護層，以保證絕對不會被暴力侵入。

    可是就在剛才，親眼看到了常理不常，看到了極限被打破的瞬間，深知上個世代論斷的楊帆，又焉能不驚！

    只是，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讓楊帆來驚訝，當他腳踏實地之後，空行者伸手向著某個方向一揮手，只淡淡吐出兩個字：「那邊。」楊帆就不得不快步跟上。

    這是一條普通的甬道，就好像是一座大樓的內部，白色的地板、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天花板，處處透著一種通常只有實驗室或醫院才會具備的莊嚴與靜謐。

    單純而統一的色彩，讓人行走在其中，就好像是在一座迷宮中穿行，再加上剛才穿破克萊因曲面時的錯覺，楊帆只覺得，自己就像是在一座緊貼著曲面，於不知名的維度裡建造起來的建築當中行走著。

    不過，這裡還真不是什麼迷宮一樣複雜的所在，兩人向前行了也就是十餘米的樣子，拐過一個彎去，前方便出現了一道門戶。

    厚實沉重的合金機關門以及門上那個比人的身體還大的誇張鎖頭，無不昭示著這裡比銀行保險庫更加堅固、更加機要的等級。

    空行者把自己帶到這裡，難道就是為了讓自己來打開這道門？楊帆心中不由得生出了這個念頭，可是念頭未完，空行者已經輕車熟路的一拉門栓……

    大門雖然看上去厚重沉實，但是相比這位實力至少達到軍級以上的能力者，卻實在不算得什麼，悄無聲息的就滑開了，竟然根本就是開著的。

    「你回來了？」開門而入，空行者的腳步剛剛踏入到屋子中，一陣典型的電子合成音便傳了出來。

    在技術上，不是沒辦法把電子合成音做成更像人類的聲音，只不過為了和真實人類的聲音有所區別，儀器產生的聲音通常會經過特殊的電子化處理。

    空行者也沒有做聲回答，而是將楊帆引入屋中，然後又是對著某個方向伸手一指，說道：「到了！」

    這是一間不大的房間，看規格，倒更像是正廳之前的一個接待室，或者是辦公室門前的待客走廊。

    房間統共只有十幾平米的樣子，其中一側的牆壁前擺著一長溜的塑料座椅，不遠的地方有飲水機，有合成食品機，有垃圾筒……而另一側是又一道大門，大門邊上安了一個視頻電話，剛才的問候聲就是從這台電話上發出來的。

    乍看起來，這裡像是很普通的一個屋子，可即便以楊帆僅僅等同於宅男的觀察力，在幾眼掃過之後，也迅速發現了這間屋子的與眾不同的地方……

小柚仔

第十七卷 暴風眼之旅 第六章　開門

    屋子的本身應該是非常潔淨的，只要想像一個規格很高的實驗室或者是醫院裡的重症監護病房之類的地方，就能夠明白。

    雖然只是一間接待室，可就憑著這房間位於夢空間定鼎四足之一的風暴眼之中，就可以想像得出它的規格，至少比起醫院、高級實驗室之類的地方也是絲毫不差的。

    但是，儘管如此，房間中的某些地方，卻是佈滿了經年累月的大量灰垢，準確的說，那不是經年累月無人活動而蒙上的塵，而恰恰是經年累月有人使用才可能生出的垢。

    比如說，在飲水機冷熱出水口的幾個按鈕開關上，在食物合成機的速食肉類等等的選項鈕上，在內門的密碼鎖上以及通訊器的按鍵上……

    除此之外，在那一長溜的會客椅上面，鋪陳著很臟很亂的被臥，而牆壁的四周，隨處可見各種各樣的雜亂劃痕，好像是有人閑極無聊時的傑作，尤其是進門左手邊的一個角落裡，臟亂渾濁的程度更是遠遠超過了其他地方，這裡原本潔白乾淨的顏色，現在那是一丁點的都看不到了。

    楊帆一開始還很疑惑，要有什麼樣的手段，能讓這些帶有自動清潔、除塵功能的建築材料臟亂成了這個樣子，不過當他看到，一直跟隨在兩人身後游曳而來的羽蛇，搖擺著身體在那團臟亂差的污穢上一盤，正好嚴絲合縫的將所有污跡都壓在身下，然後旁若無人的酣然而睡的時候，他立刻就明白過來了。

    「空，空前輩，你平時就是住在這個地方嗎？」楊帆實在難掩心中的驚訝。

    說實話，他以前還真是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像空行者這種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祕前輩高人，平日裡到底是在什麼地方過活這個問題呢。

    興許是受了上個世代的電影、小說的影響太深，讓楊帆在潛意識裡，一直認為這種閑雲野鶴一般的世外高人，都是不食人間煙火，不需要住宿生活的地方的呢。

    不過事實証明，再厲害的高人終究也是需要吃喝拉撒的，在這一點上，跟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

    楊帆的問題，理所當然得到了空行者很肯定的答案，略一點頭，空行者再次伸手指著房間盡頭，那道緊緊關閉著的門戶道：「既然你是一個卡徒，那麼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幫我將這道門戶打開？」

    ……這裡現在貌似是你的家吧？怎麼還要我來幫你開門？難道是出門的時候把鑰匙忘在家裡了？楊帆心中納罕。

    不過看樣子空行者也不像是在說謊，且不說別的，單只是這個房間裡的各種痕跡，不是曾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生活於此，也不可能留下……

    這般想著，楊帆的腦海中猛然冒出來一個念頭，難道說，空行者生活在這裡，就一直只是呆在這間接待室裡，而他的目的就是為了打開通向更內裡的前方這道大門，如此歷經數十年而堅持不懈……

    很快，楊帆就不用再亂猜了，因為空行者自己已經把答案說了出來，他的手輕輕撫過那扇巨大而平整的門戶，一臉的凝重：

    「想當年，為了辟出屬於自己的世界，建立一個人人平等、沒有壓迫的社會，大統領帶領著他的信徒和手下的精英們一同來到這個地方，希望能夠借助傳說中的空間神器的力量。」

    「因為我的年紀最小，實力也是最弱，他們沒有讓我進去，只是安排我在外面，看守著這道門戶。結果，幾十個人，進去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一個……直到今天，算起來，已經是很久、很久了！」

    「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努力，努力了很久，才終於可以穿破外圍的空間封鎖，進入到這個地方，可是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辦法前進半步。」

