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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歷史] 媛妃賦 作者:玖拾陸 (已完成) [打印本頁]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08:11     標題: 媛妃賦 作者:玖拾陸 (已完成)

本帖最後由 jojo999 於 2009-4-25 11:06 編輯

  一次意外穿越,她成了弘熙年間的秀女。
  只想在后宮之中尋一份平安,可宮闈爭斗本就由不得她。
  愛上君王是該還是不該?她只知,為了愛人,為了生存,只能站到風頭浪尖去拼出一條活路。
  言官叱責如何?罪孽深重又如何?
  且看她在這宮中搏出一片天地!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08:11

第一章 入宮(上)
  一直到很多年以後我都在想,如果沒有那一次旅行,如果我和小舞沒有好奇地推開那扇奇怪的門,我的一生可能就只是平平淡淡地過著吧。當我穿越邁過皇城的晴嵐門時,我的世界注定要不一樣了。而我與寧邑——那個在世人眼里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的寧邑的愛情,是那麼熾熱而絕望,一如染指了四月陽光的薔薇花朵,決絕地綻放著。
  *******************************************

  外面下了整整一夜的雨。

  滴滴答答的雨聲擾得人心特別煩,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直到最後一絲睡意也跑了,我索性不睡了。拉開帳幔下了床,雖然從現代穿越到這里已有半個多月了,可我依舊不能完全適應古代的生活。

  房間不大,打掃得一塵不染,中央擺著古色古香的桌椅屏風,空氣里還飄著淡淡的墨香。這樣的場景讓我想起了我和死黨穆神舞在新建成的影視城里參觀過的用來拍古裝戲的房間,有些像,但明顯這里更有生氣。

  那時候我和小舞在影視城里玩得開心,還一起換了出租的古裝衣衫一邊拍照一邊逛,不知覺中轉到了那一座小庭院。小庭院倚山而建,造型工整精致,位置卻很偏僻,似乎除了我和小舞還沒有人找到這里。趣味盎然的我們仔仔細細地逛完了整個小院,然後在偏門的旁邊找到了一扇奇怪的門。

  打開以後,發現里面竟然是一條長長的隧道。

  我問小舞要不要下去看看,小舞想了想說當然要下去看。于是互相壯著膽子進了後面的地道,拿手機照明摸索著往前走,我們走了很久都沒有看到出口。也許是隧道越來越深的關系,氧氣漸漸少了起來,我開始覺得有些呼吸困難,小舞也開始不舒服起來。待我們轉身準備按原路返回的時候,才發現我們走過的路早就消失了。

  眼下我們只有一條路——那就是繼續往前走。

  呼吸越來越急促,強烈的不安讓我不由得焦慮起來,我緊緊拽著小舞的手,心里默念著我們一定要出去。黑暗中,隱隱有著一股壓迫感,我想拉著小舞跑,卻實在沒有力氣,只能一步一步困難地往前走著。這條路走了多久我并不知道,總覺得大約過了五六分鐘,才看到了光。

  出了隧道,我正感到一陣輕松,卻又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嚇到了——我的眼前竟是一片雄偉壯麗的宮殿群。

  “莫緊張莫緊張,”耳邊突然傳來了一個和藹的女聲,我循聲看去,發現自己正緊緊拽著一個宮女打扮的女人。她拍了拍我的手背,淺笑道,“等下就要過晴嵐門了,過了門到了福秀殿可不能再緊張成這副模樣了。”

  見她一臉和善,我不由自主地點點頭,心里卻慌成了一團。

  這是怎麼一回事?小舞呢?她去哪里了……

  看了看周圍,都是些盛裝打扮的古裝小姑娘,每個人身邊都站著一個裝扮和剛才跟我說話一般的宮女,在緊張地為小姑娘們理理衣服或交待什麼。後來我才知道,這些人是品級較高的宮女,宮里人一般稱她們為姑姑,在這里的幾個都是專門負責照顧參加選秀的姑娘的。這照顧也很有講究,照規矩,一個姑姑只能選擇一個秀女,若是照顧的秀女被皇上看中,這姑姑也就跟著一路高升了。而與我同行的姑姑叫素娥,算起來,也是姑姑中比較有資歷的了。她十四歲入宮當差,二十二歲升了姑姑,現在已經三十二歲了。

  我在人群中站了一會兒,素娥姑姑笑著理了理我被風吹亂的頭發。她的手指真實地觸碰到我的臉頰,我的腦子突然清晰了起來,我穿越了——是的,這不可能是在拍電視劇,看著周圍每個人的表情都那麼自然,帶著緊張與興奮,除了穿越,我想不出第二種可能。

  再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我也記不太清楚了,只是看到有個太監跑來說了幾句,大家便排成了兩列,左右跟著姑姑,有序地往前走去了。我暈暈乎乎地跟著素娥姑姑去了什麼福秀殿,然後折騰了幾個鐘頭就被送來了這里。

  這麼一晃,就是半個月。

  天開始亮了起來,雨聲也漸漸小了起來。

  我坐到梳妝臺前,再一起拿起鏡子仔仔細細地看。鏡子里的人長著一張小巧的鵝蛋臉,高梁鼻,細眉小嘴,水杏眼,看起來也就是十三四歲的樣子。

  這張臉龐絕對不是我,絕對絕對不是我! `

  她很漂亮,但卻不是我……

  我,還回的去嗎?

  這個念頭讓我不由地緊張起來,手一松,鏡子咣當一聲掉到了地上。

  “小姐,你起來了嗎?”門口的人似乎是聽到屋里的動靜,試探著開口問道。

  我回了神,吸了口氣,道:“嗯,起來了。”

  進來的小姑娘叫碧兒,是被我穿越附身的這個女孩子的貼身丫鬟。碧兒看上去也不過十歲出頭些的年紀,長得很水靈,打水擰毛巾一番清洗後,她甜甜笑著幫我梳起了頭發。我從鏡子里看著專心梳著花樣的碧兒,碧兒很喜歡笑,那種笑容讓我想起了小舞,不自助地對她有了親近感。

  “小姐今天一定得要打扮得好看些,等下才不會給教引姑姑看輕了去。老爺的官位雖然小,但怎麼說小姐也是從這麼多秀女里一道道給選出來的。”

  碧兒自顧自說著,我聽著她的話卻不知道用什麼表情去面對。半個月來我細細想了穿越的事情,身邊的人提得最多的就是“進宮”、“選秀”這樣的字眼,福秀殿上發生了什麼我雖記不起來,可也能明白那是選秀女的一道流程,現在想來,應該也是最後一道吧。

  “按碧兒我說,小姐這麼好的人,皇上一定喜歡。”

  我只笑不答,被皇帝喜歡上可不是什麼好事,喜歡上皇帝更是要命的事情。以後的日子要如何過才好。 。

  “小姐,你怎麼了?”許是見我一副奇怪的樣子,碧兒問道,“這半月來小姐你都怪怪的,忘性很大。是不是要進宮了太緊張了啊?”她拍了拍胸脯,說道,“小姐你放心啦,碧兒說過了,小姐這麼好的人,皇上一定會喜歡的!”

  “嗯。”看著碧兒這樣為我擔心,我也只能笑著應了她。

  剛梳好了頭,就有丫鬟進來,急道:“好了沒好了沒?傳旨的都已經到街口了,夫人讓小姐快些。”碧兒一聽,忙回道:“好了好了。小姐,我們到前院去吧。”

  我跟著碧兒幾乎是小跑著到了前院,剛拐過月亮門就見地上已經跪了個七七八八,夫人正沖著我招手,于是我過去在她邊上跪下。

  “聖旨到——”

  我想抬頭看看傳旨的人,卻不想被身邊的夫人輕輕拉了一下,只好急忙把頭低下。

  “弘熙九年七月初七,總管內務府由敬事房抄出,奉旨:慶遠縣縣令武恒十四歲女武槿媛,著封為從六品美人,于七月二七日進內。欽此。”

  虧得在現代看過不少古裝劇,所以接旨什麼的,我就照著戲里面的做了。接旨謝恩後我告訴自己,從今日起,我便是這個叫武槿媛的人了。這半月里一直聽人叫小姐,或是老爺與夫人叫叫小名,這全名今天還是第一次聽見。

  “麻煩公公這麼大老遠的跑一趟,真是心有不安。請公公堂上喝杯涼茶,歇歇再走。”

  “瞧大人說的,慶遠縣離京城也不遠,而且這可是公事,怎麼算麻煩呢。”

  我看了看正在和宣旨太監寒暄的武老爺,他個子略高,四十出頭的樣子,而剛才拉我低頭跪著的武夫人正忙著招呼教引姑姑。再看這教引的姑姑,并不是那日領著我走過晴嵐門的那一位,卻也生得慈眉善目,看起來非常好相處。

  “媛兒,過來。”武夫人朝我招手,我便走了過去,“來,見過素芳姑姑。”

  “素芳姑姑。”我見了禮,素芳姑姑雙手把我扶了起來,說道:“小主客氣了。”

  從下旨到進宮之間的二十天里,我就跟著素芳姑姑學宮中的規矩。說實話,很難,尤其對我這個穿越過來的人來說。幸好從小奶奶在禮儀上嚴格要求,雖一開始有些手忙腳亂的,但總算慢慢習慣了。素芳姑姑沒有不追問也沒有向我發難,這讓我舒了口氣。

  日程被排得滿滿的,偶爾得了空閑的時候我就會想,這個時候小舞會在做什麼?小舞是和我一樣穿越了還是依舊在原來的地方?照小舞的性子,怕是已經急哭了吧。而我呢,什麼辦法也沒有,只能過一天算一天。

  穿越的一個多月來,我已經安定了許多,不像先前那麼惶恐了。人心一旦淡定下來,很多事情自然也跟著看開了。反正無論在哪個時空哪個年代,最後都是要嫁人的,現在這樣倒也省了不少事。即使從沒想過進宮為妃,如今也是騎虎難下,逃跑什麼的根本不現實。我一不懂這個世界,二沒什麼謀生的本事,莽莽撞撞跑了反而會連累武家上上下下,自己還會被四處追捕。就算僥幸逃脫了,以後又要怎麼生存下去?這樣的想法不是消極,而是有自知之明,還不如按部就班,進宮就進宮吧。穿越嘛,該來的時候就來了,該回去的時候也就回去了,想再多也沒用。眼下我只希望皇帝不是一個長得糟糕脾氣糟糕的人。

  進宮前的最後一晚,我讓碧兒泡好茶水。這幾日,每到這個時間,武夫人和嫂嫂陳蘭馨都會來。武槿媛還有一個哥哥叫武錦鳳,已經娶妻。這些日子以來,我對自己的新身份已經慢慢適應,娘啊爹啊這些稱呼也叫得順口了許多。

  過了一會兒,武夫人來了,卻沒看見嫂嫂。

  “娘想和媛兒說幾句貼己的話。”武夫人見我一臉疑惑,笑著道。她在我身邊坐下,飲了飲我準備好的茶水,輕輕地開口,“媛兒,一入宮門深似海,宮里的那些事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應付得來。爹娘也不求你光大門楣,只希望你平平安安。”

  “女兒明白。”雖然相處了不過一個多月,但我知道,武夫人是個好母親,她是真的疼著她的女兒媛兒的。

  “宮中本來就多險惡,更別說後宮之中,花無百日紅,嬪妃之間的關系更是變化莫測。媛兒入宮以後一定要小心,平平安安地活著才好。”她把我擁入懷里,一下一下拍著我的背,似乎像在哄哭鬧完的孩子入睡。我想起了媽媽,她現在可好?一定一定非常想我吧……

  “娘……”我想和她說些什麼,嗓子卻哽咽了。武夫人拿著帕子替我擦去臉上的淚,卻不知她的臉上也早已滿是淚水。她說:“傻孩子,別哭,別哭……”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08:11

第二章 入宮(下)
  第二日一早,我叩別了武老爺和武夫人,又拜別了哥哥武錦鳳和嫂嫂陳蘭馨,帶著家生丫鬟碧兒上了進宮的轎子。一入宮門深似海,武夫人的話還在耳邊,但其實我們都明白,在宮里,最難求的怕就是“平安”這二字了。

  稍稍掀起窗簾,官道兩邊郁郁蔥蔥,不時有經過的車隊,看到我們車子上的皇家標志后都主動避讓了。

  以前的我,喜歡大紅的嫁衣,喜歡龍鳳呈祥的喜帕,喜歡八抬大轎,更喜歡十里紅妝。而現在,我是皇上的妾,這一切與我無緣。其實做妻做妾並沒什麼分別,入鄉隨俗,在這里叫囂一夫一妻要平等的絕對不會是我。

  我放下簾子,猶豫著開了口:“姑姑,皇上是個怎麼樣的人?”

  素芳姑姑一聽,先笑了起來:“武美人別擔心,皇上的脾氣很好,並不難伺候。選秀那天在福秀殿上就沒瞧清楚皇上?”

  我一愣,答道:“沒瞧清楚。”

  素芳姑姑聽完又笑了:“也難怪。”

  許是素芳姑姑不想我太緊張,又覺得車上無聊,就給我講起了宮里的事。我一邊聽一邊默默地記,皇上今年十七,三年前大婚娶了小他一歲的皇后。皇后是太后的娘家人,兩人感情雖不壞但也說不上好。

  今年最后選定的秀女只有四個,統一封了美人。

  但有件事我一直沒弄明白也沒辦法問,我不知道這到底是哪個朝代,弘熙這個年號,在我腦子里根本一點印象都沒有。

  也許,我穿越過來的,根本不是歷史書上被記載下來的某個年代吧。

  馬車行了一整日,入京城的時候已是萬家燈火。我卻沒有興致看一看這古代街景,靠著碧兒閉目養神。大約又走了半個時辰,車停下了。

  素芳姑姑先下了車,掀起開簾子,我由碧兒扶著隨后下了車。

  我掃了一眼四周,黑漆漆地看不清晰,也不知道是到了哪兒,只有幾個宮女打扮的提著燈籠站在前面,見了我便行禮問安。

  “小主,馬車只能到這里了,要請小主走一段路了。”

  我點點頭,隨著素芳姑姑走,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就看到一個燈火通明的院子,門匾上面寫著幾個奇怪紋樣的字。

  “這里是承和宮,”素芳姑姑見我抬頭看門匾,先開口說道,“小主與其他三位美人這三日先住在這里,等到三十日見過皇后后,才能分配各自的寢宮。”

  “哦。”我輕輕應了一聲。

  剛踏進承和宮,有個小太監搶先一步跑來接過了碧兒手中的細軟,還笑著說道:“武美人吉祥,素芳姑姑見好。承和宮剛掃過,路還滑著,小主腳下可留神了。”

  我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轉頭看了看素芳姑姑。素芳姑姑臉上帶著輕蔑的笑,冷哼了一聲說道:“小沈子你倒是動作利索啊。”小沈子嘿嘿笑了兩聲,腰彎得更低了。素芳姑姑接著問道,“其他三位美人可來了?”

  “只來了一位云美人。”小沈子邊隨著我們走,邊答道,“蕭美人和陳美人都沒還有到。”

  “知道了。”素芳姑姑點點頭,揮手打發了小沈子,“把武美人的東西放到房里去,一會兒來領賞錢。”

  “哎。”小沈子歡快地應道后便快步去了。

  在他走后,素芳姑姑搖了搖頭,小聲對我說道:“這后宮可不是自家的后院,為人處事可是一門大學問。等小主入宮久了,看得多了也就明白了。這些小太監現在個個搶著獻殷勤,可不是圖那幾個賞錢。”

  “那圖什麼?”在旁的碧兒好奇地問道。

  “圖什麼?”素芳姑姑掃了碧兒一眼,又看向我,“現在各位美人都才入宮,誰能得到皇上的寵愛還是個未知數。不過這事兒啊,個把月就能看出結果。小主若是不得皇上的心,往后要見他們來殷勤啊,那就難著嘍。”

  說話間,素芳姑姑又頓了頓,對碧兒說道,“這方才是我們幾個在說話,若下次武美人是與其他小主或嬪妃娘娘說話,你這樣插話,怕是早就掌嘴了。”

  素芳姑姑的話說得不溫不火,但我馬上就反應過來了,說道:“碧兒年紀還小,頭一回犯錯還請素芳姑姑見諒。這三日里我也會好好教她規矩的。”

  “嗯。”素芳姑姑笑了笑,點頭贊道,“還是武美人聰穎,不愧是素娥選中的人。”

  “素娥?”

  “就是選秀期間一直照顧著你的素娥姑姑啊。”過門檻的時候,素芳姑姑扶了我一把,“等小主分了寢宮,她便是小主宮中幫著管事兒的。”不知怎的,聽素芳姑姑說素娥姑姑會幫我管理寢宮的事兒,我竟一下子放心不少。

  “那素芳姑姑呢?”

  “宮里姑姑不過那幾個人,除了在各個宮里管事兒的,其他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不少。三日后小主們分了寢宮,我也少不得一陣忙乎。”

  我和素芳姑姑說著話,待轉過頭,才發現一個身影已經到了我的面前。

  “武姐姐,你可來了!”我一看,叫我的女孩個子小巧,生得一副活潑相。她親熱地拉起了我的手,說道,“都說武姐姐長相標志,那日選秀云臻與武姐姐隔得好遠,都沒能看清楚,這一回可終于能好好看上一回了!”

  “這位是云美人吧?”素芳姑姑笑道,邊向她行了禮。

  “云美人?”我想到了小沈子的話,她也是這一次選進宮的秀女。

  “我喚你武姐姐,你叫我臻兒或云臻就好了,”云臻拉著我來到了桌子邊,“蕭姐姐和陳姐姐都沒有到,武姐姐可會下棋?陪云臻下幾盤吧。”

  我本來對圍棋就不精通,僅僅知道一些下棋的規則,也虧得云臻只是圖個好玩,對圍棋也不是太精通。我們兩個一邊聊天一邊下棋,聊甚于無。兩盤棋結束后,云臻開始犯困,素芳姑姑見天色已晚,而蕭、陳兩位美人仍舊沒來,便請我們休息了。

  到了第二日下午,陳美人陳霖韻到了承和宮。我與云臻出去迎她,她卻沒給我們好臉色。素芳姑姑看著陳霖韻回房的背影,忍不住搖頭,低聲說道:“此人在宮中留不久矣。”云臻還在懊惱是不是她做了什麼事情惹得陳霖韻不高興,我卻把素芳姑姑的話聽了個清楚。

  我想,素芳姑姑在宮中待得久,看得人也多,說著話肯定有幾分準。不過,我既然只想在宮中求平安,那再多的事情也不干我的事情。我只求本分地活下去就好。

  “云臻,別惱了。”僅一天相處,我就喜歡上了云臻。她天性活潑,愛笑,也愛熱鬧,很招人疼愛。看著她在那里擰著眉頭,我便安慰道,“陳美人舟車勞頓,一路上肯定很辛苦,好不容易到了承和宮,自然想好好休息一下,哪里還有心情陪我們閑話呢。”

  “也對哦,武姐姐你可真聰明。”云臻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便又笑了。

  “走吧,”我跟著笑道,“我陪你去逛園子好了,讓陳美人休息吧。”

  “嗯。”云臻親熱地挽起我的手臂,走出了承和宮。

  因為還沒有正式拜見帝后,我們只能在承和宮附近的小花園里走走,碧兒正和云臻的小丫鬟喜兒比刺繡的手藝,我們也就沒有叫她們。

  “武姐姐,你可有吃過我們暢州的茯苓糖?”走到一半的時候,云臻突然問我。

  我搖了搖頭,我連暢州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又怎麼會吃過那里的茯苓糖呢。

  “哎呀,暢州的茯苓糖可好吃了。武姐姐沒吃過真可惜!”云臻說道,突然臉上閃過一絲光芒,“我真笨!我有從家里帶來,這就回去給姐姐拿一些。”說罷,云臻便折回去了,我也來不及阻止,只能在附近走走等著她回來。

  午后的園子極其安靜,偶爾有幾只小鳥掠過樹枝間。我想,要是以后的日子也這樣,和云臻逛逛園子聊聊天,也算是安穩了。

  想著想著,一路走到了回廊的盡頭,猛然間發現那里有人在。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我仍然看出了那人穿的是常服。穿著常服在宮中走動的人,身份應該不低,普通的大臣是不可能穿常服在宮里走動的。

  我本能地轉身想離開,卻沒想到被人攔了下來。
  “等等——”

  我只好轉過身去,一抬頭便對上了他的眼睛,我看到自己驚慌的表情映在他的瞳孔里,而他只是微微笑著。

  他說:“有話問你。”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08:12

第三章 初遇
  七月午後的天氣總是悶悶的,即便只穿了夏衣,還是熱出了汗。此刻被眼前的這男子盯著,我只覺如坐針氈,手心里都冒出了冷汗。

  猜不準對方的來歷,只知道身份不低,我一時不知道怎麼辦,只是低著頭擺出一副恭敬的樣子,心想這樣子總錯不了吧。

  許久對面的人都沒有開口,我心中不解卻也不敢抬頭。

  那人一身素色長衫,衣服的下擺繡了金黃色的花紋,看得出繡工出眾。我不精通布料,也明白這身衣服選料極好。黑色的高幫鞋子,幫上也有精致的刺繡。我更加疑惑起來,這人起碼也是一個皇族吧。

  “你是武家的女兒?”他忽然問道。

  “是。”

  “已經認不出我了?”

  聽他這般問,我只好慢慢抬起頭看他。之前慌忙之間并沒有注意他的長相,現在仔細一看,不由心中大嘆:治愈系美男。也不是說長得有多帥,但氣質出眾,是屬于讓人一看就覺得如沐春風的那一型人。

  可我,確實是不認識他。也許原來的武槿媛認得,我卻沒有她的記憶。

  “不認得也是正常的,畢竟隔了那麼遠。”他淡淡笑了笑,“槿媛是你的閨名?槿是木槿花的槿,那媛呢,可是《爾雅》中‘美女如媛’的媛?”

  “是‘嬋媛’的媛,唸‘圓’,‘美女如媛’那個唸‘愿’。”幾乎是脫口而出,等我想停嘴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我自暴自棄地咬了咬舌頭,習慣這東西就是這麼可怕。

  穿越之前我唸的是中文系,教古代漢語的導師最喜歡問一些同字不同音的字的解釋,為了那點可憐的平時成績,大伙都是努力做到張口就來,多猶豫一會都會被打個B評。只是我明明不曉得武槿媛的媛究竟是哪種解釋,怎麼會好端端地覺得它就是指眷戀而非美女呢?

  抱怨自己嘴快也于事無補,我瞧見面前男子的笑容更加深了幾分,不知為何心里警鈴大作。適才的情景似乎在哪里也發生過,雖然記得不是很清楚,但確確實實是我經歷過的。

  我又看了一眼古裝的男子,腦中“嗡”了一下,莫非是那日的福秀殿上?難道我在殿上也脫口而出了?

  “怎麼?想起來了?”

  是還是不是,我沒有答案,猜測而已并不是個準數。我只好笑笑,默不作聲。

  “皇上——皇上您在哪兒呢——”

  遠遠的傳來呼聲,我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太監一邊呼喚一邊四處張望。

  那男子應該也注意到了來人,道:“還有些事。跪安吧。”

  說罷,也不待我行禮,匆匆朝著太監那邊走去。我一人愣在原地,懵了。

  腦海里閃過太多的想法我卻總是抓不住一個準要,也許是事實已經太明確才讓我回不過神。一開始就該明白的,就算有常服入宮的皇族男子,也決不可能會走到秀女住的承和宮附近來,能來的會來的只有那位萬人之上的皇帝。

  他為何記得武槿媛?在我穿越之前作為秀女的武槿媛與他見面的幾率到底有多少我不清楚,若是因為我穿來後在福秀殿上的一時嘴快,那真是自作孽了。那時的事情我記不清晰,再想也無濟于事,等以後找個機會問問素娥姑姑吧。

  這下次,逛園子的心情也沒有了,慢慢往承和宮走。

  走了一半正好遇見尋我來的云臻,見了我她舒了口氣:“我正找姐姐呢。我拿了茯苓糖才記起那糖易化,拿到園子里來肯定會粘牙。我們還是回屋里去吃。”

  回了承和宮,不知為何,我的心底還是有一絲慌亂。云臻似乎什麼都沒有察覺,仍笑著拉我去了她的房里吃茯苓糖。

  我在云臻的房里小坐了一會兒便回自己的房間去了。一方面我想多找些時間熟悉這宮里的情況,即使我穿越附在武槿媛的身上,可這里畢竟是皇宮,不是慶遠縣縣衙的武家後院。而另一方面是因為我心里那份感覺,擾得我心不在焉的,根本沒法專心聽云臻說話,索性作罷。

  途中,碧兒拿出一方帕子與我看。我接過瞧了瞧,上面繡著小橋流水的圖樣,整塊帕子布局工整,針腳也繡得極細。

  “這帕子繡得很精致。”我為著碧兒的刺繡水平,忍不住贊嘆道。

  “嘿嘿,這是喜兒繡的。”碧兒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我與她在回廊的角落坐著繡了一會兒,她便繡好了。”

  “真的?”我驚道,這樣的繡功竟是出自喜兒之手,還是短時間的。果然,人不可貌相,我實在不該在初見時把喜兒看得這般平凡。

  “嗯。”碧兒開心地點點頭,道,“她說要送我,我還想著她心里會不會舍不得,誰想喜兒卻說下次再縫個更好的香囊給我!”

  “才半天功夫,你與喜兒就感情深厚了?”看著碧兒得意洋洋的神情,我忍不住笑了。都說古代女子早熟,但碧兒和喜兒也就十來歲的孩子,還是很天真爛漫的。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收起帕子,我便不禁想要再逗逗她:“反正喜兒說要送你香囊,還把帕子保護得這麼好做什麼?”

  “當然要收得好好的呀,因為是……”我臉上的笑容微微帶著戲虐,碧兒臉一紅,跺了跺腳,“小姐,你作弄我!”

  我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

  在我和云臻的房間之中隔著蕭吟的房間,因為蕭吟還沒有到承和宮,這房間還空著。而廂房最里面的一間是陳霖韻的房間。

  這會兒,她的房間門合著,門口候著她的家生丫鬟。這個丫頭估計也不過和碧兒、喜兒她們相仿的年紀,卻全身汗淋淋的。可能是陳霖韻在房間里面睡覺,讓丫鬟候在門口,這一候就是一下午了。

  現在是陰歷的七月底,我記得在自己家里都有說三伏天在外容易中暑,更何況這小丫鬟年紀尚幼,看她恍恍惚惚地站著,怕是早就暈了吧。

  碧兒見我一直看著那個小丫鬟,悄悄扯了扯我的袖子,小聲地說道:“小姐,那是芳兒,她怪可憐的。”我看了看碧兒,她繼續說下去,“那位陳美人可兇著哩。”

  “這話怎麼說?”我問碧兒。

  碧兒眨巴眨巴眼睛,說了下午我與云臻去逛園子時發生的事情:“下午我與喜兒一道刺繡,小沈子他們候不到蕭美人又干完了手里的活計,就跑來看我們繡。那陳美人差芳兒來取把扇子,芳兒見我們比刺繡,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陳美人嫌她做事不分主次就罰她露天站著——”碧兒努了努嘴,比了芳兒的方向,“都站到這會兒了。”

  “這麼站下去,這芳兒肯定脫水。”我轉頭對碧兒說道,“不如我們給她送些水,免得真的中暑了,再處理起來也麻煩。”

  我和碧兒這麼說著,陳霖韻突然打開了房門,微皺著眉頭往外看了一圈,正好對上我的視線。我對她笑了笑,帶著碧兒走了過去,行了個見禮,我客氣地喚了她一聲:“陳姐姐,睡得可好?”

  熟料,那陳霖韻根本沒有應我的話,她只對著芳兒說道:“我在睡之前不是交待過你要看著周圍情況的麼,這麼吵,我還怎麼睡得好。”陳霖韻的話說得我一陣尷尬,她斜眼看了看我,把芳兒叫進了房間,也沒再理會我們一下。

  “可惡……”碧兒雙手把手帕都擰成了螺旋狀,她憤憤地說道,“這陳美人真是欺人太甚!”

  “算了。”我笑了笑,還沒有真的進入後宮就樹敵,是不明之舉。為了武夫人所說的那平安二字,我是怎麼都要笑著去和每個人維持好關系的。我不爭寵,我不貪戀權力富貴,我只求在這後宮之中保全自己,保全武家。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08:12

  當夜,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腦海里反反復復都是園子里的那一幕。

  那時的不安與慌張,讓我不敢直對皇上的目光,也沒有看清楚他的表情。而現在閉起眼睛,那人的眼神與表情竟然明晰起來——深邃的眼神以及玩味的表情。

  我拼命安慰自己,這不過是我的想象而已,事實上我真的沒有看清楚。但又無法說服自己,在這之前皇上並沒有與真正的武槿媛有過接觸,他並不知道我是“假”的。

  直到聽到三更的打更聲,我才有了些倦意,昏昏睡去……

  再睜開眼,見碧兒正在床前一臉擔心地看著我。

  她看我醒來,才舒了口氣,道:“我是來叫小姐起來的,結果一進來就發現小姐在做噩夢。”

  我一愣,很快就想起了那個夢。

  夢里有很多人,皇上站在正中,冰著一張臉問:“真的武槿媛在哪里?你又是誰?”陳霖韻的冷眼看著我,云臻沒有了天真爛漫的表情,眼里全是譏諷和嘲笑。武老爺跪在我身邊一言不發,武夫人哭得幾乎暈厥過去,問我“她的媛兒究竟去了哪里”。抬起頭,看不清容顏的皇后和嬪妃。那副畫面旋轉起來,讓我逃脫不了,喘不過氣來。

  “小姐到底夢見了什麼?出了這麼多汗。”碧兒的話把我從噩夢的畫面中拉了出來。

  我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果真已經濕了大半了,支起身子對正在絞著帕子的碧兒道:“先替我換身衣服吧。”

  待收拾妥當後才出了屋子,剛進了主廳小沈子就來請安了。

  “云美人和陳美人呢?可有起來了?”

  “云美人還睡著;陳美人已經起了,在房間里寫字;蕭美人還沒有到。”

  我點點頭,讓他先下去,自個拿了副圍棋下五子棋。那個噩夢讓我很不安,後宮本就沒可能有一天寧靜日子,自有人攪得一團亂,原本想著只要我離那漩渦的中心遠一些,還是可以平安過日子的,現在看來是我想錯了。要在後宮獨善其身根本就是癡人說夢。身份被拆穿只是其中的一樣,別的麻煩,恐怕是我現在怎麼都鬧不明白的吧。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云臻來了。

  “武姐姐起得真早,云臻是怎麼睡都睡不醒,剛剛才被喜兒那丫頭給拖下了床。”云臻在我邊上的位子坐下,笑著道。

  見了她,我卻後背一涼,此時的親熱笑容和夢中的譏諷和嘲笑重疊在一起,又惹得自己一陣心驚。云臻的真實性情到底如何?我不自禁地去想這個問題。

  “姐姐在下什麼?這局怎麼云臻看不懂呢?”

  “恩?”我回了神,忙答道,“云妹妹沒來,我一人無趣,隨便擺放的,哪里是什麼局呀。”

  云臻“哦”了一聲,又道:“陳姐姐在哪里?武姐姐怎麼不找她來下?”

  “陳美人在練字呢,我怎麼好去打攪她。”

  “我去叫她來,練字有什麼意思。”說罷就站起了身要朝外面走。

  我沒有攔她,只是慢騰騰把棋子都收了起來。剛收好,云臻就哭喪著臉回來了。

  “陳姐姐真的不喜歡我,我剛進了屋子說了一句話,她就把我趕了出來。”

  我暗自嘆了口氣,果真是這樣,陳美人從頭到腳就沒給過別人什麼好臉色,云臻在她練字的時候去找她,肯定是要被趕出來的。

  云臻過來拉住我的手,央道:“武姐姐,屋子里怪沒趣的,我們去園子里逛逛?”

  聽到園子我又是一驚,看著云臻的表情又讀不出什麼來,只好說:“大熱天的去園子里逛,小心中了暑氣。明天要去見皇后娘娘,病了就不好了。我讓小沈子拿點消暑的吃食來,我們說說話?”

  云臻起先不太樂意,聽見有消暑的吃食也就答應了。小沈子先端了兩碗綠豆湯,又拿了些糕點來。

  “去問問芳兒看陳美人要不要用一些。”我囑咐完小沈子,就轉過頭和云臻聊天。

  云臻很能說,不停介紹著暢州的美景和小吃,即便我揣著心事沒仔細聽,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上幾聲,她也絲毫不介意。

  肚子里填了些東西,我突然犯困起來。告訴云臻我想回去再休息一會後,讓碧兒陪我回了房間。

  碧兒一邊幫我更了衣,一邊說:“小姐,等下我想跟喜兒和小沈子去聊會,成嗎?”

  “成呀。”我應了一聲,想想又補了一句,“你只管聽,別多說就是了。”

  “為什麼?”碧兒不解道。

  我笑了笑:“你那點脾氣我還不知道?沒幾句又把我吹得天上有地下無的了,我哪有這麼神奇,被人聽了去以後還不是要被看笑話了。”

  “哪里是吹呀。我們小姐是真的很好很好呀。”

  “碧兒,只管聽,好嗎?”

  也許是我的表情太嚴肅,碧兒愣了會,慢慢才應道:“我明白了。我只聽他們說,決不多說什麼。”

  碧兒出去後我就閉上眼睡了,也不清楚睡了多久,就被沖進來的碧兒給吵醒了。

  “小姐小姐,可不好了!云美人她,她,她掉進大缸里去了!”

  我一聽幾乎嚇傻了眼,趕忙起身換好衣服往云臻房間里去。路上就聽碧兒說,云臻掉進的是承和宮中養魚的那口大缸。之前云臻無聊就想起了喂魚,她個子不高看不清楚缸里的情況,自個搬了把椅子站上去,結果一不小心就摔進去了。

  我到云臻房間的時候就見小沈子和喜兒跪在門口,屋內傳來素芳姑姑的聲音。

  開門進去,云臻已經換了衣服抱著被子坐在床上,頭發還濕濕的,見了我偷偷扮了個鬼臉。素芳姑姑對我行了一禮。

  “有什麼不舒服的?”我在云臻床邊坐下,問道“叫了太醫沒有?”

  “不用叫,就喝了幾口水,也沒什麼關系。”云臻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就是一口水缸嘛,我小時候還好幾次貪玩摔進池子里,急得我娘差點就讓人把池子給填了。”

  “掉水缸不是什麼光彩事,明日就要見皇后了,這些事還是不傳出去比較好。反正也就在承和宮里,讓那幾個奴才嘴巴閉緊點也就行了。”素芳姑姑看著云臻嘆了口氣,“已經吩咐了他們去燒些熱水和薑湯,等下先沐浴,喝些薑湯,別著涼才好。這事也就到這里了,以後也別提。倒是門口的兩個奴才,怎麼照顧的!”

  “素芳姑姑,都是云臻不好,自己不小心才掉了進去,不關小沈子和喜兒的事,您別罰他們。云臻下次不會再這樣了。”

  我見如此,也說:“云妹妹沐浴也要喜兒來伺候的。小沈子就罰他提水倒水,等下送薑湯來吧。素芳姑姑既然不想讓這事傳出去,也就不用罰重的了。”

  見我替云臻討饒,素芳姑姑無奈搖了搖頭,又問道:“這事告訴陳美人了嗎?”

  “我聽碧兒說已經告訴芳兒了,陳美人那里也應該知道了。”我答完,才想起陳美人和芳兒都沒有出現。

  素芳姑姑沒有再多說,行禮出去了。我告訴她先好好沐浴之後,也帶著碧兒回了屋子。

  云臻洗好澡之後就過來找我了,她看起來並沒有受驚,還是一樣的好心情。

  “好了傷疤忘了痛。怎麼也該多休息休息呀。”

  云臻笑了:“掉進水里那麼多次,哪里還會有什麼傷疤呀。就是一水缸,又不深。”

  我搖了搖頭:“還是小心一點為好呀。”

  以此開了頭,云臻跟我說起了她小時候的事情,多是貪玩胡鬧讓家里人操了一堆的心的。我聽著聽著也不由笑了,有幾樣我以前也做過,結果自然都是換來一頓好罵。

  我看著云臻,她說得很帶勁,那一刻心里一緊,云臻這個人,要麼是過于天真孩童脾氣,要麼就是心機太重太重了。

  可我卻無法讓自己跟她保持距離,我喜歡她的笑容,很純凈很陽光,很像碧兒,也很像很像小舞。我希望是我自己多心了,希望云臻就和小舞一樣,沒有城府。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08:12

  我和云臻聊了一會,碧兒過來說快要到晚膳時間了。想來云臻折騰了一下午,大概是餓壞了,拉著我就往前廳去。

  剛坐下沒多久,陳霖韻也來了,斜眼看了看我們,一句話不說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小沈子帶著幾個人上了菜,云臻也不管規矩不規矩,便忙不迭拿了筷子開始吃。我瞧見陳霖韻皺了皺眉頭,瞪了一眼云臻後就只吃放在她面前的菜,中途也只是讓芳兒給盛了一碗湯。

  我胃口一般,吃得不多,陳霖韻也一樣,一桌子的菜大半是云臻吃完的。吃完後,陳霖韻就起身要走,素芳姑姑卻來了。

  “幾位小主都用完膳了?吃得可好?”素芳姑姑看看陳霖韻,“陳美人別急著回房,用點瓜果再走。”

  陳霖韻看起來似有不願,但還是坐了回來。

  素芳姑姑淺淺笑著,道:“明日就要面見皇后娘娘了,蕭美人再過會也該到了。皇后娘娘剛才讓奴婢過去,特地問了幾位小主的情況。在宮中住得怎樣,可有不習慣的地方,相處的可好。嬪妃和睦是皇后娘娘的願望,小主們可要牢記呀。”

  我知道素芳姑姑這番話是說給陳霖韻聽的,下午云臻落水之後她自己沒來也就算了,也沒有派個人過來問問,同住在承和宮中這一點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我不輕不重地答道:“皇后娘娘的教誨自當謹記在心。”

  陳霖韻甩了我一個眼刀子,沒有說話,云臻又一心都撲在了瓜果上,廳中的氣氛突然變得怪異起來。幸好小沈子進來報蕭吟已經到了宮門口,素芳姑姑趕忙迎了出去。

  蕭吟看起來略帶著點疲憊,但一進門就對我們三人先笑了一笑:“我來遲了。”

  云臻起身拉著蕭吟在一邊坐下,我沒有動,細細打量起了這位蕭美人。

  這幾日碧兒從小沈子那裡聽來了一些話,今年入選的四位秀女,我與云臻年紀最小,只有十四歲,我又只比云臻大了幾個月,陳霖韻長我們一歲,蕭吟最大,十六歲。與前兩年入選的秀女們一樣,四人都不是什麼高官子女,父親只是地方上的小官。其中,又以蕭吟的出生為最好的。蕭家本來是個望族,不論官場或商場,都是名望一輩,祖上出過兩位丞相和一位大將軍,也曾是富甲一方的大商賈。但如今蕭家世道中落,蕭父也不過是個七品的小官。這麼看來,蕭吟今年入選,對蕭家來說又算是一個轉折點了。

  雖然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去寧鳳宮給皇后娘娘請安,再在皇后娘娘的帶領下去詠鳳宮給太后請安,之後再分配各自的寢宮,滿滿的安排,說不緊張是騙人的。可最後一日晚上才到的蕭吟,卻絲毫不見慌張的情緒。

  我安靜地坐在廳上喝喝茶,看云臻與蕭吟說著話,陳霖韻略顯不耐煩地坐在另一側椅子上。我想,若不是素芳姑姑剛才的那一席話,她恐怕已經回房休息去了吧。

  “這位便是武妹妹?”