    「我也曾經嘗試過很多種法子，強行突破，我的攻擊力根本不夠，流營鎮裡以攻擊力著稱的人我也曾帶進來過，可是同樣的，根本沒有辦法在這扇門上留下半點痕跡。」

    「突破空間，這原本是我的強項，可這裡面的空間比起外面的空間封鎖來，似乎更加的堅韌，無論我怎樣努力也都無濟於事……」

    噢，對了，還差點忘了這件事了呢，聽了空行者的敘述，楊帆心中暗道。

    其實在上個世代，有一個稱得上是常識的異能空間穿梭公式，在屏蔽了維度的空間中，穿越空間所需要的能量，大略等於（總維度數除以剩餘維度數）的平方再乘以空間屏障強度。

    也就是說，同樣的一片空間，維度越少，其穿越的難度也就越大，至於空間屏障的強度，自然也就是剛才衝破克萊因曲面的那種強度。

    所以，要想在消除了三維的克萊因曲面的隱藏空間裡自由穿梭，所需要的能量至少也得是衝破曲面壁障的十六倍以上。

    如果不是空行者提到，楊帆幾乎都忘了，克萊因曲面最強悍之處還不在於它的隱蔽性和封閉性，曲面內部空間的堅實度，才是它會被當作世界級實驗室通用防護層的最主要原因所在啊！

    「除了這兩種做法，那就只剩下當年大統領所用的法子了，輸入正確的密碼！」空行者走到楊帆的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那意思，大概就是示意他也要在此努力吧。

    「大統領就跟你一樣，也曾經是個卡徒，所以我想，這件事也許只有你們這樣的人才能夠做得到了。」

    聽完了空行者的話，楊帆心中唯有苦笑，在這個世代的人眼中，恐怕很少能有人搞清楚，卡徒也是分成很多種類的吧，正所謂隔行如隔山，而兩個不同領域的卡徒之間，其所能進行的作業，跟隔行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了。

    而且，就算同樣是解密類型的卡徒，對於這種密碼鎖，也不是說解就能解開那麼簡單，除非是只有在上個世紀才會出現的，那種以解密為專長的能力者們。

    但是，現在空行者既然向自己提出這個要求了，楊帆也就只能照著辦，他抽出手機數據線，接上密碼鎖的插口，似模似樣的忙碌了起來，其實心中一點底也沒有……

    相比帶有密碼的卡片，傳送門上的密碼保密等級就要高出很多了；相比民用的傳送門，軍用傳送門密碼的複雜程度又要高出不少；而相比軍用傳送門，眼前這座世界級實驗室的保密措施，毫無疑問還要再上一個檔次。

    不要說楊帆了，就是上個世代專家級的解密者來，而且能力方面還有所專長，面對著這種等級的保密系統，八成也會束手無措吧？

    不過，這一切都只是楊帆自己的猜測而已，當數據接口鏈接好，信號傳輸成功，所回饋來的第一條信息，一下子就讓楊帆呆住了。

    沒有！沒有密碼！所謂的封鎖，只不過是門上開關按鈕的功能被禁止了，只消像自己這樣的，將數據線直接插入插槽當中，再使用一個最常見的命令就能夠將這扇門戶打開！

    這，可能嗎？

小柚仔

第十七卷 暴風眼之旅 第七章　天意

    怎麼會是這樣？

    楊帆腦中浮現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不可思議，而緊接著的第二個念頭，他馬上就聯想到了流營鎮上，那道同樣沒有任何密碼控制的軍用傳送門。

    同樣是高規格的保密措施，同樣是表面看上去光鮮神祕，其實內裡中樞早已經空空蕩蕩，甚至兩件物事的功能作用也類似，就連其被破壞的程度和方式也是差相彷彿……

    既然這裡的破壞，是來自於那個所謂的大統領，那麼他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十有八九就是被那些流營鎮人經常在嘴裡叨念的先祖之一了，而他的本人或者某個手下，擁有解除封鎖的專門能力。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能夠在十三都之外的地方，開闢出流營鎮這麼個生存空間來。

    很可能，這個所謂的大統領，當初是打算控制了空間神器靜滯之星的功能，以此來反攻倒算十三都，這才帶領手下來到了這裡，只是可惜呀，世界級禁區的防護力量，根本不是他們就能搞定的，一幫人最終全數失陷在了這裡面。

    用手機控制著門的中樞，楊帆的大腦在電光石火間轉過了這些個念頭，而且迅速得出了兩個結論——

    首先就是，這道門戶雖然沒能難住那個大統領，但是他們幾十個人，卻全都陷落在了門戶的後方，這應該就是此處防護系統的功勞，那麼自然也就意味著，門後方的所在非常危險，想要打開它雖然並不難，但是打開了以後，空行者如果要求自己和他一起進去，那自己的小命，恐怕就危在旦夕了。

    其次，是空行者對大統領的態度，只看他說話的口氣、表情就知道，那是一種遠遠超過了尊敬的，只能用崇拜來形容的特別情緒。

    在這樣的情緒下，要指望空行者自己能夠準確的判斷出那個所謂的大統領的人品，明白流營鎮的存在很可能只是十三都裡一群逃犯所建的事實，顯然是不合情理的。

    就算是這種情緒無關緊要，就算是自己錯怪了空行者，判斷錯了事實的真相，但是在不清楚此間狀況的前提下，那個所謂的大統領帶了這許多人來，意圖侵佔夢空間中的這一座維終點，控制靜滯之星的做法，顯然不是一個正常人能夠做出來的。

    控制靜滯之星能做什麼？要麼，就是憑藉著靜滯之星的力量來壓制十三都空間，進行類似於上個世代中的核威懾之類的脅迫，要麼，就是籍之破壞夢境界結構的穩定，大家來個一拍兩散、同歸於盡，除此之外，楊帆還真想不出有第三種可能性。

    得出這樣的結論之後，這道門戶到底還要不要打開，門後方的東西到底還要不要去看，楊帆就變得非常猶豫了……

    對於靜滯之星，楊帆之前並沒有太多的研究，在他看來，能讓夢境界龜裂到如此地步，讓風殤激泫流阻隔著一塊塊浮島的接觸，讓傳送門成為各座浮島之間以及浮島與現實之間聯繫的樞紐，這已經算是一個再好不過的結果了。

    在大輻射之後，人類還能夠生存至今，這種模式正是最大的功臣之一，所以，靜滯之星的狀態壓根就不需要什麼改變，而且，就算真的要進行調整的話，以楊帆現在的本事，也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入手。

    自己這個穿越者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那麼這個時代中的人，似乎，就更沒有接觸或進行操作的能力與認知了……

    可是，提出這個要求的人畢竟是空行者——這個已經三番兩次救了自己的高人啊。

    雖然不能因為對方救了自己，就是非不分、助紂為虐，可是以上的這些推論畢竟只是自己一個人的推測，自己總不能為那些還沒有發生的事，就做出有罪推定吧？

    一時之間，楊帆就杵在那裡，左右為難起來……

    不過經歷過了這麼多事，漸漸的也讓楊帆懂得，有些事情是不能意氣用事的，該怎麼辦就要怎麼辦，沒有含糊的必要。

    也許，一直杵在這裡，就這麼裝模作樣繼續搗鼓著，等到十天半個月以後，再跟空行者說，自己的水平有限，實在沒有能力打開大門，就是最好的法子了……

    空行者始終關切的審視著楊帆臉上的表情，楊帆一邊繼續表演一邊思考著，正在這時，冷不防的門戶上有一聲電子合成音傳來：「請輸入身份驗證碼！」

    輸入身份驗證碼？楊帆聞聲微微一愕。

    在上個時代，這是最常見的一種身份認證方式，無論是乘車、刷卡，還是繳費、賬戶登陸……根據統計，二十五世紀的人，每人每天進行這項操作的次數平均要達八次以上。

    雖然，已經有長達一年多的時間，沒聽到過這種聲音了，不過潛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還是讓楊帆條件反射般的在電子鎖上一個一個輸入了那一串曾經屬於自己的長達十幾位的認證碼。

    輸入確認之後，一道鐳射光線從楊帆的身體表面掃過，就算是掃瞄了楊帆的DNA特徵了。

    等到這一切做完，正思考著其他事情的楊帆，才總算是從遐思中清醒了過來，當他意識到自己剛才都做了什麼，當場就冒出了一身冷汗。

    身份認證這種事情可不是那麼好做的，普通的民用設施，一次兩次的越權輸入，頂多就是警告和拒絕執行，但是像這種嚴格保密的地方，也許只要一次錯誤就有可能引發系統的反應，激活火控系統直接將驗證者人間蒸發掉了。

    楊帆還在那裡忐忑不安，另一聲「滴」的長音倏然響起，聽在他的耳中，宛若天音。

    咦？楊帆心中大定之餘，原本的疑惑也變得更重了，一般說來，聽到這種聲音也就意味著……

    還沒等他尋思完，耳中已經聽到那一句算是順理成章的電子合成音：「驗證通過！」隨著語聲，前方根本就像是一堵牆壁的巨大門戶，悄無聲息的兩向緩緩滑開。

    門開了！？

    這究竟是系統出了問題，無論是誰的身份驗證碼都能驗證通過，還是說這次驗證根本就只是一個擺設，是之前某些破解程序的駐留，或者是殘存的系統反應，楊帆一時之間也無從搞明白。

    但不管怎麼樣，這大門已經開了，雖然有些莫名其妙，雖然完全出乎意料的，雖然是在楊帆自己還沒來得及決定究竟要不要打開的時候……

    這一切大概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天意！

    楊帆呆呆愣愣的，好一會兒才完全清醒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心中暗歎一聲，舉目向門後方的房間裡看去。

    而在此之前，空行者早已疾躥一步，先一步跨入房中，一臉激動的在房間中搜尋起來。

小柚仔

第十七卷 暴風眼之旅 第八章　真相

    大門的後方，是一個與門外接待室同樣格調的房間，一塵不染的地面，潔白如洗的牆壁，好像可以映出人倒影的天花板。

    只是面積上要大出了許多，大約有近百平方的樣子，房間的高度也高出了不少，約略是方才接待室的兩倍開外。

    這也讓原本面積在六、七平方左右，很像接待室中一堵牆壁的大門，在比例上看起來終於像是一道真正的門戶了。

    大廳很大，大得甚至有些空曠，如果說這裡面還有什麼東西比較多的話，也就是兩樣了，其中一樣就是牆壁上的門戶。

    如同進門之處一般模樣的門戶，在這個房間中有幾十道之多，有的分佈在大廳的外緣牆面上，有的通過彎彎曲曲的扶梯連向上層的建築，有的則是從地面上凸起，連接著下方的樓梯，跟向上的通路做著很好的嵌套。

    顯而易見的，這裡應該是基地之中一個很重要的中轉大廳，按道理說，這樣的房間裡應該有很多其他的東西才對，比如說監控系統、比如說保安系統、又比如防衛系統……可惜，出現在眼前的，一樣都沒有。

    除了那幾十道門戶，房間裡最多的，也幾乎是僅有的，就是人的屍骨了。

    白森森的，以各種各樣的姿勢四處倒伏在地面上的屍骨……遍佈在大廳之中。

    其中有一些屍骨相擁成團，乍看起來，好像是同生共死的親密情侶，湊近了才發現，屍骨的雙手雙腿緊緊糾結在一起，甚至深深陷入到了對方的胸腔腹腔之中，就算是慷慨赴死的情侶也不可能做出如此「親密」的動作，那根本就是同歸於盡的仇敵才會有的姿態。

    也有一些屍骨，背對著背的躺在地上，而圍繞他們的，是一圈與它們同樣的森森白骨，這場面看起來，就像是在數人夾擊之下，最終力竭而亡。

    不過，他們的那些敵人貌似也是同樣的結局，纍纍白骨堆疊在外環，顯然也付出了同樣的生命代價。

    這些屍骨，有的完好，像是壽終正寢一樣的平躺在那裡，從上到下沒有一塊缺失的；有的則是破破碎碎，似乎相互之間被某種大力擠壓摧毀過；還有的殘缺不全，這一截落在這裡，而本該連起的另一截卻落在遙遙的遠處，怕是需要擁有相當高明的拼圖功力，才能將之重新連綴起來。

    整個大廳的地面，就這樣被纍纍的白骨堆疊、裝點著，那宛似戰場遺跡一般的慘烈場面，與大廳原本潔白肅穆的風格，形成了最鮮明的對比。

    怎麼會是這樣的？從一踏入門戶開始，楊帆就覺得，這個基地中充滿了古怪，而見到眼前的這般場景，就益發的感覺驚訝了。

    眼前的房間，顯而易見是一個中轉的地方，如果說這個基地裡有什麼機關陷阱之類的東西，也絕對不應該是放在這裡，而必然是設置在那些門戶後面，看起來防守比較容易的走廊甬道之中。