  我正出著神,沒想到那蕭吟已來到了我的面前,對著我好一陣看,然後笑意明顯直說道:“云妹妹說的不錯,武妹妹果然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我微微一愣,看了看在旁捂嘴偷笑的云臻,又看了看蕭吟。蕭吟長得並不美,可她身上卻有著一種獨特的魅力。也許是出身的關系,她的臉孔帶上了一點貴族的優雅,也帶著一點生意人的精明。不過,這張臉還是很吸引人的,下巴尖尖的,顎下略寬,眼睛黑亮,睫毛又黑又密,眼睛上面是兩道細長的眉毛,微微上斜,潔白的皮膚很是惹眼。

  “看武妹妹人這般端莊,倒顯得我們有些像市井之徒了。”蕭吟見我半天沒說話而只是看著她,就笑著對云臻說道。一句話,又惹得云臻笑了一陣。

  我回了神,急忙答道:“不,是我被蕭姐姐的容貌吸引失了神,姐姐切莫見怪。”

  “這般認真做什麼?”蕭吟笑意吟吟地執起我的手拍了拍,道,“玩笑話而已,妹妹可千萬不要當真了。”說著,蕭吟又遞上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我們泗維靠海,本有許多的海產特產,但那些拿來不是很方便,于是我便給你們帶了珍珠粉。不值錢的玩意兒,全當姐姐給妹妹的見面禮吧。”

  “姐姐客氣了。”我收下了禮物,瞥見了一邊的陳霖韻。她冷冷地看著我們三個,看到我看著她,便從嘴角裡冷哼出了一聲。再看屋子裡的情景,云臻已經被蕭吟叫了過來,這會兒正在用手試泗維珍珠粉的效果。而陳霖韻一人坐在那裡,倒像是被我們刻意冷落了。

  “陳姐姐怎麼一個人坐在那裡?”我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雖然陳霖韻並不好親近,但既然是皇后開口讓我們好好相處,這樣的情景多少會惹人說閑話的。

  “我們非親非故,何來姐妹之稱。”陳霖韻擱下了手裡的茶盞,站起身來與我平視。

  “陳妹妹此話真叫人傷心。”蕭吟跟著我走了上來,硬是把珍珠粉塞到了陳霖韻的手裡,“我們四個能選中入宮,如今又住在一個屋子裡,自然是有緣的。若這樣還不能姐妹相稱,豈不是可惜了?”

  蕭吟的幾句話說得不溫不火,陳霖韻動了動嘴角,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我笑了笑,心裡輕了許多。這陳霖韻還不算是笨人,之前素芳姑姑傳了皇后的話來,蕭吟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她若是再推辭,說出去便不是我們冷落她,而是她不屑與我們相交了。

  “還有云妹妹帶來的茯苓糖,也別辜負了。”陳霖韻微微皺了眉頭,示意芳兒接過。蕭吟像剛才對我那樣執起了陳霖韻的手,輕輕拍了拍,“以後我們姐妹幾個還需要互相照顧著才行。”

  陳霖韻斜看了蕭吟一眼,沒有吱聲,卻也沒有把手抽回來。

  待陳霖韻收下了東西,蕭吟才在一邊坐下,解釋道:“海邊夏天氣候多變,遇上了大風雨,路上便耽擱了幾日。等天氣放晴後只好日夜兼程,總算是趕上了。幾位妹妹可別怪罪我來遲了呢。”

  我看著蕭吟,發現她的臉上總是帶著很淡定的笑容,給人一種好親近的感覺。那是和陳霖韻完全不同的處事風格。她很會做人,不僅給我們帶了禮物,承和宮的幾位姑姑、內侍和宮女都分到了禮物,連我們三人帶來的家生丫鬟都準備了。

  我突然有種感覺,其實蕭吟有著很大很大的野心,在這後宮之中,她必定會努力地一步一步往上爬。

  “時候已經不早了,美人們也該早點去休息了。”我正惶恐著我剛才的感覺,素芳姑姑突然出了聲說道。

  陳霖韻第一個接過素芳姑姑的話,起身回了房。而我們三個只是點了點頭,互相又拉扯了幾句閑話,也就散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08:12

  “武美人請留步。”

  我與云臻、蕭吟分手後,剛走進抄手游廊便聽到素芳姑姑在後邊輕聲叫我。我停下了腳步,轉身問道:“素芳姑姑有什麼事?”

  素芳姑姑快步走了上來,行了禮,沒說正事,反而問我道:“武美人可睏了?”

  我笑了笑,說道:“素芳姑姑有什麼事情,但說無妨。”

  素芳姑姑與我對視一笑,我們往前走了幾步,在我的房間門口停了下來。我叫碧兒先進屋去,獨自留著與素芳姑姑說話。見碧兒離開,素芳姑姑便引我往屋前不遠處的石桌走了去。我坐了下來,她側身站在我的斜後方,看上去十分恭敬,我卻坐得渾身不自在。

  “這三日來,武美人在宮中可住得習慣?”

  我微微頷首,答道:“宮里樣樣東西金貴,怎會住得不好。倒是我初進宮來,有很多地方可能不是很明白,還要請素芳姑姑教導。”

  素芳姑姑欠了欠身,說道:“小主客氣。剛才見得蕭美人,武美人覺得她如何?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著素芳姑姑與素娥姑姑年紀相仿,能升上教引姑姑之位也一定有一些手段。但在這里這麼正大光明地評論其他美人,可卻是大忌諱啊,這一點連我都知道,更何況她久在宮中打滾的人。

  “素芳姑姑不怕隔墻有耳麼?”我說話的口氣雖然平淡,心里卻不禁一陣顫。

  “隔墻有耳?”素芳姑姑笑了笑,“那也要那人有膽子說出去才行啊。”說完這話後素芳姑姑走到了我面前,徑自跪了下來,對我說道,“恕素芳大膽,在看過四位美人後,素芳已對小主們的將來有了估計。”

  被黑暗籠罩了的院子此刻更加的安靜了,依稀見得廊下的燭火搖曳。無風的夜晚更是一股說不出的沉悶。素芳姑姑抬頭對上了我的視線,眼神鎮定,卻讓人看不明白。我暗自咬了咬嘴唇,不想自己顯得太過恐慌。我實在想不出,素芳姑姑今夜在這里與我說這一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人生本來就反復無常,素芳姑姑又怎麼能估計的到呢。”

  “武美人不知,素芳十二歲入宮當差,做了二十二年才得了教引姑姑的位置。後宮嬪妃之間的爭斗我算是看的明白了。而小主與其他三位美人,我最看好的便是小主。其他三位小主各個相貌出眾,各有千秋,卻都有不足。云美人太單純,陳美人太自傲,蕭美人的心思太過明顯。”

  素芳姑姑說著抬頭看著我的眼睛,笑道,“武美人聰明伶俐,也已經感覺到了不是麼?”

  都說後宮可怕,我才半腳踏進這宮中就已經能感受到了。不是從陳霖韻身上,也不是從蕭吟身上,而是眼前跪著的一個教引姑姑——一個素芳姑姑便讓我膽戰心驚。

  這個素芳姑姑不是好對付的角色,從之前她說陳霖韻的那番話就能夠明白。下午云臻落水的事,雖說是打算壓下來不傳出去,但素芳姑姑到底有沒有上報,我現在已經琢磨不出來了。

  她現在來對我說這些,是不是也是一種試探?

  小沈子說過,素芳姑姑是宮里的姑姑之中很有頭有臉的一位,在太后和嬪妃之間都吃得開,我很難相信這樣的一個人會沒有一個後臺。她是不是遵循著她主子的意思來跟我說這些的?後宮之人真的覺得我們這些剛進宮的秀女有威脅嗎?這種試探,她們可也有對另外三位美人做過?

  我的手指輕輕攥緊了衣擺,素芳姑姑不再說話,我也什麼都說不出來。兩人就只能在小院子里對視著。夜,靜得更加可怕。明明是夏夜黏膩的空氣卻讓我雞皮疙瘩直立。

  半晌,我還是開了口:“那素芳姑姑又是怎麼看我的?”

  素芳姑姑並沒有移開視線,依舊是直視著我的眼睛,道:“論容貌,武美人是這屆秀女中數一數二的,但素芳直言,小主並不是後宮之中最漂亮的。論脾性,小主性情柔和,懂得為人處世之道,這一些在慶遠府的時候素芳就明白了。”

  說到這里素芳姑姑頓了頓,又接著說:“其實這一些不過是個虛的,關鍵是看皇上喜歡什麼樣的人,皇上喜歡溫婉的那就是溫婉好,喜歡潑辣的那就是潑辣脾氣的佔了優。素芳在宮中這麼久,也在皇上跟前伺候過,皇上喜歡什麼樣的素芳還是清楚一二的。皇上喜歡的正是小主這樣性子的人。”

  我咬了咬嘴唇,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素芳姑姑也應該知道,皇上喜歡意味著什麼,這後宮之中並不是只有皇上一人。”

  我知道這一些都是實話,也明白都是大不敬的話。素芳姑姑敢在這里這麼說,是篤定不會有人傳出去,還是就算被告了密也能安然無事?在她眼里,我是人還是鬼?

  “素芳姑姑想讓我做什麼?”

  “素芳不敢。”素芳姑姑又恭敬地伏下了身,“實話說給武美人聽,素芳不過是想在這宮里尋得一個真心待我好的主子。”

  我微微皺了皺眉:“那為什麼找上我?”

    “武美人,素芳能幫你在後宮之中成為人上之人。”

  我一驚,站了起來,卻沒站穩。素芳姑姑急忙站了起來,扶住了我。

  “武美人小心。”

  “素芳姑姑,”我穩了穩腳步,推開了素芳姑姑的手,看著她認真地道,“你願意對我說真話,我也不怕老實告訴你,我武槿媛無心宮斗。我不想站在這後宮的最高端,也不需要多奢華的地位,我只想安分地過下去。”說完,我也不再聽素芳姑姑說什麼,就徑自回房了

  正要推門的時候,聽到後面一聲細細的叫聲:“素芳姑姑?”是小沈子的聲音。

  “是我。”

  “素芳姑姑,您真神。那陳美人果然一回屋就把東西丟出來了。”

  我用餘光看,小沈子賊頭賊腦地從袖子里摸出兩樣東西,正是蕭吟要陳霖韻收下的珍珠粉和云臻她家鄉的茯苓糖。

  按陳霖韻的性子,晚上被素芳姑姑和蕭吟連將了兩軍,肯定是憋了一肚子的氣,當面不好發作,事後肯定是不想看見那兩份東西,不扔出來才奇怪。

  “這人,”素芳姑姑搖了搖頭,把兩樣東西收進了自己的袖子。她說話的時候還是看向了我,那目光落在背上,讓我難安,“……在宮里終是留不久的。”

  我知道素芳姑姑這句話是對我說的,宮里有宮里的規矩,要活下去自然是要遵守的。素芳姑姑究竟是試探我還是拉攏我,我真的不明白。可我也終於知道,三宮六院嬪妃三千,有人能躲得遠遠的三十年不見君王一面,而如今這宮里的嬪妃不過十幾人,這一屆的秀女又只有我們四個,想要逃離根本不可能,更何況,這君王的面,我已經見過了。

  我深呼了一口氣,推了門進去,明日拜見皇后和太后,大概也不會讓人舒坦到哪里去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08:13

第七章 素琴
  次日天還沒有亮,碧兒便來叫我起了床。頭一次去給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請安可不是一件小事,除了講究吉時,還十分講究見面跪拜的方式。我選了一件藍色的宮裝,大方而不招搖。碧兒幫我盤好了頭發,正纏著腰帶的時候,云臻帶著喜兒過來了。

  “武姐姐,你可打扮好了?”云臻進了屋之後便來到了我的面前,她今天穿了一身淺綠色的宮服,這顏色倒是很貼合她。

  “快了。”我抬頭對她笑笑。

  “武姐姐這身衣服可真好看。”云臻繞著我走了一圈,拉過我的手,贊道。

  “妹妹昨晚睡得可好?”我看了看云臻,問道。

  “嗯,云臻睡得還算安穩。武姐姐呢?”云臻突然笑了笑,帶著調皮的口吻,“該不會是緊張到睡不著了吧?”

  我閉了眼,腦子里立馬出現了素芳姑姑的臉還有她那難以捉摸的眼神。那番話是真心還是假意我摸不透,但相信她看人比我準,她若相信云臻是單純之人,那應該就不會錯了。

  “是啊,”我點了點頭,本想問問云臻對素芳姑姑的看法,但看她這麼一個人,想來也不會想這麼多,“我緊張臻兒你這麼單純可愛,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一定見了就喜歡,定要你多去陪陪她們,到時候你哪里還會記得我呀。”

  “怎麼會怎麼會,云臻哪里會忘記呀!”云臻趕忙搖手解釋,說完了才醒悟過來,嗔道,“武姐姐你取笑我。”

  正說笑著,外頭傳來小沈子的聲音:“兩位小主,時辰到了。”

  我拉著云臻的手出了房間,進到大廳就見蕭吟和陳霖韻已經到了。陳霖韻沒理我們,蕭吟走過來和我們拉扯了幾句。陳霖韻著一身粉色衣服,蕭吟穿了一件鵝黃色的,首飾帶的不多,但看得出都挺名貴。我微微一怔,第一次見皇后和太后就穿黃色系的衣服,沒有關系嗎。

  “蕭姐姐這衣服真稱呀,人白穿什麼都好看。”云臻笑著夸道。

  蕭吟也笑了笑,卻沒有答。

  沒一會,素芳姑姑和另一位宮女一塊進來了,看年紀與裝扮,應該也是一位姑姑。

  “素琴見過各位小主。”這位自稱素琴的姑姑向我們行了禮,“素琴在寧鳳宮當差,由素琴領小主們去給皇后娘娘請安。”

  我見她大約比素芳姑姑年紀大些,模樣雖然長得普通,但看人的目光卻厲害得緊。素芳姑姑和小沈子等承和宮的一干下人都十分恭敬地在旁站著。我想她在宮中肯定身份不低,又看素芳姑姑對她的態度,更是不能輕言以對。

  “素琴姑姑客氣了。”陳霖韻和云臻只是點點頭,這話是我想說的,卻被蕭吟搶先了一步說了去。我看了看蕭吟,她對我笑笑,然後再看著素琴姑姑。我眼神一轉,看到素芳姑姑看著我微微笑。

  這笑,意味深長。

  出了承和宮,素琴姑姑在最前面帶路,我們身後跟了四個小太監和小宮女。走過那個遇見過皇上的園子的時候,我不自覺地垂下了眼簾,腦海里又浮現出那位十七歲皇帝的模樣。素芳姑姑走在一邊,很輕地說:“武美人腳下可留神了。”

  我慌忙點點頭,素琴姑姑在前聽了這話,轉身笑道:“素芳對武美人可照料得緊。”

  “哪里。”見素琴姑姑這樣說,我急忙說道,“不過是槿媛愚笨,處處要素芳姑姑操心。”

  “做奴才的替主子們操心分憂是份內的事,武美人大可不必耿記在心里。”素琴姑姑笑了笑,眼睛細瞇成了一條線,就更加看不出她眼里的意思了。

  “素琴姑姑說的是。”我正想著要怎麼回素琴姑姑的話,素芳姑姑卻對我使了一記眼神,示意我別出聲。她笑著走到了素琴姑姑邊上,含笑道,“四位小主都是初進宮,素芳本該各個照顧到的。但素芳縱使再有心,也只有一張嘴一雙手。素芳有個堂妹是慶遠人,所以不自覺便多念著來自慶遠的武美人了,真是該死。”

  “素芳姑姑不必自責,這是人之常情。”素琴姑姑嘴角微揚,又轉身領路了。

  繞過了園子,又走了一條長長的道,我們便來到了寧鳳宮。寧鳳宮比承和宮足足大了兩倍,造型莊重舒展,藍色琉璃瓦的屋頂分為兩重,兩重屋檐都以精巧的斗拱襯托著。正中懸著的牌匾上應該寫著的是“寧鳳宮”三字。

  我們跟著素琴姑姑停了下來,她說道:“我先進去稟告皇后娘娘,請四位小主在這里稍等片刻。”說罷,她便一人先進去了。

  大概因為今日是新進小主拜見皇后太后的日子,所以各殿都裝飾了一番。寧鳳宮的門口站著兩排太監,各個彎背哈腰的,等著我們進去。云臻往我身邊靠了靠,好像被這陣勢嚇到了。其實我也挺緊張的,這種場面也不過在電視上看到過,拼命告訴自己就當是進了哪家服務周到的大酒店,門邊站了侍者。想想這種類比也不對,只好執著云臻的手拍幾下,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蕭吟見我倆這樣,也靠過來了些,對我們說道:“兩位妹妹無需緊張,平常心態便可。”素芳姑姑也過來應了蕭吟的話:“是啊,小主們可別先自己慌了手腳。”頓了頓,她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小主身上可有什麼打賞的東西?”

  素芳姑姑此話一出,我們幾個都疑惑地看著她,連不屑與我們挨近的陳霖韻也走過來了一步。

  “等下素琴姑姑會折回來領你們進去,照例是要給賞錢的。”素芳姑姑壓低了聲音,“素琴姑姑是這寧鳳宮里管事兒的,這賞錢自然不是幾兩銀子可以算的。”

  “素芳姑姑的意思,蕭吟明白了。”蕭吟真的是個聰明人,素芳姑姑稍加點撥就知道了要怎麼做。她從手上褪下了一只翡翠鐲子,又從袖里拿一塊上等的絲絹包了起來,再對素芳姑姑笑笑。素芳姑姑也對她笑笑,示意這樣就夠了。

  陳霖韻取了自己掛在腰間上的白玉玉佩,素芳姑姑也表示可以。我皺了皺眉,武家並不是什麼達官貴族,恐怕一時之間也拿不出什麼值錢的東西。想著想著,我的手不自覺地摸上了脖頸,突然腦袋里閃過一道光。

  我的脖子上掛著一根珍珠墜子的項鏈——那是離開武家進宮前一晚武夫人給我的。

  猶豫了片刻,我還是取下了項鏈。

  云臻見我們都拿好了東西,不由著急了起來。“武姐姐,蕭姐姐,你們都準備好了,云臻實在想不出能給什麼啊。”云臻上來拉起我和蕭吟的手,急道。

  “云妹妹莫慌,蕭姐姐幫你想想。”蕭吟拿手絹擦了擦云臻的額頭,想了想說道,“你不是有兩顆瑪瑙石麼?昨日還見你拿出來玩著的呀。”

  “嗯,可那是小玩意兒啊。”云臻看著素芳姑姑,“可以嗎?”

  素芳姑姑往寧鳳宮里瞥了一眼,算時間,素琴姑姑去見皇后娘娘也很久了。她點了點頭,云臻便開心地找出了兩顆瑪瑙石把它們放在了荷包里。

  云臻剛裝完瑪瑙石,素琴姑姑便出來了,後邊還跟著一個小太監。

  “這位是祥安,後宮的太監都歸他管。”素琴姑姑這麼介紹道。

  一介紹完,祥安就笑著上前給我們請了安,然後扯開嗓子喊道:“新進小主給皇后娘娘請安——”

  祥安喊過三次後,側過身,素琴姑姑和素芳姑姑站在另一邊也側過身,雙手收攏交疊放在前面,臉上的表情認真嚴肅。

  寧鳳宮雕鳳的金光大門敞開,紅色的地毯一路鋪到正殿門口,然後正殿的大門也慢慢打開了。我抬起頭看去,陽光照在宮殿上,琉璃瓦反射出光輝,那種景象刺痛了我的眼。這不是震撼就可以形容的了,一種說不出的震懾力壓制著我。這樣的情景,電視里的鏡頭又怎麼能夠比得上?

  在一片光芒的盡頭是看不清晰的正殿,隱約可以看到,正中央上方上的鳳椅上坐著一個女人,穿著雍容華服,正斜靠著看著我們。

  那人,便是皇后娘娘。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08:13

第八章 皇后
  很多年後,我每一次經過寧鳳宮都會想起這一刻的感受,就算很少再見寧鳳宮宮門大開,一路的紅毯鋪到正殿,那種沖擊感也是我一輩子都忘不掉的。突然也能夠明白,為什麼古代有這麼多女人拼著命也要爬到這個位子。母儀天下,就意味著你是後宮獨一無二的鳳凰。

  我猶自出神,直到蕭吟從我身邊走開才回過了神。

  只見蕭吟走到素琴姑姑身邊,執起她的手,將包著鐲子的帕子塞到她的手中:“一點小意思,還請姑姑笑納。”

  素琴姑姑點了點頭,收下了。我們三個也跟著把準備好的東西交給了素琴姑姑。

  “小主們,請吧。”祥安對著我們做了一起“請”的手勢,帶頭跨過門檻,朝正殿走去。蕭吟和陳霖韻在前,我與云臻在後,分了兩排跟著走了進去。

  兩旁的宮女依次跪下行禮,問安的聲音一個接著一個,明明是很好聽的少女嗓音,卻聽得我有些煩躁不安起來。

  云臻也有些慌,我注意到她好幾次都想來拉我的手,但還是忌諱著規矩。走在我前面的蕭吟看起來很鎮定,走得非常好看。

  進了大殿我不由地多眨了眨眼睛,裡頭比外面暗了很多,一時不太適應,看不清情況,也不敢多張望,在陳霖韻身邊站定。

  “蕭吟給皇后娘娘請安,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陳霖韻給皇后娘娘請安,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武槿媛給皇后娘娘請安,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云臻給皇后娘娘請安,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我們四個一起下了跪,規矩地伏在地上等皇后娘娘說話。素芳姑姑說過,也就是第一次見皇后和太后才行此大禮,以後除了重大的節日與晉位的冊封,平日的請安一般是不用跪伏在地上的。

  原以為這跪伏不會花太多時間,誰想,那皇后娘娘竟然沒有說話。我的額頭輕輕抵著地面,背脊一陣發麻,膝蓋骨也漸漸痛了起來。穿越至今,倒還沒有跪過這麼長時間。我頭一次從心裡感覺到,做個古代人也不容易,在現代哪裡會有這樣的事情。學校裡面遇到校長要這麼跪嗎?上班也不用天天跑去經理辦公室請安問早吧?這古人就是講究多。若是一個不當心,恐怕就是掉腦袋的事情了。

  想到這個,我忍不住想起了我穿越在武槿媛身上的事情。若是被拆穿了,會不會定什麼欺君之罪?可穿越這種事情,只要我不說,他們沒見過沒聽過,恐怕不會那麼容易相信吧?

  我的腦子裡突然嗡嗡嗡的作響,那夜夢裡的情境又出現在腦海裡,總覺得殿內的人都圍著我嘲笑指責,整個大殿也跟著旋轉起來。我不敢大力咬嘴唇,怕等下被人看出來,只好用右手在交疊的左手背上重重扣了幾下才逼自己冷靜下來。大概是跪了太久,這麼扣幾下也還是揮不去暈眩的感覺,而皇后娘娘似乎還沒有要我們起來的意思。我聽到正上方傳來杯蓋與杯子磨擦聲,其實這聲音非常輕,只是因為這殿裡實在是安靜過了頭,才讓人聽得清楚的。心中不免有些氣惱,這皇后分明是故意整我們,可即使知道,還是要規規矩矩地由著她整。

  又跪了一會兒,我的腿也開始麻了,額上布出了汗珠。終於,我聽到了茶杯放下的聲音,然後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聽起來溫和中透著莊嚴:“嗯,都起來吧。”

  我心裡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腳下有些虛,還是咬牙站住了。餘光看看站我右邊的陳霖韻和左邊的云臻,她們的臉也潮紅著,臉上早已經出了汗。

  雖然起來了,但還是要有站相。我們雙手相疊垂在身前,頭微微低下,準備聽皇后娘娘訓話。

  “幾位妹妹新進的宮,對宮裡的其他嬪妃還不是很認識吧?”皇后娘娘說道,“都是一家人了就不用這麼拘禮了。來,讓本宮給幾位妹妹介紹介紹。”

  皇后雖然這麼說,但我仍不敢輕易抬頭,我知道她說這話並不是真心的,否則之前也不會給我們一個下馬威,讓我們跪這麼久。我的心思是繞了幾個彎,但卻聽到了右邊有首飾晃動的聲音,應該是邊上陳霖韻的耳墜子,看來她是抬頭了。我又偷瞄了左手邊的云臻,她比我還矮一些,我能看到她已經抬頭,此時正不解地拿眼神瞄我,應該是在困惑我為何沒有抬頭。

  “咳嗯。”有人咳嗽了兩聲,又說,“皇后娘娘,怕是這樣沒了規矩。”是素琴姑姑的聲音。

  “無妨。”皇后輕輕笑了幾聲,“規矩是死的,人可是活的。大家進了宮,就都是皇上的人,又何必處處拿什麼規矩壓人呢。你說我這話可對,素琴姑姑?”素琴姑姑沒有再接話,于是又聽皇后道,“怎麼,蕭美人和武美人還不願抬頭?”

  原來蕭吟也沒有抬頭。

  但現在皇后都說這話了,我也就只能抬頭了。

  眼睛已經適應了殿內的光線,四周的一切也都能看得清晰了。兩旁各站著一排宮女,往前是祥安公公,再往上,從中間往兩邊各排了幾把椅子,一共坐著七位女子,想來該是其他的嬪妃。之前聽說前兩年也各選了四個秀女,如今怎麼少了一人?我來不及細想,目光便移到了大殿的正中,皇后正笑瞇瞇看著我們,素琴姑姑站在她的身後。

  皇后長得端莊秀麗,皮膚也白皙。皇后是太后的娘家人,比皇上小一歲。這個在入宮前的馬車上就聽素芳姑姑說過了。而在宮裡住了三日,云臻能聽也能說,告訴了我不少宮裡的事情,也從下人門嘴巴裡聽到些有的沒的。比如,太后單秀英是皇后娘娘單苓的姑母,單苓的父親德親王單政與太后是嫡親嫡親的姐弟。

  皇后正看著我笑,這笑雖然看上去親切,卻讓我有種說不出來的威脅感。然後她又看了看蕭吟,雖然嘴角依舊帶笑,但感覺這笑又不一樣了。

  “你們應該也知道了吧,本宮與皇上是前年正月大婚的,之後連選三年的秀女。今年便剛好是第三年。由于皇上前朝繁忙,所以咱們後宮的嬪妃不算多。這之後的三年,沒有意外,宮裡也就我們幾個姐妹了,本宮真心希望大家能和睦著過日子,別給皇上太后再添煩惱了。”

  “是,謹遵皇后娘娘教誨。”

  應這句話的不只我們四個,還有坐在皇后娘娘兩邊的嬪妃。見此,皇后娘娘笑著點了點頭說著大家明白就好,然後便看著她座位右手邊下的一個青衣宮服女子說道:“這位是毓靈宮的溫依雪溫貴嬪。”

  我們給溫貴嬪請了安,她只是客套著笑笑,看她那副樣子,倒與陳霖韻非常像。皇后接著又介紹了幾人,我也就知道了。坐在皇后左手邊的是毓衾宮的曹寶珍曹芳儀,曹芳儀邊上是柳碩彥柳貴人和姜嵐姜才人,溫貴嬪邊上依次是薛曉筱薛貴人、徐秀兒徐貴人和沈若婉沈才人。

  徐、柳、姜、沈四人是前一年,也就是弘熙八年的秀女,另外三人是弘熙七年進的宮。看來今天沒有來的就是七年進宮的另外一位了。

  除了溫依雪和曹寶珍,其他人看上去都算和氣。

  等我們都見了禮,皇后開口道:“祥安,準備準備,咱們也該動身去詠鳳宮了。”

  “是。”祥安立即上前一步,彎腰伸出手扶起皇后娘娘。按著素芳姑姑教過禮儀,蕭吟和陳霖韻往左邊退去,我和云臻往右邊退去讓出路來。

  皇后從我們身邊過去,再是七位嬪妃,等她們都走完了,我們四人才按著順序跟上。

  我又重新面朝著殿門的方向,陽光在殿內留下了幾處斑駁,又在前面的后妃身後拉出了長長的影子。我閉上眼睛告訴自己,現在開始,只要我踩錯了任何一步,都可能是致命的。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08:13

  詠鳳宮和寧鳳宮又隔了一段距離,要穿過一個花園,再經過長廊。

  路上,皇后和素琴姑姑在低聲說著些什麼,後面的幾位嬪妃也小聲交談著。此時云臻才上來拉過我的手,輕聲道:“嚇壞云臻了,在家裡從來沒有跪過這麼長時間。說起來,姐姐剛才為什麼一直沒有抬頭,皇后娘娘不是說了讓我們抬起頭來了嗎?搞得云臻也以為抬頭不得,又要低下去了呢。”

  我不知道怎麼對她解釋這些,只能對她笑笑,捏了捏她的掌心。

  云臻也沒有多糾纏這個問題,又說:“武姐姐,我原本以為姐姐已經是頂頂好看的了,沒想到那個姜才人那麼漂亮。”

  云臻說的倒真的不錯,姜才人鵝蛋臉,大眼睛,鼻梁很高,膚白氣色也好,真的非常美,素芳姑姑說的美女應該就是她了。走在她邊上的柳貴人個子挺高,又瘦,看起來更拉高了幾分,她的眉目讓我想起了林黛玉。另外一個讓我印象深刻的是溫依雪溫貴嬪,後宮之中除了皇后就數她品級最高,比下面的曹寶珍曹芳儀高了三級。溫貴嬪長得也很好看,眉間有一股英氣,給人很精神的感覺。聽說她育有一位帝姬,所以才會比別的嬪妃品級高出許多。

  我沒有應云臻的話,不緊不慢地跟著隊伍走到了詠鳳宮。

  與寧鳳宮相比,詠鳳宮顯得更為莊重肅穆,也沒有太監和宮女站在門口等我們這麼大的架勢。隨著祥安又幾聲的細嗓子叫,我們隨皇后娘娘走進了詠鳳宮的正殿飲安殿。飲安殿殿內梁枋簡潔,結構構件也十分樸素,但是它天花繁密,雕刻花紋精致,仍是顯露出了皇家氣息。

  殿正中坐著一個婦人,想來就是太后了。太后雖然有了年紀,她的嚴肅感給人的感覺很像電視劇裡的孝莊,但不難看出她年輕的時候是個風華卓越的女子。皇后娘娘單苓與太后生得有幾分像,相反的,我倒是覺得皇上與太后一點都不像。

  光是踏進欽安殿的那一刻我就發覺,她看人的目光比素琴姑姑的更厲害。

  “臣妾給太后請安。”皇后娘娘向前一步跪了下來,我們立即跟著跪了下來。

  “嗯。”太后應了聲,說道,“祥安,還不趕緊扶皇后起來。”

  “是。”祥安應道。

  太后一直等到皇后入了座才叫我們起來。我悄悄活動了下腳踝,幸虧古時候裙子一層一層看上去大,稍微動兩下也不容易看出來。還好太后沒有像皇后那樣,讓我們跪那麼久。不然怕是又要再暈一次了。

  皇后入了座,其他的那幾個嬪妃依次站在了皇后的下方,這殿中間又只剩我們四個人了。

  “都抬起頭來說話吧。”太后出聲道,我們便抬起了頭。太后先看了看云臻,又看了看我,看到蕭吟的時候,我清清楚楚地看見太后的眼眸倏的一緊,似乎不悅了。猜想應該是蕭吟那身黃色衣服的原因。看著神情沒有變化的太后,我的胸腔像是堵了一口氣,怎麼都喘不過來。

  本以為太后見過人也就過了,等著她說幾句也就完事了。誰知她又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就這麼一直盯著我看,周圍的人察覺到了太后的目光也都跟著看向了我。我背後一陣發毛,以為是我衣服或者妝容出了什麼差錯,急得低下了頭,卻聽太后說道,“我看這四人裡面,這武美人生得最最標志。”

  我一聽,慌忙抬起頭來,太后對著我一笑。明明看過去慈善的笑裡,卻透著三分寒。我背脊又是一涼,即使是這暑天,也禁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武美人怎麼還傻站著?”皇后娘娘突然對我說道,“太后剛才誇了你,還不趕緊叩謝?”

  “啊!”我回了神,立即跪下,惶恐道,“槿媛惶恐,承蒙太后稱贊。”

  “槿媛?”太后微微抬了眉,“年紀大了記性有點不太好使。武美人全名武槿媛?素芳是你的教引姑姑吧。”

  “是。”我答道。

  太后點了點頭,終於不再把目光停在我身上,慢悠悠開口道:“既然進了宮,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心理也都應該有個數了。宮裡的日子說無趣是無趣,說有趣也很有趣,就看你們怎麼過怎麼想了。本宮也是過來人,明白跟你們說,自己會調節心氣是最重要的。”

  “後宮要和睦,最重要的就是雨露均沾,別想著霸寵。”太后說到這裡喝了口茶,“本宮也不想別的,年紀大了,就指望著能多有幾位皇子和帝姬,有了孩子,這不就熱鬧起來了嘛!現在就只有溫貴嬪生的溫玉帝姬,你們幾個也該多爭氣才是。”

  “皇上是全天下的君王,他不屬于任何人。”太后不溫不火地緩緩說道,“你可知我們為何要自稱臣妾?那只可說明皇帝是君,我們是臣。自古君臣一道,即使再有感情,臣對君只能有忠誠之心,敬愛之心,卻不能有眷戀。”說著,她的目光又瞟向了那些嬪妃,“既然來了這後宮,有些道理你們還是要明白的。”

  太后在“眷戀”兩字上著了重音,我渾身一震,明白這話是說給我聽的。又見太后最後狠狠看著柳碩彥柳貴人,將柳貴人一張臉瞪著慘白,不知道是何意思。

  “你說是不是呀,武美人。”太后突然又開口叫我。

  “太后娘娘說的是,槿媛謹遵太后娘娘教誨。”我俯下身又是一拜。

  “槿媛槿媛,可真是個好名字呀。”太后摸著手上的扳指,對我似笑非笑,只聽太后又道,“嬋娟嬋媛,記得你說過這媛字並不是美人?我倒覺得,取意美人倒是十分貼合你的。”太后單手支起額頭撐在椅把上,斜看著我,“做皇上的武美人多好呀。”

  “太后娘娘,奴婢以為武美人這個‘嬋媛’是月光呢。”出聲的是一直站在太后身邊的一位嬤嬤。

  “哦?武美人,可是這樣的。”

  我暗暗嘆氣,這兩主僕一說一唱分明就是沖著我來了,要殺雞儆猴。看來我對槿媛這個名字的解釋已經傳到了太后的耳朵裡,只是不知是那日福秀殿上惹的還是在花園裡和皇上的對話被人聽了去。看來這事不說明白恐怕今天是不會輕易過關的了。

  “不,嬋媛這詞很少用在月光上,多指眷戀和牽連。”我思考了一下,說道。

  君王是日,我若自比為月,就是對皇后的大不敬,以後別想有什麼好果子吃了。雖然牽扯上眷戀也不妥,但一步一步來吧。

  果然,就聽到殿內有人冷冷哼了一聲。

  “這些都是書上的解釋,但槿媛的嬋媛,卻不是這麼個意思。”

  “哦?”太后的臉本來已經布上倦意,聽我說這話又來了精神,笑道,“你想說什麼?”

  “太后可否借槿媛紙筆一用?”

  “好。祥安,去,紙筆伺候。”

  “是。”祥安退了下去,很快就布好了書案和紙筆。我得了太后的允許,來到了書案前,拿起毛筆寫了“嬋媛”二字。小時候也被奶奶逼著學了兩年書法,這才叫眼前寫出來的字不至于丟人現眼。

  “嬋媛?”太后看了看我寫的字,說道。

  “正是嬋媛二字。”我與祥安一人拿起一頭,將字展示給太后看,“太后請仔細看看嬋媛二字。媛,指的是槿媛;而媛字並不單用,永遠是緊貼嬋字的。嬋字拆字得女單,表示的是單家兒女。槿媛來這宮中,不求別的,只求能好好伺候太后和皇后娘娘。”

  我低著頭沒有去看太后的表情,心卻跳得越來越快,若不是太后和皇后正好姓單,我就不知道要怎麼來圓一個說法了。

  “這便是你要說的話?”