    而且，空行者口中的那位大統領，既然有能力帶著一群人來到這裡，並且輕鬆破開剛剛的那道門戶，就沒有理由……會在這中轉房間裡被圍困住啊？周圍的哪一道門戶不能帶他們離開這裡，通向更深層的基地內部啊？

    本來楊帆還以為，可能會通過基地的監控系統，在各個重火力防區內發現這些人的屍骨呢，卻沒想到，甫一入門，一具一具的都已經擺在眼前了。

    難道說，當初大統領帶著的那一夥人，剛進到這裡，就遇上了另外一夥同樣來風暴眼的探險隊，兩方之間發生了摩擦火並，最終同歸於盡？

    可是這種想法，很快被空行者的反應所推翻了。

    楊帆眼睜睜的看著他，先是伸出手，顫抖的撫摸著那堆「情侶」屍骨其中的一具，叫出了一個名字，但是馬上，又摸上了另外一具，同樣，另一個名字從他嘴裡跳了出來。

    對於這些遍骨鱗傷又曾經同生共死過的夥伴，通過屍骨辨認出他們是誰來，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也正因為如此，空行者的這種反應就很值得玩味了……

    那一對親密的有如情侶，最後擺出來的造型，卻彷彿是恨不得食對方之肉，寢對方其骨的屍骨，聽起來，竟然同樣是空行者當年的同伴？

    一開始這還只是楊帆的一種推測，但是隨著空行者辨認出來的屍骨越來越多，並且開始動手，將這些屍骨分門別類，以個體為單位一一的擺放整齊，事情也就不需要再做更多的解釋了。

    空行者的神情已經滿是哀慟，但又帶著一些理所當然的釋然，似乎房間裡的場面，他早就有所預料並且做好心理準備了。

    難道……這些人是發生了內訌，然後自相殘殺而死，抑或者遭到了某些影響神志的精神攻擊，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像這般自盡殆盡了？

    楊帆一時間也無法分辨清楚事情的真相，更不好插手幫忙，只好呆在那裡，靜靜地看著空行者，將那滿地碎骨一根一根的收攏整齊，而各人身邊散落的兵器、物品，也俱都如數家珍的歸置到了一處。

    每移動一具屍骨，空行者的口中便會唸唸有詞一番，說的似乎是，當年與屍骨主人相交時的情形，似是緬懷，卻又帶著些許的疑惑……

    從空行者的低語聲中，楊帆依稀瞭解到，就如他之前所猜測的那樣，地面上的這些屍骨，正是當年由那位大統領帶來此處的探險隊中的成員。

    加上空行者，加上大統領，總數三十七人的探險隊，除空行者之外，其餘的屍骨，便一具不多一具不少的盡數橫陳在這裡。

    不是被精神攻擊影響！倒在這個房間裡的人，應該都是在神志完全清醒的情況下落到這步田地的……原因只有一個，而且簡單到了極點——門關了！

    進入到此處的唯一的門關上了！

    而能夠離開此處的幾十道門戶，那位大統領，能開卻不願意開，似乎是在突然之間發了瘋，要將整支探險隊都禁錮在房間中。

    探險隊的其他成員使盡了各種手段，竟然也無法說服他們的首領，而在談判的過程中，由於有人無法控制心中的怒意，也有可能是源於對首領突然背叛帶來的失落，一個不小心，竟然把那位大統領給生生震死了……

    然而，大統領是唯一擁有開門能力的人，是整個探險隊僅有的一把鑰匙，他這一死，其他的人便徹底被關死在房間裡了。

    探險隊員們的平均實力雖然都在軍級以上，絕對稱得上驚世駭俗，每個人也都到了可以部分的借用異能之力，直接補充身體所需能量的程度，又不像低級異能者那般的飯量巨大，但畢竟還是無法做到真正的辟榖，還是會渴、會餓、會吃喝拉撒的。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裡，在使盡了所有的辦法，都無法突破房間中的任意一道門戶的情況下，探險隊內部就上演了一場末日來臨的好戲……

小柚仔

第十七卷 暴風眼之旅 第九章 執念

　　空有一身高強的武力，而且因為那武力，身體內養分的消耗速度只是普通人的數分之一乃至十數分之一，所以，從體力充沛到飢餓，再到虛弱，直到最後的死亡，對於這些探險隊員來說，整個過程是相當漫長的，最長的甚至達到數月之久。

　　死亡，本來就是這世間最恐怖的事情，現在卻因為自己的強悍，這個無法逆反的進程卻要延長幾個月，也因為自己的強悍，時間觀念對於這些高手而言，比普通人要快上數倍乃至十數倍，還是因為自己的強悍，天底下幾乎沒什麼所在能夠真正的困住自己——除了此處這座原本不應該是牢籠的牢籠。

　　想像一下，當你空有一身驚才絕艷的技藝，卻偏偏陷入到那種暗無天日的絕境之中，沒有補給，沒有出路，甚至沒有任何希望，只能一日一日慢慢的步向死亡，你的心裡會是什麼滋味？

　　這種心態，楊帆想像不出來，但他可以看得出來。眼前的這一切，都在表明這些人到最後已徹底的瘋狂了。

　　說起來，莫名其妙的率先死掉的那個所謂大統領反倒應該算是這其中最幸運的一位了，因為他死的很痛快，而不必再經歷之後的那個漫長而絕望的痛苦過程……

　　當一個人陷入到那中無邊的絕望之中，當死亡的時鐘開始一秒秒的倒數，本來還稱得上是一個團隊的人群，自然而然的變成了一片散沙。

　　一個團結互助，彼此扶持的團隊，當他們的力量扭成一股時，或許可以應付世間幾乎一切的艱險困難，而唯一無法共同面對的，恐怕也就只有死亡了。

　　在無從抗拒的死亡面前，恐懼、驚慌、怨恨、迷惘……等等負面的情緒，徹底戰勝了相親相愛，戰勝了團結協作，一群人最終大打出手！

　　仔細聽著聽空行者的低語，原來最後那些自戕的隊友，有的是因為平日相處時，曾經發生過一丁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這算是舊恨，有的是因為在清理那些小事的時候，過於激盪的掌風能量在無意間的誤傷，這算是新仇，也有些，空行者沒有說，楊帆卻是自己看出來了——只不過是因為那越來越旺盛的食慾，這該算是本能，還是原罪？

　　當昔日的隊友已成仇眥，當面臨的最大敵人變成了飢餓和死亡，以仇敵的血肉為食，來延遲自己死亡來臨的時間，就成為那些勝者的唯一選擇，淪喪了道德、人性的唯一選擇！

　　總而言之，就在幾具倚牆而逝的屍骨面前，楊帆發現了數座骨堆，而那些骨頭以股骨為主，兩頭燒的焦黑，只有中截是枯白的本色，讓人很容易就能夠想像到，帶著大片鮮肉的腿骨，被放在火上面炙烤的情形——雖然吃人肉、喝人血，這些人倒還沒有徹底退回到茹毛飲血的時代。

　　仔細觀察過去，那數具倚牆而逝似乎成為一時勝者的屍骨，其屍身大多也不是完整的，而真正完好無損的屍骨就只有那麼一具。最終的「勝利者」嗎？不過……那屍骨的主人到底是誰也都無所謂了，終究還是死在這裡，終究難以逃出生天去，終究是敗給了老天爺！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幕，推算著當年發生在這裡的一切，楊帆倒還真沒感覺到有如何的震撼，這樣的事情雖然之前自己從來沒有經歷過，但是在小說電影裡卻早就看的多了。

　　尤其是在那些探險之類的小說裡面，通常每一座寶藏前面的密室中，都有幾間會像此處一樣，被先行者們的屍骨填充著，如果屍骨上還粘連著新鮮的血肉，楊帆或許才會更驚懼一些吧。

　　此時此刻，楊帆的心底，有的只是幾分好奇以及少許的憐憫。

　　楊帆所好奇的是，那個所謂的大統領，明明是這一群人首領，而且聽空行者現在的口吻，就知道當初的威信應該相當的高，為什麼會讓自己連同手下陷入那種境地？而且，最後還死的那麼的……窩囊！

　　在這個時代，能夠成為一群人首領，至少也要在武力方面有所建樹吧，怎麼聽空行者的描述，這位老大竟然是被一堆發了瘋的人包夾著，就好像電影電視裡那些跑龍套的小角色一樣，一個不小心，竟然被手下的一群高手的掌風給活活夾死了……

　　至於他所憐憫的那一點點，就是空行者自身的際遇了。

　　龍套一般窩囊掛掉的大統領，楊帆不認識，也就談不上可憐，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任何一個成年人死去都是一件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何況是與自己無關的人；而那些被關在密閉空間裡面，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冒險者也不值得同情，且不說他們臨死前禽獸一般的表現，既然做了冒險者這一行，他們就應該有死無葬身之地的覺悟。

　　整個過程當中，唯一讓人心生憐憫的，就是門外面的這個空行者啊！

　　所有同胞朋友都被關在了大門裡頭，只剩下他一個人留在了另一邊，朋友們絕望的呼喊，匪夷所思的困境，殘酷激烈的自殘的聲息，一聲聲盡數傳入了他的耳中……

　　如果只是一個心腸陰厲的傢伙，或許只會歎息自己的好運，慶幸自己被留下來看門，而沒有隨了諸人同去，可是對於淡然執著，經常四處救人，明顯帶有光明向的空行者來說，那一聲聲響，可就是一種純粹的折磨了！

　　同伴都在密室中受苦受難，為什麼獨獨自己一個人留在了門外？

　　為什麼相隔咫尺，自己這裡有水喝、有飯吃，同伴們卻只能飢腸轆轆，最終落到互食屍首的境地？

　　如果當初也隨了大家一同進去，就算是最後仍舊破不開空間的枷鎖，將大家帶出門去，至不濟，也可以打開存儲空間的入口，將大家儲備的食物取出，不至於發生這些慘絕人寰的事吧？

　　當然，事實的情況是，就算空行者當時也隨大家一起進去，能夠取出留在他那裡的部分食物水源，或許真的可以讓隊友的活的更久一點，但是一旦食物水源消耗殆盡，遲早還是變成眼下的局面……

　　而且，為了爭奪那有限的生存資料，那戰鬥甚至可能發生的更早、更激烈，也更加卑鄙。

　　但是，只要時間不能倒流，活著的人便沒有資格去揣測死者，至少在空行者心中是如此以為。

　　那長達經月的搏擊打鬥的聲息，還有瀕死者相互間的，以及針對空行者這唯一的倖存者的謾罵詛咒，一聲聲的化成道道枷鎖，鎖得空行者即便有能力掙脫聽覺的束縛，他的心卻早就被牢牢地錮在了這裡。

　　戴上了心鎖的他，只能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的不斷修煉、修煉、再修練，不斷的撞擊著大門，不斷進行著各種各樣嘗試，去衝破空間壁壘……

　　戴上了心鎖的他，除了偶爾去冒險隊曾經播下的種子——流營鎮——那裡看一看，整個人生便被這一件事完全佔據，即便是門內的聲息早已斷絕了很久，即便那從來就是於事無補。

　　執念！那已經變成了一個純粹的執念，而持續的時間足足有……二百八十五年零六個月又三天！

小柚仔

第十七卷 暴風眼之旅 第十章 遺物

　　幾乎可以具體到某一分某一秒的時間，正是楊帆從大門的電子鎖中的程序裡讀出來的。

　　雖然系統的大半已經失效，可記錄著時間的小程序還在忠實的運行著，上面明白的顯示著從上次程序被攻破，到方纔那一刻，楊帆再一次觸動程序，大門被重新開啟，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兩百八十五年！

　　這倒是與楊帆之前所猜測的流營鎮的歷史，以及探險隊與流營鎮之間的關係，倒是正相吻合，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那是足足兩百八十五年啊！

　　楊帆不知道這麼多年的時間，空行者一個人究竟是怎樣熬過來的，一邊懷著五體投地的欽佩，另一邊卻是某種假設終於被證實的恍悟。

　　人的異能在不斷的被強化，歸根結蒂，是通過鍛煉強化自身的基因，從而一步步實現個體進化的過程，曾經有人提出過展望，當這種基因的強化達到了一定的程度，便可以大幅延長自己的壽命，甚至可以……做到神話傳說中的永生不老。

　　在上個世代，沒有人能夠強悍到那種程度，可以達到這種虛無縹緲的境界來論證這種假設的正確與否，不過現在，楊帆卻親眼看到了一個最鮮活的實例證明。

　　楊帆站在那裡，一邊觀察，一邊猜測，一邊感慨的時候，空行者已經逐漸將所有的骨堆收攏齊，一具一具的橫陳在前方，統共是三十五具，少了一具。

　　不過這也毫不奇怪，唯一缺少的那具，正是身為一群人領隊的大統領的那具，因為死的最早，因為一切都因是他而起，最早一個被分食，而且是挫骨揚灰，化成了房間裡的排泄物和塵埃，就算任空行者的眼力再好，現在也不可能再分辨出來了。