  “回太后,這才是槿媛名字的真實含義。”

  “哼。”太后先冷哼了一聲,隨即就大笑了起來,“哈哈,好,說得好。武美人果然是才貌雙全,你以後可要好好伺候本宮和皇后娘娘啊。”

  我重重磕頭:“槿媛初入宮,宮裡的許多規矩還要太后和皇后教導。今日頂撞了太后娘娘,還請娘娘見諒。”

  “什麼頂撞不頂撞的,是本宮問了讓你答的。剛入宮,還是要有自己的性格的好啊,”太后閉了閉眼,又睜開,掃了在皇后下面坐著的幾個嬪妃一眼,“要是都是一樣的性格,這後宮可就無趣了。”

  見我愣愣的,太后忍不住笑了出聲,“武美人,本宮告訴你一句話,你可願意聽?”

  “還請太后教導。”

  “在宮中就是一家人,沒有人能跳脫得開去,獨身事外,不是做家人的道理。”

  “謹遵太后的教導。”我收了紙,再跪謝了太后,額上卻不停冒出汗來。

  看來這宮裡果然處處是陷阱,那夜我與素芳姑姑的對話,太后也已經清楚了。

  太后又細細看了我一陣,便讓我起來了。我站起來回到了陳霖韻和云臻的中間,規矩的站好。

  “也就這些了。本宮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了,不想為了你們之間的那些恩恩怨怨操心。皇后打理後宮也辛苦,沒事就別添事了。每個人都好好過日子,說什麼做什麼,自己考量考量清楚。”說完,又對皇后說道:“本宮累了,苓兒,你先帶她們回去分配宮室吧。本宮最近身子欠安,每日的請安也就算了,只要初一和十五過來也就可以了。”

  皇后應了一聲,帶著我們行禮後,就往殿外走去。我依舊是落在最後頭,腳要跨出門檻的時候就聽到背後太后的聲音傳來,不輕不重正好讓我聽得明明白白。

  太后說:“宜嬤嬤,等下派個人去承和宮跟素芳說,這些日子辛苦她了,新晉的嬪妃分了寢宮後那裡也不用多忙乎了,早些回詠鳳宮來,這裡少了她本宮還真是不習慣啊。”

  我感到心臟重重地一抽緊,幾乎連喘氣都忘記了。原來,素芳姑姑是太后身邊的人,原來,從在慶遠老宅開始,我就在太后的掌握之中。太后讓我聽見這些的意思,恐怕是讓我深刻明白這一點,然後記住今天自己說過的話,永遠和單家站在一塊,起碼也是決不和單家作對。

  只是,為何是我?為何會是武槿媛?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08:13

  出了詠鳳宮已經是日上三竿,火辣辣的太陽曬得人說不出的煩躁。許是皇后也怕曬著,腳步比來時快了不少,我們只好在後面緊緊跟著。

  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我一直無法靜下來,倒覺得心跳得比之前還要快了。四個秀女之中,太后為何偏偏盯上了我,還讓素芳姑姑來做了我的教引姑姑?我只想在宮里求了平安,今天卻一直在做人群里的焦點。武槿媛何德何能,竟然如此入了太后的眼?她到底看中了我的什麼?

  許是眾人都存了心事,這一路上都很安靜,不像來的時候還有人交頭接耳,氣氛倒是頗為凝重。

  “哎呦!”

  我被這突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腳步沒收住,撞在了蕭吟身上。好在蕭吟站得穩,沒讓我們兩個都倒到地上去。

  我往前一看,原來是柳碩彥摔倒在地上。幾個宮女急忙過來,七手八腳地將她扶了起來。

  走在最前面的皇后也停住了,轉頭問道:“怎麼了?可是摔疼了?”

  “回皇后,是臣妾一不小心摔倒了,不礙事的。”柳碩彥半靠在一個宮女身上,小聲答著。

  “沒事就好。所以我說呀,心思千萬重不得,一重這腳下的步子就犯虛。大伙看看我們的武美人,心里頭有什麼說什麼,在太后面前進退自如,出了詠鳳宮走得也踏實呀。”皇后說完便笑了起來,也不管後頭的人,轉身又走了。

  我心里一陣叫苦,怎麼又繞回到我頭上來了,今兒個真是犯沖了。再看一眼柳碩彥,發現她正瞅著我,眼睛里浮著一層水汽,仔細看了看,她那眼神與其說是憤恨,不如說是哀怨。想到這我渾身一冷,真是一個林妹妹了。

  柳碩彥不走,我們四人也走不了。本以為會在這長廊里糾纏許久,不想柳碩彥把頭撇了開去,推了身邊的宮女一把,道:“你怎麼扶的,都弄痛我了。”說罷,也不等那宮女出聲,由另一邊的宮女扶著往前走了。

  為了趕上前面的眾人,我們走得有些急,不想在長廊的拐角住見到了駐足在那里的后妃們。我疑惑,便順著她們的目光往長廊對面看去。

  長廊邊上就是一個小湖,岸邊種了不少柳樹,兩岸有木橋相連。此時橋上站了兩個男子,一個我認得出,是皇上,另一位我不曾見過,隔得遠些,容貌也看不清晰,看身板應該也是個翩翩佳公子。

  那邊的兩人也注意到了這邊,我再看,發現妃嬪中有幾個已經在整理衣擺了。皇后帶頭,改了方向朝木橋走去,我們也只好跟上。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后對著皇上行了一禮,又對另一位男子道,“見過北辰王。”

  被稱作北辰王的那人的年紀看起來比皇上還小一些,只是做勢一拱手,輕笑地道了聲,“皇后娘娘”。那聲音聽來很不真切,仿佛縈繞著仙云薄霧,似乎是直跳進人的腦中,容不得半點拒絕。

  我有些不解,王爺見了皇后的禮節僅僅只是如此嗎?但眼下由不得我多想,跟著眾人行禮:“臣妾給皇上請安。見過北辰王。”

  “都起來吧。”皇上說完,問皇后道,“是去給太后請安了嗎?”

  “是,帶著新晉的四位美人去了詠鳳宮。等下回寧鳳宮去分配寢宮。”

  “皇后辛苦了。”皇上點頭應了應,便將視線移到我們這邊來了。

  也許是不想想起園子里的初遇,我本能一般地低下了頭,思量著他什麼時候會把目光從我們這邊移開。突然又是“哎呦”一聲,我回頭去看,就見柳碩彥倚在宮女身上喘氣。

  見我們都看著她,柳碩彥道:“臣妾無意驚駕,只是剛才摔了一下,腳還痛著,才……”

  我瞧著她看皇上的眼神,恍然大悟。這位林妹妹是真的把皇上當成了她一個人的賈寶玉了。難怪太后說到不要“眷戀”皇上時會狠狠瞪著她,也難怪她被太后說的心驚出了詠鳳宮就摔了一跤。

  這樣的女子要在後宮之中生存,即使別人不對付她,她自己就能把自己郁悶死了。我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這樣性子的女子盡量還是少招惹為好。我又看了看其他人,皇后冷冷笑著看著這一切,溫依雪的臉上滿是不屑,曹寶珍和姜嵐乾脆撇開頭不看她,別的幾個根本不管她,拿著帕子擦著額上的汗水。

  云臻附在我耳上低聲說:“痛成這樣,似乎是摔得不輕呢。”

  我看了看云臻,示意她先不要說話。云臻也機靈,閉了嘴乖乖站在一旁。

  皇上見柳碩彥如此卻並沒有上前扶住,只是道:“夏天太陽大,走路自己要當心些。皇后,等下讓太醫給柳貴人看看,別是傷到筋骨了。”

  皇后重重應了一聲“是”,又說,“臣妾先帶各位妹妹回寧鳳宮。”說罷,又帶著眾人行了禮,往之前的長廊走去。

  柳碩彥再深深看了皇上一眼,才轉身跟上。我被那一眼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一時慢了步子,陳霖韻和云臻已經先行走了,落了我和蕭吟在最後頭。

  “武妹妹發什麼愣呢,該走了。”蕭吟拉過我的手,低聲道。

  我“恩”了一聲正欲走,卻見蕭吟沖皇上和北辰王笑了一笑才跟著上來。果然,就如素芳姑姑所說的,蕭吟企圖心明顯。

  我們才走了沒幾步,就聽到後面的交談。說話之人沒有壓低聲音,似乎並不在乎被我們聽見。

  聲音是北辰王的,只聽他道:“你的後宮恐怕是安穩不得了。光是落在最後那兩個,就足夠起一陣波瀾的了。”

  我強迫自己裝出一副沒有聽到的樣子,一步一步走得謹慎。卻明白蕭吟也的的確確聽見了,她握著我的手松了一松,雖然並沒有放開。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08:13

到了寧鳳宮宮門口的時候,祥安低了嗓子問著皇後娘娘準備什麼時候用午膳。皇後娘娘眯了眯眼楮,拿起絹子擋著嘴輕輕打了一個呵欠後,說道︰“就照著平時的時間準備著吧。”末了,她頓了頓,回身掃了一眼跟在後面的我們,又叫住了準備退下的祥安,“等等,今兒個是新進小主正式入宮的日子,以後這皇家後院又熱鬧些了。咱們後宮姐妹雖然不多,但去年也沒有聚齊過幾次,難得今天大伙兒都到了,就都留在寧鳳宮用午膳吧。”

    我一听,心里暗嘆不妙。本以為等皇後娘娘分完了宮室,這一天也就算完了,而現在又要留在寧鳳宮用午膳,今天上午已經讓我十足不安了,等會兒皇後會不會繼續刁難,也是件說不準的事情。心里想歸想,但還是跟著眾人謝了皇後。

    皇後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我細細觀察眾人的表情,看得出,絕大多數人都不太情願留下來吃這頓飯,也只有溫依雪和曹寶珍顯得比較平淡。

    不經意間,我看到了素芳姑姑,她正認真地看著我。我的耳邊頓時一陣嗡嗡的響聲,太後對那個宜嬤嬤說的話就像無數蒼蠅擾得我更加心煩起來。

    “武姐姐,你怎麼又發呆了?”

    恍惚間,雲臻拉過我一齊跨過了門檻,並趁機小聲地對我說。我沖她笑笑,這麼多事情只一個上午就如潮水一般蜂擁而來,我自己都消化不了,更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了。而有些事情別說現在的場合不允許\,就算回了承和宮,我也是無論如何不會說給別人听的。

    比如素芳姑姑的事情,說錯了,便是自找麻煩的事情了。

    雲臻見我笑了好像也就放心了,而我突然意識到蕭吟拉著我的手,已經松開了。

    “小明子,”皇後娘娘坐回了上方,喚出了寧鳳宮的一名小太監,“去請方太醫來寧鳳宮一趟,給柳貴人瞧一瞧有沒有傷著筋骨。”

    好像皇後娘娘這一說大家才又想起剛才摔了一跤的柳碩彥,紛紛把目光對準了她。只見柳碩彥臉色難看,眼楮里仍舊霧蒙蒙的一片,哀怨得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虧欠了她似的。

    “是。”小明子細聲細氣地應道後,隨即沒了蹤影,走路快得讓人難以置信。

    “好了,這會兒空著也是空著,等方太醫來之前本宮先來分配下四位美人的宮室吧。柳貴人若是痛得不行,也只能先閉上眼楮歇歇忍一會兒了。”皇後看了柳碩彥蹙眉的樣子,忍不住冷哼了一聲,說話的語氣也冷漠了三分。

    柳碩彥听了這話,拿起絹子擦掉了眼里久久沒有滾落的淚\,不去看皇後,卻狠狠地瞪向了我。我一愣,也明白太後明著說我暗著諷她的那番話已經讓我將柳碩彥給得罪了。不過我實在想不明白這個柳貴人都在思量著些什麼,于是只能把目光撇開,任由她瞪,而我不去看她。

    “雲臻這丫頭生得小巧玲瓏,看上去就討喜。”皇後看了看柳碩彥,再順著她的目光沖我一笑,卻是向姜嵐問道,“延翎宮如今只有姜才人一人住著吧?”

    “回皇後娘娘的話,延翎宮只有姜嵐一人住著。”姜嵐長得確實美貌,說起話來也是溫溫和和的,很是一副知書達理的樣子。

    “本宮把雲臻安排去你那里住著如何?”

    “姜嵐會好好照顧雲臻妹妹的。”

    皇後微微一笑,頗是滿意姜嵐與她說的話。再看了看陳霖韻,皇後側過臉對溫依雪說道︰“我看這陳美人與溫貴嬪眉宇之間有股神氣特別相似,就由溫貴嬪替本宮照顧陳美人如何?”

    “依雪自然樂意替皇後娘娘分擔,”溫依雪說著斜瞥了旁邊的徐秀兒一眼,“不知道徐貴人怎麼想?”

    “啊。”徐秀兒的品級比溫依雪低,本來不用說什麼,況且這皇後分宮室問問也只是擺\擺\樣子,又有誰會說不同意呢。溫依雪這麼說話,分明是想難為難為徐秀兒。只見她臉因緊張而微微潮紅,急道,“秀兒怎麼會不願意呢!”

    我看了看,溫依雪這人的氣勢倒是凌厲,而徐秀兒怎麼看也只像一個老實人。

    “徐貴人不必緊張,溫貴嬪不過是與貴人開個小玩笑呢。”皇後看著徐秀兒笑了笑,雖然像是寬慰,但我卻覺得皇後看徐秀兒的眼神里流露著很明顯的不屑。

    “蕭吟麼,”皇後想著想著又打了一個呵欠,然後啐道,“這什麼鬼天氣,直叫人想睡覺。蕭美人——”皇後的視線最後還是落在了姜嵐的身上,“姜才人再辛苦一點,本宮把蕭美人也交給你了。你一人在那延翎宮住了一年也怪冷清的,如今來了新的姐妹,也該讓你那里熱鬧熱鬧了。”

    “姜嵐謝過皇後娘娘美意。”姜嵐起來欠了個身,在皇後示意後才坐了回去。

    “最後剩下的就是——”皇後說話的速度放慢,兩眼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心里一寒,還沒有分配宮室就只剩下我了,听皇後這口氣,下面的話應該不會讓人舒服到哪里去。

    皇後雙手按了按太陽穴,從一旁的素琴姑姑手中接過一個小瓶子,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好像讓為了讓自己清醒一下,然後道,“武美人,你說本宮該把你安排在哪個宮里呢?”

    我站起來走到殿中,對著皇後欠了個身︰“槿媛愚鈍,一切還听皇後娘娘安排。”

    “哎?你哪里愚鈍?剛才太後不是還夸了你才貌雙全麼。”皇後笑著,慢悠悠說,“武美人你就不用謙虛了。說起來,倒也只有你的宮室問題,皇上關心過。”

    皇後的話說得像在扯一件家常小事,我心里卻咯 一下,不用說,我注定要成為馬蜂窩了。皇後沒有叫起,我只能保持著欠身的姿勢,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感覺所有人都在瞪著我,那些目光讓我的後背都燒了起來。深宮出怨婦,皇後是想將所有的矛盾都集中在我身上?

    “槿媛何德何能。”我緩緩說道。

    “起來吧,這樣你不累我看著還累呢。也就是前天晚上吧,皇上來我寧鳳宮,閑來無事便聊起了今年選秀的事情。皇上還特意囑我要給你安排個好宮室。”

    皇後娘娘並不願意打住著個話題,我不能插嘴,只是照她說的起了身。

    皇後又接著說下去︰“皇上一直都忙于前朝政事,鮮少來過問後宮的事情,像安排宮室這點小事他來囑咐還是第一次,看來我們的武美人將來的日子一定……”

    皇後沒有把話說完,只是留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這一個笑,讓我渾身蒙出了一層汗,濕了整一片衣衫。雲臻皺著眉頭看著我,滿眼的擔憂。蕭吟看我的目光也說不上來怎麼樣,但感覺就像是變了味兒。陳霖韻向來沒給過我好臉色,這會兒听皇後娘娘這麼一說,更是不看我一眼了。

    那上面依次坐著的嬪妃,個個表情不一。

    “延清宮離月暢園挺近的,听幾個奴才說起過武美人與雲美人在承和宮的時候有去逛過,也罷,武美人就去延清宮吧。”

    原來,那個讓我遇見皇上的園子叫做月暢園。

    皇後見我不說話,又笑了一記,目光一凜,尋到了小臉緊皺還輕輕發著病吟聲的柳碩彥,“柳貴人在延清宮住了一年,可要好好照顧我們的武美人啊。”

    “是,皇後娘娘。”柳碩彥有氣無力地應道,卻仍在閉目以前瞪了我一眼。

    我頭皮發麻,乖乖坐回到位子上。

    後宮里本來就沒有不透風的牆,皇後既然知道我和雲臻去過月暢園,那我見過皇上一事她也應該是清楚的了。其他的嬪妃,像溫依雪這樣進宮久位子又高的肯定也是知道的。恐怕那日我對皇上說了什麼也都被這些人的眼線給記了下來一一回報。

    只是皇後說皇上關心過我的宮室這一點,我卻無法全信。也許\只是她的一個說辭,為的也就是在新來的四人之中制造一個焦點,為了爭寵,不用她們動手,四個新人就足以攪得一塌糊涂\。

    而此時我也已經無力去再深想什麼事情。只是深深地感覺到一種無力感,後宮,真真是可怕的地方,尤其是對一個像我這樣低位的可以任人揉搓的美人來說。

    我掃了一眼坐在著宮妃們,多數都是低位的。除了我們今年的四個美人,還有姜嵐和沈若婉兩個才人,一律都是從六品。再往上就是徐秀兒、柳碩彥和薛曉筱三個正六品的貴人,之後是從四品的曹寶珍曹芳儀。能夠稱為主子,掌一宮之事的只有正三品的溫依雪溫貴嬪。

    我多少有些疑惑,很多人都還是停在剛進宮時的封號上,一級都沒有晉過,不知是何原由了。

    如今分了宮室,毓靈宮里的徐秀兒看起來老實,可畢竟是有個主位溫依雪,陳霖韻又是那樣的脾氣,住進去日子恐怕不會太舒服。毓衾宮沒有主位,曹寶珍、薛曉筱和沈若婉都只能住偏殿。延翎宮里姜嵐、雲臻和蕭吟三個都是同級,雲臻天真,另外兩個大約是誰都不肯讓對方佔了便宜去的。

    至于我住的延清宮,我又看了閉著眼楮細細喘氣的柳碩彥一眼,這樣一個柔弱美人,真不知道要怎麼去相處呀。同住一個宮里,抬頭不見低頭見,也不能不理會。若她真把皇上當成了寶哥哥,听了皇後的那些話,現在在心里許是已經剮了我不知道幾刀了。

    接下去的日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吧。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08:13

皇後娘娘分完了宮室,稍稍挪了挪身,低頭與溫依雪低語了幾句。時間越來越接近正午,空氣開始悶熱起來了,這讓我感覺時間過得更加緩慢。

    我又看了看周圍的幾個嬪妃,似乎都眼巴巴地看著門口。

    “方太醫到——”

    門口傳來了小明子的聲音,所有人的注視都集中到了隨著小明子進來的男子身上。他看上去大約二十五歲的樣子,身材勻稱,穿一件藏青色的官服,黑色頭發用發帶束在腦後,相貌算得上英俊,皮膚被太陽曬得有點黑,看上去有很好的教養。

    他的眼珠子顏色很深,深得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而我突然詫異地發現,他正看著我。

    見我察覺到了,他也沒什麼反應,只是平靜地把目光收了回去,穩穩走上前,向皇後娘娘拜道︰“臣方和珞見過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麼熱的天要方太醫趕來寧鳳宮,辛苦了。”皇後抬了抬手,示意方和珞起身。

    “不敢。”方和珞只簡單地說了兩個字。

    “小明子,帶柳貴人去偏廳躺會兒,讓方太醫給好好瞧瞧。”皇後又支了支手,看小明子領著柳碩彥與她的貼身宮女去了偏廳後,對方和珞說道,“方太醫還沒有見過新進的美人吧?可須本宮引見?”

    方和珞微微動了動嘴角,似笑非笑︰“剛剛都看見了。”

    “哼。方太醫眼楮倒是靈光。”皇後娘娘抿嘴一笑,眼楮一眯,道,“後宮新添四位美人,以後可要辛苦方太醫照顧了。”

    “這是臣的責任。”方和珞一拱手,說道,“臣先給柳貴人看病了。”

    “去吧。”皇後揮揮手,方和珞也就去了偏廳。

    待方和珞去給那柳碩彥看病,皇後娘娘閉目養起了神,殿里便安靜了下來。我坐在椅子上漸漸安心起來,暫時可以長舒一口氣了。

    我看了眼對面的雲臻,瞧她似乎是頗為無趣地絞著手帕,到後來干脆用帕子折起了老鼠,我心里好笑卻又不能笑,只好忍著。又見殿上另一人也一臉好奇地看著雲臻,正是薛曉筱。她盯著雲臻看了許\久,最後也拿出帕子折了起來。

    再過了一會,方和珞才從偏廳走出來,對著皇後行禮︰“臣診完了。”

   “柳貴人如何?”皇後娘娘輕輕按了按額頭,問道方和珞。

    “回皇後娘娘,”方和珞答道,“柳貴人扭到了筋骨,臣給她開些活血止痛的藥品,好好休息三月便無事了。柳貴人體弱,氣不足,臣又輔以補氣養身的藥材,以調理身子。”

    “補氣養身?”皇後听了此話斜眯了從偏廳出來的柳碩彥一眼,“這補氣的藥品補得了身子,哪里補得了心?”

    我抬頭看了柳碩彥一眼,皇後的話顯然是故意說給她听的。她一听,又立即紅了眼楮,跟著眼淚\就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

    “哼。”皇後娘娘皺了眉,搖了搖頭,說道,“罷了罷了,柳貴人早些回去休息吧。本宮今日特別困,想休息了,這頓姐妹飯咱們留著下次再吃吧。”

    幾位嬪妃听了這話,面上都有些喜色,可還是不緊不慢地站起來,行禮應道︰“是。”

    我隨著眾嬪妃一起欠身,心里想著這一日總算是過得差不多了,能不在皇後這里用午膳實在是天大的恩賜了。皇後所說的下次,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了。

    方和珞是第一個離開的,走時又看了我一眼。我疑惑不解,卻也只能把這份疑惑壓下。之後溫依雪帶頭,按著品級一個一個出了主殿,我們四個慢慢跟上。

    出了詠鳳宮,我們按著來路經由月暢園回承和宮,其他的嬪妃自己回自己的寢宮,與我們都不順路。

    雲臻過來拉住我的手,道︰“可悶壞我了。一直坐著,不說話又不能打瞌睡。”

    我搖了搖她的手︰“不是還可以折老鼠嘛。”

   “姐姐看見了?”雲臻吐了吐舌頭,“我那是實在沒意思死了。”

   “那個老鼠借我看看可好?”

    “姐姐喜歡就給你好了。”雲臻說完,掏出帕子老鼠塞到我手里。

    我想想沒推,收下了。蕭吟走在我們邊上,一言不發。我看她那樣,又想起了橋上北辰王的話,心里不免又是一沉。

    我們四人回了承和宮,陳霖韻借口不餓先回了房間,我被一上午的事情折騰得夠嗆,已沒有什麼心情吃飯了。雲臻倒是一臉憂心地看著我,蕭吟低聲對她說了幾句,她才肯放我一個人回房間去了。

    回了房間洗了把臉人才算清醒了些,身上的衣服早已經滲出了汗,沒有叫碧兒進來幫忙,我也就自己換下了。剛換完,碧兒便敲門進來了,手里還端著一碗綠豆湯。

    “小姐,”碧兒看著我,“稍微喝點綠豆湯吧,雲美人很擔心您啊。”

    “是嗎?”我拿起調羹攪了攪綠豆湯,看著有些混沌的湯水,忽然覺得這後宮的是非就同這碗湯一樣,讓人看不清道不明,有多少湯水多少細末子,只有喝的人自己才知道。我放下調羹,道,“碧兒,我實在沒有胃口。”

    “小姐,好歹吃一點吧。”碧兒勸道。

    我搖了搖頭,推開了碗。看了看住的屋子,東西不多也不算很少,今日起便要收拾收拾,然後三天之後搬到延清宮去。想起延清宮,腦海里就浮現出那位柳碩彥柳貴人,忍不住又頭疼起來。

    “碧兒,雲美人與蕭美人去哪里了?”

    “雲美人被薛貴人叫到毓衾宮去了。”碧兒想了想答道,“蕭美人倒不知道做什麼去了,好像是回了房沒再出來過。”

    “嗯。碧兒,我想睡一會兒,你也下去休息吧。”

    “那好吧,碧兒把綠豆湯給小姐留著,若是餓了便起來吃?”

    “好。”我見碧兒這樣說,也只能點頭應道。

    躺在床上,我什麼都不去想。一時間,周遭的事物都變得虛幻起來。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人在搖我。

    “做什麼?”我模模糊糊地睜開眼,好像見著的是碧兒。

    “小姐小姐,不好了!”

    我身子還酸痛著,腦子卻先清醒了過來,果真是碧兒在搖我的身子。

    “什麼事?”我稍稍動了動,碧兒就扶我起來了,“今天又是誰不好了?”

    “小姐,你趕緊起來看看,陳美人那里出事了。素芳姑姑要我過來叫您。”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08:14

素芳姑姑怎麼還在承和宮?

    我一愣,人是完全清醒過來了。不是太後要那個宜嬤嬤傳話給素芳姑姑,要她早些回詠鳳宮麼,怎麼這會兒陳美人出事她還在呢。

    “碧兒,咱們趕緊出去看看。”

    說完我便下了床,急急穿了衣服,便領著碧兒往陳霖韻的房間走去。

    還沒走到那里我就已經感受了嚴肅的氣氛。遠遠就見陳霖韻的房門開著,正一臉生氣地坐在房內,一手重重按在桌子上。芳兒本就膽小,見陳霖韻氣成了這樣,縮著身子在後面也不敢亂動什麼。素芳姑姑立在房門門口,門前跪著一排宮女和太監。

    再走近一看,蕭吟也坐在陳霖韻房里,一臉思索樣子。倒是沒看見雲臻,可能是還在毓衾宮薛曉筱那里沒回來。

    我走了過去,素芳姑姑見我便行了禮,道︰“武美人吉祥。”

    “嗯。”我點了點頭,問道,“陳美人這里出了什麼事情,怎麼氣成這樣?”

    素芳姑姑搖了搖頭,轉身對怒斥跪著的宮女和太監道︰“還不快說,到底是哪個這麼大膽,趁這幾日偷了陳美人的玉玲石!”

    原來是陳霖韻丟了東西。我進到屋內,陳霖韻並我理我,一旁的芳兒急急行了個禮。

    “陳妹妹可好好找過了?”蕭吟向陳霖韻問道。

    “蕭美人沒瞧見?”陳霖韻睨了蕭吟一眼,能回答她的問題,已經算不錯了,“我這里的東西一件一件打了包,又一件一件拆開找。我與芳兒找了一遍,素芳姑姑帶人找了一遍,難不成我的玉玲石還會長了翅膀自己飛了?”

    “陳妹妹莫要急,我的意思不過是怕著急了漏找了什麼地方。”

    “哼。”陳霖韻冷冷應了一聲,“蕭美人大可自己帶著丫頭也找一遍。”

    蕭吟的表情僵了僵,也不再說話了。

    陳霖韻起了身,朝門邊走來。素芳姑姑見狀立即回身跪下,蕭吟也跟了出來。只看陳霖韻秀眉緊蹙地問道跪在最前面的兩人,“這三日來,我的屋子都是由你們兩人打掃的吧?”

    “陳美人,懷夢和芷杏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膽,也沒有膽子偷拿陳美人的玉玲石,還請陳美人明察。”兩個宮女被氣勢洶洶的陳霖韻嚇得不輕,抖著聲音說道,又連連磕著頭,踫著這水泥地上咚咚直響。

    “哼哼。”陳霖韻冷笑兩聲,問起了素芳姑姑,“素芳姑姑,這後宮里可有什麼規矩是用來對付這些手腳不干淨嘴巴又不老實的奴才的?”

    一听陳霖韻要懲治奴才來問話,我心里一驚,想到這可不是什麼小事了。咱們四人來承和宮不過三天,卻已經大大小小情況一堆了。如果今天再來個逼供,不曉得多少人看熱鬧看得高興呢。陳霖韻在氣頭上,不問出個結果肯定不罷休,萬一出了人命,之後的麻煩恐怕就是一籮筐了。早上太後和皇後剛訓過話,下午就鬧出這樣的事情……承和宮再出什麼狀況,我也不會有舒坦日子過。

    “陳美人先不要氣,氣壞了身子反倒是不值得。”我上前道,“能不能告訴槿媛,陳美人的玉玲石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寶貝?”

   陳霖韻看了看,不說話了。蕭吟本來是想說什麼的,看見了陳霖韻那副臉色,動了動嘴,終于還是沒說什麼。

    “陳美人,”素芳姑姑開了口,“都怪素芳教導無妨,還管不住這十幾個宮女太監,真是枉稱姑姑。陳美人若是要打要罰,素芳都毫無怨言。”

    “素芳姑姑,也不是我陳霖韻做人小氣,這一小塊玉石我也可以不放在眼里,”陳霖韻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不甘願地說道,“只不過現在還在承和宮就有人能偷掉我的玉玲石,這種人若是跟我去了毓靈宮,哪天說不定就拿去的是我的命,那又讓我怎麼安心的下來?”

    陳霖韻這番話說得明白,若再听不明白,那就是笨了。

    “那容易,”我笑道,“陳美人不知道有沒有見過我那里的兩個宮女?雖然人生的小但都很勤快,人也還算機靈。若還能入得了陳美人的眼,不如讓她們兩個和還夢與芷杏調換調換如何?這樣可安心了?”

    “嗯。”陳霖韻看了看我,見我不是取笑也不是譏諷,才點頭道,“這樣最好。”說完就回了房間里面,一進去就讓芳兒將門帶上,把我們一群人擋在了門口。

    蕭吟看著她搖了搖頭,帶著她的丫鬟靈兒與我們說了一聲也就回房收拾東西了。

    素芳姑姑見陳美人回了房,蕭吟也走了,便對我歉意地笑笑,說︰“這可委屈武美人了。”我搖了搖頭準備回房,誰想素芳姑姑又說道,“素芳送武美人回房。”

    我一愣,隨即問道︰“這麼人怎麼辦?一直跪著?”

    “雖然免得了刑法,可還是要施以懲戒。”素芳說道,“罰跪已經算是薄懲了。”

    “這……”我想起了那一日見芳兒站在這里的情景,這跪著可比站著還累,跪一下午膝蓋\都能跪出瘀青來。可憐這些宮女太監一天還有很多活計要干,于是我便說道,“素芳姑姑放他們一馬如何?這大夏天的,我想剛才大家都已經跪了很久了吧?”

    “還不趕緊謝謝武美人!”素芳姑姑高興做個順水人情。

    底下跪著的幾個趕緊磕頭謝恩。我擺\了擺\手,讓他們散了。別的人趕忙走了,只有還夢和芷杏還站著沒動。

    “你們兩個以後就跟著我了。先都下去洗把臉,把眼淚\什麼的擦擦干淨,等下來我房里。”

    那兩個丫頭听我這麼說,也就行禮下去了。

    我轉頭又對素芳姑姑道︰“素芳姑姑也去忙吧,不必送我了。”說實話,我現在有點害怕與素芳姑姑獨處。

    “武美人在怕?”素芳姑姑躬身看上去十分恭維,但她一針見血指出了我的心虛,讓我不寒而栗。

    “素芳姑姑,你是在詠鳳宮當差的姑姑,自然是一心為太後著想的。太後若想知道我的真心,請你回她說今日在詠鳳宮我所說的都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怎麼的,竟把心里想的話直接就說了出來,說完之後就開始懊惱起來,這一些,原本都是不應該說的。

    素芳姑姑沒有起身,慢悠悠說道︰“武美人怎麼知道我不是真的想再尋個好主子?”

   “太後娘娘是這宮里最好的主子了。”說完,我又看了她一眼,“而我也經不起素芳姑姑一而再的試探。”

    素芳姑姑听了這話沒有生氣,只是微微笑著。最後她輕聲笑道︰“像,實在是像。素芳進宮二十幾年,宮里人的嘴巴說緊很緊,說松也松,能知道的事情多得去了。雖然沒經歷過太後剛入宮的那段時日,但也听說了一些。武美人你不知,你與那些老宮人記憶里的三十幾年前的太後,實在是太像了。”

    這句話,如同一捅冰水一般,頓時澆得我呆若木雞。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08:14

陳霖韻的玉玲石事件解決了以後,素芳姑姑也就沒在承和宮露面了。這兩天的日子算是過得平靜的了,我們幾個都說在房里整理行李,不過彼此都心知肚明這不過是借口罷了。陳霖韻本就不喜歡同我們往來,我與蕭吟的關系在去過詠鳳宮和寧鳳宮後,就變得微妙起來了。

    “碧兒,這幾日雲美人都在忙什麼?”我放下手里的書卷,揉了揉太陽穴,想到這兩天都很少看見雲臻,整行李這事其實頂多也就花上小半天的工夫,以她的性格又怎麼可能一個人在房間里悶著呢。

    “嗯?”碧兒放下了手里的刺繡,看著我眨巴眨巴眼楮,道,“雲美人這幾天總被召去毓衾宮,好像那薛貴人很喜歡雲美人。”

    “薛貴人?”我一听不由皺起眉頭,就是那日在寧鳳宮學雲臻折手帕老鼠的那個薛曉筱。雖然她也生得小巧玲瓏,看上去十分活潑可愛,但是畢竟沒有接觸過,我也說不上來她是真單純還是別的什麼。雲臻這人又想法簡單,不善識辨人的真假面目,現在這麼頻頻的相處,不知道會不會又是後宮里的什麼陷阱。

    我尋思了一會兒,也沒了看書的念頭。明天一早,我們幾個就要搬入不同的宮室,雖然幾個宮相隔不遠,但也只能自求平安了。

    “小主。”

    門口有人輕輕敲了敲門,听聲音是芷杏。

    我看了碧兒一眼,她便起身打開了門︰“什麼事?”

    “是小沈子有事想見小主。”

   我一愣,小沈子找我要做什麼。

    碧兒過來附我耳邊道︰“我大約知道。之前他就來找過我,說想跟著小姐去延清宮,現在大概也是來說這事的。”

    “讓他進來吧。”

    小沈子進了屋子就跪下磕了個頭︰“奴才給武美人請安,武美人吉祥。”

    “什麼事?”

    “奴才就想跟著小主去延清宮伺候著。”小沈子說完又是一磕頭,“上次奴才和碧兒姑娘說了,但她也沒告訴我小主答不答應,眼看著明天就要搬了,奴才一時心急,就自個來求小主了。”

    我眯著眼楮看著他,眼前浮現了小沈子抱著被陳霖韻扔出來的珍珠粉和茯苓糖給素芳姑姑回話的那一幕,不免猜測他是不是也是太後那里的人。

    “為什麼想跟著我?”

    “小主也知道,小沈子我就是好熱鬧,話多。這承和宮之後的三年都不會有秀女住進來,要是不跟著四位小主走,那就只能悶死在這里了。陳美人的性格,奴才自問伺候不來,也不想去溫貴嬪宮里做事;蕭美人和雲美人都是好主子,只是延翎宮的姜才人,她去年選秀進宮住在承和宮的時候就是奴才伺候的,恐怕是奴才犯了她的沖,她一點也不喜歡奴才,那奴才也不去她面前轉悠以免她心煩。武美人,你待下人好,不然也不會收了芷杏和懷夢,柳貴人雖然不好伺候,但待下人也還客氣。”說到這里,小沈子重重磕了三個頭,“我的小主呀,您看我都說到這份上了,句句都大不敬要掉腦袋的話呀,您就算是可憐可憐我,帶我過去吧。”

    我瞅著他,揣測他話里幾句是真幾句是假,不過被他磕頭磕得有些不舒服,一時也想不清楚。只好道︰“敢情我這里是挑了再挑,最後的一條路了呀。”

    “小主,奴才這不是總要給您說出個理吧……”

    “我還怕你這張嘴以後東說西說給我找麻煩呢。”

    許\是听出我口氣松了,這個鬼靈精笑了︰“哪敢呀,奴才一定好好伺候武美人。”

    我點頭表示應了,揮手讓他出去,心里重重嘆了一口氣。若小沈子不是太後或別的後妃的人,他跟著也就跟著了,若是誰的人,我不讓他跟,她們也會派別的人來,也許\會給自己招來大麻煩。也就只能先這樣,走一步算一步。

    當夜不知為何特別累,第二日醒也比平時晚了些,叫碧兒進來幫忙換好衣服打點完,便急忙往主廳走。

    小沈子候在主廳門口,見我來了就先行了禮,道︰“蕭美人和陳美人都已經走了,雲美人正在里頭等您呢。”

    果然,雲臻已經迎了出來,眼楮紅紅的似乎是剛哭過。

    我拉著她的手,問︰“怎麼了?”