　　靜靜地看著眼前擺放整齊的骨堆，好一陣之後，空行者才發出了一聲悠遠深沉的歎息，繼而雙手接連揚起，流光溢彩、恍若七色肥皂泡一般的空間障壁一個個的從手中浮現出來，將那些屍骨分別包裹在其中，然後緩緩飄起，縮入他的身體就此消失了蹤跡。

　　三十五具屍骨，瞬息之間已經全部消失不見，整座大廳為之一空，只是地面上，忽然多出了很多指甲蓋大小的晶片。

　　高等級的異能者，有很多將各種卡片藏匿在身體內而不被旁人所發現的秘法，但因為異能不可以疊加的法則，在空行者使用自己的能力收取眾人屍骨的同時，這些原本屬於逝者的卡片，也就被那收取之力從原本的隱藏之處一一彈了出來。

　　這可都是些完好無損的卡片啊！

　　這地方一直被強力禁錮著，簡直就是一個純粹的數據空間，如果沒有空行者如今這般高深的造詣，卡片系統根本就無法作用，所以那些可憐的冒險者，根本就沒有劍出鞘、弓上弦的機會，所有的武器裝備都被束之高閣，即使是最後的自相殘殺，也都是赤手空拳來的。

　　屍骨消失，卡片具現，強烈的內部燈光直射在那些晶片上，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明暗折射，幻化出五彩斑斕、絢麗閃耀的視覺效果，簡直比天上的繁星還要璀璨幾分!

　　那可是……一群軍級高手的裝備配置啊！

　　考慮清楚這些小玩意的來龍去脈，楊帆只是想想，嘴角就已經忍不住的口水直流。

　　一臉感慨的空行者依舊沉浸在回憶當中，幾乎忘了楊帆的存在，直到屍骨全都歸攏整齊，他才猛的一回身，正好看見到了楊帆臉上的貪念神情。

　　對於這種神情，空行者倒沒有太多反感，以往在那些隊友的臉上，他早就見的太多了，當下只是稍一躊躇，就一揮手，將所有的卡片虛空納入手中，與盛裝屍身的空間泡放在了一起。

　　「你幫我完成了一生之中最大的心願，按理說這些東西就算全都送給你也沒什麼關係，不過，它們畢竟是我那些可憐隊友的遺物……」

　　聽到空行者如此說，楊帆不免暗自歎息一聲，看來自己還真是沒有發財的命呀！搞搞實業，結果被人陷害，流放進了夢境界，在夢境界中刷怪賺分才剛剛順了手，卻被百年不遇的悍怪打落到了風殤激泫流之中，剛剛在這裡發現了寶藏，轉眼又要變成一場空！

　　不過還沒等他歎息完，楊帆卻聽到，空行者的話風驀然一轉：「不過，如果有一件事你能夠辦成了，相信不光是我，就算我的所有那些隊友的在天之靈，也一定會心甘情願的將這些身後物贈送與你的。」

　　「哦？什麼事？」楊帆聞言心中一喜，隨之就是一陣疑惑。

　　翻手之間，空行者從身上捏出一張小小的卡片來，神情緬懷的說：「這張卡片是當年大家進門之前，大統領親手交予我的。他說，這裡面有他的一生所得，但是設置了密碼，並不是什麼人都可以看到的。」

　　「當時我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後來我才明白，他那時候就已經是在安排自己的身後事了，對於門裡面的情況，他似乎早就有所預料，而事情的真相，也一定就藏在這張卡片裡面。」

　　「解開卡片的內容，找到當年的真相吧！」空行者將卡片遞給楊帆，「我的那些隊友雖然各有各的想法，但這絕對是他們死了以後也都想要弄清楚的一件事。」

　　「好了，你就好好呆在這裡慢慢的破解吧，外間那裡有足夠的水和食物，永遠都不會用光的。」空行者遙控著空間泡，「我現在要出去一趟，找個地方把他們好好埋葬了！」

　　不待楊帆說出任何反駁的話，空行者微一跺腳，口中一聲輕嘯，便從房間裡徹底消失。

　　大門洞開，內空間的壁壘消失，對於空行者來說，在哪裡破碎空間出門而去就沒有什麼區別了。

　　老大，不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呀！

　　楊帆徒勞無功的伸出了手，去只是捉了個空。他的戰力還算不俗，可是對於空間卻是沒有半點能力的，兩個房間雖然已經相互打通，但是從更大的範圍來看，他現在所呆的這個地方，跟當年的探險隊坐困愁城也沒什麼本質區別。

　　如果萬一空行者再也不回來，或者是出了什麼意外而回不來，那自己豈不是也要在此處過完下半輩子了……楊帆忙不迭的搖著頭，努力的把這些可怖的念頭拋諸腦後，然後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手中的那張卡片上，那才是希望所在。

　　以空行者的實力，要走、要留、還是要把自己拋下，都不是楊帆能夠反抗的，只不過他完全沒有必要用這種方式將自己留下啊。

　　當務之急，還是揭開手裡的這張卡片背後的秘密呀！

　　去除恐慌，若說楊帆對於這張可能記載了當年事件真相的卡片不感興趣，那絕對是胡扯！

　　將卡片捏在指尖，都還沒有插入到讀卡器中，透過燈光的折射與卡片表面上的花紋，楊帆就已經看出來一些眉目。

　　這根本就是一張普普通通的數據空間卡嘛！

小柚仔

第十七卷 暴風眼之旅 第十一章　冬眠者

    帶著強烈的好奇，楊帆將卡片插入讀卡器中，然後充能激活，只是屏幕上閃現出第一個畫面之際，他就差點暈了過去。

    畫面上顯示的只是幾個字，「請輸入密碼：」，經過了空行者的說明，楊帆對這樣的情況倒是早有所預料，可問題是……問題是那密碼的位數啊！

    星星、星星、還是星星，代表著密碼位的星號，竟然足足排了兩列之多。

    楊帆耐著性子，一個一個的將那些星號數完，心底裡不由的開始暗罵，MGLBD，竟然有足足有五十位之多。

    基準單位為五百腦維碼的密碼系統，每一位的可能性就有五百種之多，兩位便達到了二十五萬，三位的可能性便已經逾億……

    五十位，想像一下，那種可能性將會是多麼長一串「零」的隊列！

    即便是二十五世紀中性能最超卓的量子系統，想要暴力破解像這樣誇張的密碼組合，也絕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就能夠做到的。

    至於……再奢望自己的運氣好到爆，還能像上次破解傳送門系統密碼一樣，只用了幾秒鐘，就蒙對密碼繼而過關，那就更加不敢想像了。

    也許上次那樣的可能性，還勉強可以歸結為瞎貓撞到死耗子，可這次如果再出現同樣的情況，楊帆恐怕就要去懷疑，自己所穿越的，究竟還是不是原來的那個宇宙，而是變成了一個完全不講究隨機性，什麼狗屎運都會砸在自己頭上的古怪宇宙！

    經歷過最初的震驚、為難、疑惑之後，楊帆才募然發現，原來密碼窗口的下方，還有一大段的密碼提示，這密碼原來並不是讓人純粹去蒙的。

    而且那密碼提示非常的有意思，其基本的格式大概是這樣子的——

    1~3：華國第二十六代領導人的名字，提示，姓盧；

    4~8：天王蓋地虎的下聯；

    9~20：算出以下題目的正確答案，並將其中數字用大寫依次填寫

    I、limx→1(x^2+1)^(3*x^2)=？

    II、設R={(1,2),(3,4),(2,2)},S={(4,2),(2,5),(3,1)},則S·R=？

    III、某生物種群有100個個體，A的基因率為40%，a的基因率為60%。那麼該種群中顯性純合體的個數為？

    IV、尿的分子量？

    …………

    那赫然是一張考題試卷一樣的東西，所涉及到的領域極為廣泛，題目中包括了政治、文化、數學、生物、化學等等諸多的科目，但是就難度而論，卻是極低。

    如果這樣一張考卷放到了上個世代中，那麼基本上，只要是接受過完整的小學教育的孩子，就能分毫不差的答出來，而且基本可以保証百分之百的正確率，可是假如放到現今的這個世道……能夠答出其中一道兩道題目的，那已經是寥寥可數了。

    甚至於有些題目，更完全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所能夠回答出來的，就像是第一題，這個世代的人，又怎麼可能還記得上個世代裡某個國家的領導人的名字？

    都別說這個了，就算是上個世代最著名那幾個大國的名字，這世代的人恐怕都全然忘記了，湮滅在那場大輻射裡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了。

    那個大首領，那個大首領……楊帆的心中滿懷著某種疑問，手裡卻沒有停下，按照試卷上的題目一一作答，然後將得出來的那長達五十個字的密碼一個字一個字的順序輸入進去，等他輸完了最後一位，只見屏幕一閃，頓時有一段話浮現出來！

    「既然能答出外面的問題看到這裡，相信你也是與我同樣的冬眠者了，恭喜你，得到了我所留下的遺產。」

    楊帆心中頓時湧出了一陣難以克制的驚喜。果然！果然是這樣，楊帆的疑問得到了想像中的答案，看到前面的問題，他就已經在懷疑，這個所謂的大首領，是不是一個與自己同樣的穿越者了。

    不是穿越者，絕不可能留下這麼富有特色的謎題，不僅涉及廣泛，不是穿越者不可能做答，而且，還非得是一個華國的穿越者才行，換作是別國的穿越者十有八九搞不定。

    只不過，自己的穿越是莫名其妙，就好像小說裡寫到的那樣，而眼前的這位，究竟又是如何穿越的？這個過程，可是很難複製的呀？楊帆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努力平復著胸中的激動，才繼續看下去。

    「不過，在寶藏開啟之前，請先容許我自我介紹一下自己……我叫呂秋來，魔都人，生於2380年，2404歲於魔都大學畢業，專業方向是計算機，畢業以後加入了生命科學研究所……」

    「只可惜，好景不長，就在我進入生命科學研究所工作的第二年，我被檢查出患有基因複製缺陷類的遺傳病，經過多番的求治最終無果之後，於2406年的夏天，我決定自願成為靈魂凍結實驗的實驗體，從此進入了冬眠……」

    MLGBD，楊帆猛然一拍腦門，原來是冷凍，自己竟忘記還有這麼一招了。

    不過即使是對於二十五世紀的科技來說，生命冷藏也並不能算是一種完全成熟的技藝，雖然冰凍技朮的本身已經成熟，很容易就可以做到將生物體化凍、解凍，並且保持住生物各種體征的正常。

    可是經過了冷凍處理的生物，幾乎都會有一個神奇的時間缺失，在解凍之初還一切正常，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很快就會出現迅速衰老的徵狀，那似乎是將被冰封強行凍結的歲月重新釋放出來。

    這種神祕的狀況經過了近百年的研究，也始終未能得到有效解決，直到靈魂假設的提出，靈魂螺旋的構建以及靈魂鐘學說的創立之後，人們才隱隱約約的找到了新的方向。

    而二十五世紀之初，也正是靈魂學說剛剛由假設逐漸演變為實驗室中現象不久，正成為方興未艾的前緣學科的時候，呂秋來申請成為實驗體，並進行了靈魂凍結實驗這種事，應該也算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原本還以為，當自己從沉睡中醒來，就算等不到可以將絕症徹底治癒的手段，最起碼也可以看到文明更加昌明，社會更加進步的局面，那樣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可是萬萬沒想到，我所看到的卻是文明的失落，科技的倒退，人類幾乎被打回到了原始社會的情形……」

    費了這麼多筆墨，呂秋來總算是介紹完了他的來歷了，但是接下來的，卻又是他個人日記，幾乎是從他穿越以後的第一天開始，事無鉅細的記錄著每一天所發生的情況。

    此人似乎有些惡趣味，明明已經說了，卡片裡還有更重要的東西，卻偏偏要將前面的過程，安排的緊緊密密，冗長無比，讓人不得不按照他的步驟，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楊帆雖然對程序也有所瞭解，可人家畢竟是主修計算機的，那些瀏覽常用的小手段都被封的死死的，當下裡，楊帆只能機械的重複按動著按鈕，一頁頁的耐著性子翻看下去……