    “以後就不跟武姐姐住一個宮了,雲臻難過呢。”

    “傻妹妹,以後妹妹和蕭姐姐住在延翎宮,我住在延清宮,並排的兩個宮沒隔著多少路,妹妹隨時可以來找我,我也會常去看你。”我拍著雲臻的背,輕聲安慰著。

    過了一會,雲臻才好一些,又與我扯了幾句,才讓喜兒帶上人走了。我進主廳坐下喝了碗茶,小沈子已經帶人在廳里一排站開了。

    “小主,再挑一個吧。”

    按規矩,新入宮的美人除了一個姑姑和一個從宮外帶來的家生丫鬟外,還有兩個宮女和兩個太監伺候。我已經定了懷夢、芷杏和小沈子,還需要再選一個。

    我一個個看過去,有幾個很面熟,經常和小沈子在一起聊天的,有幾個倒是極為眼生。掃了一遍之後我又看向了第二個。那人我見過一次,有一回我沒認清楚路,走到了小廚房那里,就見他一個人在搬柴火,看見我就行個禮,然後又去干活了。

    我細細打量起來,他長得挺干淨的,個子不高看起來挺瘦弱,眼楮卻極為有神。見我正瞧著他,急忙低下了頭。

    小沈子也機靈,過來跟我道︰“那個是小福子,平日里就在廚房那里干活,不太到前面來。”

    我笑了笑︰“那就他吧。”

    小福子听我選了他,臉上有些驚愕,但很快便鎮靜下來,面無表情地說︰“謝小主。”聲音听不出悲喜。

    定了人之後,碧兒就指揮著五個人拿好東西,一路朝延清宮走去。

    延清宮在月暢園的正北方,與雲臻和蕭吟所在的延翎宮是挨著的。我剛踏進延清宮就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

    剛進宮就是一片碧綠的湖,不算大也不小。沿著湖上的曲折廊橋走進去,先到延清宮的主殿,也不是一般的宮殿造型,而是一座樓閣,叫“浮星閣”。再往東西兩邊看去,嬪妃們住的宮室也都造型別致。

    整片景色之中,樹映水,水照閣,讓我真真贊嘆設計者的別出心裁。

    小沈子、小福子拿著我的行李,懷夢和芷杏在後跟著,碧兒扶著我走在最前面。到了浮星閣卻沒見到柳碩彥。照理說,她雖然不是主位,但還是應該在浮星閣等著我請安的。

    浮星閣里只有素娥姑姑侯著。

    “素娥姑姑。”我一見素娥姑姑,心里涌出一陣激動,忙走上前叫道。

    “武美人吉祥。”素娥姑姑對我親切一笑,伏了身行了禮。

    “姑姑快請起。”我伸手扶起了素娥姑姑,真心道,“有姑姑在,槿媛也就放心不少了。”

    “小主客氣。”素娥姑姑看了看我,說道,“一段時日不見,我看小主眉宇間已經有了一股毅氣,也算是成長了。”

    我看著素娥姑姑,想來這些天發生的這些事情,她也一定听說了不少。

   “素娥姑姑,怎麼不見那柳貴人?”我問道。

    “柳貴人傷了腳,不便出行,也就不等你來請安了。”素芳姑姑看了看跟在我後面的幾個下人,繼續說道,“小主的宮室在延清宮西南的瓊薈樓,素娥這就領小主過去。”

    “也好,那就先去吧。”我想了想,柳碩彥既然不在,我也不用干等著,還是先將宮室整頓好,等下再找個合適的時間去她那里請安吧。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08:14

瓊薈樓的正北邊正中是主廳,左右分別連著我的臥房和書房。西邊是小沈子和小福子的房間,旁邊一間是雜物室,東邊兩間分別是給宮女和姑姑住的。

    院子中間布置得簡單,倒是東北角和西北角各有一道月亮門,通到主廳後頭一牆之隔的小花園里去,從小花園有扇門可以出到瓊薈樓的外面去,不過平日里都是鎖著的。西南角有一扇木門,听說連著小廚房。

    我讓小沈子與小福子把行李放在主廳,叫他們四個先去收拾自個的屋子。碧兒和素娥姑姑一起,把我的東西整好。

    臥室比我原先想得大些,一張拔步床靠牆放著,床位後頭的一塊地方被屏風擋著看不見,我猜想應該是放著沐浴用的木桶。房間里還有一套圓桌椅,一個大衣櫃和一張梳妝台,整個空間並不覺得擁擠。

    “碧兒睡哪里?”在慶遠的時候,我睡里間碧兒睡外間,承和宮里碧兒也就住在我隔壁屋里。見這三間房間只有一張床,我不由疑惑問道。

    素娥姑姑先是一愣,然後笑了起來︰“平日里在書房給碧兒搭個床也不打緊,但皇上若在這過夜……”

    我一听也明白過來,不免有點懊惱,也覺得臉微微燙起來,只好道︰“那碧兒就和素娥姑姑一屋住吧。”

    這時小沈子四人也整好了屋子過來,正好解我了的窘迫,急忙走回主廳坐下,叫他們四個過來說話。

    “搬宮之後的訓話雖然是歷來的形式,說的也無非是那麼幾樣,但听過後還是要好好記在心里的。”我看了一眼微微頷首規矩站著的四人,“小沈子是自願跟著我的,芷杏和懷夢,你們是我跟陳美人換來的,願不願意在我這里做?”

    兩個小姑娘听了這話就跪下了,芷杏先說道︰“小主,奴婢們願意。那日若不是小主幫著說情,奴婢們也許\早就沒命了。”懷夢也不住說︰“一定好好伺候小主。”

    我點頭示意她們起來,又看向小福子︰“你呢?”

    “奴才願意。”小福子的聲音依舊听不出情緒,垂眉順目。

    “你們都願意在我這里做事,我也就當你們是自己人了。平日做得好了有賞,做得不好肯定也是要罰的,這一點每個宮里都是一樣的。做什麼說什麼都要掂量清楚,別給自己惹麻煩更別給我惹麻煩,要是鬧出了什麼大事,說句實話,我一個從六品的美人救不了你們。”接過碧兒遞過來的茶水,淺淺喝了一口,我才繼續道,“在我這,只要做事認真麻利,做人踏實規矩,也就可以了。若哪天不想做了,跟我說一聲,也好換個人來。要是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情來,也別怪我不留情面了。”

    說完,我讓碧兒給他們四人打了賞錢。

    素娥姑姑這時開了口︰“芷杏和懷夢從陳美人那里換過來的事已經報到上面了。小沈子,你晚些把你和小福子到延清宮伺候武美人這事報給福安公公去,記住了?”

    小沈子應下後,帶著四人收下銀子磕頭謝恩後也就出去了。

    待他們都下去了,我起身對素娥姑姑道︰“剛才那樣說可以嗎?”

    “可以。”素娥姑姑上下瞧瞧我,又笑了,“武美人果真是和選秀女那時不一樣了,這段日子經歷了不少,人更加沉穩了。”

    我暗暗舒氣,素娥姑姑看起來並沒有懷疑我不是她原來認得的那個武槿媛。那些訓導的話,都是按著記憶從以前看過的宮廷電視劇里東拼西湊來的,沒有什麼問題我也算放下不少心了。

    “姑姑,槿媛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正好,素娥也有些話想跟小主講。”

    我讓碧兒在主廳看著,便和素娥姑姑一塊進了臥室

    等我在桌邊坐下,素娥姑姑問道︰“小主要說的是什麼事?”

    “姑姑也坐吧。”待她坐下,我便猶豫著怎麼開口,想問的太多倒弄的自己一個問題都說不出來。

    “素娥大概知道小主想知道些什麼。”素娥姑姑拍拍我的手,“在宮里,知道的太多是危險,但什麼都不知道也很危險。宮里人際復雜,不搞清楚很可能得罪的人都不知道。我撿些大概跟小主說說吧。”

    素娥姑姑在宮中已經經歷了三朝,嘉晟十五年、她十四歲的時候入宮,在如今的太後當時還是太子妃的的單秀英身邊做事。當年年底,嘉晟帝駕崩,慶和帝登基,單秀英封後,次年慶和元年六月,弘熙帝也就是當今的皇帝姬寧邑出生了。弘熙帝的生母並非單秀英,而是慶和帝的茗貴妃,她生下龍子後身體就一直欠佳,弘熙帝也被帶到詠鳳宮由單秀英代為撫養,熬到了慶和七年去世了。素娥在慶和四年被調去照顧弘熙帝,直到慶和九年慶和帝駕崩弘熙帝繼位,六年後大婚,才被太後派去做了皇後的教引姑姑。

    “一年前皇後不幸小產,素娥這個隨奉左右的姑姑難辭其咎,因此向太後自請離開了詠鳳宮。”素娥姑姑說到這里淡淡笑了笑,“雖然從前是在太後和皇後那里做事的,皇後前幾日也找過我,但既然跟了小主,以後自然是一切先為小主考量,吃里扒外的事情,素娥不做的。”

    素娥姑姑說得坦蕩,我對她又極有好感,也就不想懷疑她是誰安在我邊上的眼線。听她說了這些,到是解去了我心中的一個疑惑,為何皇上和太後單秀英一點也不像,他們原本就不是親生母子。

    素娥姑姑又告訴我,太後所屬的單家並非普通的家族。單秀英的父親娶的是嘉晟帝的胞妹七公主,公主為單家生下三個孩子,長女就是如今的太後單秀英,老二是如今封了德親王的單政,他就是當今皇後單苓的父親,女嫁給慶和帝的弟弟豫親王姬向明做了王妃。弘熙帝八歲繼位,豫親王、德親王、殿閣大學士齊可善和太師王君實輔政。豫親王是個閑散王爺逍遙慣了,齊可善和單家是姻親關系,王君實孤單一人,說話分量遠遠不夠,因此到了最後,朝中基本都是單家一派的人。弘熙帝今年十七歲了,名義上是親了政,但要真正親政還非常難。

    “小主知道為何這三年選的秀女,封的品級越來越低?”

    我搖了搖頭,這個也是我之前好奇過的。

    “因為秀女們的父親兄長的官都不大。”

    我一愣,立刻反應了過來,抬頭看著素娥姑姑,姑姑大約也看出我已經明白,沖我點了點頭。

    單家是想繼續專權。新進的宮妃沒有後台,即使受寵家里也無法跟單家叫板,而且為了生存,宮妃們不得不向單家示好,她的家族也就跟著成了單家的黨羽。

    “所以,在這宮中……”

    素娥姑姑正要繼續往下說,我撇見窗戶外頭有個人影閃了閃,心道不好,莫非之前的話被這人听了去了。

    “素娥跟小主說這些,也是為了讓小主明白一些宮里的事情。”素娥姑姑顯然也注意到了,她稍稍提高了聲音,不重卻也足夠讓外頭的人听到。

    我此時也回過了神,順著她的話說︰“素娥姑姑的意思槿媛明白。槿媛不是一個不知好歹的人,那日在太後娘娘面前解釋了槿媛的這個名字,雖有奉承之嫌,但卻也是槿媛的真心話。作為宮妃,服侍好皇上,侍奉好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都是槿媛的職責。”

    素娥姑姑對我笑了一笑,一邊往窗外走一邊說︰“若是每個人都能像小主這麼明白事理,皇後娘娘也就不會這麼辛苦了。今天怪熱的,開開窗子透透氣才好。”說完,一把推開了窗子。

    此時窗外已經沒有人了,遠遠看見一個穿著太監衣服的人穿過了月亮門,不見了。

    素娥姑姑嘆了口氣︰“疏忽了,沒留意到窗外的人。不過小花園里的門鎖著,他怎麼著也要繞到前面來的。”

    我輕輕“恩”了一聲,這搬過來的第一天,就有人來偷听了,以後怕也不好過。

    許是見我有些呆,素娥姑姑過來握住我的手︰“武美人,素娥說句實在話,宮里這地方,你不找麻煩麻煩也會來找你,想過安穩日子難得很。若想爭些什麼的,一步一步來;若不想爭的,一旦在皇上跟前得了寵,別人也會來跟你爭,那時候能把皇上推出去說別來瓊薈樓嗎?七年進宮的四個秀女如今少了一個,就是因為這個理。”

    “姑姑,我明白。”我不由揉了揉額頭,素娥姑姑說了很多,這麼多信息要一下子消化干淨不是容易的事情。一個個陌生的名字,一個個陌生的身份,說是前朝,但前朝後宮什麼時候有分離過?他們代表的勢力會給我們這些低位宮妃造成什麼影響?

    “小主今日先休息會,素娥出去了。”

    素娥姑姑走了後,我直接躺在了床上,心里一團亂。

    若得了寵,不向單家示好,我會度日如年。少了的那個秀女的情況我並不清楚,素娥姑姑也不想多說,但大抵能夠想象,也許是死了,也許是生不如死。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08:14

再睜開眼楮的時候已經快黃昏了,這才醒悟到,之前躺床上想事情的時候竟然不知不覺地睡著了。起身一看,鞋子被脫下了,身上也蓋\了條毯子,大約是碧兒進來過了。

    出去到主廳,就見碧兒在繡花。她抬頭看到我,就起來給我倒了杯水︰“小姐這幾日累壞了嗎?早上睡遲了,剛才又睡著了。”

    “躺著躺著就睡過去了,也不到累。”

    我剛答完,素娥姑姑就進來了。

    “小主休息得可好?”素娥姑姑沖我一笑,走過來附我耳邊道,“下午我問了在前院打掃的芷杏了,小福子一直窩在廚房那里,只有小沈子去了花園。小沈子後來急急跑出來,芷杏問他做什麼,他說要去福安公公那里報他和小福子的事。”

    我心里一緊,這個小沈子難道真是別人派來的眼線?

    “小主放心。下午我們說的話就算傳到太後皇後那里應該也不打緊,而且她們現在還相信我,要是召我去問話我說說圓也就行了。”許\是見我皺起了眉頭,素芳姑姑安慰道,“小沈子這奴才,以後盯著點就成,真踹了他得罪了他背後的那個,可能更麻煩。”

    我听素芳姑姑說的在理,也就點頭應了。

    “倒是小主,該去見見柳貴人了。”

    柳碩彥住的瓊萃樓位于延清宮的西北面,有一條長廊一直通到浮星閣外邊。我第一次去不認得路,素娥姑姑一邊扶著我一邊給我指路。

    瓊萃樓的宮女見我來了,匆匆行了個禮後,進屋去報了柳碩彥,過了一會才出來︰“柳貴人請美人進去。”

    “槿媛來給柳貴人請安。”我進了柳碩彥的寢房,來不及細細打量屋子,先欠身行禮。

    “起來吧。”柳碩彥的聲音較前幾日有些沙啞,輕咳了兩聲,“怎麼到現在才來呀。”

    “搬完東西就過了中午了,猜想柳貴人可能要睡一會,便不敢來打攪,因此現在才來。”

    “哼。”柳碩彥撇過腦袋去,幽幽道,“天天躺在床上休息,怎麼會還想睡呢。”

    見她沒有在意我,我才觀察起她的房間來。明明是臥室卻被她布置得像書房。牆上掛了幾幅工筆仕女圖,還有一副是落雪紅梅的風景畫,牆邊放著一個書架子,上面密密麻麻擺\滿了書。

    “怎麼?武美人也喜歡看書?”

    我急忙轉過頭去,柳碩彥正盯著我,不曉得是何時注意我在觀察她的房間的。

    “平日里看些做消遣的。不比柳貴人,博學多才。”

    “這架子書都是我進宮的時候帶進來的,早就讀了好幾遍了。宮里弄新書也不方便,武美人那里若有什麼書,可否借我看看?”柳碩彥應該是真的喜歡書,說起書來,神色也和悅了不少。

    “槿媛先看看柳貴人這里有些什麼書,以免帶來的書是柳貴人已經看過的。”

    柳碩彥就點了點頭,我就走到書架邊抽出一些來翻看,發現各種類別的書都不少,最多的是詩詞類的,再一看,婉約詞佔了八九成。書頁空白處加了不少批注,粗粗一看,都是些傷春悲秋的情緒。心理暗暗搖了搖頭,她真的很像林妹妹呢。

    再回頭,就見柳碩彥已經撅起了嘴︰“武美人看書就是了,為何還要看我寫了些什麼!”

    我听她的口氣似有不悅,就將書放了回去,對她笑了一笑︰“柳貴人的一手小楷寫得那麼漂亮,槿媛一時被吸引住了,請柳貴人見諒。”

    柳碩彥听我夸她的字,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你倒是會說話,在太後面前也是一張巧嘴,倒顯得我們別的姐妹笨拙了。”

    知她是在惱那日太後暗諷她的事,我一時不知怎麼說,只好低下頭。

    “行了,我也差不多要用晚膳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我這些日子要養傷,你沒事不用過來。”

    我正不知怎麼尋了理由回去,听柳碩彥這麼說,自然是行禮出來了。

    回到瓊薈樓時,碧兒已經把御膳房送來的晚膳準備好了。吃過晚飯洗了個澡,就想早早休息了。

    太後那里的請安是初一和十五,皇後也說只要在初十、二十和三十去寧鳳宮,所以第二天一早沒有什麼事情,心想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

    果不其然,早上醒來已經快中午了。

    小沈子和芷杏懷夢在院子里聊天,卻不見小福子的人,我一問,才知道又去了廚房了。素娥姑姑在指點碧兒刺繡,我坐在椅子上開始想,以後的每一天有什麼是我能干的。

    琴棋書畫女紅,樂器我只簡單學過一點琵\琶,但這屋子里沒有,讓小沈子去弄一把回來也不妥,現在我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能有什麼動靜,先安穩著習慣了再說,而且也不知道原來的武槿媛會不會琵\琶。棋,我大概只能和自己下下五子棋了。女紅會一點,僅限十字繡和不織布。剩下的書畫,還是練練字比較適合。

    之後的兩天,除了去後頭的小花園透透氣喂喂魚,別的空閑時間就窩在書房里練字,曾經因為念書而中斷的書法學習,如今倒是有機會重新撿起來了。

    小沈子的人脈廣,每天黃昏都會帶回來不少消息,關于各個宮里的。听他說這兩天都沒有什麼情況,我讓他留意了雲臻的事,他回我說挺不錯的,還是經常去薛曉筱那里做客。

    那日晚上正打算休息,素娥姑姑進來了。她過來低聲對我說︰“小主,從日子看,皇上這幾天會接觸一下四位美人。據素娥所知,皇上對小主的印象不錯……”

    “姑姑,有一事我一直沒有問。”我看向素芳姑姑的眼楮,道,“選秀那日福秀殿上,皇上可有問過我名字的含義?我又是怎麼答的?我那日太慌了,事後怎麼都想不起來。”

    “這事其實素娥也不是很清楚,那日我們都是站在殿外,只有待選的秀女可以進去。但後來听人說起來過,似乎是有這麼件事。”

    “唉……”我長長嘆了口氣,我這是典型的自作孽不可活,若沒有本能反應一樣的沖口而出,說不定就棄了,不用進宮做這個美人。

    “若是侍寢的事,小主不用太擔心。”

    雖然素娥姑姑猜錯了我煩惱的事情,但對于她下面會說的話我還是非常好奇的,侍寢難道是不值得擔心的事情嗎?

    “皇上的心思原本就不在後宮,在皇後小產後,為了給死去的孩子積福,告上天說將半年不召寢後妃,當月進宮的柳貴人她們也只能見見聖顏卻得不到聖眷。如今都一年了,皇上也沒有讓誰侍寢的意思,連皇後那里都不留夜。”

    我听完才恍然大悟,難怪去年的四位秀女過了一年都沒有晉過位,因為她們沒有侍寢過。听素娥姑姑的口氣,恐怕一開始也不會召寢我們四人里的任何一人。

    我稍稍安了些心,素娥姑姑卻又說︰“但就像之前說的,皇上對小主印象不錯。召不召寢都是皇上的意思,素娥猜不準的。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畢竟十七歲,年輕氣盛,若真中意小主……因此,還是要做兩手準備的。”

    “不讓我侍寢最好。”我咬了咬嘴唇,“要真侍寢了……姑姑,我在這宮里就想求個中庸呀。”

    素娥姑姑輕輕搖搖頭︰“小主這樣的人,想要中庸,難啊……”

    我知道素娥姑姑說的是實話,不免對之後幾天的日子提心吊膽起來。看小說就去翠微居cuiweiju.com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08:14

轟隆隆——

    我從床上直直坐起身來,還沒緩過神,窗外又是一道白光。心下一驚,急忙伸手去捂耳朵。剛捂上,就是一聲巨大的雷響。

    穿越了之後,還從沒遇到過這麼大的雷雨,不由有些慌。除了雷聲外,還有大雨聲,整個人都跟著緊張起來。

    正猶豫著要不要下床點蠟燭,隱約听見門開了,一個人走進了正廳。腳步聲被雨聲蓋\著,听得並不清晰,我甚至想是不是听錯了,深夜里有誰會來?

    “小姐,是碧兒。你別怕,是我。”

    听到熟悉的聲音我才鎮靜下來,碧兒一連說了好幾遍,又過了一小會,才拿著一個蠟燭台進來了。

    “小姐果真醒著。我就擔心你醒了听見外間有動靜會嚇著,一遍遍喊你。”碧兒把蠟燭台放在桌上,坐到了床邊,“這麼大的雷雨,小姐肯定睡不好,所以我就過來看看。”

    碧兒只穿了褻衣,看樣子是被雷聲吵醒後直接來找我了。衣服有幾處已經被雨水打濕,頭發上也濕漉漉的。

    “先擦擦干,拿件我的衣服換上,別著涼了。”外頭依舊雷聲不斷,可有個親近之人在身邊,倒真的沒有那麼害怕了,“換好了跟我一塊睡吧,這麼大的雨,也別回去了。”

    等碧兒換好衣服熄了蠟燭上床來,我又問︰“幾更天了?”

    “快四更了。小姐也睡吧。”

    我再醒時天早就大亮了,碧兒已經起了,並不在房內。我開口叫了一聲,碧兒便領著芷杏和懷夢進來替我更衣梳妝。

    這一日原本是十分平靜的,雷雨過了,空氣濕潤且涼爽,讓人不禁有了份好心情。到了下午,地也干了,碧兒她們在院子里踢毽子,一片歡聲笑語。小福子在廚房里炖湯,听說加了能壓驚的材料,晚上就能吃了。我也沒有去書房,和素娥姑姑一塊在院子里聊天。小沈子一人不緊不慢地整理著雜物室。

    等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小沈子跟送晚膳的公公一塊進來了,之前不曉得是說了什麼,小沈子的臉色並不是太好看。

    等那位公公走後,小沈子輕聲和素娥姑姑說了些什麼。素娥姑姑笑了下,回了幾句後,小沈子便急急忙忙出去了。

    我滿心疑惑,便問︰“怎麼了?”

    “是有件事,我讓小沈子出去打听打听清楚,再來報小主。”素娥姑姑看起來並不著急慌張,將筷子遞到我手中,“小主先吃飯,再過個把時辰,肯定會有個準信的。”

    我見素娥姑姑如此鎮定也就放下了心,此時小福子正好端著熱湯進來,香氣撲鼻,我也就顧不上猜測,決定先填飽肚子再說。

    小福子炖的湯清淡不膩口,非常對我的胃口,忍不住多喝了兩碗。又讓小福子給大伙都分一碗,昨夜的雷雨恐怕是嚇壞了不少人。眾人謝了恩端著碗站在一邊喝,都是小口小口的,連小福子喝湯都比我文雅,不由在心里暗自嘆了口氣。我現在的行為舉止雖然比穿越之前規整了不少,但從一個古代小姐、皇帝嬪妃的角度上來說,是一點也不夠。

    一個時辰以後,小沈子就回來了,小眼楮轉了轉,行完禮後卻沒有繼續說。素娥姑姑讓其他人出去後,小沈子才道︰“皇上下午去了毓靈宮了。”

    根據小沈子的打探,今兒個一大早,溫依雪就請了太醫,說是剛滿周歲的溫玉帝姬被雷雨嚇得不輕苦惱到了天亮,還發燒了。晚膳之前,皇上去了毓靈宮看望帝姬,然後下令今晚毓靈宮加菜,他要在那里吃晚飯。除了溫依雪,作陪的還有同住在毓靈宮的徐秀兒和陳霖韻。結果飯局上,溫依雪和陳霖韻鬧得不是太愉快,皇上因為還有政事未了已經回御書房了。

    我听完一愣,轉頭看了看素娥姑姑。姑姑對我點點頭,看來我們昨日的猜想應準了,皇上開始接觸新晉的秀女了。

    “小沈子,辛苦你了。小福子下午炖了湯,廚房里給你留了一碗,晚飯也留在那里,自己熱熱。”

    小沈子應了聲下去了。

    我讓素娥姑姑搬了把凳子坐下來,問︰“小沈子說的這些可信嗎?”

    “應該錯不了。這事現在應該已經是全宮皆知的了,小沈子沒必要為了這個騙我們。”素娥姑姑拍了下我的肩,“小主莫要急,這事是在我們的預料之中的,不用慌神。”

    按照我和素娥姑姑的推測,溫依雪是借溫玉帝姬生病這事,想請皇上去毓靈宮看看她。皇上順水推舟,正好以此為理由去了毓靈宮。但溫依雪沒想到,皇上探望完帝姬後就說要和宮里的幾個嬪妃一起吃飯,心里肯定不高興了。陳霖韻那麼個冷冰冰的脾氣,溫依雪也不是什麼好性格,前幾日兩個人不可能沒有摩擦。皇上為了探探陳霖韻的品性,用晚膳的時候怕是多聊了幾句,溫依雪原就有氣,出言嘲諷也是能夠想象的。陳霖韻一定是不依不饒,最後鬧得一拍兩散。這些推測雖然不可能百分之百準確,但估摸著也能夠八九不離十。

    素娥姑姑稍稍搖了搖頭︰“那個陳美人啊,同住一個宮,自己也沒有得寵,就這麼得罪溫貴嬪,之後的日子怕是……”

    听了這話,我心中劃過一絲不安的感覺。突然就想起了素芳姑姑找我夜談那日,她看著小沈子撿回來的珍珠粉和茯苓糖,說陳霖韻“在宮里終是留不久的。”我莫名地就覺得渾身有些發涼,這不是什麼舒服的感覺。

    “小主這幾日也想想,皇上若來了,要說些什麼,要給皇上一個怎麼樣的感覺。”

    “姑姑覺得我應該怎樣?”我抬起頭看著素娥姑姑的眼楮。

    素娥姑姑並沒有將目光移開,反而是認真地看著我︰“這是小主自己該想的事,不是素娥可以幫忙拿主意的。無論小主做什麼決定,爭也好,不爭也罷,素娥都會站在小主這邊。”

    我點點頭,笑了。

    翌日是個陰天,空氣卻悶得人喘不過氣,我索性走出瓊薈樓,在延清宮內一片湖水上的廊橋內坐下。這廊橋曲曲折折,一頭對著宮門口,一頭連著浮星閣,再過去,就可以繞到柳碩彥住的瓊萃樓。湖水碧綠,中央有幾株殘荷,水中養了不少錦鯉。

    我一邊想心事一邊喂著魚,沒注意到四周的動靜,等听到有人請安才回過了神,一回頭,就見方和珞站在我身後不遠的地方。

    “方太醫怎麼在延清宮?”

    “臣剛給柳貴人診完脈,順便換換腳上的傷藥。”方和珞說到這里頓了一會,抬起眼盯著我道,“武美人可是在喂魚?現在是新晉美人們最緊張的時候,武美人真是好興致啊。”

    方和珞的眼神極為大膽,卻沒有任何輕薄之意,更多的是一種探究,讓人察覺不出他究竟是好意還是敵意。

    不曉得方和珞懷著怎樣的心思,我干脆轉了一個話題︰“柳貴人的傷如何了?”

    方和珞見此也沒顯示出不悅,只是微微揚起了唇角︰“傷筋了,一動自然是會痛的。臣那日在皇後娘娘那里也說了,要大好恐怕需要些時日。”

    “辛苦方太醫了。”如此說完,我也不知道要再說些什麼,方和珞又沒有走的意思,我只好轉過頭去繼續給魚兒扔餌料。

    “武美人可知道一件事?”見我回頭,方和珞又道,“魚兒追搶餌料並非因為它們餓了,明明已經很飽了,但看見餌料,還是會一窩蜂地上去搶,直到撐死。魚兒很笨呢,有時候人也不比他們聰明。”

    待說完了,方和珞便走了,留下我一人坐在那里一臉復雜表情。

    方和珞是拿這些魚兒在比後妃,只要有往上爬的機會就會爭個你死我活,因此喪命的人比比皆是。但是說這些與我听對他有什麼好處?他是站在什麼立場上說這些的?我根本弄不明白這些。

    惦記著這事,中午飯也沒有多少胃口。素娥姑姑听說之後,臉色也變了一變,卻沒有說什麼。

    到了傍晚,小沈子急沖沖進來了,報道︰“皇上在月暢園呢,奴才听說蕭美人和雲美人已經去了,小主要不要也趕緊換件衣服過去?”

    我呆了下,看向素娥姑姑,心里想著這到底唱的是哪出!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08:14

除了小福子不在,別的人此刻都聚集在正廳里,一時間鴉雀無聲,一個個都看著我。

    我也有些慌神,半響沒說話。

    此時懷夢著急了,道︰“小主,要不我們也去吧。蕭美人和雲美人都搶在前頭了。”

    旁邊的芷杏拉了懷夢一把︰“說什麼呢。小主這麼急匆匆地去了,不是自掉身價嘛!”

    懷夢還要再說,我對她擺了擺手︰“兩個人都別爭,我知道你們是為我考量。只是有些話,還是不該說的。”

    芷杏顯然是听明白我的意思了,低下頭不再說話。我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掉身價一說要是傳到了延翎宮,肯定是要惹了蕭吟的。

    被她們兩人這麼一爭,我腦袋突然清楚了不少,對小沈子道︰“你也別急,把知道的情況慢慢說出來。”

    小沈子應了一聲,開始把事情將了出來。

    原來,他一下午都在延清宮門口和柳貴人那里的小明子聊天,就在剛才,柳貴人那兒的另一個太監急急忙忙從外頭跑回來了。小明子問那人出了什麼事,這麼慌張。那人急道,剛才在月暢園遇見了皇上身邊的德和公公,說是皇上等下要來小憩片刻。他一听完就趕著回來了。小沈子因為不確信,又急急忙忙往月暢園跑想探個究竟,到了半路就撇見了蕭美人和雲美人也正在往園子里趕,因此就回來報我了。

    我明白了個大概,又追問道︰“除了那兩位美人,別的宮里可有什麼動靜?”

    “平日里會在月暢園活動的宮人也就只有我們延清宮和隔壁延翎宮的人了。另外幾個宮離得遠,一般不會過來,所以這事,目前也就只有兩個宮的人知道了。姜才人听說是睡著午覺還未醒,柳貴人那里,是腳傷著想去也去不了。”

    我咬了下嘴唇,將所有的事情努力串成一條線,來來回回想了幾遍之後,終于想明白了。

    皇上是沖著我們三人來的。就好像他昨日見陳霖韻借的是看望帝姬的名頭,今天他想見我們三人也同樣不明著說,讓德和公公放出口風來,等著我們去月暢園。到時候要裝出偶遇皇上的是我們,他想聊天就聊幾句,不想說了轉身走了就是。既然皇上打的是這麼一盤算盤,我又何必傻傻去撞槍口?

    蕭吟也不是笨人,怎麼就沒看出來呢。莫不是急功\近利,才根本沒有去細想這事?雲臻一定是被蕭吟以逛園子之名拉去的,一個人去“偶遇”皇帝,可能是大勝,也可能是完敗,蕭吟不會賭這麼大,好歹會留條路。

    想到這里我也就有了計較,對小沈子道︰“我不過去了。你再去趟月暢園,看看有什麼進展沒有。”

    听我這麼說,所有人都神色一變,但誰都沒有多說,各自做該做的事情去了。

    小沈子沒一會就回來了,說皇上和蕭吟雲臻說了會話之後就走了,具體說了什麼,他站得遠了听不見。蕭吟她們回延翎宮時,表情上也看不出什麼。小沈子悄悄跟到了延翎宮門口,就听見里頭姜才人在嘲諷蕭吟,估摸著應該是姜才人並沒有得到過情報,蕭吟又只拉上雲臻沒有轉告她,因此在不滿。

    我揮手讓小沈子下去,問素娥姑姑說︰“姑姑,今天這事,算是對了還是錯了?”

    “小主,宮里的事哪里有什麼絕對的對和錯呀。”素娥姑姑按著我的肩,“今天去了不是什麼好選擇,沒有去,以後也躲不過。總是要見到的,能躲到什麼時候?”

    我一听心里頓時一沉,素娥姑姑說的在理,四個美人他總是要都接觸一遍的,我躲也躲不掉。早知道今天還是去了,讓皇上覺得我是一個存心討好他的人,以後說不定就對我避而遠之了。

    只是,若說接觸,之前在月暢園里我也與他說過幾句話,不曉得那個能不能當做頂替,讓我過了這一關?

    當然事情並不如我所希望的。

    第二天下午,一個老太監來了延清宮傳旨,說皇上一會就過來了,讓我先準備著。我腦袋“嗡”的一下,炸了。

    素娥姑姑很冷靜,問道︰“賢公公,皇上可還有什麼交代?”

    賢公公笑了︰“素娥你也莫緊張,雜家老實跟你說,皇上沒有翻誰的牌子,只是來坐會兒。你在皇上身邊伺候的日子也不少,皇上的意思你還不能揣摩揣摩?”

    素娥姑姑連連應聲,看來這位賢公公在宮里絕非等閑人物。

    “好了,雜家還要去趟柳貴人那里。”

    賢公公一走,碧兒她們就進來幫我換衣服。見皇上不能穿得太隨意,素娥姑姑幫我挑了一件湖藍色的宮裝,碧兒手巧,負責梳頭。我不知道這個頭型的名字,但效果卻讓我很是滿意,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等全部準備好了,又坐了小半個時辰,小沈子進來報,皇上快到了。

    等我到了延清宮宮門口,就見柳貴人已經在了。我欠身行禮,她並不搭理。我再一看她的腳,還包著藥呢,真是難為她了。

    我猶自出神,身邊之人已經三呼萬歲,我趕忙要行禮,卻反應過來柳碩彥還未行禮。按規矩,我一個美人是絕對不能搶到她這個貴人前頭去的,一時只好傻愣著,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柳碩彥爭開了身邊宮女的攙扶,小步上前,最後幾乎摔到皇上身上去。只听她幽幽道︰“臣妾給皇上請安。臣妾腳上有傷,還請皇上不要見怪。”

    不知怎麼的,我就是起了一身疙瘩,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好眼觀鼻,鼻觀心,不去看他們。即便如此,我也不能用手捂上耳朵,他們的對話我依舊要听著。

    “柳貴人腳傷未愈,你們怎麼也不扶著點。”是皇上的聲音,“傷筋動骨一百日,柳貴人腳傷大好之前,就不用行禮了,皇後和太後那里也是,都免掉吧。”

    “臣妾謝過皇上。”柳貴人的聲音里透著些喜氣。

    “還是應該多休息。扶柳貴人回房間去躺著。”

    我沒想到皇上這麼快就解決了柳碩彥,吃驚地抬起頭,見柳碩彥邊上的幾個宮女上去扶她走了。柳碩彥走之前還非常哀怨地看了我一眼,我不曉得應該回應她一個怎樣的表情,只好把目光移開。

    “臣妾給皇上請安。”柳碩彥走後,我終于把安給請了。

    皇上也不看我,只是道︰“我去浮星閣坐會,你們不用跟著,武美人陪著就行了。”

    我幾乎是硬著頭皮跟上去的,走在廊橋上,我真想甩自己一個耳光,昨天就該去月暢園的,宮里傳起來,是我和蕭吟雲臻三人去見皇上,而不是皇上今天來延清宮見了我,況且今天還是獨處。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08:15

第十九章 對弈
浮星閣一大半是造在水上的,打開窗後閣內會有一股水汽,整個房間也跟著涼爽起來。

    皇上看起來對浮星閣的構造很是熟悉,進到側廳便打開了窗。那窗正好對著風口,微風夾雜著湖水的味道,讓人心曠神怡。

    見皇上在軟榻上坐下,我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走到桌邊拿起茶壺道︰“皇上稍坐一會,臣妾給您沏茶去。”

    “不用,我不渴。”皇上指了指架子,說,“上頭放了棋盤和棋盒,陪我下一會。”

    “臣妾對棋只是略懂規矩,並不精通,怕掃了皇上的興頭。”

    皇上听了卻是笑了起來,淺淺的︰“無妨,就是玩玩罷了。”

    皇上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我也不能在推脫,只好取下棋盤,拭去上頭的一層薄灰,擺\放在榻中的小幾上,又拿了棋盒,在軟榻的另一邊坐下。

    將黑子推到我面前,皇帝道︰“你執黑先行。”

    開始下棋後的幾十手之間我們都沒有說話,各自佔了一角布陣,他不來管我的黑子,我無暇顧他的白字。

    我一直在想,所謂的接觸,總不會就是一言不發地下一盤棋吧。雖說從棋風中能看出人心里的想法,但就我這水平,他看也是白看的。

    況且,我還有一點最為不解,從我第一次在月暢園中見他到現在下棋,這三次我從沒有听他自稱“朕”過,一概都是“我”。記得素芳和素娥兩位姑姑都說過,這位皇上八歲登基,如今九年已過,怎麼還會沒有養成自稱“朕”的習慣?

    想到這里,我悄悄抬眼去看對面之人,卻發現他也在饒有興致地盯著我,心里一驚,手中的棋子差點掉到地上。皇上絲毫不在意我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反倒是對我笑了下。我更加琢磨不透,只好低下頭繼續看著棋盤。

    又過了十幾手,皇上突然開了口︰“我前幾日去給太後請安時,太後提到你了,說你聰明伶俐,她很是喜歡。”

    皇上的這番話听不出口氣,說得極為平靜,如同是在扯家常,但我也知道這並非什麼家常。

    我又抬起頭去看他,他的表情依舊溫和,可臉上的笑意已經消失了,一雙黑眸子看著棋盤卻給人漫不經心的感覺,一枚白子執在右手指尖,一下接著一下地翻著。

    我暗暗深吸一口氣︰“能得到太後娘娘的夸獎是臣妾的福氣。只是臣妾資質平庸,是太後錯愛了。”

    皇上翻動白子的動作頓了一頓,看著我說︰“武美人機智、善言、能讓太後開懷大笑,又怎麼會平庸呢,會是太後錯愛了呢?”