小柚仔

第十七卷 暴風眼之旅 第十二章　大統領日誌

    這個叫呂秋來的傢伙，肯定是個沒有看過玄幻小說的無趣人士，不曉得天底下還有種田派這種發展模式。

    他一心所想的，就只有如何讓人類失落的科技重見天日，如何翻找各處的遺跡，尋回那些千年之前的古物……

    他卻沒有想過，就算是那些古物重見天日，而且完好無損，總也得有人會使用，總得讓人知道其中的工作原理，才能變成經歷了大輻射、文明重生之後的人類的真正財富啊！

    大約，這也是因為呂秋來身患絕症，自覺時日無多的緣故吧！

    總而言之，出了冷凍倉，這個呂秋來便開始在這個「新」世界中走南闖北，不斷的出夢境入現實，就憑著自己在電腦編程上的精深造詣，再加上天生自帶的破解密碼的能力，開始了挖墳掘墓的生涯。

    他的能力，注定了他在這個行業如魚得水，很快便聲名斐然，再加上對上個時代知識的瞭解，甚至贏得了一個卡師的稱號。

    普通的卡徒只能叫做卡徒，非得達到了一定境界的人，才會被叫做卡師，千年以降，這樣的人物也只是寥寥無幾。

    憑著「溜門撬鎖」的技藝，加上對上個世代地圖的瞭解，還有卡師的特殊身份，呂秋來很快就加入到了當時名聲最為顯赫的自由獵者冒險團。

    而且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給冒險團帶來了豐厚的收入之後，呂秋來更是被推舉成為冒險團的團長，成為當時自由獵者界最受矚目的新星。

    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呂秋來帶著這一大幫子人，到處溜門撬鎖，挖墳掘墓，出手必不走空，他們自己倒是賺的缽滿盆滿的，可是別人就沒活路了呀。

    就算有活路，但眼看自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掘出一把金，而呂秋來的冒險團，卻從來都是做的輕鬆容易，揮一揮衣袖間，除了垃圾，其餘的全部帶走，這樣巨大的反差，難免會讓很多人眼紅啊。

    眼紅便會生出嫉妒，嫉妒便會引出歹心，何況，還不僅僅是其它同屬一類的自由冒險團對呂秋來的團生出了怨念，論起當時該團的聲威，就連十三都的統治層，那都忍不了呀！

    十三都治下，自由冒險團是由零界統籌的零散力量，可除此之外，還有正規的獵者團，那可是直接隸屬於統治層的探險力量的正規軍啊。

    呂秋來的冒險團歷來出手無空，不光是搶了不少其他自由冒險團的生意，就連正規的獵團，也有陸續有一些已經勘察完畢，知曉內裡藏品豐富，只是暫時不得其門而入的生意，也被他們搶了去，這自然也引發了十三都上層的普遍不滿。

    於是，這些人接下來的命運，簡直就像是楊帆的大號翻版，哦，從時間上說，他們應該是原版才對，楊帆的那才是翻版。

    反正，設下了好多手陷阱，用間、誣陷、栽贓、嫁禍……整個十三都聯起手來，找了許多莫須有的緣由，將呂秋來團判定為非法，將幾十個團員一股腦的送進了夢境界中，充軍改造去了。

    十三都的上層原本以為，經歷了這樣的巨變，這些冒險者應該會明白到他們的力量有多強大，從此以後會老老實實的被招安，乖乖聽話，幫他們做事。

    他們卻沒有想到，呂秋來雖然表面上是一個生活在三十世紀的人，內裡擁有的，卻是一顆源自二十五世紀的狂野不羈的自由之心。

    二十五世紀的社會當然也會有壓迫，也會有束縛，可是那種壓迫和束縛並不是非常明顯的，而是歷經了幾千年發展才最終出現的和諧形態，與十三都這種以野蠻和暴力直接的統治方式完全是天差地別的兩回事。

    從這地方就又可以看出來，呂秋來這個前世裡的計算機高手肯定是從來沒看過穿越類的歷史小說了，他絲毫沒有意識到，大輻射給這世界帶來的巨大改變，讓這個世界，已經根本沒辦法回到當初的和諧社會了。

    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五百年來所形成的十三都聯盟的模式，自然有其存在的意義，而他只是一味的抱懷著對十三都統治的不滿。

    到了這個時候，呂秋來才猛然醒悟到，自己從一開始所做的定位就錯了，不管什麼神兵利器、晶核卡片還是發動機，歸根結蒂只是工具而已，人類需要的，不僅僅是這些工具，更重要的是意識形態上的變化。

    想當年，華黨還不就是靠著一個主義的指引，憑著小米加步槍這樣的簡陋工具，農村包圍城市，愣是把擁有飛機大炮的敵人趕出了大陸的麼？

    不過，呂秋來錯了，十三都聯盟同樣錯了。他們簡單的以為，只要靠著高壓的手段，就可以讓呂氏冒險團的成員意識到自己的渺小，意識到十三都管理者的不容抗拒，卻未料到，這樣做反而激起了穿越者呂秋來強烈的反抗意識。

    呂秋來自己在戰力方面沒什麼專長，相對周圍的人就是一個文弱書生，不是有句老話，書生造反十年難成麼？

    只不過在造反這件事上，他似乎還真的有些許天賦，私下裡謀劃了也沒多久的時間，他便帶著自己昔日一干下屬，還有一同在軍營裡服役的其他一些人，成功的逃出了十三都防區，並且最終穿越風殤激泫流，來到了現今流營鎮所在之處，並安下了營紮好了寨。

    這個段子，大概就是空行者之前所說的，「為了辟出屬於自己的世界，建立人人平等沒有壓迫的社會，大統領帶領著他的信徒和手下精英來到這個地方」那些內容了。

    來到這個地方，按照呂秋來的本意，接下來就應該是種田、打獵、發展生產力，改走種田派的路子了，不過也正是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漸漸的意識到，自己的話，對於昔日的那些下屬，其實並不是那麼管用的。

    昔日裡，他們對自己言聽計從，那是因為自己可以給他們帶來顯赫的財富；逃跑的時候，他們俯首帖耳，那是因為指望著他能帶著大家一起逃出升天去；可是等到了這個地方，不再需要再去冒險，自己的能力變得毫無用武之地的時候，還有誰肯聽他的，聽他這麼一個小小的營級實力者的話！

    冒險團啊！這可是一群姦淫擄掠、殺人放火什麼勾當幹得出來的傢伙，腦門上赤裸裸的刻著卑鄙、無恥、殘忍、暴虐的字樣，可惜呂秋來往日裡一心沉浸於探險的遊戲中，直到此刻才意識到了他們的本性……

    自己之所以會被推舉成為團長，並不是有多麼的德高望重，多麼的眾望所歸，而只是因為自己的能力不可或缺而戰鬥實力弱小，不會跟任何人發生衝突，還可以客觀公平的分配團隊的收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