    我心里叫苦,知道那日急中生智應付太後的那番話已經傳到了皇上的耳朵里,錯愛一詞用得也不恰當,趕忙起身跪下,故意頓了一頓,裝作懊惱地說道︰“皇上,臣妾這就又說錯話了。還是皇上厲害,一下就能抓住臣妾話里的錯,在皇上面前,臣妾又怎麼敢稱機智聰明呢。”

    我俯身跪著,一動也不敢動。這個男人是我的丈夫,但他更是天下的君王,今天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我是萬萬沒想到的。因為皇上真的生得溫柔,讓我有一種錯覺,忽略了他是萬人之尊、高傲在上的天之驕子。

    在詠鳳宮里說的話會傳到皇上那里,那今天我和皇上說過什麼也就有可能會傳到太後那里,所以,有些話我必須說得百轉千回。我努力地想成為這個宮中的局外人,但事實清爽地擺\在面前,我這個念頭根本是泡沫,是不存在現實中的。

    思索半響,我才听到了一聲淡淡的嘆息,然後一雙手將我扶了起來。

    “下盤棋居然跪到地上去了,太後夸你幾句你跪我做什麼?”皇上在笑,連眼楮都是笑著的,如同我第一次見他時的溫暖,仿佛剛才的驚心都是不存在的一般。

    我正惶惶然不知道說什麼,閣外頭傳來一個太監的聲音。

    “皇上,太後娘娘似有染了風寒,剛請了太醫過去。”這個聲音我有印象,是那日月暢園來尋皇上的那個太監的。

    皇上放開了扶著我的手,對著門口道︰“知道了,我就過去。”說完,又低頭對我說,“這盤棋,我們改日再下。”

    我行禮恭送他出了浮星閣,顫著身子坐回到軟榻上,那種惶恐不安的情緒依舊包圍著我,無法逃離,思緒不受控制地想起了皇上那雙眼楮。

    就如素娥姑姑告訴我的一樣,前朝後宮都在單家的把持之中,外戚專權,他一個少年君王舉步維艱,他一定是恨著單家人的吧?雖然這只是我的猜測,我來宮中不過幾日,能弄清楚的狀況太少,而發生的狀況又太多。眼下,我有一點是非常明確的,皇上與太後、與單家人之間的微妙關系,牽連的著是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員和後宮的嬪妃們。

   我只想平靜度日,可身處的就是斗爭的中心,逃不掉躲不開,在兩股勢力的夾縫之中尋找一個平衡點才是我活下去的辦法。若是偏向了一邊,那另一邊遲早會成為自己的敵人。

    剛才的那一番話中,我努力想表明我的立場,我想皇上是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否則也不會扶我起來。單家我不幫,卻也不對著干,有時卻不得不做出依附之勢,但對皇上不利的事情我也不會做。

    正想著,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我一抬眼便看見小沈子晃身進來了。

    “小主,小主。”小沈子看上去有些急。

    “什麼事情這麼慌張?慢點說。”我示意小沈子緩緩氣。

    “小主……”小沈子跪著順了順氣,說道,“剛蕭美人派了人過來,說今天下午她和雲美人在延翎宮學包了粽子,這會兒要請小主過去嘗嘗。”

    “哦。”我點了點頭,想到若是雲臻請我吃粽子,那也沒什麼可多想的,但若是蕭吟的話,那就有些意思了。皇上剛去詠鳳宮看太後,她便派人來了,時間上已經是一大巧合了。

    回房整了整衣服,我帶著碧兒去了延翎宮。碧兒听聞要去延翎宮徑自開心了好一陣子,我知道這是沖著喜兒去的。

    “武姐姐,你可來了。”我剛到延翎宮,雲臻就迎了出來,親熱地挽起我的手臂往里走,一路依舊絮絮地說個不停,活像一只小麻雀,“好幾天沒有好好和武姐姐聊聊天了,今天本來想找武姐姐一起包粽子的,可沒想皇上哥哥去了姐姐那里。”

    “也沒什麼,不過聊了兩句。”我緩緩笑道,“皇上哥哥?”這叫法,也只適合雲臻。

    “是啊,那日蕭姐姐找我去逛月暢園遇到了皇上哥哥,我覺得他好親切,像是我奶娘家的哥哥一般……”雲臻這麼說道,我急急拿帕子擋住了她的嘴巴,把皇上這萬盛之尊拿來與普通百姓比,可是大不敬的話。

    “姐姐捂住我嘴巴做什麼!”雲臻不解地嗔道。

    我剛要解釋,卻已經來到了延翎宮的主殿\0\0璇殿,正中桌子上放著幾個碟子,上面擺\著粽子還冒著熱氣,旁邊一字鋪開幾個小碟,剩著沾吃粽子的佐料。姜嵐和蕭吟一道站在殿門口正等著我。

    我上前去,拉著雲臻給姜嵐請了安,又對蕭吟笑笑。

    “武美人來了,”姜嵐看著我一笑,轉身道,“既然齊了,我們進去吃粽子吧。”

    我看著姜嵐的背影,卻深深困惑她剛才的笑容,昨天皇上游月暢園的事情不是和蕭吟鬧不愉快麼,今天這麼快就和好,坐在一起吃粽子了?我心里很明白,這絕不是請我來吃粽子的,她們感興趣的,是皇上與我在浮星閣究竟說了和做了什麼。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3

姜嵐坐到了上位之後,我們才陸續坐了下來。蕭吟坐在了她的右邊,雲臻反拉著我坐到了姜嵐的左邊,自己坐在了下位。應該說雲臻只是無意,但這個位置卻是最難受的。左面是姜嵐有意無意的打量,對面是蕭吟的淺笑臉龐。

    她們讓我有種在荒漠黑暗中,一雙雙暗紅色的眼楮盯著人的感覺。就好像饑餓的野狼守到了等待已久的獵物,正尋著一個好機會撲上來咬斷獵物的喉頸,濺上一地的血,然後填飽它們的肚子。

    當然,這也可能是我敏感過度。但生活在這宮里,讓我不得不敏感起來。說白了也就是因為這里是君王專制,不像現代生活,要是和人有了矛盾口角起了爭執,也就吵了散了以後各不相干;嚴重些就是看到兩個潑婦在街上對罵互相扯頭發。但是這里不一樣,稍不留神你就可能被人暗算,不是整你個遍體鱗傷,就是讓你一死一了百了。

    “怎麼?武美人還沒有回過神來?”姜嵐忽然出聲,放下了手里的銀色筷子。她見我回神後就有笑道,“莫不是心還落在皇上那里吧,這樣子可要好好被我取笑一番了。”姜嵐的語氣溫和,笑意也很柔,眼前的人讓我很難想象到她和蕭吟鬧脾氣的畫面。

    “不,我只是在想姐姐們和雲妹妹怎麼會有興致包起了粽子來吃?”我笑了笑,故意裝作不解地問道。在我穿越來的地方有關于十二月份做什麼事的童謠,小時候奶奶常常念起,我就背下來了。那里面唱的是“五月白糖溫粽子,六月吃飯扇扇子,七月西瓜吃芯子,八月月餅嵌餡子”。而眼前,八月吃粽子唱得又是哪一出?

    听我這麼一問,姜嵐輕輕嗯了一聲,把目光落在了蕭吟臉上。蕭吟一笑,故意裝出一副生氣樣子,看著雲臻說道︰“還不是因為這個饞嘴妹妹!”

    雲臻一愣,急道︰“蕭姐姐莫要生雲臻的氣啊,雲臻不過向來是喜歡吃的。”

    “蕭姐姐在逗你玩呢。”我拍了拍雲臻的手背,說道,她這才放心地吁出一口氣,繼續吃起了粽子,還不忘贊嘆著好吃。

    雲臻是把筷子插在粽子中間,整個兒的咬。姜嵐和蕭吟看雲臻這副吃相,忍不住笑了笑,也繼續吃起了粽子,都是小心翼翼地拿筷子弄下一小塊再蘸點糖吃的。我一邊依樣畫葫蘆,小口地吃著,心里已經大約明白了今天的情況。也就是雲臻嘴饞,想到了吃粽子,姜嵐和蕭吟得到了皇上與我單獨在浮星閣的消息恐怕是坐立難安了,然後有了雲臻這一念頭就剛好順水推舟得來了理由。

    雲臻是獨自吃的開心,我和姜嵐、蕭吟三人卻是各自懷著心思。

    沉默了一小會兒,姜嵐放下了筷子,像是吃飽了。她一擱筷子,蕭吟與我也就停了下來。

    姜嵐看向我問道︰“武美人可吃飽了?”

    我點了點頭,應道︰“姐姐們和雲妹妹的手藝真好。不過這粽子是好吃,但天氣熱還是少吃點的好,免得吃撐著了胃。”

    “是啊。”姜嵐往後靠著椅背,從身後丫鬟手里接過了一把扇子,輕輕搖了起來,姜嵐本來就生得貌美如仙,舉手投足間也都是韻味十足,一不小心就會叫人移不開眼楮。只是這樣的人皇上竟沒有在意?這究竟又是為何?

    “武美人?”姜嵐嘴角微微上揚,向我道,“在看什麼?”

    “姐姐莫要笑話我,”我回了個笑,“槿媛正看著一個大美人。”

    “呵。”姜嵐被我這麼一夸,笑了出來,說道,“果然是太後喜歡的人,武美人的口才真是了得!”頓了頓,她又說,“生得美麗又如何?說來還是羨慕妹妹你啊,才入宮幾日便與能皇上獨處,這是何等好的待遇啊。”

    “姐姐莫要多想,槿媛不過與皇上下了副棋,才一會兒便有公公來報說太後鳳體欠安,皇上就走了,也沒有什麼。”我嘴上笑著,心想道,雖然拖延了一會兒但還是把她們想知道的給問了。這才是今天粽子宴的主題吧。

    “是麼?”姜嵐閉了閉眼楮,又看著我道,那目光雖溫和,但總感覺要把我看穿般的,“皇上的棋藝精湛,我也曾有幸與他下過一回。倒是皇上這個人穩重,下棋的時候都不會說話,武美人可注意了?”

    我心里一驚,這才叫深藏不露。這樣的話術這樣的笑,讓我後來每每想起來,都會不寒而栗。

    “是啊,”我笑著點點頭,“皇上只問了我會不會下棋,我說會一點,他便與我下了。一直到公公來叫的時候,都沒有再說什麼。”

    “倒是與我那時候的情景一模一樣呢。呵呵。”姜嵐收起了扇子,道,“好像吃了粽子有點撐了,我去散步一會兒,武美人也早些回宮吧,明兒個是第一次初十見皇後娘娘,可不要忘了啊。”說罷,領著丫鬟出去了。

    姜嵐走後,我抬眼看了看蕭吟,她的臉上已擺出了困倦之色。果然,姜嵐前腳剛走沒多久她也就說自己累了先走了。那時在承和宮談笑的情景似乎已經神速地淡去了。

    我坐著與雲臻小聊了一會兒,也就是隨便扯了扯這幾天的閑事。再算了算時間,約摸碧兒和喜兒也聊得差不多了,也就回延清宮了。

    第二天一大早碧兒就進來了,我迷迷糊糊爬起來,像只木偶一樣由著碧兒她們將我打扮好,沒有吃早飯,跟著素娥姑姑出了宮。

    呼吸了幾口清晨的空氣,我才稍稍緩過些精神來。一路走到寧鳳宮門口,遠遠就見已經立著不少人了。我走到跟前,一個個行禮問了安。雲臻和蕭吟都還沒來,陳霖韻站得跟大伙站得有些距離,掃了我一眼,並不理睬。我也不想去自討沒趣,打算和素娥姑姑一塊一旁站會。

    “武美人看起來沒什麼精神呀,難道是這些天累著了?”曹寶珍邊說邊走到我邊上,一塊過來的還有溫依雪。

    “這幾日也沒什麼事啊,莫不是昨天見了皇上,把魂給飛了吧。”溫依雪說完,自己就笑了起來。

    我頗有些尷尬,這兩個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話里都帶著刺。素娥姑姑此時是插不上話的,我只能靠著自己來。正想著要說些什麼,祥安公公出來說皇後讓我們進去候著。溫依雪和曹寶珍听了也不再管我,帶頭走進了寧鳳宮。

    坐下沒多久,雲臻她們也來了。雲臻似乎對上次在寧鳳宮長跪的事情還有些驚恐,向嬪妃問安之後就乖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多話。

    又過了一會,皇後才出來。我跟著眾人欠身行禮,皇後由祥安公公扶著,在鳳椅上坐舒服了之後才揮手讓我們起來。

   “這幾日妹妹們過得可還好?新晉的四位美人,宮里的日子還習慣嗎?身邊的奴才要是有哪個不听話的,等下記得告訴祥安,讓他給換個利索的。”

    皇後這些話雖都是問句,卻沒有一個人回答。這些都是形式化的問題,皇後問過,我們听過,也就算是完了,並不會有人去回答。

    “武美人看起來氣色不太好,不會是病了吧?”皇後突然把話題轉到了我身上,“怕是剛入宮有些水土不服了,記得要讓太醫看看,好好調養調養。”

    我在眾人的目光中站起身來,拜了一拜︰“臣妾謝娘娘關心。”

    “妹妹們都不要忘記了,我們的身子不僅僅是自己,更加是皇上的。都是要伺候皇上,生育龍子的身體,不養好了怎麼行?陪皇上聊天就累著了,那侍寢之後是不是就要起不了身了?”

    皇後的話擺明了是講給我听的,可她的意思決不是什麼讓我養好身子,這話里句句都加帶著嘲諷。坐下皇後下手的曹寶珍干脆冷笑著給了我一個眼刀子。

    “說起來柳貴人好好一個美人胚子,天天都是病怏怏的,之前還摔傷了腿,真是讓本宮替她難過。”皇後頓了一頓,“大家都要記得調理好自己的身子,莫再讓太後和本宮擔心了。”

    所有人齊齊應了一聲,皇後滿意地點點頭,笑了︰“眼看著就要中秋了,團圓的好日子,宮里人也該熱鬧熱鬧了。就按照舊制來,擺一席,請了皇上和太後,大伙吃頓團圓飯。”

    皇後說完,又扯了一些零碎的事情後,就讓我們散了。

    出了寧鳳宮就見素娥姑姑站在牆下等我,她走過來輕聲對我說︰“小主,回去了。”

    等回到瓊薈樓,素娥姑姑才對我道︰“小主,素娥在皇後身邊伺候過,皇後會說些什麼,還是大抵能想的到的。畢竟,昨天皇上來了延清宮,又讓小主陪著在浮星閣坐了會,在她們眼里是一件大事了。以後的日子,還是要步步小心才好啊。”

    “我明白,這些我都明白。”我抬頭看著素娥姑姑,“只是有一點,我一直沒有搞清楚。蕭吟她們難道沒有被皇上問那樣的問題?”

    素娥姑姑微微一怔,皺著眉頭道︰“皇上問了什麼?”

    “姑姑猜不到嗎?”

    “哎……”素娥姑姑長長嘆了一口氣,“若是素娥猜的那個,皇上恐怕真的是只問了小主一個人。皇上也是為了確定一些事情啊。”

    確定些什麼事情?

    這個問題我沒有問,我知道素娥姑姑不會給我答案。我忽然又想到了素芳姑姑,她曾說過我是皇上喜歡的那一類型的人。想到這里我不禁又是毛骨悚然,皇上若對我真有好感,他想確定的大概就是我會在他與單家之間處于一個怎麼樣的位子。他有心接近我,是會讓我到他的身邊,還是會使我去向單家?

    皇上想知道的,大概就是這樣一件事情吧。那我表明的不偏不倚的出事方針,不曉得能不能讓他放棄接近我,要是能,就是我的大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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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我們來慶祝下奧運開幕式終于來了~于是我們今天更新破3000了~~~~~~~~~~~

    今天是小九來更新的。平時都是十六在忙,忙校對,忙後台,貌似懶人九除了寫稿什麼都沒干?

    謝謝十六哦~大鞠躬~

    最後,希望大家繼續支持我們~能給票給收藏~謝謝大家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4

到中秋之前的幾天,跟前幾日相反,突然就平靜下來了。仿佛原先的明濤暗涌都消失了一般,每天都過得非常平靜。我卻放不下心來,總覺得這樣的平靜里隱隱透著不安定,暴風雨前的平靜,大概就是這樣一回事吧。

    也許是素娥姑姑有過交代,碧兒她們並沒有對我與皇上的獨處表現得特別關心和喜氣,本分地做著自己的事。

    十四日夜里,詠鳳宮傳來了話,說是明日夜里有的熱鬧了,早上就各自好好休息,不用去給太後請安了。十五的整個下午都花在了沐浴梳妝上,剛準備妥當卻突然下起了暴雨,宴會不得已推到了第二日。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在我的家鄉,中秋都是過十六日的,宮里這樣的安排,讓我的思鄉之情更加的難以壓抑了。

    碧兒一邊替我梳頭一邊道︰“小姐,碧兒知道你想老爺、夫人和少爺少奶奶了,但等下宴會上可不能有這樣的表情,真要難過,等回來了再難過。”

    我努力對碧兒笑了笑,強迫自己安下心來。中秋之宴,會有些怎樣的事情都是我現在猜想不到的,只能讓自己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去面對了。

    我問過素娥姑姑是否需要做些什麼準備,她只是說,按照慣例就是讓四位新人各自表演一段。我苦惱了很久都不曉得要表演什麼,最後干脆破罐子破摔,唱段越劇,管他們听不听得懂。

    宴會擺在了月暢園,雖離延清宮很近,我也不敢去得晚了。估摸著時間過去,已經到了不少人了。

    雲臻坐在溫依雪邊上,正在逗一個小嬰兒,見我來了就沖我招手。我猶豫著要不要過去,卻見溫依雪也沖我招了招手,無奈只好走上前去。

    “臣妾給溫貴嬪請安。”

    溫依雪露出了少見的和善笑容︰“武美人來了?是第一次見我們溫玉吧,這丫頭見人就樂,今天開心得不得了。”

    我低頭去看她懷中的溫玉帝姬,奶生生的一掐就能滴出水來。我也不禁喜歡起來︰“帝姬長得可真俊俏。”

    “是啊,長大了還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王孫公子呢。”溫依雪握了握帝姬的小手,“溫玉可是皇上的心頭肉,咳嗽一聲都是大事。”

    我當下明白了溫依雪叫我過來的原因了。都說母憑子貴,在皇上只有一個子嗣的情況下,作為帝姬生母的溫依雪又怎麼能夠不平步青雲?進宮兩年,從小儀連升五級到了貴嬪,可見這個孩子有多重要了。

    “帝姬這麼可愛,不僅僅是皇上和溫貴嬪,我們這些人也是打心底里喜歡,看看雲妹妹,都樂成什麼樣了。”我笑著對溫依雪道,“听說前幾日的雷雨把帝姬給嚇著了,現在可還好?”

    “太醫說,已經無礙了。”

    此時我也不知道做什麼才好,溫依雪炫耀的意思太明顯,讓人多少有些不舒服。好在一個太監來通報說太後和皇後快到了,我才和雲臻一塊回到各自的位子上坐下。

    等皇上也來了之後,這中秋家宴才算正式開場了。各色菜品不少,有點壓抑的氣氛導致吃起來沒有什麼味道。除了鄰座的人偶爾低聲說上幾句外,可以說是靜悄悄的。大家都收著心思,也沒人去欣賞歌舞。直到溫玉帝姬的一聲哭聲才打破了這份安靜。

    帝姬這一哭,溫貴嬪就急了,忙從奶娘那里抱過來親自哄了一會。

    “夜里涼,溫玉的病剛好,小心別又再凍著了。”皇上偏過頭去看了看,又說,“等下讓奶娘抱回去休息。”

    皇後揮手讓舞姬們下去,道︰“這些歌舞看多了沒意思,還是讓我們的四位新美人給大家來點有新意的才好啊。”

    我心下一沉,不愧是慣例,不曉得蕭吟她們會表演些什麼。

    等奶娘將溫玉帝姬抱走後,蕭吟第一個上場,架起古琴,一曲《梅花三弄》。不懂古琴的我也不禁如痴如醉。奏完後她起身盈盈一拜,臉上也難掩得意之色。

    “琴是好琴,曲也是好曲,蕭美人的琴技更是出色。”太後第一個開了口,頓了一頓又道,“只是眼下才是中秋,詠梅還早了點。蕭美人等過年的時候再彈一次給哀家听听。”

    蕭吟臉上的笑容僵了下,才應下了。

    第二個是陳霖韻,兩個宮女各執了卷軸的一段,陳霖韻握筆立于場中。一首水調歌頭她寫得極為大氣,一筆一劃之間轉身揮手都如在舞動一般,與其說是寫了一副字,不如說是跳了一段舞。

    我心里暗暗嘆息,有這兩人在前面,我還是不要唱什麼,直接自罰三杯,不曉得可不可以。正在我猶豫之間,突然听見曹寶珍的聲音,她的一句話,讓在座的幾個人的表情都瞬間變了。

    她說︰“這書法表演看起來真是眼熟啊,今天中秋,還是少了人呢。”

    皇上皺了皺眉頭,放下了酒杯。皇後和太後更是瞬間冷了臉,掃了曹寶珍一眼,非常得不悅。曹寶珍似乎也明白說了不該說的話,低下頭不做聲了。

    溫依雪卻在此時笑了起來︰“可不是嘛,我們也是忘了,柳貴人傷著腳,一定是悶死她了。”

    皇後听了這話才稍稍柔和了些表情︰“都是我們疏忽了,倒是忘了她還傷著。”

    我卻明白,曹寶珍指的人絕對不會是柳碩彥。柳碩彥的字我見過,與陳霖韻的大氣完全不是一路的。那個人究竟是誰,是不是素娥姑姑提過的那個秀女?

    太後依舊沒有什麼好臉色,道︰“時間也不早了,哀家身體也沒有全好,先回去休息了。素芳啊,把給四位新美人的禮物分了。”說罷,也不肯讓皇上送上幾步,由宜嬤嬤扶著回詠鳳宮了。

    素芳姑姑留了下來,照太後的意思,分了我們一人一只玉如意和一對金葉子耳飾。我許久不見素芳姑姑,一時不知露出什麼表情。

    “太後原先還想賞小主一個翠玉鐲子的,怕傷了另外三位美人的心,才做了罷。”素芳姑姑附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我驚了驚,強作鎮靜道︰“槿媛謝太後恩典。”

    太後走了,也就沒人再記得讓我和雲臻表演,我才稍稍舒了口氣,卻突然听見了皇上的話。

    似乎是剛才素芳姑姑分禮物的時候,皇後和皇上說了些什麼,卻讓皇上略有些不悅。他說︰“今天差不多就到這里吧,各自散了。我去看看柳貴人。”

    皇上剛說完底下就有些聲音,溫依雪更是皺起了鼻尖。即便如此也沒有人敢有異議,起身行禮準備離開。我也跟著欠了身,心想這個中秋可終于是過完了。

    “既然同路,武美人隨我一塊走吧。”

    我一听,腳被釘在了原地,冷汗直冒。前頭先走的嬪妃也都回過頭來看我,目光刺得好像要生吞活剝了我。

    在這樣的目光中,我暗暗深呼吸,然後慢慢轉身一拜︰“臣妾遵旨。”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4

月暢園內原先為了中秋而布置的燈籠已經熄了一半,離宴會場地越遠也就越暗。

    我抬頭去看走在我前邊的皇帝,說真的,我沒有想到他會出聲叫我同行。看到外頭黃色的御輦時我心里幾乎一冷,想著總不至于讓我在這麼多嬪妃面前同皇上一塊坐進去吧。

    幸好在我猶豫之時,走到輦邊的皇上突然掉轉了頭,從一個太監手里拿過一個燈籠,道︰“路不多,走過去就行了。”

    我暗自舒了口氣,不緊不慢地跟上,走在皇上身後二三步的位子,而隨侍的宮女太監們離我們更遠,大約隔了五六十步。

    我多少覺得不自在,明明知道有人在身後卻听不到任何腳步聲,那種怪異的感覺讓我覺得不安,免不得不停地悄悄回頭去看。

    “怎麼了?這麼心不在焉。”

    我驚了一下,急忙停下步子,看著突然停下來問我話的皇上。皇上淺淺笑著,面容在昏黃的燈籠光背後顯得有些朦朧,卻也變得異常的柔和。這樣的表情讓我不由得心中一動,回想起初見時的他,恍然想起,我們已經走到了那時見面的回廊。

    “回皇上,臣妾是想起了上次在這里遇見皇上的事。”

    皇上听了也笑了,然後又朝前走去,卻一直控制著步子,不讓我離他太遠。

    我努力讓自己不要太在意皇上和後面的宮女太太監們,只好抬起眼去看月亮。很圓,很亮,卻讓人傷心。

    “想家嗎?”皇上微微低下頭,輕聲問我,“不許說那些套話。”

   我原先想答的那些“皇宮就是我的家”之類的話,被他的後半句一壓,是無論如何說不出來的了,只好道︰“想,真的很想。”

    “往年的現在都在做什麼?”

    我低頭想了想,說︰“和家里人一道吃了晚飯,正吃月餅呢。我們中秋不過十五過十六,所以往年的現在都是全家人在一塊的。”

    我說完才察覺到我說錯了話,慶遠中秋過哪一日我根本不清楚,過十六的是我穿越前的家鄉。我偷偷去看皇上的臉,好在他沒有在意,只是“哦”了一聲,半響後又問︰“家里人怎麼樣?”

    “爹爹很嚴厲,娘很慈愛,每天不跟我們說說話她就不舒服。”我小心翼翼地,以免再說錯話。

    “記得你還有一個哥哥吧?”

    “是,臣妾的哥哥比臣妾年長四歲,已經成了親,嫂嫂人很好。”

    皇上在此時停了下來,我往邊上一看,才發現已經到了延清宮。身後的宮女們離我們越來越近,我猜想皇上已經不會再說什麼,不想他卻道︰“我,不知道有什麼可以去想的。”

    皇上的聲音低低地,仿佛被什麼壓制著,我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最是無情帝王家,眼前的這位少年君王,在這樣的思鄉懷人的佳節里,他說,他不知道有什麼可以想。

    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但卻只是他的國,而不是他的家……

    想到這里,心里難以抑制地發酸,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這一落淚,就怎麼也止不住了。到了後來,也弄不清楚是為自己而出,還是為他而哭。

    皇上見我哭了也頗有些意外,伸手攬過我的肩,道︰“我也就隨便問問,怎麼就哭起來了?第一年想家也是難免,先把淚擦了,回屋里再哭,現在這樣白白讓那些奴才看笑話。”

    我取出手帕拭眼淚,拼命讓自己把淚水收回去,又做了幾個深呼吸,抬頭看著皇上說︰“臣妾御前失儀了,還請皇上見諒。”

    我感覺搭在我肩上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氣,略微有點吃痛,然後慢慢卸去了力,松開了。

    “早些回去休息吧。”皇上拉開了我們之間的距離,又對站在我們不遠處的太監道,“德和,你在這里候著,德順跟我去瓊萃樓。”

    我跪安,恭送皇上順著廊橋往柳貴人住的瓊萃樓去。等看不見皇上的背影了,一個身影才從暗處出來,跪在我面前,我一看,是小沈子。

    “小主,我們回去吧。”

    我沒心思去想小沈子在這里等了我多久,剛才的對話他又听去了多少,只是傻傻地跟著他回了瓊薈樓。

    因為今天是中秋,我提前放了幾個宮女太監的假,這個時候,芷杏、懷夢和小福子已經都睡下了,小沈子送我到了正廳門口,也回去休息了。屋里頭只有素娥姑姑和碧兒在等著我。

    許是我紅紅的眼圈嚇著她們了,一時誰都沒說話,還是素娥姑姑先回過神,招呼碧兒幫我換衣服。厚重的衣服脫下,盤起來的頭發也放下,無形間使我輕松了不少。

    “小姐,剛才在宴上肯定吃不好,我去廚房給你熱碗湯,喝了就睡了吧。”碧兒說罷,就出去了。

    素娥姑姑拉了把椅子坐下,拉起我的手︰“小主是想家了吧,怎麼能不想呢。小主可以跟素娥說,哭出來也就好了。”

    我點點頭,腦海里努力壓抑的景象又浮現出來,幼年時玩耍的巷門,和慶遠的武家宅子重疊在一起,很清楚,卻也模糊。我喉頭一緊,又要哭起來。

    穿越到現在已經二個月,對這個世界的好奇比不過不安和緊張,但從頭到尾也沒有時間讓我去體會那些情緒。進宮之後一切都是未知,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有什麼在等著我,處理好眼前的事情已經讓我筋疲力盡,哪里還有情緒去慌張別的。

    也許是中秋的月亮,也許是皇上的那些話,把我壓在心底的對家人的思念全部引了出來,還有那些彷徨,如潮水一樣向我涌來。

    曾經覺得自己很淡定,接受穿越並沒有花上多少的時間,現在才明白,那一切不過是我的自欺欺人。只是,我更清楚,能讓我這樣哭泣的只有這個晚上。明天,會有更多的問題,更多探尋的目光,會馬不停蹄地一個一個擺到我面前來。

    我抱著素娥姑姑說了很多,說小時候的時候,說家里的事情。我說得很輕,我只想對自己說這些話,說這些已經一去不復返的美好往事。

    “誰在哪里?!”

    碧兒的聲音從屋外傳來,驚得我和素娥姑姑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隨後是“ 當”一聲碗勺的碎裂聲,以及碧兒發顫的聲音。

    “皇上!”

    皇上在屋外?我與素娥姑姑面面相覷,一時都傻在了原地。素娥姑姑很快就恢復過來,走出去開正廳的門,我趕忙擦了眼淚,跟了出去。

    果真,皇上站在門口,略微有些尷尬。

    被碧兒這一叫,已經睡下的幾個人也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又慌著跪下行禮。

    “都起來回去睡吧,不用伺候。”

    皇上說完,小沈子他們也就各自回屋子去了。我正疑惑他怎麼沒有在柳貴人那里,皇上又吩咐素娥姑姑說︰“這里有酒嗎?去溫一些來,我和武美人要喝酒。”說罷,便自個走向了臥室。

    我佇在原地,心想大半夜的誰要和你喝酒,但又不能把皇上往外趕。想起太後和後宮別的後妃的臉,心又涼了大半截,果真是一刻也太平不得啊。

    素娥姑姑溫酒去了,臨走之前沖我努了努嘴,意思是讓我早點進去伺候著。我又看向碧兒,她顯然是驚魂未定,小聲對我說︰“我這樣算不算驚了皇上的駕?”

    “皇上沒有怪罪你的意思。”

    “那就好。”碧兒拍拍自己的胸口,又說,“小姐,我先回房間去了,有事你叫我。”

    碧兒也走了,我想在正廳磨蹭一會,卻也曉得這不是辦法,只好進了臥室。

    皇上坐在椅子上閉著眼楮休息,等我進來了才睜開,直直看著我。

    我現在披散著頭發,身上也是批了一件小外套,被他看得起毛,無話找話︰“皇上怎麼過來了?柳貴人的傷不要緊吧?”

    “傷筋本就不是什麼大傷,就是養得時間久一點。”皇上嘆了口氣,“我也就是來看看你睡了沒有,沒想到嚇到那個小丫頭了。是家生丫頭?”

    “是,叫碧兒,從小就跟著臣妾。”

    我原先還想問他在門口站了多久,轉念一想他站的位子應該听不到我那些模糊不清的話語,也就作罷了。

    素娥姑姑拿了溫好的酒進來,給皇上與我各自倒了一杯。

    皇上一口喝完後,說︰“素娥,你回去休息吧。”

    素娥姑姑听了這話明顯一震,扭頭看著我,我也是一驚,幾乎喘不上氣來。素娥姑姑對我使了個眼色後,一言不發地出去了。

    素娥姑姑明白,我也明白,皇上今夜是打算在瓊薈樓過夜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4

素娥姑姑出去後,整個房間里只剩下我與皇上兩個人。

    桌上燭光搖曳,不時發出“噗噗”的火星子的聲音。光影里,皇上的表情並不清晰。他只是一杯一杯地喝著酒,我心底警鈴大作,只能命令自己好好坐著一動不動。

    我突然想起來,之前的宴會上皇上就一直在喝酒,回來的路上與我說話的時候嘴里還有些酒氣。不曉得這些酒後勁大不大,皇上的酒品若是不好,可就有的我頭痛了。

    我正想著怎麼能勸他不要再喝了,才發現一壺酒他已經喝了一滴不剩。

    皇上對著酒杯皺了皺眉頭,側過臉來對我說︰“會唱歌嗎?唱首給我听吧。”

    “皇上想听什麼?”

    皇上怔了一會,許久才說︰“水調歌頭。”

    “陳美人剛才在宴會上寫的那首?”

    “是嗎?”皇上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看起來很累,“我沒注意看,不記得了。”

    我心底忍不住嘆息,陳霖韻算是白白辛苦準備了。不過皇上今晚的心情似乎真的很不好,雖然並沒有暴躁的感覺,卻是非常的壓抑和傷感,讓身邊的人也跟著難受起來。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水調歌頭要怎麼唱,猶豫了一會,還是唱起了我最熟悉的那個調子。歌輕輕的,只唱給這一個人听,唱得很低很慢,心里有一種苦苦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

    皇上靜靜地听著,頭枕在置于桌面的手臂上,側著身子看著我。

    等我唱完,皇上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這個調子我沒有听過,你家鄉的調子嗎?”

    “是。”

    “很好听,再唱一遍。”

    我沒有辦法拒絕,或者說不想去拒絕。皇上眼中的那份落寞中隱隱透著懷念,那樣的眼楮太美太美。我不知道他想起了誰,但能猜到,那是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

    他說,在這樣的中秋月夜,他不知道去想誰。我卻知道,他還是想起了誰,是他曾經高高在上的父親?還是那位紅顏薄命的母親?

    我閉眼呼氣,不再去看皇上的表情,然後張口唱了起來。這一次,我唱得更慢了。詞中的思念溢了出來,像蠶絲一樣纏裹住我,直到變成一只蛹。

    是破繭而出還是窒息而亡,腦海里一遍一遍閃過父母親友,閃過童年的青石板大木門,這份感情讓我的聲音止不住地發顫。

    我強迫著自己繼續往下唱,副歌的部分唱了一遍又一遍。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等唱完了,我才睜開了眼楮。

    趴在桌上的皇上似乎是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微微垂著,投下弧形的陰影,細長的眼角染著幾分薄紅色彩,不清楚是因為醉酒,還是因為感傷。

    我坐在位子上許久沒有動,之前擔心不已的侍寢問題現在是不是就解決了?

    我找了條毯子給皇上蓋上,輕輕走出了臥室,去敲素娥姑姑的門。

    素娥姑姑開門後見到是我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示意我不要吵醒瓊薈樓的其他人。

    我點點頭,拉著姑姑回到了正廳,指著臥室說︰“皇上喝多了,現在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怎麼辦才好?”

    素娥姑姑嘆了口氣︰“皇上身邊的公公們也都已經回去休息了,要天亮了才會過來。我們先把皇上扶到床上去。”

    我和素娥姑姑一人架著皇上的一邊,小心翼翼地將他從椅子上扶起來。皇上看起來身子淡薄,但實際上一點也不輕,我必須使出大力氣才能扶穩他。好不容易將他搬上了床,又要輕手輕腳地幫他脫了鞋子和外衣。

    被我們這麼一折騰,皇上似乎也睡不安穩了,嘴里不知在嘀咕什麼。我見他如此,怕他等下會撒酒瘋鬧起來,趕忙輕聲唱起了《水調歌頭》。

    素娥姑姑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見皇上似乎鬧得沒有那麼厲害了,也笑了。過了一會拿了一條干淨帕子給我,讓我幫皇上擦下臉。

    我一邊唱著一邊擦,涼涼的帕子踫到皮膚讓皇上偏了偏頭,但並沒有躲開。等我以為一切都完成了之後,皇上突然呢喃著開了口。皇上說得很輕,卻讓我和素娥姑姑听得清清楚楚。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嬋娟嬋娟,哪里來的嬋媛……那個媛,朕要親自,親自對付她!”

    我如遭雷擊,從床沿摔坐到了地上。目瞪口呆盯著夢中吐真言的君王,心幾乎是要跳出胸腔來。

    朕,這是我第一次听到這位皇上自稱朕。媛,他想對付的那個媛,是我,還是另有其人?

    我腦子一片空白,慌張、不安、無措包圍了我,感覺四周都是黑色的潮水,一波接著一波朝我劈頭蓋腦而來,這樣的壓力讓我幾乎快要放聲大叫起來。

    直到一只手拉住我,將我從地上拉起來,才讓我從那片黑暗里逃脫出來。

    “小主,不要怕小主。”素娥姑姑輕輕拍打著我的背,細聲細語地安慰我。

    我轉頭看著素娥姑姑,幾次試著開口卻沒法說出話來。這一個晚上有過彷徨,有過不安,有過懷念,有過悲傷,那些感情在這一刻的驚恐面前顯得是那麼蒼白。我拽著素娥姑姑的衣袖,很久很久才發出了聲︰“皇上說的是什麼意思?那個媛,究竟是誰?!”

    素娥姑姑的面色很不好看,在我的不停追問之下,才給了我答案。

    嬋娟是先王慶和帝在登基之前的兩位側妃,娟就是當今皇上的生母、慶和帝的茗貴妃,而嬋是茗貴妃的親姐姐、慶和帝最心愛的女人——\0\0貴妃。

    \0\0貴妃在還是太子側妃的時候就因小產失血過多而殞命,慶和帝非常傷心,在繼位後追封她為\0\0貴妃。茗貴妃就算生下了唯一的皇子也沒有得到過慶和帝的心,生前只是茗昭儀,直到香消玉損之後,慶和帝在重病之中為了立她所生的皇子為嗣皇帝,才追為茗貴妃。

    而剛才皇上口中提到的媛,是慶和帝的皇後、如今的皇太後單秀英,乳名媛媛。

    所有人都只記得先帝的皇後和寵妃,記得嬋媛,而忘記了當今皇上的生母,忘記了姐妹嬋娟。

    送走了素娥姑姑,我坐在床邊看著皇上,他已經沉沉入睡,呼吸平穩。我卻沒有了絲毫睡意,注視著皇上的睡顏,心情復雜。

    在福秀殿上,在月暢園里,皇上听到我說“嬋媛”的時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受?對于他的養母單太後,他又是抱著一種怎樣的情緒?皇上語氣里的少見的那份狠決,讓我明白,這前朝後宮,平靜的日子大概也不多了。

    那麼太後呢,我那日解釋的“嬋媛”在她看來,是不是一個大笑話?她無子無女,卻能從太子妃一路走到太後的位子,除了背後的單家,手段的強硬也是可以想像的。

    我不禁又嘆了一口氣,今天皇上住在了瓊薈樓,除非明天他自己說出我們只是喝了酒,不然我說什麼也沒人信我,況且這種事又有什麼好解釋的。

    明天,太後皇後那里會有什麼動靜,別的嬪妃又有什麼表示,我在宮中今後的日子到底應該怎麼走?

    想知道的總是太多,而答案永遠都太少……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4

恍恍惚惚間,突然感覺到身邊有人在走動,再然後整個身子都騰空了。隱約間知道是有人打橫抱起了我,可整個人乏得要命,半夢半醒很不清晰。

    直到背脊著了床,我才睜開了眼楮。這一看,反倒是把自己嚇了一大跳,腦子也清楚了,張口結舌喚道︰“皇、皇上……”

    面前是皇上的臉部大特寫,他顯然也沒想到我醒來,微微有點窘態,但很快就恢復過來。我醒得突然,他橫抱著我的手還沒有從我身下抽出去。此時他干脆在床沿坐了下來,騰出一只手用胳臂撐著床,上半身俯了下來,另一手幫我整理額發。

    此時是輪到我大窘了,幾乎能听到兩人衣服摩擦的聲音,皇上的呼吸近在咫尺,暖暖的氣息噴到了我的鼻尖。這樣的認知讓我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

    皇上倒是笑了,就著曖昧的姿勢,輕聲道︰“昨晚委屈你了,現在好好睡一覺。”

    我這才想起來,昨夜皇上睡著後,我坐在椅子上想心事,不知不覺間趴在桌子上睡過去了,這一覺居然睡到了天亮。

    “皇上是要上早朝了?”我不敢繼續盯著皇上的臉,只好垂下眼簾。

    “恩。德順也應該在門口候著了。”皇上此時站起了身,準備走了。

    我想起初十時皇後訓導的話,知道不好就這麼躺著,忙起身說︰“臣妾伺候皇上更衣。”

    皇上輕咳了一聲,並沒有拒絕。見我有些擔憂地看著他,他笑道︰“昨天多喝了幾杯,嗓子有些不舒服,等下喝點水就好了,不礙的。”說完,就走出去開了門。

    進來的只有德順公公和碧兒,碧兒把端來的清水放下後就出去了,留下德順公公一人。這是我在第一次近距離見到德順公公,他看起來三十出頭,略略有些發胖,長的慈眉善目。

    德順公公把懷里抱著的龍袍放在桌上,跪下行禮道︰“德順給皇上請安,給武美人請安。”

    皇上沒有叫起,又是咳了一聲。

    德順的身體震了一下,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笑道︰“皇上恕罪,是奴才沒睡醒犯了糊涂,說錯了話。很快就不是美人了,奴才先給小主道喜了。”

    我知道德順公公會錯了意,皇上剛才不過是嗓子難受。轉念一想我趴在桌子上將就了一夜,現在的臉色不會比因為侍寢而沒有睡飽的妃子好上多少,被人誤會了也是正常的。

    “起來替我更衣吧。”皇上出聲打破了我的尷尬。

    我走到木架子上絞了一塊干淨帕子,手落了涼水讓我整個人都有了精神,深吸了幾口氣,才走回皇上身邊把帕子替給他,然後再幫著德順公公整理好龍袍。都收拾妥當後,德順公公附在皇上耳邊說了幾句,皇上的眉頭緊了起來,揮手讓德順先出去。

    我原本打算跪安恭送,現在愣在原地不知道出了什麼情況。

    皇上拉我到他的身邊,說︰“你等下再多睡會,我會吩咐他們不要來吵你。我這幾天比較忙,不會過來了,你自己多多休息。”

    “臣妾謹遵皇上教誨。”

    皇上淡淡一笑,出去了。

    我脫了外套躺回床上去,床被之間有一股淡淡的木蘭香,沁人心扉,那是皇上身上的味道。

    我不禁又嘆了一口氣,皇上剛才說的那番話,顯然是告訴我,就算所有在都以為他臨幸了我,我也不能拿此事擺姿態,去各宮各院炫耀,沒事就待在寢宮里不要亂跑。

    我還真沒有那份心思,宮里的那些個野心勃勃的女人,我巴不得避而遠之,哪里會去她們面前擺樣子,何況皇上又沒有真的臨幸我。

    翻了個身,這屋子暫時還不會有人進來,我可以好好休息一會。

    一覺幾乎睡到了午時,我揉了揉有些發僵的肩膀,打了個哈欠。抬頭就見素娥姑姑在門外張望我。

    “姑姑?”

    “醒了?”素娥姑姑走了進來,“我就估摸著該醒了。”

    “叫碧兒她們進來幫我梳頭吧。”

    素娥姑姑沖我搖了搖頭︰“還不行,現在就來可不就穿幫了?”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素娥姑姑說的是什麼,只見她從床尾的小抽屜里取出一把小剪子,對著手指割了一下。

    我頓時明白了,紅著臉擺手︰“這怎麼行?被皇上知道了可是欺君啊!”

    “小主難道不明白?這就是皇上的意思。”素娥姑姑示意我坐開些,把被單露出來。

    我雖然不明白皇上交代了什麼,但還是掀了毯子,看著素娥姑姑把血涂上去。

    素娥姑姑弄完之後,低聲說︰“第一次侍寢後,敬事房的人就在門口候著等著查驗。早上皇上走的時候把他們攔住了,說是不許他們進來吵著小主休息,讓他們就這麼記檔了。他們是不進來查了,但也不能落了人口實,這血是一定要涂上的。”

    我心里煩亂,咬著嘴唇說不出話來。皇上一年都沒有臨幸過誰,我是第一個記檔的,這後面幾天的日子,怕是有的亂的了。

    素娥姑姑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對我道︰“小主,日子總是要過的。”

    下午的時候,賢公公來了,帶著皇上的一大堆賞賜。賢公公笑得很曖昧,可我卻覺得毛骨悚然。

    “武美人,皇上這幾日前朝事忙,怕冷落了您,特讓雜家送些精巧玩意過來,好給您解解悶。武美人您查點。”

    賢公公在美人兩字上著了重音,我听了也明白皇上沒有打算晉我的位。他這幾日不來瓊薈樓,反倒可以讓我喘上一口氣。後宮里那些巴不得生吞活剝了我的人,一沒見我晉位,二也沒見皇上流連在我這里,大約能減少些我在她們心里的威脅感。若能把這一晚當作皇上的心血來潮,我就能好過很多了。

    送走了賢公公,我從賞賜的東西里挑出了一個白玉的鐲子,剩下的讓芷杏和懷夢把它們清點干淨存放到小庫房里。

    翠兒對皇上的態度有些不滿,悄悄問我道︰“不是說侍寢後都會晉一位嗎?怎麼就不晉小姐的?”

    我瞪了碧兒一眼︰“這些話不許講了,別人問你昨夜的事你也別提。多說多錯,等下也要跟小沈子他們說說,不管有幸沒幸,都給我規規矩矩做事做人。”

    碧兒嘟著嘴站在一旁不說話,過了許久又蹭過來︰“小姐,我知道了嘛。”

    我看著碧兒點了點頭,其實心里還是怕著她們一個不小心與其他宮的宮女太監們說起這事兒來。也許只是無意,但要是經由奴才的嘴傳到他們主子的耳朵里,就成了我在耀武揚威了。

    想到此,我又不得不認真地對碧兒說道︰“碧兒,此事真的不可大意。我可是認真與你說的,知道麼?”

    碧兒見我這副模樣,不禁愣了愣,然後急急點頭道︰“小姐,碧兒真知道了!”

    我喝了一口茶,準備讓碧兒把素娥姑姑叫來,縱然我與她說什麼,但只要見著素娥姑姑的面,我就能稍稍安心些。孰料,小沈子卻進來了。

    他跪下,對我道︰“武美人,寧鳳宮小明子奉皇後娘娘的命來看您了。”

    “嗯?”我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順了順自己的思緒,應道,“我到主廳去,你讓他在那等我。”

    小沈子應了聲退下,我領著碧兒走出了臥室。小明子見了我,嘿嘿一笑,然後跪下,高聲喊道︰“武美人吉祥!”

    我嘴角動動,笑道︰“起來吧。”剛才小明子沖我笑的時候眼光卻是朝著我身後的臥房使勁地看。

    “謝武美人。”小明子站起後,繼續說道,“皇後娘娘知道小主昨晚勞累,所以特意囑咐了御膳房今晚給小主添了兩個菜。另外,皇後娘娘希望小主明早兒有空去寧鳳宮坐坐,能說會兒話。若是武美人身子骨還是不適,也便作罷。”

    “皇後娘娘這麼惦記著我,槿媛真是不慎感激啊。”我笑了笑,示意碧兒打賞了小明子一點銀子,道,“你回去告訴皇後娘娘,槿媛明早一定去陪她說話。”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4

第二天早上我起的格外早,碧兒進來之前,我已經坐在窗子邊發呆一會兒了。

    “小姐哼的是什麼曲兒,這麼好听?”碧兒過來幫我換衣服,順便問道,“碧兒以前都不曾听小姐哼過呢。”

    碧兒這一說,我才驚覺,我竟然在不知覺中又哼起了水調歌頭。想起皇上那時候睡著了的側臉,我的心底竟然有一股不可言喻的感覺,然後再想起他走前說的這幾日忙,我雖知道他不出現我的日子能過的舒坦點,可還是有一種失落感。

    糾結于自己心里莫名其妙的感受,我忍不住苦笑一記,搖了搖頭。

    “小姐,你怎麼了?”碧兒看我這樣,忍不住問道。

   “沒什麼。”我看了看她,不知道她這個年紀是不是懂這樣的感受,“只是想著等下去寧鳳宮又不知會如何,有點無奈……”

    碧兒看著我長長“哦”了一聲,然後利索了地幫我穿好了衣服梳好了頭。在出門前她猶豫了一會還是跟我說,“小姐,碧兒還以為你愛上皇上了呢……”

    我心里咯一下,愛?如此沉重的字眼,在這明爭暗斗的後宮里,怎麼還會有愛這個字……而我,對于這個皇帝究竟抱有了什麼情緒,我也不知道……

    “皇上是萬聖之尊,只能是敬。”我本還想跟碧兒說“對于皇上是不能有愛”的這樣的話,卻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了。沉默片刻,也只能揮揮手,道,“快去準備下,叫上素娥姑姑,我們也該去寧鳳宮了。”

    出了瓊薈樓路過浮星閣的時候,竟然先遇見了柳碩彥。她本還傷著腳,此時卻在浮星閣前擺\了書案寫著字。看見我來,只是冷瞟一眼,又繼續寫字。

    既然她在,我也就只能上去給她請安。走近些的時候,我不禁大驚,柳碩彥密密地寫著,這紙都已經長到落到了地上,上面重復的是那首《水調歌頭》。我心下一動,她應該不知道我那夜唱了這首詞,恐怕是因為陳霖韻書法,

    “柳貴人吉祥。”我上前請了安。柳碩彥揮了揮手,似怨非怨地說道︰“武美人怎麼還不去皇後娘娘那里?可別叫皇後娘娘等著了。”

    我看了看她的臉色,並不太好,便問道︰“柳貴人的臉色不太好,是否要請方太醫過來給瞧上一瞧?”

    “臉色?”難得柳碩彥也發了脾氣,狠擱了筆,說道,“中秋皇上來瓊萃樓關心我的傷勢,卻去了你瓊薈樓過夜。你說我該給你好臉色麼?”我听了她的話,忍不住挑了挑眉角,自己留不住皇上也怪到我頭上?

    我稍稍撇過臉,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听柳碩彥又說道,“算了算了,你離我遠些吧,皇後可還在寧鳳宮等著你呢。”

    她這話也給了我離開的理由,我客氣地行了禮,帶著碧兒出了延清宮。

    去寧鳳宮的路上要經過延翎宮的門口,我怕再遇見姜嵐和蕭吟她們,便繞到月暢園那里走了遠路。雖然路遠趕得急了點,但總算沒有再遇見人。

    寧鳳宮外小明子已經候著了,他一見我到,便向里喊道︰“武美人到——”

    “武美人,皇後娘娘在寧鳳宮里的珍珠亭等您。”小明子哈腰引著我去了珍珠亭。

    我到了珍珠亭,遠遠看見皇後娘娘領著溫依雪和曹寶珍在認著花的品種。我也不吃驚,心里早就做好了皇後娘娘和嬪妃來“問候”我的準備。但我想不出的是溫依雪和曹寶珍這兩人與皇後娘娘的關系。

    如果今天叫我來是為了看這一畫面,也就是為了要我明白她們三個是一起圈子的。後宮之中,除了皇後娘娘,排位最高的就是溫依雪,其次是曹寶珍。這樣三人在一起壓著,這後宮自然成了一面倒的局勢。

    “溫貴嬪可知禮儀,是天天來給皇後娘娘請安的。”小明子突然壓低了聲音告訴我,“那曹芳儀與咱們的皇後娘娘是表親,自然親一些。”

    我心里震驚,小明子竟然這麼快看出我在想什麼。這宮里,還真處處是高手。只是這幫人嘴都應該緊得狠,怎麼就對我說了?

    我看了小明子一眼,發現他也笑眯眯地看著我,心下明了。他是在給我警告呢,讓我這個皇上的“新寵”不要失了禮數,記住自己的品級位置,別沖撞了這三位。小明子這樣的行為自然也是皇後的默許了。

    “皇後娘娘金安!溫貴嬪吉祥!曹芳儀吉祥!”我一一給她們請了安。

    皇後轉過身來笑笑,抬了手,道︰“武美人可來了。”

    “槿媛來晚了,還請皇後娘娘不要怪罪。”

    “怎麼怪罪?”皇後笑道,“看你面色紅潤,看來昨晚是睡得好了,也正好補了前一晚的勞累。”

    我低頭,听著皇後言語里的妒意,卻也只能當作關心來接受。這面色紅哪里是紅潤,分明是剛才著急趕路的熱,我倒是不相信她們看不出來︰“槿媛還要謝謝皇後娘娘昨晚的加菜。”


   “太陽也要出來了,我們去亭子里坐一會兒吧。”皇後伸手,我不禁愣了一愣,扶她的竟是溫依雪。皇後回頭道,“武美人還發什麼呆?若是等下曬壞了身子,皇上可是會心疼的。”

    珍珠亭里擺了糕點小吃,等她們三人坐下之後,我才坐下。

    曹寶珍將一盤綠豆糕推到我面前,道︰“皇後這里啊就屬這個最好吃,武美人可千萬別客氣。”說完後也不管我了,自己一個人津津有味地嗑起了瓜子。

    皇後看了曹寶珍一眼,似乎是稍有些不滿,而後對我說︰“其實吧,按照規矩,第一次侍寢的第二天,天一亮就該來我這里請安的。不過既然是皇上讓你多睡會,本宮也不忍心把你從床上叫起來。”

    “槿媛惶恐。”我欠身行禮,“是槿媛不懂規矩,請皇後娘娘降罪。”

    我暗自懊惱,昨天我心神不寧,又根本沒有已經“侍寢”的自覺,忘記了宮里的規矩,給了皇後一個把柄。

    “武美人何罪之有?本宮若怪罪了你,不是拂了皇上的面子嗎?”皇後頓了頓,清清嗓子道,“侍寢之後身子的確是乏得要命,本宮是過來人,也是知道的。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自家姐妹就不計較這些了。武美人說是吧。”

    我微微低頭不吭聲,皇後說這些是為了提醒我別因著皇上的縱容拿嬌,也別因為承了一次寵就暈了頭。

    “素娥啊,”皇後沒有再看我,反倒是叫了素娥姑姑,“你可要多注意武美人的身子啊,敬事房那里雖有葵水的檔案,但難免疏忽了。你貼身伺候武美人,有什麼情況一定要上報。查得早,注意得也早,養得也能好一些。”

    “素娥明白。”

    我起先沒有听懂,到了後頭也領會過來,明明知道不可能有孕,但還是不由紅了臉。

    許是我臉上的紅暈惹得她們不快了,皇後冷冷哼了一聲,溫依雪斜了我一眼,曹寶珍的瓜子殼吐出了二三米。再說了些話,皇後也不高興我繼續在她面前晃,揮手說散了散了。

    回延清宮的時候我依舊繞走了月暢園,浮星閣前的書案已經撤了,柳碩彥應該是回房休息去了。瓊薈樓里安安靜靜地,這樣的安靜讓我安心。

    後面幾天的日子平靜得出乎了我和素娥姑姑的想象,許是皇上對我不晉位不連寵的態度,熄了不少怨氣,除了在給太後請安的時候她老人家說了些“希望早日抱上孫子之類的”話之外,並沒有人再提起中秋的事。遇見的其他嬪妃也沒有刻意的試探或者是給我看臉色。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中秋之前。

    這一切雖然有些意外,但不得不說,對我是一件好事,日子也一下過得飛快起來,轉眼之間,一個月就過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4

進入九月後,天氣漸漸涼了下來,夜里睡覺單靠一條薄被是不夠了。白天的涼爽天氣讓整個人一掃夏日的困乏,變得精神起來。我也就不天天窩在書房里,經常在瓊薈樓的花園里坐坐逛逛,偶爾也會和雲臻一起去月暢園走走。

    這日我剛從月暢園回來,反常地在院子里見到了小福子。我多少有些吃驚,平時這會兒他都在廚房那邊忙活,很少到前頭來。小福子傻傻站著似乎是在想事情,根本沒發現我回來了。等我走到跟前了才被嚇得回過神,急急問安。

    我看著小福子的表情,不見了以往的沉穩,反倒是心事重重,也就留了個心眼。回房找了素娥姑姑來,她听完也是緊緊眉頭,低聲說等打探清楚了就來回我。

    第二日中午素娥姑姑笑著來回話了,說是都解決好了。

    原來是小福子的家里有了些變故。小福子是京城人,家里還有一個備受父母喜愛的哥哥。小時候家里窮,哥哥又生了重病,為了醫藥費父母把小福子送進了宮里。前幾天父母在一場事故里雙雙過世,沒有錢下葬,哥哥在宮門口托人給小福子傳了口信說能不能籌些銀子出來。小福子之前一直在承和宮默默無聞做個小太監,沒有多少賞錢,這些年的月錢也都送回了家,我之前分的那些賞錢也早就在當月就送出了宮,一點積蓄都沒有,又不知道問誰借所以才犯愁。

    這些都是素娥姑姑從傳話的太監那里打听來的,她知道我對宮里人客氣,因此做了主,出了銀子讓那太監給送出宮去。小福子還不清楚。

    我點了點頭,這樣的處理正合適。我不想看到自己身邊的人苦著一張臉,這點小忙還是幫得上的。

    三天之後,小福子來給我磕了頭,說是一領了月錢就找傳話的太監帶出去,不想听說素娥姑姑已經送了錢了。我讓小福子起來,又問了幾句他家里的事情,小福子低著頭仔仔細細答了,我也就讓他出去了。

    轉頭看到素娥姑姑笑眯眯地看著我,我也笑了,問道︰“姑姑怎麼了?”

    “小福子這人悶聲不響的,小主當初怎麼會挑上他?”

    被素娥姑姑一問,我也愣了一下,回憶道︰“我那時就想挑個穩妥的人。小福子雖然不像別人那樣活絡,看起來卻是很沉穩。他的眼楮很亮,一看就是聰明人,當時還特地站在第二個,那個位子一般是最不會被注意到的。我猜想他原本應該是不想跟著哪個宮妃,就像在承和宮待一輩子的,卻被我點名要來了。姑姑覺得呢?”

    “這幾個月我就在觀察他,確實是個不錯的人,做事踏實不浮躁。聰明是聰明,就是還不夠老練,好好培養是個能用的上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忠心,這個小福子,不會是個三心二意的人。”

    挑的人能得到素娥姑姑的認同,我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正說著,小沈子來報,說德和公公來了。

    我心里一動,德和公公是皇上身邊的公公,怎麼會突然來了?

    德和公公進門就向我行一禮,道︰“皇上請武美人過去賞心閣,武美人趕緊準備準備,可別讓皇上等久了。”

    我驚了一下,請德順公公在廳中等會,我回房換身衣服。

    碧兒也進來給我幫忙,素娥姑姑站在一邊,跟我一樣有些吃驚。皇上一個多月沒露面,突然就召我過去,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還是僅僅的心血來潮?

    “姑姑,賞心閣在什麼地方?”我琢磨不透皇上的打算,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素娥姑姑的表情很復雜,想了會才說︰“是在月暢園里。”

    我听了也極為不解,月暢園我逛了很多次,怎麼都沒注意到有這麼一個地方。素娥姑姑又接著跟我說了那個賞心閣,听完之後我不禁瞪大了眼楮。

    賞心閣在月暢園的東南角,接近了福秀殿,而從福秀殿往南再走幾百米,就是晴嵐門,那里正是我穿越而來的地方,也是後宮與前朝的交接處。賞心閣雖在後宮之中,卻更靠近前朝。皇上登基之後,極少留宿後妃處,除了住在前朝的日子,別的時候都是夜宿賞心閣的。把賞心閣說成是皇上的另一處寢宮也不為過。

    皇上不到瓊薈樓來,或者是招我去別的什麼地方,反而是招我去賞心閣這麼一個特殊的地點,究竟是在想些什麼?

    我心情極為復雜,已經沒有心思估計別的嬪妃們得到消息後會有什麼反應,光是考慮皇上的算盤就讓我腦子轉不過來了。素娥姑姑見我如此,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

    我嘆了一口氣,努力打起精神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一個小小的美人,要清蒸要紅燒還不是他們的一句話,躲有什麼用,走一遭就走一遭唄。

    碧兒特別不解地看著我,趁著素娥姑姑走開些,小聲對我道︰“小姐你在怕什麼呀,都是皇上的人了有什麼好怕的。”

    我刷地一下紅了臉,我和素娥姑姑決定誰都不說,就怕他們漏了嘴,碧兒並不知道我們作假的事,以為皇上已經臨幸了我。瞪了碧兒一眼,我小聲喝道︰“越來越沒規矩了,小丫頭說這樣的話也不害臊。”

    碧兒嘻嘻笑了︰“就知道小姐臉皮薄。”

    我心里虛,不想跟她貧,讓她看好宮里的人,便帶著素娥姑姑去了賞心閣。德順公公在前面帶路,我在後頭跟著,月暢園我還算熟悉,但走著走著就發現我們越走越偏了。這一帶只有小道,我從沒有來過這里,許是這種陌生感讓我緊張起來。往南邊望,還能看見福秀殿的琉璃瓦,我不由多望了幾眼,就是從那里開始,我一步一步走進了這個陌生的皇宮。

    再走上一會,賞心閣到了。賞心閣同浮星閣一樣,主樓都是建在水上的,只是賞心閣的湖水小一些。進了門,院子里滿是樹木花草,在樹蔭里,有幾間小房,往水邊走,則是兩層高的主樓。整個布局面積不大卻很漂亮。

    我順著樓梯拾級而上,木質的樓梯踩起來吱嘎吱嘎地響,就如同我的心情一樣。

    德和公公在最里面的一間屋子門口停下,朝里面道︰“皇上,武美人來了。”

    過了一會,里頭才有了回答,說︰“讓她進來。”

    德和公公替我開了門,我看了一眼站在樓下的素娥姑姑,抬腳邁進門去。皇上正坐在軟榻上,手邊還有一份書卷,正抬著頭,笑著看著我。

    明明一個多月沒有見了,那如清水一般安定人心的淡淡笑容卻讓我覺得無比熟悉。

    盈盈一拜,我道︰“臣妾給皇上請安。”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5

我彎膝下拜,以為皇上會直接讓我起來,可沒听到他出聲。疑惑地抬頭,才發現他已經從榻上下來。

    皇上不緊不慢地走到我身邊,伸手將我扶了起來,又順勢將手環到了我的腰上︰“沒有別人的時候就不用這麼多禮了。”

    我身子僵了僵,如此曖昧的姿態多少有些不習慣,腦海中突然想起了那日清晨皇上近在咫尺的面容,臉又一下子燒了起來。

    皇上拉我在榻上一起坐下,我這才注意到,矮幾上已經準備了棋盤和棋盒。

    “皇上可是想下棋?”我一邊試著稍稍拉開我們之前的距離,一邊問道。

   皇上對我的逃離並沒有太在意,答道︰“是啊,接著上次的繼續下完。”

    此時德順公公在外頭敲了門,皇上才放開我,坐到榻子的另一邊去。德順公公端著茶壺和吃食進來,放下後就按著吩咐,到樓下候著沒事不要進來。

    我早已不記得上次的棋局是怎麼擺的,皇上倒是記得,他擺好了棋子繼續。

    意料之外的是,棋局之中,皇上一直在同我說話,問了很多家里的事情,在宮里的生活以及喜好和習慣。我小心翼翼地答著,就擔心會說錯話,尤其是家里的情況,我答得很慢,努力回憶慶遠生活的一點一滴。又要兼顧棋局,多少是有些狼狽。

    讓我不解的是,姜嵐上次說,皇上下棋的時候並不說話,今天為何反常地說了這麼多?

    我本就棋力有限,心思又不在棋上,只好中盤投子認輸。

    皇上笑眯眯地看著我,道︰“棋藝真的不好呢。”

    雖然是實話,可被這麼調笑一般地說出來,還是紅了臉︰“臣妾上次回過皇上,對棋只是略懂規則。”

    “我上次也說了,只是玩玩而已。跟你講了不用這麼多禮數,還一直說客套話。”皇上剛說完,就伸手隔著矮幾在我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

    我完全沒有預想到他會來這麼一下,幾乎從榻上跳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之人,如此親昵的小動作他做得那麼理所當然。

    是了,我是他的妃子,他做什麼都是理所當然的。只是我真的被驚嚇倒了,愣愣地看著他。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反常的,今天的皇上非常反常,隱隱約約覺得,他在計劃著什麼,而我正是計劃中的一枚棋子。

    我凝視著皇上的眼楮,想從里面挖掘點什麼出來。他也不躲,深情地回望過來。我微微眯起眼楮,表面看起來這是眼神的痴痴糾纏,但其實我們都明白,不過是一場較勁。

    “噗嗤”一下,皇上笑出了聲,“之前都是誠惶誠恐的,怎麼突然大膽露骨起來了?”

    我暗道不好,竟被他引出了好勝之心,笑容僵了下,繼而笑得更深了︰“皇上說不用太多禮數,臣妾不過是遵旨罷了。”

    這個時候再躲已經無用,就好像是要把烏龜從殼中引出來一般,只要出來過一次,再縮回去也于事無補了,因為對手知道,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他絕對不會放棄了。更何況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要拿我當棋子,我再逃也逃不出皇帝的棋盤。

    皇上似乎是對戰局很滿意,獨自整起了棋盤上的棋。我看著他,突然覺得好像一開始我就猜錯了他的性格。月暢園里的一遇,我以為他是溫柔多情無害之人,現在看來,真真是被他的治愈系皮相給欺騙了。

    這個人,能在外戚侵權單家獨大的情況下努力周旋,就絕對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從那夜的酒後真言看來,他有他的野心和謀劃。他若多情,就不會對宮里的後妃冷冷淡淡,他若無害,就決不會小心布局,意圖對付單家,他若溫柔,也就不會對受傷的柳碩彥都不肯扶上一把了。

    他此刻對我的親昵動作,假意溫柔,必然是有所圖。只是,我這樣一個娘家背景普通的美人能有什麼利用價值?

    等皇上收拾完了,已經快到晚膳時間了。他有意留我一塊吃,讓御膳房的多加了幾道菜,卻揮退了所有人,不要人在邊上伺候布菜。

    “有他們在,連我吃飯都要規規矩矩的,我們自個吃自在些。”

    這話雖是假的,但我也明白了皇上讓我來賞心閣的原由。這里是雙層建築,只要屋里沒人,又有心腹守在樓下,想要知道屋里的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是很困難的。

    因此我也不想再作沉穩姿態,搞明白皇上的目的才是真的。

    一頓飯食不知味,真是暴殄天物。皇上吃得極其隨意,仿佛是為了印證他之前說的想自在些。等他放下了碗筷,也不叫人來撤,又將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

    “我之前送你的那些東西都沒見你戴上,怎麼,不喜歡?”

    “很好看很金貴,但不是臣妾這個品級該戴的,怎麼好戴出來。”

    “你倒是小心。”皇上又將目光移到了我的手腕,“白玉鐲子呢,那個你能帶的。”

    “鐲子放在盒子里,怕不小心摔了。”我暗暗咬牙,繼續說,“皇上讓臣妾多休息,休息的時候帶著鐲子不舒服,別人看著也不舒服。”

    那白玉鐲子雖然對了我的品級,卻是極好的用料和做工,眼尖的一看就明白是皇上賜的。我若帶著那鐲子四處走,不單單是礙了其他嬪妃的眼,更是“辜負”了皇上讓我休息的“心意”。

    皇上細長的眼楮眯了起來,盯了我一會,又道︰“說你聰明伶俐倒是一點也不假,又有素娥在身邊指點,不夸你都不行。”

    我被皇上這一席話說得心里發毛,不想他突然挨近了身子︰“如果我說,我改主意了呢?”

    腦海中警報大作,來不及等我反應,皇上握住我的手腕。

    就是這緊緊一握,讓我腦海中的一根弦繃斷了。不能思考,不能反應,本能一般地用另一只手推了出去。皇上似乎也沒預料到,險些被我推翻在地。我顧不得他,我只知道我渾身不停地顫抖,停不下來!

    蜷縮起身子死死抱住腦袋,我想哭想大叫。曾經以為我已經從陰影里走了出來,但等到相似的一幕出現之時,我發現,陰影依舊在。

    眼前又出現了血,出現了翠綠色的碎片,好似又回到了那一年的午夜。被父母的吵架聲吵醒,偷偷打開房門,窺看客廳里的情形,這是童年里經常經歷的事情,可依舊覺得害怕和討厭。父母吵得極凶,最後幾乎打起來。父親用手扣住母親的手腕,卻被母親用力撞開,她好像是氣瘋了,拿起桌上的啤酒瓶就往自己的頭上砸去……

    那一幕,是之後很多很多年的噩夢,以至于到了看見血就害怕的地步。幼年時家里常常為了錢吵架,那時候就明白,沒有錢,再好的感情也會一點點敗給柴鹽米醋。那時候下了什麼決心?那些決心在後來幾年慢慢好起來的日子里給磨去了大半,穿越後的錦衣玉食竟然把剩下的也都給磨滅了。

    我恍恍惚惚抬起頭,看著面前的明黃色身影,一陣刺痛。

    我從小想要的,就是衣食無憂,全家平安,幸福美滿。可現在是在後宮,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今天好吃好穿,明天也許就是冷宮生涯。宮里的女人想要幸福,想要美滿,都是面前的這個人給的。

    我曾經想過不爭不搶,安安靜靜過自己的日子。可不知不覺間,已經被人從棋盒里撈了出來扔上了棋盤,運命的一半早就不在我的手里的。逆來順受到最後成為一顆棄子,還是干脆咬牙站起來,握住另一半的命運?

    皇上伸手抱住了我,如同安慰一個孩童一樣輕輕拍著我的背,漸漸平復了我的情緒。

    皇上並沒有問我究竟是怎麼了,只是說︰“原本想留你的,可好像是太急進,嚇到你了。我讓德和送你回去。”

    我點點頭,已經是必須明白該去做什麼的時候了。人往往是被拋到了浪尖上才死命去想解決的辦法。皇上改變了主意,不肯放我在瓊薈樓過“隱居”日子,要推我到浪尖去,我若再不想清楚,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回到延清宮,素娥姑姑一見到我就愣了一下,然後嘆了口氣。

   我拉她密談,問她為何如此。

    素娥姑姑只說︰“小主的眼神,和原先不一樣了。”

    我苦苦笑了︰“姑姑,不是我願意這樣。皇上想用我布局,我若不能做一顆活子,就只能被他所棄。成了他的棄子,我自己,我宮里的人,我的家人,也就都完蛋了。他利用我對付想對付的人,我利用他活下去,雖是活得困難,但好歹是一條活路。”

    “唉……”素娥姑姑長長嘆了一口氣,道,“小主終于還是想明白了。在這宮里,平安不是躲出來的,是爭出來的。”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5

那一晚我和素娥姑姑一直聊到了深夜。我知道必須有抉擇。皇上和單家,我該靠著誰該做誰的棋子,其實一目了然。

    我已經被扔在了砧板上,不可能選擇兩不相幫甚至是在中間搖擺不定,那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皇上大約是想在後宮樹立一個靶心,在前朝培植出自己的勢力,就算最後過河拆橋,在他過河之前我總能挺過去。單家想拉攏後宮的嬪妃進而控制她們背後的家族,可對她們而言,從頭到尾我都是可有可無的一粒子,隨時可以放棄犧牲。

    素娥姑姑提醒說,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絕對不可以冒進,就算下了決心,還是要做長遠打算。

    我頷首應了,我是皇上新布下的子,也沒弄明白他後面的考量,在沒有成為活棋之前我不會貿然和單家叫板。眼下來看,無論是在對弈皇上的棋盤上還是在對弈單家的棋盤上,拼成雙活是條出路的,誰都動不了誰,不然就會被反咬一口,只能互相制衡著。

    許是因為聊得有些累了,第二天一早沒有起得來,醒的時候早就過了早飯時間。干脆又躺了一會,到快用午膳了才起來。

    被皇上召見的事其他嬪妃都應該知道了,但皇後不召我,她們也不好先動,平時也不熟悉,裝作到我這里串門的行為更加是拉不下那個臉皮子。

    掌燈時分,賢公公笑眯眯地來了,道︰“武美人,皇上翻了您的牌子,您準備準備。”

    事情臨頭,也就不緊張了,我道︰“辛苦賢公公跑一趟了。”

    “武美人客氣了,這是雜家分內的事。”賢公公說到這里眼楮一轉,又接著說,“還有一件事要稟小主,上個月小主侍寢後那兩個小丫頭並沒有查房,這是違了規矩的。雜家身為敬事房的總管,必須按著祖宗規矩來,怕是要冒犯小主了。”

    我看了看素娥姑姑,好在那時就早有準備,不然真要被賢公公給將上一軍。

    素娥姑姑上前一步,對賢公公行禮道︰“素娥去將床單取來,請公公稍後。”說完,就走回屋子拿來一套折好的床單,讓碧兒幾個做幫手,打開給賢公公過目。

    賢公公看了看,堆笑道︰“雜家也就是走個流程,以免以後有人拿這事為難小主,小主見諒。”

    又客套了幾句,賢公公就帶著人走了。素娥姑姑看著他的背影,道,他倒是極為做人。

    我起先不解,素娥姑姑解釋說,賢公公怕是早知道了作假的事情,也曉得是皇上的默許,不能對著干,否則送皇上的賞賜來的那天,他就該問我們查看了。

    我恍然大悟,那時候若查看,定能看出血跡是白天才染上,並不是已經隔夜的。過了一個月就看不出區別了。就像他說的,走了流程省的有人拿這事做文章。

    我又往屋外看了看,這些在宮里生活了幾十年的老人,果真是個個都成了精。

    在等皇上移駕到瓊薈樓的時間里,我重新打扮了一下自己,然後取出了白玉鐲子戴上。路既然選好了,就要一步步走下去。

    皇上顯然是對我戴了鐲子非常滿意,極好心情地同我一塊用了小福子準備的甜湯,扯了些家常後,便揮退了所有人,攬著我回了臥室。

    房間里已經點上了燻香,雖然不曉得品種,也明白它一定有催情的功\效。

    皇上抱我坐在他懷里,低下頭輕啄我的鼻尖,微微發癢的感覺讓我笑出了聲。

    皇上也笑了︰“可想清楚了?”

    曉得他是明知故問,我還是抬手讓他看白玉鐲子,故意嗔道︰“臣妾的意思,皇上難道不明白?”

    抱著我的手臂慢慢加了力,細吻終是落在了唇上,牙關被輕輕翹開,溫潤的舌長驅直入攻城略地。來不及害怕和緊張,皇上身上的木蘭香已經充斥了我的腦海,身子也一下子癱軟了,靠在他的臂膀里嬌喘不已。

    皇上的動作很溫柔,並且小心翼翼地不扣到我的手腕,使我不至于像上次一樣失控,這讓我不由地心里一暖。

    幔帳被放下,衣服也在不知不覺間退去了大半,吻順著耳垂脖頸一路往下,輕重不一,我幾乎可以想象被吻所極的地方已經留下了嫣紅色的痕跡。

    我忍不住輕顫,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纏綿的氣息充斥了小小的空間,呻吟聲不停地從口中溢出,停不下來,也不想停下來。

    整個過程並沒有我預想的那麼痛,反倒是有些飄飄然,到了後來根本沒有辦法思考,只能緊緊抱住皇上炙熱的身子,生澀地回應他的溫柔,听著他的輕嘆和低吼。

    十指相扣,掌心的熱力讓我有快要燒起來的錯覺。皇上一遍一遍在我耳邊輕聲叫著“槿兒、槿兒……”

    我並不曉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只是醒來的時候皇上已經走了。幔帳還沒有掛回架子上,空氣里溢滿著曖昧的味道,連心都跟著變得柔軟。

    那一日,我就從美人晉為貴人,皇上更是連著在瓊薈樓宿了五天,宮里的氣氛一下子就凝重了。

    到了三十那日寧鳳宮的請安,除了雲臻之外,所有人都是陰沉著一張臉,雖然沒有在言語上故意挑刺,卻也不見好臉色。皇後並沒有在人前酸我,反倒是說了些套話。

    連著第二日初一就去了詠鳳宮,太後見了我格外開心,說是想早些抱上孫子雲雲。我規規矩矩地應對,她似乎很是喜悅,命人打了賞。如若不是我知道她和皇上貌合神離,恐怕真的會以為她是一位想享受天倫之樂的老人。

    從詠鳳宮一出來,我就在一片仇視的目光中,被德和請到了賞心閣。皇上在批折子,我百無聊賴,從書架上隨手抽出一本閱讀。

    整整二十天,我每天下午都隨侍在賞心閣,晚上不是留在那里就是皇上陪我回瓊薈樓過夜,敬事房的記錄里滿滿都是我的名字。這樣的寵愛,不僅是後宮側目,連前朝都跟著緊張起來。

    十月底的下午稍稍有點涼,我蓋著毯子躺在榻上翻書,皇上卻突然出聲喚我過去他跟前。

    我起身走到書案邊,他就伸手拉我在他腿上坐下,指著面前的折子說︰“槿兒看看這份。”

   後宮不過問朝政之類的話,我對他說了也是白說,也就拿起折子看,這一看一下子紅了臉,竟是一群大臣上書抗議皇上不該流連美色夜夜笙歌。

    “那個王君實,越老越糊涂了。沒辦法叫板單政,倒是管到這事上來了。”

    我皺了皺眉,王君實這名字很熟悉,回憶了會才想起是素娥姑姑說的輔政大臣王太師。

    “我想著,也該給你再晉一位了。”

    皇上說的很是隨意,我卻有些吃驚,他轉話題的速度倒是很快。

    不等我說話,皇上又道︰“現在是正六品,從五品的那些個封號,喜歡哪個?”

    從五品的有小儀、小媛、良媛、良娣。從中秋時起,我就猜想皇上是不喜歡這個“媛”字的,平日叫我也只叫“槿兒”,不肯用“媛”,那麼小媛和良媛是選不得的。

    我靠在他懷中,輕聲說︰“小儀吧。”

    “好,就小儀。”

    翌日從賞心閣回到延清宮的我,已經成了武小儀。浮星閣中見到已經能夠行走的柳碩彥,她欠身行禮,眼里委屈地全是淚水。

    曾經我向她行禮,如今反了過來,不僅是她有心理落差,我也有。

    柳碩彥哭了,其他得到消息的人又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平靜了一年多的後宮,終是因為我的一月內連晉兩級而變得動蕩起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5

入了十二月以後,天氣也就愈來愈涼了。我本是個極其怕冷的人,暖壺基本是從早上睜開眼楮的時候一直抱到晚上睡覺的。皇上也曾假裝有些醋意,說是我抱著暖壺的時間比抱著他多了。

    知道這只是皇上的玩笑話,我還是笑著答他,皇上對著折子的時間比對著我多,我不敢跟折子爭,皇上也莫也來跟暖壺爭。

    也因為我怕冷,皇上不再讓我每天下午去賞心閣,而是他在晚膳之前過來延清宮。

    後宮獨寵的局面已經持續了三個月了,和不少嬪妃的蠢蠢欲動比起來,我反倒是奇怪太後和皇後的態度,她們似乎是過于平靜了。我隱隱覺得,太後任著皇上這樣做的背後肯定有她的謀劃。

   但是,現在是我在明她們在暗,我也就只有在表面上順著她們一點,別逼著她們與我撕破臉就好了。

    十二月初十、小寒這天,我竟一覺睡到了下午,起來後先是裹上了厚厚一層衣服抱著暖壺才敢踏出房門。

    四下走了一圈,小福子在廚房里熬湯,小沈子不知道又去哪個宮里轉悠了;芷杏和懷夢一邊說著什麼一邊在小花園里掃著雪。見了我,她們笑著擁了過來,請了安。我伸手摸了摸鼻子,又被凍得急忙收回了手,問道︰“碧兒人呢?”

    “回小主,碧兒姐姐去延翎宮找喜兒姐姐玩去了。”她倆一齊答道。

    “哦。”我點了點頭,說道,“你們也早點做完事回房,外面太冷了。”

    “是。”她倆嘻嘻笑了一陣,道,“那是小主你太怕冷了。”

    說到這,我也就笑了。沒辦法,誰叫這里的一年四季這麼分明,在現代的時候冬天都已經不叫冬天了,而且有羽絨服有空調,但這里十一月底的時候就開始下大雪,新奇了幾次之後就再也沒有勇氣出屋子看雪了。

    “就你們嘴貧。”我故意裝著瞪了她們一眼,現在我既然選擇了成為皇上的棋子,那麼自己宮里的人就更加要注意。除了小沈子,其他幾個我還是十分放心的。除非是有別人在,其余時間倒是處得隨和,仿若一家人一般。

    芷杏和懷夢互看了一眼,欠了身笑道︰“哎呀,好小主,別生氣。”

    我笑了笑,本想再與她們說上幾句,卻看見素娥姑姑往我房間去了,便急忙跟了上去。

   “小主?”素娥姑姑見我在外面有點吃驚,又皺眉道,“碧兒人呢?”

    “去延翎宮找雲臻家的丫頭玩去了。”我笑著走上前,問道,“素娥姑姑找我來有什麼事情?”

    “這個丫頭!”素娥姑姑道,“今日小寒,早上又下了雪。小主身子骨怕冷,就該好好在房間里歇著,怎麼能一個人跑出來呢。”

    我隱隱覺得素娥姑姑話里還有別的意思,便不解地看著她。她見我不解,便笑了一記,稍稍湊過了身,低聲說道,“皇上如此疼愛小主,小主是極其可能有喜的,也就該好好照顧著身子。”

    “莫胡說!”我一听這話就紅了臉,慌忙推門進去遮掩道,“這種大事可不能隨意說。”

    “是是是。”素娥姑姑跟了進來,“但照眼下的情況,是非常有可能的。”

    我沒有說話,想了想,也是,皇上連著寵了我三個月,我若是沒有什麼消息,怕是要笑翻了後宮的一些人了。但是這種事情也不是能由我說了算的。

    “既然姑姑都這樣說了,我自然會更加留心一點的。”我想了想,對素娥姑姑說道。算起來,這個月的日子也快到了,如果到時候沒有準時來,恐怕還是要請太醫來把脈了。

    素娥姑姑笑著應了,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道︰“方才來找小主遇見了德和,好像有事來見小主。他怕小主還在睡覺便叫我轉話。”

    “什麼話?”

    “皇上讓德和轉告小主,前朝王太師與德親王鬧了些矛盾,這幾日他有事要忙就不過來了。最後皇上說了,現在天冷小主要當心身子。”

    “嗯。”我應道,照理說皇上要忙什麼並不用與我說,但他卻告訴我王君實與單政鬧了矛盾,究竟是暗示什麼?

    “小主想到了什麼?”素娥姑姑笑著問,那笑意里透著信息,她好像已經知道了什麼。

    “我記得王太師與單家並不站在同一線上吧?”晚上睡覺前,偶爾也會听起皇上說前朝的誰誰誰今日又怎麼樣了,再加上素娥姑姑說一些,我也就大體上明白了現在前朝的關系。單家是有德親王單政在前、太後單秀英在後;王君實等幾個人是朝廷里的中立派。而皇上現在處于弱勢,他正在一點一點豐滿著自己的羽翼。

   “小主好記性。”

    “素娥姑姑可知,後宮干涉朝政是不可為之事?”

    “素娥只知,人都有迫不得已的時候。”

    我笑了,喝了口暖茶,濃濃的綠茶香充斥著我的味蕾,讓我腦中不由得回想起了皇上的木蘭香。就如同他的溫柔,我一直弄不懂,究竟是真的,還是一種保護自己的面具?

    “素娥姑姑可知道太後她們打得是什麼主意?”

    “古人雲,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但在我們這里,不是獨樂樂更好一些麼?”

    素娥姑姑說得含蓄,卻是一語道破。我愣了愣,腦子迅速轉了轉,的確,她們想要的是單家獨政,不管是前朝還是後宮,所以眼下皇上只寵著我一個,她們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我不與她們叫板,她們是樂得看我成為其他嬪妃怨恨的對象。而若有一天我要是勢力長成,她們還可以聯合其他嬪妃一起來對付我。一群敵人和一個敵人,這樣的選擇實在不需要考慮什麼。

    “小主明白了?”素娥姑姑問。

    “素娥姑姑說呢?”我笑了笑,看著她,目光雪亮。

    素娥姑姑也跟著笑了,說道︰“小主聰明。看小主的目光,素娥便知道了。”

    我伸手撫上了懷里的暖壺,本該暖手心的東西此刻卻是無比的炙熱,讓我內心跟著一起滾燙起來。

    王太師幾次上書給皇上,提醒著後宮要雨露均佔,也不該夜夜笙歌;但他沒有看出來這只是一個假想,一個皇上用來蒙蔽大家的幌子。

    而單政,站在單家的角度考慮,不管是對于他女兒單苓——也就是皇後娘娘——還是前朝,他都是樂見其成的。皇上獨寵對于太後她們來說是好事,若是皇上對我流連忘情,也極有可能是會荒廢了前政的。這對單政來說也是大有好處的。

    于是,他與王君實的矛盾就產生了。

    而這矛盾,終究是與我脫不了干系的。

    因為皇上不過來,我也就早早躲進了被窩。半夜我睡得迷糊的時候,突然被碧兒吵了起來。

    “怎麼了?”我看她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也沒有了禮數,心里頓時警鈴大作,必定是出了什麼大事情。

    “小、小姐。出事了出事了,毓衾宮出事了!”碧兒急道,“薛貴人她、她死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5

碧兒緊攥著我的被子一角,半跪在我的床前。我穩了穩呼吸,披上了外套,準備起來。既然已經有人來傳話,這一趟毓衾宮是必去不可的了。恰時,素娥姑姑也走了進來,看來也是在睡夢中被人叫醒的。

    “小主。”

    “準備準備,馬上去毓衾宮看看。”我下了床,拍了拍還慌張中的碧兒肩膀,對素娥姑姑道。我倆交換了眼神,我此時心里已經淡定了。我們早就料到了後宮必出大事,如今薛貴人突然死亡,真真是一樁大事。唯一讓我心里有起伏的是,我沒有想到出事的會是平時待人可親的像個孩子似的薛曉筱。

    沿途的路上,看到了不少宮女太監在疾速地走動。這個時辰,宮燈早已經滅了,只剩下幾處照明燈,但毓衾宮里卻是格外的燈火明亮。

    素娥姑姑扶著我到了主殿,進去的時候,正好見到素芳姑姑跪在正中間與皇後娘娘說道︰“太後這些天來身子骨一直欠安,今天更是早早睡下了。剛才听到了薛貴人過了的消息,急急先去念經了。她說這後宮之主是皇後娘娘,什麼事情有您作主就可以了。”

    素芳姑姑說完話後,我上前拜了皇後,又依次給溫依雪和曹寶珍請了安。溫依雪臉色並不好看,微微攏著眉頭,像是挨著這事兒不吉利似的。曹寶珍雖不是毓衾宮的主位,但怎麼說她也是這宮里品味最高的,但她卻像個小市民,臉上有著睡意但是神色里卻露著對這樁事情的好奇,說的白了,也就是一副八婆相。

    同住在毓衾宮的沈若婉臉上驚多于悲,似乎她與薛曉筱的感情也不過爾爾。其實大多數人的表情都是這樣,在他們看來死的不過是個不太相干的人,或許\,還在為宮里少了一個貴人在竊喜。

    徐秀兒和陳霖韻站在溫依雪的下手,也是各自帶著情緒。徐秀兒是怕事,而陳霖韻擺\出來的表情倒是與溫依雪有幾分像。

    我正想著,姜嵐、蕭吟和雲臻到了。三人都穿得簡單,頭發也只是簡單梳理,看得出趕來得匆忙。雲臻雙眼通紅,還時不時地哽咽著。姜嵐和蕭吟都是冷靜之人,進來後就先請了安。

    蕭吟給我請安的時候眼楮並不看我,我的心往下沉了沉。確實,與火熱的七月一齊進宮時的情境相比,現在的品級差別讓她高傲的自尊心難以忍受。

    “武小儀,”皇後忽然對我招了招手,道,“過來我邊上坐。”

    我看著皇後的臉,大抵是因為薛貴人死了她才繃了一張臉,但我沒有看錯,她的眼楮里充滿了笑意。我不明白她把我叫過去是做什麼,但還是上前去了。

    小明子搬了個椅子放好,正好把溫依雪與皇後隔開了。我坐到了她倆中間,皇後伸手執起了我的手,放到了她的椅把上,輕輕拍了拍,“不是怕冷的身子麼?怎麼也不知道帶個暖壺出來捂捂手,看這手怎麼凍成這樣。”

    “謝皇後娘娘關心。”我惶恐,想起來謝恩卻被無法從皇後的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回來,無奈只能坐著答道,余光落在溫依雪身上,她的眉頭似乎皺得更緊了,“薛貴人半夜突然就過了,這是大事,槿媛不敢怠慢。”

    “哼嗯。”皇後看了看我,緊緊捏住我的手,她的手遠比我的涼上許\多,“這後宮之中竟然出了這樣子的事情,該怨那害人之人,也該怨自己笨。祥安,派人去瞧瞧方太醫可檢查完了?”

    祥安朝小明子使了一個眼色,小明子便一溜煙閃了出去。

    等方和珞的工夫,皇後閉眼睡了一會兒,可握著我的手還是松開過一點,我也沒敢亂動。殿里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又是半夜,雖然後來生了炭盆,可還是擋不住冬天夜里的寒冷,甚至是人心上的寒冷。

    在宮里,我也見過方和珞好多次了,他的每一次表情都一樣,似笑非笑。但這一次,他卻沒有笑,看了其他嬪妃後,他那意味深長的目光又落在了我身上,就像第一次在寧鳳宮時一樣。

    他眯了眯眼楮,然後才在唇角扯出了一個不容易察覺的笑容。

    祥安俯首,在皇後娘娘的耳邊說道方太醫來了,喚了兩次,皇後娘娘才睜開了眼楮。方和珞行禮後,皇後便問道︰“具體什麼情況?”

    “臣檢查了薛貴人的膳食,也問了幾個宮女。雖然薛貴人的表相是吃壞了肚子,但事實上是中毒。”

    “中毒?”皇後挑了挑眉頭,道,“什麼毒?”

    “這個臣還要回去研究一下,可能要過幾日才可以查出來。”

    “哼。”皇後突然哼出一聲,“不管中了什麼毒,這宮里人吃的飯出御膳房前可都是有小太監試過的。怎麼?現在的人膽子都長到天上去了?敢情還是毓衾宮里的人出了問題?”

    皇後說這話的時候眼光直落在了曹寶珍的身上,可憐那曹寶珍還無知地等著看戲。

    “樂檸,你是薛貴人的貼身丫頭了,給本宮說說,今天薛貴人一整天都干了什麼?”

    “回皇後,”樂檸細說道,“薛貴人今天睡醒後去了延翎宮找雲美人話家常,然後在雲美人那里用了午膳;下午回了毓衾宮的花園堆了雪人,再後來薛貴人差了人去延翎宮找雲美人吃晚膳。”

    “雲美人與薛貴人感情向來是好。瞧瞧,這孩子都哭成小兔子了。樂檸,今日可還有哪些奴才與薛貴人接觸過的?”皇後半眯著眼楮道,“把這些個有嫌疑的奴才們都先集起來關上幾天,等方太醫得了結論再說。”

    “回皇後,”樂檸回話前若有似無地看了我一眼,我立即預感苗頭不對勁。只听樂檸輕輕道,“除了樂檸和毓衾宮的幾個宮女太監,也就雲美人的貼身丫鬟喜兒,還有……”這樂檸說到一半,又看了我一眼,“就是武小儀的貼身丫鬟碧兒了。”

    “這……”皇後聞言,把臉轉向了我,又重重拍了拍我的手背,“武小儀不僅身受皇上喜愛,太後也是喜愛的。本宮對武小儀更是信任,碧兒那丫鬟本宮倒是不懷疑。”語中,皇後像是在詢問我的口氣,“但這事情出了,總歸要查一查的。碧兒這丫頭也就不用關了,只是這幾日武小儀要看牢她,怎樣?”

    我與皇後對視著,她那冰冷的手蓋\在我的手背上,通過互相的體溫傳遞,竟也漸漸暖了起來。而我的手,卻是愈來愈冷了。

    “槿媛謝謝皇後娘娘。”我裝作感恩地說道。心里已經能猜到晚上的事情,碧兒找了喜兒,然後又逢上雲臻應邀來這毓衾宮吃飯,也就跟過來湊熱鬧了。

    皇後笑了笑,轉頭看向雲臻︰“喜兒那丫頭也就這麼辦吧。”

    皇後這一招也夠狠,在薛曉筱之死沒有查明之前,我與雲臻也就只能乖乖留在宮里不能做什麼;而同時,我們又欠了皇後一個人情。

    祥安照著皇後娘娘的意思領著幾個小太監去關人了,樂檸低著頭跟著走出去了,听著門外傳來的零碎哭聲和討饒聲,我心里竟覺得是自然之事。不論怎樣,他們宮里的貴人被人毒死,他們是難辭其咎的,再怎麼樣,也難逃一死。

    我回頭看了素娥姑姑一眼,卻看見她正看著另一個方面。尋去,竟看到了素芳姑姑正看著我——或者說,她從剛才就一直在看著我,只是我太在意皇後握著我的手而沒有察覺到。

    我正想著素芳姑姑從我身上究竟看到了,思緒卻被突然進來的素琴姑姑打斷了。只見她神色不若以往冷淡,還喘著粗氣,看來是一路小跑來的。

    皇後見她這副模樣,不等她請安便招手把她叫到了跟前,問道︰“怎麼了?”

    素琴姑姑皺了皺眉,俯身用極輕的聲音在皇後耳邊嘀咕了幾句。听完後,皇後神色大變,臉上的困意頃刻不見,轉成了些怒意,忍不住脫口道︰“什麼?葉小儀不見了?”

    葉小儀?

    我驚道,這葉小儀是何人?我注意到,除了和我一起進宮的蕭吟、陳霖韻和雲臻外,其余人對葉小儀這個名字一听莫不是都露出一副惶恐神色。

    “散了!”皇後突然放開了我的手,拂袖起立,對素琴姑姑說道,“本宮要親自去看看。”而後對我們道,“你們各自回宮吧,這幾日都留在自己宮中,不要亂走。”

    皇後走後,我回身看了看素娥姑姑,我用眼神在問她,這葉小儀究竟是何人?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5

我與柳碩彥一起回的延清宮,一路上她都不知道一個人在碎碎念著什麼。過了浮星閣,我正欲回自己的瓊薈樓,卻听柳碩彥在後面大叫了起來,一點都不像平常的她。

    “這、這是什麼?”她指著放在浮星閣里的一樣擺\飾,慌忙叫了幾個太監,道,“撤下去撤下去,看了讓人心慌。”

    我莫名看著柳碩彥,她的臉撂白得如一張紙,神色慌張。素娥在旁輕輕扯了扯我的衣袖,示意我先回房,我也就沒心思再去管那柳碩彥,回去了瓊薈樓。

    回了房,就只剩我與素娥姑姑兩人。剛才路上,我已經讓驚魂未定的碧兒先回房去睡覺了,並要芷杏和懷夢好好照顧她。剛才皇後的那一番話,肯定嚇壞她了。

    “小主想知道葉小儀這人是誰?”

    “是。”我坐下,示意素娥姑姑一同坐下,她卻搖頭不肯。我也就隨她,繼續道,“一直以來,後宮里少了一個嬪妃,我竟想不到少的是一個小儀。”

   “說來葉小儀的身世也極為可憐。”素娥姑姑說道,“這後宮之中,皇上本最喜歡葉小儀的,而葉小儀是個性子清淡的人,鮮少與人來往,也便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了她們。”素娥姑姑沒有說出她們具體指誰,但是我知道那是在說太後和皇後。

    “小主是否還記得很早以前說起的那個秀女?”見我點頭,素娥姑姑繼續說道,“那個秀女便是如今被關在尚曦園的葉小儀。”

    我沒有說話,只是捧著熱茶杯,暖著冰冷的手。我知道素娥姑姑會說下去的。



    “葉小儀本名叫葉清,是與溫貴嬪、曹芳儀和薛貴人一起進的宮。”

    “薛貴人?”我敏感地抬起眼,莫不是這薛曉筱與葉清之間有什麼關聯?

    “是。葉小儀雖然少與人來往,但獨獨與薛貴人關系不錯。可憐那時候葉小儀和皇後一起有了孕卻生了病,太後怕傳染給皇後,就把她安置到了尚曦園去住了。”

    “葉小儀就算生病又怎麼礙得到皇後呢?”我忍不住為了古人的愚昧嘆了一口氣。

    “葉小儀搬去了尚曦園後,孩子就沒有了。”素娥姑姑說道,“而皇後也同時小產了。”

    “巧合吧?”我齊手揉了揉太陽穴,覺得有些累了。薛曉筱突然死了,又跑出來一個葉小儀,再加上皇後生氣離去之前曖昧不定的笑容,我的頭隱隱大了起來,“素娥姑姑也早點去休息吧,我們可要留著精力來過後面的日子。”

    素娥姑姑點頭道︰“小主明白就好。素娥先下去了。”

    第二天快中午的時候,小沈子就來報我說皇後在浮星閣等我。我一听,平靜地要他先去回話說我馬上就過去。對于我的平靜,小沈子似乎是大吃了一驚。

    速度換上一件正裝,素娥姑姑隨我一起去了浮星閣。

    皇後並沒有坐在浮星閣里面,而是站在閣前,面向東北面——那是延清宮里的另一座宮室瓊菀殿,如今並沒有人居住。

    “皇後娘娘金安。”

    “武小儀來了。”我請了安,皇後轉過身來,面容有些憔悴,看來昨晚沒有睡好。

    “皇後娘娘在看什麼?”我問道。

    “是啊,看什麼呢。”皇後笑了笑,又執起了我的手,拉我一起往那個瓊菀殿走去,“武小儀可知道葉小儀的事情了?”

    “嗯?”我抬頭,皇後笑看著我,答道,“大抵知道了一些。”

    “其實本宮是很喜歡葉清的,她不過性子淡了些。”皇後不知何意地說道,“葉小儀以前也住在延清宮,就住在瓊菀殿。延清宮原來也不叫延清宮,不過葉小儀名字里有一個清字,皇上便命人改了這宮的名字。”

    我細細地听著,皇後跟我說葉小儀受寵的事情,究竟是為了什麼?

    “也是天妒紅顏吧,葉小儀後來生了病搬去了尚曦園,那些個嬪妃也都怕惹病上身竟沒有一個願意去看的,除了本宮與薛貴人偶爾去看看,也就沒人了啊。”

    我看著皇後的表情,心里想著不能被她的表情給騙去。昨天晚上她的怒氣是真實的,薛曉筱死了後听到關在尚曦園的葉清突然失蹤的消息,皇後是真的在動怒。而現在她又這麼說,實在不能不讓我多留一個心眼。

    “不如今天我們去看看葉小儀吧?”皇後突然提議道。

    “葉小儀不是昨晚失蹤了麼?”我小心翼翼地問。

    “嗯,找到了。”皇後笑道,像是感嘆,“她與薛貴人果然還是比較好的。”

    既然皇後已經這麼說了,我也不好推辭,只能跟著去了尚曦園。

    尚曦園非常遠非常偏僻,平時我們根本不可能走到那里去。尚曦園是個小院子,門口把守著兩個太監,他們見了皇後立即打開了尚曦園的鐵門。

    院子不大,只有一個小閣樓,小園子里安靜得很可怕。除了有個宮女在掃地,我只看見兩個守在閣門前的太監。

    他們和門口那兩個一樣,看到了皇後走來急忙從懷里掏了鑰匙,打開了閣樓的門。我困惑,不是說葉小儀生病麼,那為何沒有什麼人在尚曦園照顧?甚至怎麼會派人層層把守?還處處上了鎖?

    “武小儀?”皇後喚了我,我回神應道。她笑了,“可小心了。”

    閣樓的門打開,我便被眼前的情景驚到了。

   閣樓的窗戶全部蓋著厚重的窗簾,從凹凸起來的地方看得出來後面是被木頭釘死了,從里面釘是為了外面不讓人看出來吧,然後還特意加了這麼厚的布擋著。

    房間里黑暗一片,打開了門才出現了光亮。

    在房間的角落里坐著一個清秀女子,眼神是呆滯的。她的身後還站著一個年輕女人,懷里抱著一個小孩,看上去剛滿周歲的樣子。

    我皺了皺眉頭,疑惑地看向皇後。

    皇後笑了笑,看似無奈地道︰“武小儀不知,葉小儀早在一年前遭人算計,現在時而發瘋時而痴呆,情況並不穩定。”

    “那……這孩子?”

    “是葉小儀親生的。”皇後執我的手不禁又用了力,稍稍側過身子直看著我的眼楮道,“不過,太後並不承認這個孩子。所以,她跟死了沒什麼區別。”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5

冬季的夜總是來的早一些,不經意間已經到了掌燈時分。

    我走出臥室,看著一盞一盞亮起來的宮燈,突然又覺得冷了幾分。

    尚曦園里,皇後的笑容讓不我不寒而栗,指著坐在那里痴痴呆呆的葉清,以及被宮女抱著的孩子,她說︰“太後並不承認這個孩子。所以,她跟死了沒什麼區別。”

    我站在那里,靜靜地看著面前的人,心緒煩亂,皇後她今天到底是想告訴我什麼?是用葉清給我提個醒,讓我不要重蹈覆轍?

    葉清的目光直直往我們而來,我卻有種感覺,她看的不是我們,而是我們身後的陽光。

    宮女欠身拜了拜皇後,請了安。到了我的時候她只是行禮而沒有出聲。

    “沁歌,這一位你還沒有見過吧。”皇後對著那個叫沁歌的宮女道,“這是武小儀,現在是皇上的心頭肉。”

    皇後是故意這麼說的,我雖不滿面上也不能有什麼顯露。沁歌恭敬地叫了一聲“武小儀”,在她的眼神里,我抓不到絲毫情緒。

    皇後似乎還要說什麼,那小嬰兒卻突然放聲大哭起來,沁歌趕忙去哄,孩子卻是越哭越厲害。

    皇後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放開了我的手轉身就要出門去。我又看了看房里的幾個人,跟著皇後走了。

    背後,一道道大鎖又落下了。

    出了尚曦園,我忽然有一種感覺,我最後看那一眼的時候,陰影里,清秀女子對著我淺淺笑了,如同一副水墨畫般,不濃郁但一樣可以醉人。

    那份感覺是否真實,現在也已經弄不明白了。

    皇後把我交給了在園外候著的素娥姑姑,道︰“素娥,好好照顧武小儀。最近宮里事多,可別讓武小儀病了啊。要是病了……”

    皇後的話說了一半,她斜著眼看了看緊緊鎖起來的尚曦園,拿著帕子捂嘴一笑,扶著素琴姑姑走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要是“病了”,就算懷著龍胎,一樣住冷宮,一樣做“死人”。

    這深宮,從來就不缺這樣的可憐人。

    “小姐,換個暖壺吧,手上這個快涼了。”

    碧兒這一叫,我才回過了神。接過一個發燙的暖壺,小沈子進來報,說皇上來了。

    行完禮坐下後,我就讓小福子端了碗熱湯來給皇上暖暖身子。

    “今天皇後來過了?”皇上邊喝湯邊問我。

    “恩。”

    “說了什麼?”

    我看了皇上一眼,這個人明明知道卻還是要問,便道︰“去了尚曦園,見了葉小儀。”

    “她是個聰慧女子,變成現在這樣,著實是可惜了。”皇上放下湯碗,搖了搖頭,“薛貴人也是,我第一次見她她才十三歲,跟個孩子似的。”

    我思索了片刻,還是問道︰“薛貴人的死,皇上怎麼看?”

    “犧牲品。這宮里的生活,原本就不適合她啊……”皇上似乎並不願意多談薛曉筱的事,轉而問道,“樂瑤還好嗎?”

    “樂瑤?”

    皇上見我一臉不解,解釋說︰“葉清的女兒。”

    “隔著遠,並沒有看清楚。但哭聲挺響的,精神應該不錯。”

    “樂瑤也是個可憐孩子,生在尚曦園里,宮里知道她的少之又少。下個月就要滿周歲了,怕是連份像樣的禮物都拿不到。”

    我越听越覺得奇怪,就算親生母妃是個瘋子,皇家也不會不認這個孩子。況且還是個帝姬,多一個少一個都不會有什麼影響,太後為什麼就不肯給她個封號?

    還是說,我又抬頭去看皇上,他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難道不承認樂瑤只不過是太後對皇上的示威?

    “槿兒,你覺得葉清如何?”

    “咦?”這個問題多少讓我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就靜下心來答,“她是皇上口中的聰慧女子,卻不是個聰明伶俐的宮妃。”

    皇上怔了一下,看著我的眼楮慢慢眯了起來。我沒有逃避,目不轉楮地直視他,我必須讓他相信,我是一顆有用的棋子,這樣我才能在棋盤上繼續活下去。

    皇上的唇角終于揚了起來,露出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容,他攬過我,在我的額上落下一串細吻。

    我閉上眼楮,蓋住眼底的笑意。腦海里是冰冷的尚曦園,我告訴自己,皇上不會需要另一個瘋瘋癲癲的女子,而我,也不會讓自己成為下一個葉小儀。

    臘月二十,這個月的生理期已經晚了五、六天了,素娥姑姑雖然什麼都沒說,三個近身的丫頭倒是被我听見悉悉索索說過什麼。我也有些煩躁,加上最近嗜睡,猜想大約是懷上了。

    借著略微有些風寒請了方和珞來把脈,他請完脈後,低聲說了句︰“恭喜小儀了。”

    我在床上傻傻地坐了很久,開心,不開心,自己也弄不清楚。很久很久才想起剛才方和珞說的一件事,柳碩彥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用過午膳,趁著天還不錯,我去了一趟瓊萃樓。

    柳碩彥半躺在床上,本就消瘦的人又瘦了一圈,眼眶深凹,臉頰也削了進去,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糟糕。

    我在床沿坐下,心里不由地嘆了口氣,對她屋里的宮女問道︰“柳貴人好端端的怎麼病成了這樣?”

    “回小儀,我們小主原先還是挺好的。就那日薛貴人過了,小主似乎也受了驚訝,之後就一直恍恍惚惚的,半夜三更也睡不好,常常被噩夢驚醒。”

    我听完呆了呆,想起那天一同從毓衾宮回來,經過浮星閣的時候柳碩彥反常地驚叫。難道薛曉筱的死給她的刺激就這麼大?

    我試著跟柳碩彥閑聊,她只是看著我,一句話都不說,也不曉得我說的她听到沒有。

    我無奈地搖頭,半響道︰“我知道你有心事,如果想說了,就讓她們來叫我。”說完,又對幾個宮女道,“你們小主有什麼事,就速速報給我。”

    回到瓊薈樓門口的時候,小沈子就輕聲對我說︰“小主,皇上在里頭等著您呢。”

    我頗有些驚訝,年關將近,正是皇上最忙的時候,好幾日都不曾來過了,怎麼今天還不到晚膳時間就來了?

    我進門正欲行禮,就被皇上拉了起來。他道︰“以後就不用拜了,有身子了就好好養著,怎麼還亂跑。”

    我面上一紅,明白過來是方和珞稟了皇上了,笑著說︰“我剛去了柳貴人那里,就這麼些路,不礙事的。”

    “柳貴人病著。”

    皇上這一開口,我就曉得他不悅了,只好說︰“碧兒,方太醫開的藥煎好了沒?端給我吧。”

    等喝了安胎的藥,皇上的臉色才好些,抱著我東拉西扯地交代了些事。我一開始听得還算清楚,後來困意上來了,也就迷糊起來,最後干脆睡了過去,連皇上什麼時候走的也不清楚。

    第二日,我有孕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後宮,雲臻和蕭吟來給我道喜,可看蕭吟的神情我就曉得,她一肚子的不高興。太後派了素芳姑姑送了禮物來,皇後那里也送來了東西,一時間整個瓊薈樓熱鬧地不得了。

    就這麼一路忙到了臘月二十八,晉位武嬪的詔書下了,而薛曉筱的死也被遺忘,凶手也好,動機也好,再也沒有人提起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5

到了年底的最後幾天,宮里顯得更加忙碌了。大掃除,布置宮室,一件接著一件。再之後,就是除夕宴。

    除夕宴擺在了福秀殿,除了後宮嬪妃們要出席,王爺以及家眷也會到場。他們當中,有我耳熟能詳卻未見過的人,比如德親王單政。

    再度來到福秀殿,看著殿外的晴嵐門,忍不住撫上我的肚子,雖然還沒有隆起來,卻是有一個生命在成長,不由頓生感慨。秋天過去了,這個冬天也快要過去了,我的生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短短半年,我初進宮時的心態已經消失了大半了。

    “槿兒,過來見過豫親王。”皇上突然招手喚我過去,我抬起眼,看著他笑意盈盈地看著我,只能先走上了前。身後,是那一群嬪妃各異的眼神。

    “這是豫親王,你入宮來第一次見吧。”皇上指著站在他身邊的一位中年男子,笑道。

    這中年男子與皇上一般高,長得也很溫柔,細看竟有三分像。

   “武槿媛見過豫親王。”我給豫親王姬向明請了安。

    “武小儀有孕在身,不必大禮了。”豫親王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王爺糊涂了,是武嬪。”站在邊上的一個漂亮婦人輕輕拉了拉豫親王的衣袖。豫親王愣了一下,又笑了︰“是本王糊涂了,謝謝夫人提醒。是武嬪。”

    原來那婦人是豫親王妃,也就是太後的胞妹。

    “是啊,武嬪有孕在身,可要小心著身子才行。”

    豫親王夫婦與我說話的時候,突然有個聲音插了進來。我循聲看去,另一個與豫親王年紀相仿的男人從人群里走了過來,笑著對皇上行了禮,又對豫親王拱了拱手。

    “德親王客氣。”豫親王朝他還以一個拱手,淡淡說道。

    德親王?這人便是德親王單政?!

    “都是自家人,這樣客氣做什麼。”看著互相笑著的兩個人,皇上說道。我看著站在我眼前的三個男人,忽然有了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槿兒先回去陪皇後她們吧。”皇上看著眼里泛起了困惑的我說道,“小心不要累著自己。”

    “嗯。”我點點頭,拜別了豫親王和德親王,轉身往嬪妃那里去。豫親王妃也同我一起走開了。

    我剛坐下,雲臻便上前拉我聊天。也就是這樣的好日子,她才可以無拘束地在眾人面前聊天。我在旁有听無听地听她說著最近發生的一些瑣事,偶爾也應上兩句,眼楮卻是一直在留意皇上那里。

    我記得原來素娥姑姑說過,這單政是太後單秀英的弟弟,也是現在皇後單苓的親生父親。而豫親王姬向明的王妃單雪英是單秀英和單政的妹妹。若是豫親王姬向明和德親王單政站在同一邊,那前朝皇上的勢力就真的是太弱勢了。

    我瞅準了機會對素娥姑姑咳嗽了一聲,素娥姑姑反應敏捷,立即附下身子,說給別人听道︰“小主有什麼吩咐?”然後小聲地說道,“小主多慮了。”

    素娥姑姑站起身來,看著單政和姬向明的方向,撇了撇嘴。我一顆半懸的心也就放了下來,素娥姑姑的意思是他們並不是一道的,那麼他是否會站在皇上這一邊?

    我抬起頭來看著素娥姑姑,又看看皇上。素娥皺了皺眉,搖了搖頭。

    那就是說豫親王姬向明是個中立派……

   我垂下眼簾,表面看著是在听雲臻說話,其實自己的思緒已經漸遠。這後宮是過于太平了,也許是我多疑了,總覺得這番平靜的背後有人在醞釀著什麼大陰謀。薛曉筱突然死亡的事情迅速被人遺忘了,連我懷孕這樣的事情,竟然也沒有人有什麼動作。各個宮里還是自顧自地過著,這樣是不是很不正常?

    “武小儀又犯困了?”

    我抬眼,皇後不知何時來到了我的面前,正笑著看著我。這笑讓她顯得很淡定,似乎後宮之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所以她什麼時候都不急不躁。

    “是啊,有那麼一點點。”我順著她答道。

    “現在是有了身子的人了,只要靜心養著身體就好。”皇後伸手摸了摸我的肚子,那細長的指套讓我不寒而栗,明明是隔著厚厚的衣服,指套卻好似是直接從皮膚上劃過一樣,忍不住一陣顫。我竟恍惚著有種感覺,她會把指套掐進我的肚子,然後那殷紅的血流了出來……

    那樣的想象讓我的胃一陣收緊,難受得忍不住干嘔起來。

   見我難受,素娥姑姑急忙過來拍我的背。

    皇後撤開了幾步,抿了下嘴唇︰“頭幾個月總是這樣的,有的折騰呢。”

    我努力順了幾口氣,表示我沒事。我抬頭看周圍的人,很多人都是一副關切表情,但她們的眼底是冰冷冰冷的。

    干嘔似乎是止不住一樣,宴席還沒有開始,我就一陣接著一陣地嘔。

    坐在遠處的豫親王妃也走過來,道︰“難受成這樣,這頓飯可怎麼吃呀。”

    “是啊,回了皇上,早些讓武嬪回去休息吧。”皇後說完,就讓素琴姑姑去問問皇上的意思。

    皇上讓人準備了轎子送我回去,我走出福秀殿的時候,正好有一人進來。

    那人長得頗為面善,我回憶了一下,記起是在第一次從詠鳳宮回來的時候遇見過的北辰王。

    北辰王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會,歪頭笑了︰“從美人晉到嬪,速度還真快。”說完他就朝里走。

    轎子一路到了延清宮,瓊薈樓里燈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屋子里要守歲,而對面的瓊萃樓,柳碩彥病重沒有參加宴會,也只有幾盞孤燈,看著就覺得淒涼。

    碧兒他們沒想到我這麼早回來,忙著給我找暖壺,弄吃食。

    我輕聲問素娥姑姑北辰王的事,素娥姑姑說,北辰王姬青陽就是豫親王的獨子,也就是太後的內佷子,很得太後的喜歡。

    我皺了皺眉頭,素娥姑姑補充說︰“但是北辰王似乎是不太喜歡太後和皇後,倒是和皇上處得不錯。”

    我稍稍驚訝,又想起豫親王看見德親王時的表情,估摸著這兩位大約是不對盤的。

    我這時候也沒那麼難受了,靠著榻子躺了會,漸漸有了睡意,拉著碧兒道︰“時間差不多了就叫我起來。”

    再醒來的時候,皇上正坐在榻邊,輕輕捏著我的手。

    “什麼時辰了?”

    “還沒到新年呢。”皇上嘆了口氣,“孕吐得這麼厲害,現在覺得怎麼樣?”

    “舒服多了。”

    正說著,外頭鞭炮聲響了起來,越來越多,越來越響。新的一年就這麼來了。

    新年里,所有人都是喜氣洋洋的,我給宮里的人都發了紅包,放了幾串鞭炮,就想圖個吉利。

    這年要過到十五元宵,而我想到元宵,就想吃湯團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6

春節過了的第九天是立春。按照這里的規矩,立春是要舉行祭天儀式的。選在春天的第一天是為了求得這一年有個好收成,糧食好收成,這人才能活下去,這國家才能穩穩地存在下去。

    祭天的地點在城外西南郊區的昭日壇,除了皇上、豫親王姬向明、德親王單政和太師王君實之外,大大小小還去了一百多個官員。而後宮之中,除了太後和皇後必去外,位列三品以上的嬪妃也是規定要伴駕隨行的,所以溫依雪也會同行。

    這些人要離開這皇宮,我有一種說不出的輕松感。雖然知道她們的眼線依舊留在宮里,但我的心里卻是放松不少。祭天這種事輪不上我操心,我被孕吐和嗜睡折騰得臉色極差,皇上過來的時候我也沒有情緒應對。皇上似乎並不介意反倒是更加心疼我了,一遍遍囑咐身邊的人要照顧好我。

    昭日壇離皇城有一定距離,皇上他們在立春的前一天就動了身,而那幾個負責準備祭天活動的官員早在三天前就去昭日壇。這一走,要到元宵前才能回來。

    送行是必須去的,好在今天也不是太難受,依著禮數送走了皇上的車隊後,我們幾個嬪妃站在原地,等著曹寶珍先走。皇後和溫依雪隨駕走了,剩下的我們幾個中,也就曹寶珍品級最高了,是從四品芳儀。我听素娥姑姑說過,曹寶珍是和溫依雪、葉清、薛曉筱同一批進宮的,大約是她父親曹中琦是單家表親,又是戶部尚書的關系,開始封的就是小儀。這一年多來,她並沒有侍過寢,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晉位到芳儀的。

    可能是太後、皇後、溫依雪這三個人不在的緣故,大家的表情竟都不自覺地放開了。曹寶珍更是笑道︰“走了走了,人都走遠了,咱們還傻站在這里吹什麼冷風。”說罷,扭著身子先走了。

    曹寶珍走後,姜嵐與蕭吟走了上來,看似並不心甘情願地拜別了我。這半年來,這兩個人的關系一直都是很微妙的,偶爾好偶爾鬧,也叫外人看不懂。目前看來,她們是交好的,從她們一起看我的眼神里我就能明白——她們看我並不順眼。姜嵐自然是因為我比她晚進宮卻早侍寢,如今還懷上了孩子。而蕭吟,恐怕是因為如今皇上倚重了我,我成了皇上棋盤上的一顆有用的棋子,與此同時,卻成為了蕭吟棋盤上障礙最大的棋子。

    隨姜嵐和蕭吟之後,徐秀兒和沈若婉也上來拜別我。她們兩個一直以來是後宮中最無聲無息的人。無意與她們多接觸,我把目光落在了雲臻臉上,這個丫頭今天確實是反常,也不說話也不笑。

    “幾日沒見,好像清瘦了許\多。”我走了過去,摸了摸雲臻的臉,果然是消瘦了下去。

    “武姐姐……”雲臻見所有人都離開了,撇了撇嘴,竟一下子抱著我哭了起來。素娥姑姑本想攔住雲臻要她小心我的肚子的,我卻擺\了擺\手示意沒事。雲臻伏在我的肩膀上哭了一小會兒,一邊斷斷續續地說,“……武姐姐,春天來了……雲臻本與曉筱約好了春天去放風箏的啊……怎麼不在了……怎麼就不在了呢……”

    我的心被雲臻哭得沉甸甸的,是啊,那不是有句詩就是這麼說的呢,景色依舊在,而當年在一起看風景的人已經不在了。

    我不曉得怎麼安慰雲臻,只是一下一下拍她的背。

    雲臻哭聲小了,最後哽咽道︰“延翎宮也是,那兩個人在想些什麼,我一點也弄不明白。高興了不笑,難過了不哭,也不曉得到底是個什麼心情……”

    我知道雲臻是在抱怨姜嵐和蕭吟,雲臻這個性子夾在那兩人之間確實是沒法過得開心。我原想說“不如雲妹妹搬來延清宮吧”,話未出口就明白不妥,先不說這宮妃搬宮不是我能隨意做主插嘴的,光說現在這宮里的情況我也是一知半解沒有完全弄明白,雲臻搬過來我也沒有時間和精力顧著她,何必多事呢。

    想到這里,只好對雲臻道︰“雲妹妹若是覺得在延翎宮無趣,可以來我那里坐坐。我現在不方便四處串門子,一個人也怪悶的,你若得了空,來陪陪我。”

    雲臻搖了搖頭,嘟著嘴道︰“皇上經常在姐姐那里,姐姐陪皇上都來不及,哪里顧得上雲臻,來了也是找沒趣。還是姐姐有空的時候,讓碧兒來找雲臻。”

    我應下了,雲臻先行去了,而我也坐著特別恩準的轎子回了宮。

    一到延清宮門口就見到了方和珞,恭恭敬敬地站在門口,似乎是在等我回來。

    “方太醫有事?”

    “臣來替武嬪請脈。皇上吩咐臣要日診。”

    方和珞依舊是開了些安胎和寧神的藥,我靠在榻子上看著他叮囑小福子煎藥的方法,心里暗自嘆氣。

    請胎脈自然是不用日日請的,皇上不過是擔心有人會對我不利,才讓方和珞過來,看看脈象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方太醫,”我一出聲方和珞便回了頭,我道,“柳貴人怎麼樣了?今天也沒見她出來送行,病得真是不輕吧。”

    “臣之前就說過,心病還需心藥醫,臣那幾幅方子,幫不了柳貴人。”

    我听著听著不由皺起了眉頭,柳碩彥鐘情皇上我原先就明白,我開始得寵的那些日子里柳碩彥除了面色難看之外並沒有病倒,況且她的宮女也說了,柳碩彥真正開始出問題是在薛曉筱死的那天夜里,看來,柳碩彥的心病恐怕不只一例。

    “方太醫還是再去看看吧。同住延清宮,她那個樣子,我也不安心。”

    方和珞抬頭狐疑看著我,半響才似笑非笑著低下頭,答應了。

    皇上走後的第三天下午,碧兒進來說︰“瓊萃樓來了一個宮女想見我。”

    那個宮女我之前見過,是柳碩彥貼身的。她進門行了禮,道︰“柳貴人想請武嬪過去說說話。”

    她說的小心翼翼,看來也明白這樣不合禮數。我並不想計較這些,帶著素娥姑姑一塊去了瓊萃樓。

    那位宮女自稱雲軒,她說柳貴人之前就想來找我,無奈皇上皇後都在宮里,她一個病怏怏的人不能把一個懷孕的宮妃請到自己的屋子里去。可有些話她想說,只好趁著祭天的這幾天請我過去,要責罰也是後頭的事情了。

    柳碩彥的房間里並沒有濃郁的藥味,雲軒嘆氣解釋道︰“武嬪要來,就怕藥里哪一味對龍胎不好,剛才開著窗子通了很久的氣了。”

    我在柳碩彥床邊坐下,道︰“大冬天的,委屈你了。”

    柳碩彥的臉色並不沒有比上次見好多少,憔悴地讓人心疼,不時拿著帕子輕喘。

    “有什麼話,就說吧。”

    柳碩彥看著我,神情哀傷︰“其實啊,這宮里也沒剩幾個好人了。但好人,都過不了好日子。葉小儀雖然冷漠些,但人其實不錯,以前這延清宮就我跟她住著。我最後一次見她的時候,肚子已經隆起來了,精神也不錯,可皇後說她病了,她就只能搬走了。”

    我沒想到柳碩彥會提起葉清,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柳碩彥也不等我插嘴,繼續說︰“薛貴人也是好人,以前常來找葉小儀,現在卻死了。”說到這里,柳碩彥的眼神突然冷冽了,盯著我說︰“武嬪,你知道薛貴人為什麼會死嗎?”

    我懵了,這是我一直想知道也無法知道的事情,難道柳碩彥知道?

    柳碩彥盯著我的眼神一點都不放松︰“是因為你。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6

柳碩彥的話如晴天霹靂一般,擊得我說不出話來。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應你而死。武嬪,你到底算好人還算壞人?”柳碩彥說著說著就笑了,很無奈很悲傷的笑容,“你願意做好人還是壞人?”

    我無法回答,我也沒有答案,壞人不易做,但好人更加不易做。

    柳碩彥似乎不願意再糾纏這個問題,另起了一個頭︰“溫貴嬪這人,你怎麼看?”

    “她很皇後走得很近。”

    “原先可不是這樣。”柳碩彥輕輕哼了一聲,“是你得寵後才越走越近的,只不過她畢竟是外人,皇後不如信任曹芳儀一般的信任她。可到了眼下,皇後對溫貴嬪可比以前放心多了。”

    “為何?”

    柳碩彥怔怔看了我一會,道︰“臘月初十。”

    我震驚地抬頭看著柳碩彥,她卻已經垂下了眼簾不再注視我。我心里七上八下亂成一團,臘月初十正是薛曉筱中毒身亡的那一天。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我輕聲驚呼,“這些話不該跟任何人說的,你應該明白。”

    柳碩彥的眼楮依舊垂著,她道︰“這一個月來我吃不好睡不好,真的很害怕。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說出來。”

    柳碩彥的視線停在我的肚子上,她伸手摸了摸,低聲道︰“這延清宮,出一個葉小儀就夠了。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一天你會走上葉小儀的老路子……”

    從瓊萃樓出來,我一直有些恍惚。柳碩彥病怏怏的樣子留在我腦海里,她今天肯開口,說的應該都是心里話。

    我把這麼些事又串在一起想了想,估摸著臘月初十那日,柳碩彥很可能是看見了什麼,而她看見的正是和薛曉筱的死有關的。所以她才會害怕不安得一病不起,被噩夢糾纏。而且,那件事是和皇後和溫依雪有關的。

    素娥姑姑走在後面也是緊鎖著眉頭,回到臥室之後我遣退了所有人,留下她說說話。

    “姑姑怎麼看這事?”

    “小主,柳貴人說的應該是可信的。”素娥姑姑解釋道,“柳貴人和皇後她們一向處得不好,但是和葉小儀同住延清宮,感情還是不錯,和薛貴人也一樣。現在一個瘋了一個死了,她心底不舒服卻也說不出。”

    “溫貴嬪呢?”

    “小主覺得在皇後心里,溫貴嬪是個什麼位置的?”

    “可有可無?”

    溫依雪雖然有個帝姬,卻也沒有留住皇上,即便是位列三品貴嬪,也是很難再升了。娘家也沒有什麼勢力,對皇後來說,並不是一個要留心的對手。

    那麼溫依雪呢,她靠近皇後的目的是什麼?

    “薛貴人可惜了,一個犧牲品。”素娥姑姑嘆了口氣,搖頭說道。

    我一言不發地看著素娥姑姑,柳碩彥的話又在耳邊回響,薛曉筱是因我而死的,她做了皇後和溫依雪交易的一個犧牲品。

    第二日是個好天,晴空萬里。我卻不想待在延清宮里,說不出的不自在。素娥姑姑雖然不放心,但一大早來請脈的方和珞說了稍微走走不妨礙的,她才應允了我去月暢園里散散步。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我在園里見到了曹寶珍。

    曹寶珍住的毓衾宮離月暢園有不少的路,她會出現在這里實在讓我很意外。她也瞧看了我,按著規矩我不能對她視而不見,只好過去請安。

    曹寶珍正坐在背風的一處小亭子里嗑瓜子,我剛要動作,她就攔住了我,道︰“可別拜,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我可說出清楚了。”說完,就讓邊上的太監在椅子上墊好了軟墊招呼我坐下。

    “曹芳儀今天興致不錯。”

    曹寶珍笑了笑,一邊嗑一邊說︰“我從小就不怕冷,就算是大冬天的也能四處走。倒是你,坐一會就回去吧,免得受了冷。”

    “在延清宮里悶壞了,才出來逛逛。”

    “你那里也就是悶點,我那里可是渾身不舒坦。”曹寶珍把瓜子殼啐到了地上,哼道,“莫名其妙死了個人,還是被毒死的,住得都不踏實了。晚上睡覺都睡不安心,就覺得有人在盯著你。晦氣晦氣!”

   我笑了笑,小聲說︰“之前不是都不提的嘛,怎麼如今說起來了?”

    “上面那兩個在呢,她們不提我能說什麼?跟她們說我覺得自己快撞鬼了嗎?”曹寶珍說到這里臉色變了變,忙道,“呸呸!百無禁忌百無禁忌!”

    曹寶珍說完又念了幾遍“阿彌陀佛”,才繼續說︰“溫貴嬪也不曉得怎麼回事,越來越喜歡和皇後待一塊,粘得那麼緊天曉得她怎麼想的。那兩個人有事也就自己說說,完全把我當外人了!”

    我賠笑不語,看來曹寶珍並不怎麼喜歡溫依雪。

    曹寶珍喋喋不休地說了很多,十句里有八句是在抱怨溫依雪的。直到嗑完了剩下的瓜子,才起身看著我說︰“武嬪呀,今天也就是我們拉拉家常,別的也沒啥。我可沒說過什麼不該說的。”

    “是啊,就是兩個在宮里悶了的人隨便扯扯。”

    曹寶珍對我的反應似乎是極滿意的,招呼了人自己走了。我出來久了也覺得有些冷了,便決定回去。

    快走到延清宮的時候,就見門口站著一個人。還沒等我看清楚是誰,那人已經跑開了。

    我疑惑地看著背影消失的方向,嘆了口氣往瓊薈樓走。

    小沈子一見我就迎了上來︰“小主可算回來了,都把奴才們急壞了,就怕您在外頭凍著。”

    “我沒事。倒是小沈子啊,之前誰在我們宮門口晃悠呢?”

    小沈子听見我問話,眼楮骨溜溜一轉,道︰“是徐貴人,在我們延清宮外頭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了。”

    徐秀兒?我聞言有些不解,追問道︰“就她一個人?沒人跟著?”

    “奴才也奇怪呢,就徐貴人一人,誰都沒帶。”

    我搖搖頭,這個徐秀兒,從來跟我都是不相往來的,怎麼會獨自一人在延清宮外晃蕩?

    “她是來找誰的?”

    “不清楚。可能是來找小主的,也可能是來找柳貴人的。”小沈子低著聲音問道,“要不要奴才去打听打听。”

    “不用,隨她去吧。”

    徐秀兒之前給我的感覺是膽小怕事的人,小沈子若是去打听,恐怕更是要嚇得她不敢來了。如果真有什麼事,她自己自然會上門來,抓準的也就是皇後和溫依雪不在的這幾天,真發生了什麼,在事後被追問起來,也能抵死不認撇個一干二淨,咬定了就是串門子。

    只是這徐秀兒,到底是要找誰?又想要說些什麼?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6

轉眼,皇上他們已經去了五日了,這後宮的氣氛,終是因為少了太後她們三人而顯得輕松了許多。

    方和珞每天會來給我請脈,看完後我都會讓他去瞧瞧柳碩彥。今天他倒是告訴我,說是柳貴人這幾日氣色有點好轉,但這心病怕還是解不掉的。我知道他已經知道了我前幾日與柳碩彥談過話的事情了。

    想到此,我又想起了前幾日遇到徐秀兒。這幾日也沒有見著她,若是她真有什麼事情要與我或柳碩彥說,再不來可就沒有機會了。

    “恕臣冒昧。”方和珞收拾完醫藥箱,交與手下,見我出神問道。

    “方太醫要問什麼?”我看了看他,不知道他想問什麼。

    “武嬪好像有心事。”方和珞淺笑道。

    方和珞著實是一個耐看的男子,在他身上我找不出一絲的官場的氣息。抬頭看他,他站在門前,門後的光照進來正好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但我卻清楚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很熟悉,很相似。

    ……葉小儀?

    我猛地顫抖了一下,我怎麼會看著方和珞想起葉清呢?

    隱隱察覺到這是種不好的預感,我便著急著想打發方和珞走了。我對他搖搖頭,道︰“這宮里,有心事的又何止我一個呢。”

    “也是。”方和珞一拱手,“武嬪一直來是慧黠的。臣先告退了。”

    方和珞走後,我突然重重吁出了一口氣。素娥姑姑上前半蹲下來,拿了帕子擦了擦我的額頭,道︰“小主,你流汗了。”

    我點了點頭,把剛才的那一瞬間感覺說給了素娥姑姑听。

    “小主還是發現了。”素娥姑姑嘆了一口氣,像是回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怪不得那時候素芳說小主與太後相像。”


   我皺了皺眉,以前素芳姑姑是這樣說過。

    素娥姑姑收回了帕子,給我倒了一杯水,慢慢說道,“你也看出了這方太醫與葉小儀的眼神很相似?”

    “嗯。”我點點頭。

    “這也難怪啊……”素娥姑姑關上了房門,又放低了聲音,“方太醫與葉小儀本是相愛之人,兩人從小青梅竹馬,情投意合,怎奈最後雙雙入了宮門,也就沒有回頭路了。”

    我飲著茶,細細听素娥姑姑說了葉小儀和方太醫的事情。

    原來,方和珞家和葉清家是鄰居,本就定了娃娃親。葉清十二歲的時候,方和珞入了宮在以前一個老太醫的身邊打起了下手,方和珞好學又吃得了苦,才兩年便學會了老太醫的所有醫術,在老太醫去世後,方和珞便繼承了老太醫的位置。

    “葉小儀呢?參加了選秀?”

    “是啊。那葉小儀和家里人想方設法逃掉了兩年,到了十五歲那年終于是逃不過去了。葉小儀是個極聰明的人,選秀的時候她盡全力掩蓋\了自己的才華,只讓人誤會她是個徒有外表的女子。”素娥姑姑看上去頗有感觸,我感覺她對葉清和方和珞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卻也是陰差陽錯啊,這樣才入了太後和皇後的眼,被選了進來。”

    “為什麼?”我的腦海里一一掠過那些嬪妃的樣子,徐秀兒、沈若婉這些都是性格怯懦之人,柳碩彥是個病懨懨的美人,薛曉筱同雲臻純粹還是個孩子;這樣後宮的嬪妃已經除去了一半了。我恍然大悟,笑了笑,剛才的問題算是白問了。看來這些秀女進宮是經過太後和皇後精心的挑選的。

    “小主聰明,馬上就知道了答案。”素娥姑姑笑看著我的眼底。

    “素娥姑姑似乎知道得很清楚。”我笑了笑,如此,我便理順了思緒,也知道了為什麼這個後宮和我以前看的電視劇里不一樣的原因。除了沒有高官子女,主要的還有人的性格問題,太後和皇後她們牢牢地佔據了龍頭位置,選的人一半是內向或膽小之人,這樣別人又怎麼可能與她們斗起來呢。

    那麼我呢,難道說從前的武槿媛也是一個懦弱之人?這一點已經無從知曉了,只是現在的武槿媛絕對不會隨便讓人欺負了去。

    想來,這方和珞也是個有用之人。如果事情如素娥姑姑知道的,那他應該不會是太後那一邊的人。如果我把他拉入我的這一邊呢?不知道他是否願意?

    “素娥在這宮里待得久了,有些事情不清楚也難。”素娥淡淡一笑,不深不淺地帶過了我的問題。

    我沖著素娥姑姑笑了笑,既然她不願意說,我也不勉強。雖說後宮之中,防人之心不可無,但我對素娥姑姑還是百分之百的信任的,可能是因為她是我來這個世界第一個遇見的人的關系。

    “這屋子關門關窗的怪悶的,開一會兒透透氣吧。”我對素娥姑姑說道,她遲疑了一下,開了窗子,也只是開得小小的。估計也是怕開大了冷風吹進來吹壞我。

    “怎麼一會兒,這天就黑了?”

   我看著窗外,也奇怪,我不過與素娥姑姑關了門窗說了一小會兒的話,外面的天卻是徹底地變了臉。黑沉沉地雲層好像要直墜到了地上,整個宮里靜悄悄的,只剩下呼呼的風聲。偶爾瞥見小沈子帶著幾個小太監在一個房間一個房間關窗。

    這春天還沒有來,就要下雷雨?

    “這天真奇怪。”素娥姑姑蹙起了眉,看向我道,“這樣的天氣還是關了窗子吧?”

    “不。”我笑笑搖頭,起了身,慢慢走向窗邊。素娥急忙找了一件外衣披在了我的身上,又執起了我的手,道︰“不要著涼了。”

    “嗯。”我輕輕應了聲,站定到窗邊不遠處,抬頭望著那灰暗的天。

    這一場雨下得並不爽氣,空氣沉悶了很久,隔著厚重的布料我的後背都蒙出了一層細汗,它才瞬間倒了下來。

    一時間,天與地便被模糊了。

    最強的一陣雨過去後,素娥姑姑說道︰“關上窗吧,真著涼就不好了。我看小主的手都已經涼了。”

    我點了點頭,伸出微微發涼的雙手,若是用剛才那場雨前的沉悶拿來和單家控制著前朝後宮的氛圍來比,那我要做的就是等這一場雨沖刷干淨一切,然後用我的雙手親自撥開那一層厚重雲層,找到出路。

    “小主,以後的路可是會更苦的。”素娥姑姑提醒我道。

    我釋然一笑,道︰“這一場雨一下,不是正好什麼都重新開始麼?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6

大約是昨天下了一場雷雨的關系,天氣變得格外清爽。只不過天沒有放晴,淅淅瀝瀝地斷續下著雨。空氣清醒,我腦袋又昏乎的厲害,扯了扯被子,也就醒了再睡,睡了再醒。

    等真的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了。素娥姑姑半蹲在我的床前,拿一塊帕子擦著我的額頭,碧兒站在後面面盆前擰著另一塊帕子。

    “怎麼回事?”素娥姑姑擔憂地說,“做什麼噩夢了嗎,出了好多汗。”

    “沒什麼。”我伸手探了探的額頭,冰涼的,“大約是換季的關系吧。”

    “這樣就好。懷了孕,暫時還不用想太多。”素娥姑姑扶我坐了起來,幫我穿好了衣服後又說道,“方太醫已經來了一會兒了。”

    我應了一聲,下了床,洗漱了一下,出了臥室,準備讓方和珞例行每天的請脈。

    我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夜里做的夢讓人並不舒服。我夢見了小舞,在大學的校門口,小舞沖我揮手,我興沖沖地跑過去,才看清了那張臉,不是小舞而是太後,太後笑著,笑得我毛骨悚然。

    “武嬪沒有休息好?”

    我猛然抬眼看著出聲的方和珞,一瞬間又想起了葉清,那種變化和夢里的感覺相似,忍不住顫了一下。

    “剛起來還有些迷糊罷了。”我決定轉開話題,于是問道,“胎兒可好?”

    “很好。多多休養就沒有關系。”

    方和珞走後,小沈子進來跪道︰“小主,陳美人來看您了。”

    “陳美人?”我一抬眉,“毓靈宮的陳美人?”

    我這一問真的是多此一舉,這後宮之中本來也就只有一個陳美人。我其實是在等徐秀兒來延清宮的,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先來的是陳霖韻。陳霖韻是個凌楷之人,做事情向來非常的模式化、非常的原則化,永遠都是一絲不苟的。雖然不是什麼壞事,卻上順不了太後、皇後的心,下得不到宮女太監們的心。

    好在她也沒什麼出跳舉動,才使得毓靈宮到目前為止都是平靜的。她此時來找我,不知是吹了什麼風。

    “主子可忘了?那陳美人可是與您一起的進的宮啊。”

    “沒有忘。”我笑了笑,看著跟著我一起裝糊涂\的小沈子,他倒是向來機靈,“大概睡覺睡得有些糊涂了,腦子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了。”

    “嘿嘿。”小沈子笑笑,“咱小主才貌雙全,將來生個大胖小子就是皇子,必定像主子一樣冰雪聰明,像皇上一樣帥氣挺拔。”

    “哼嗯。”我被小沈子夸張的表情逗笑了,揮了揮手叫他起來。素娥姑姑在後也被他逗笑了,說道︰“這小子倒是伶牙俐齒,十分會說話。”

    “嘿嘿。“小沈子又大大鞠了一躬,歪笑道,“謝謝小主夸獎,謝謝素娥姑姑夸獎。”

    “瞧瞧,還貧上癮了呢。”素娥姑姑忍不住啐了一句。

   “好了,小沈子,你叫陳美人在浮星閣等我,我這就過去。”

    “小主行動不方便,外面還下著細雨,是不是還是要陳美人來瓊薈樓吧。”素娥姑姑不放心地說道。

    “不用了。”我揮手叫小沈子去報了。雖然懷了孕,可也不能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偶爾走動走動對身體里的寶寶還是有好處的;下雨天走上一小段路也能呼吸呼吸清新的空氣,應該沒什麼壞處。

    碧兒在左扶著我,素娥姑姑跟在我右邊,我們緩緩地走到了浮星閣。陳霖韻帶著芳兒立在門口等著我。

    芳兒見了碧兒眼楮里掠過了一絲雀躍,卻被陳霖韻狠狠瞪了一眼,立即又縮回了身子。我抿嘴笑了笑,陳霖韻本性是個講規矩的人,還是一樣。

    “武嬪吉祥。”

    “陳姐姐不用多禮了。”我輕輕抬了手,陳霖韻卻看了看我,目光並不溫和,還有些挑剔。她說︰“武嬪的品級比我高,我給你行禮是自然的。”

    我本想與陳霖韻說幾句姐妹情誼這類的客套話,素娥姑姑卻先一步扶上了我騰空的右手,說道︰“小主,陳美人,外面天涼,進屋說話。若是感染風寒之類的,素娥可擔當不起責任啊。”

    我不解素娥姑姑的意思,但仍順著她的意思做了。陳霖韻看了看碎碎的雨簾子,又把目光落在我的小腹處,幽幽開口道︰“倒是忘記了,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自然是要注意的。這一點,是我疏忽了。”

    我笑了笑,明白素娥姑姑要阻止我說話的原因了。陳霖韻就是這麼個循規循矩按著禮章辦事的人,我再多說也是無益。

    在浮星閣落座後,我看了看兩個不安分的小丫頭,便開口對陳霖韻道︰“陳姐姐來找我說話,可否讓這兩個小丫頭也敘敘舊呢。”

    “武嬪都這樣說了,我能不同意?”芳兒看上去開心萬分,陳霖韻睨了她一眼,道,“別去太遠的地方,過一會兒我就回去,可別找不到人。”

    我側了側頭放碧兒走了,碧兒一笑,拉著芳兒急急出去了。說到底,還都是孩子,碧兒與喜兒見面還容易些,芳兒就算是有機會見也不一樣有機會說上閑話。

   “陳姐姐特特意來我?”素娥姑姑給我們倒了水,也有浮星閣的宮女端來了水果與幾樣小點心。我沒有吃午膳,所以素娥姑姑特意讓人弄了點紅棗銀耳羹,讓我先墊墊肚子。

    “武嬪。”陳霖韻直直地看著我,也不怕她眼里的神情盡數落到了我的眼里,“大家都入了宮,是皇上的人;又常常把姐妹掛在嘴邊,我也就不想說什麼客套話了。”

    “陳姐姐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我開門見山地跟你說了吧,皇上寵你,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對此我也沒有任何異議;你從武美人一路走到武嬪自然也是應得的。但是,不論怎樣,凡事有個先來後到,即使徐貴人現在品級比你低,但怎麼說她也比你早入宮。我實在看不下去,她來延清宮見你許\多次了,就真的一次就不能見她嗎?”

    我听陳霖韻一口氣把話說完,並沒有打斷她。我與素娥姑姑互看了一眼,原來徐秀兒來延清宮找的真是我。但是,好像是陳霖韻搞錯了什麼。

    “陳姐姐切莫生氣,徐貴人來延清宮找過我的事情,我並不知道。”我假裝生氣,蹙起眉頭,“定是那些狗奴才懶得通報便使了花招,等下我必定好好責罰。”

    “這些便是你延清宮的事情了。”陳霖韻飲了飲茶,道,“我不過是過來提醒與你,有些禮儀還是不可以廢的。”

   “是。陳姐姐的話,我記下了。”我看著陳霖韻,道,“陳姐姐下午都做什麼?”

    “我一般是睡一覺,再看看書或練練字。”

    “我也是要睡午覺的,不過我起來後一般會去月暢園逛逛。”我伸手握了握陳霖韻的手,“陳姐姐等下回去可否幫我問問徐貴人,有沒有時間陪我逛逛園子?”

    陳霖韻抽回了自己的手,冷淡地抬眼看我,道︰“好。”

    下午到月暢園的時候,果真遇見了徐秀兒。我知道她有話要說,也就沒讓別人跟著,只留了素娥姑姑在邊上。徐秀兒走在我邊上,低著頭不肯說話,我原先想著等她自己慢慢說,不料走了半個多鐘頭了她還是不開口。

    “徐貴人,眼看著就元宵了,皇後她們也要回宮了吧。不曉得這宮里的元宵節是怎麼過的。”她不說,只好我先開口,提醒她現在不說明白,等皇後回來她想說也晚了。

    徐秀兒听了我的話腳下踉蹌了幾步,幸好素娥姑姑扶住了才沒有摔著。她低著頭,輕聲說︰“也沒別的什麼,就是,小心溫貴嬪,她……”

    徐秀兒欲言又止,我皺著眉頭看她,追問道︰“溫貴嬪怎麼了?”

    徐秀兒一咬牙,下定決心似的,道︰“溫貴嬪不是好相處的,薛貴人是第一步,她真正的目標是你。”

    “你是說,薛貴人是溫貴嬪給毒害的?”雖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是從徐秀兒的嘴里說出來,我卻是頗為震驚,“你怎麼知道的?”

    “武嬪別懷疑我的動機。做了貴人這輩子沒指望出宮,就想好好活著。原以為小心翼翼不出岔子就可以了,可是出了薛貴人的事,我也明白上邊人斗起來我們這些不起眼的一樣要被波及到。”徐秀兒抬頭看著我,眼楮里是掩飾不住的慌張和不安,“不過是給自己尋條路子,起碼武嬪你不會像溫貴嬪一樣不給人活路。我與她同住毓靈宮,她那點脾氣花招還是明白的,溫玉帝姬是她親女兒她有時下手也狠的去了,何況是對別人。”

    “她怎麼對帝姬了?”

    “帝姬隔三差五的生病,不是奶娘不盡心,是溫貴嬪自己……”

    我立在原地抽了口涼氣,溫依雪真的是連自己女兒都能下手的嗎?為了讓皇上對她們母女上心,她竟然能讓女兒一直病怏怏的!

    這個女人,果然是狠的。

    “徐貴人,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也要當心。”正說著,我余光瞟到了遠處亭子里,曹寶珍一人坐在那里休息。

    徐秀兒也看見了,頓時臉色慘白。我拉過她的手就往反方向走,估摸著曹寶珍應該是沒看見我們。

    繞了幾繞出了月暢園,徐秀兒便走了。

    第二日便是元宵,皇上和皇後要回宮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6

十五那日起了大早,準備著要去晴嵐門接駕。剛換好衣服就有太監來報,傳了太後的懿旨,下著小雨就不讓大家忙活了,接駕免了。

    能偷懶我自然是高興的,回床上睡了個回籠覺,再起來正好中午。隨便用了些午膳,記掛著元宵總要好好吃頓湯團。原先每年都是自己裹湯團吃的,不動手就有些不自在。

    小福子他們一听我要親自動手,就急了,說什麼都不答應,最後只好擺出主子的架子來,才讓他們在主廳擺\了長桌,一樓的人都動手一塊裹。

    “小主,皇上回宮了,什麼時候會來看小主呀?”芷杏問道。

    “皇上?”這個問題我倒是沒想過,只好答,“一回宮肯定有不少事要忙,總得要兩三天吧。”

   正說著,外面卻傳來了德順公公的聲音,扯著嗓子喊︰“皇上駕到——”

   一屋子的人都嚇了一跳,收拾桌子已經來不及了,只好各自擦了手,走出去接駕。

    碧兒小聲笑我︰“還說兩三天呢,皇上這不就來了,肯定是想死小姐了。”

    皇上已經到了前院,我也沒心思跟碧兒貧嘴,走到門口輕輕福了福︰“臣妾給皇上請安。”

    “槿兒這里在忙什麼呢?”皇上攬著我就往正廳走,“門口連個通傳的人都沒有。”

    “在裹湯團呢。自己裹的吃了香。”我沖皇上一笑,道,“皇上可要一塊裹?”

    皇上稍稍猶豫了一會,看著滿桌子的糯米粉和豬油餡變得躍躍欲試了,碧兒端了盆溫水讓皇上洗了手,我幫著他卷好袖子才算可以開工。

    因為皇上在了,碧兒他們是說什麼也不肯一塊裹的,一個一個尋了理由都出去了,連素娥姑姑也沒留下。

    皇上第一次裹湯團,露餡了幾次,但這本就不是什麼難事,多裹了幾個就有模有樣了。

   “槿兒,這些天過得怎麼樣?孕吐還厲害嗎?”

    “時好時壞,不過也習慣多了。”

    一邊裹一邊扯了不少瑣事,不該說的則絕口不提。皇上說了些祭天路上的趣事,難得出宮他也過得開心。

    把裹好的湯團交給小福子,煮好了撒上桂花糖,香氣撲鼻。

    我胃口大開,一口氣吃了好幾碗。皇上吃完了兩碗就坐在一邊看著我吃,無奈最後攔住我︰“真喜歡明天也能吃,一頓吃這麼多當心脹著。”

    我摸了摸肚子,似乎是有點撐了,這才放下了湯碗。

    “人家孕婦都喜歡吃酸的,怎麼你就喜歡吃甜的。”皇上邊說著,邊伸手刮了一下我的唇角,“還粘著餡呢。”

    皇上很自然地把刮下來的餡舔干淨,我的臉霎時紅了,一時有些無措,只好嗔道︰“皇上不也喜歡甜食。要是不喜歡,下次裹空心湯團了。”

    皇上聞言怔了一下,眯起眼楮,揚著嘴唇笑了︰“槿兒可千萬別給我吃空心湯團,消受不起。”

    皇上說的和氣,我卻听出了一股威脅的味道。我也笑了,答道︰“我喜歡吃甜的,空心湯團也是絕對不吃的。”

    皇上听完打量了我一會,才嘆道︰“我怎麼舍得。”

    說罷,牽著我的手坐到了窗邊的軟榻上。外面的雨有了春天的味道,纏纏綿綿地下著,皇上雙手環著我,也不說話,靜靜感受著彼此的心跳聲,一瞬間,周圍的空氣跟著變得曖昧了起來。

    許是從昭日壇回皇城坐了挺長時間的馬車,皇上後來是睡著了。我看著他睡著以後輕輕攏起的眉頭,突然感觸他背負在肩膀上的壓力是別人體會不來的。

    皇上在快用晚膳的候醒了過

    “是啊。”我喚了碧兒打水進來,然後親自去擰了帕子。

    皇上單手撐起半身,眼光落在我的肚子上,半晌,說道︰“也有三個月了吧?”

    “嗯。”我應道。

    “三個月……”皇上接過帕子擦了擦臉,若有所思地自語道,“還有半年……”

    我听出了皇上這是在算時間,可是算孩子出生的時間又是為了什麼呢?

    我們各自想著,守在門口的德順進來道︰“皇上,武嬪,到時間用晚膳了。”

    “這麼快?”皇上說道,“就在瓊薈樓吃吧。”

    德順應了一聲,出去張羅了一陣。皇上在瓊薈樓簡單地吃了一些又囑咐了我要好好養身體等等這些話後便擺駕回賞心閣了。

    因為顧著我的身子,皇上不讓送,我也只能差小沈子代替我送皇上出延清宮。等小沈子回來報的時候,他的臉上表情看上去很復雜。

    “怎麼了?”我問道。

   “這……”小沈子顧慮地看了一眼素娥姑姑一眼。素娥眉一皺,說道︰“小主問話了你就說。”

   “哎……這……”小沈子把頭一埋,一骨碌地把話倒了出來,“剛才我替小主送皇上出宮,沒想到卻看見了蕭美人,看樣子在門口候了好一陣子了。那蕭美人似乎與皇上有話要說,皇上遣奴才先回來,我其實沒走,在後面偷偷看著。就看見蕭美人與皇上兩人說了幾句,皇上就沒去賞心閣,而是跟著蕭美人往延翎宮走了。”

    “嗯,我知道了。”說不驚訝是騙人的,卻也沒有什麼難受的感覺,我囑咐道,“我有身孕不適合侍奉皇上,皇上去哪個宮留宿也不是我們能管的。小沈子,听說了什麼就回來報我,但你千萬不要粗心大意失了言語而丟了命啊。”
    我的言下之意就是讓我宮里的人別為了這事出去嚼舌根,小沈子立即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我也就揮手要他下去了。

    合上門,我不解地回頭與素娥姑姑說道︰“蕭美人喜歡高調,但也不笨,肯用這麼招人怨恨的手段,她到底要圖什麼?怎麼叫我看不明白?”

    “我也沒有看明白。”素娥姑姑說道,“蕭美人這一招走得用意不明。如果只是想得到皇上的寵愛,那麼她今天來延清宮門前找人可算是下下策,等皇上走遠些在月暢園里堵人都好听些。若是其他意思,我也就不明白了。”

    “嗯。”素娥姑姑與我想的是一樣的,我想了想,道,“再看看情況吧。”

    第二日小沈子來回說皇上昨晚在蕭吟那里宿夜了。

    “留了嗎?”

    小沈子抬頭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道︰“留了。”

    接下來的兩天,有點出乎我的意料。皇上都是下午先來我這里坐一小會兒,問問身體舒不舒服等套話之後就走。蕭美人晉位成了蕭貴人,我不提蕭吟因為覺得沒必要,皇上也不提估計是有他的考量。

    看著那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延翎宮走去,我看著遠去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的,總覺得這陣勢有些眼熟,這種寵愛的姿態可一點不比我當初少。皇上,又在計劃些什麼?

    這日皇上走後,雲臻過來了。

    她穿了一件粉紅色的衣裳,看上去像只小蝴蝶。一見我,便親昵地挨了上來,笑道︰“雲臻可想武姐姐了!”接著又拉著我,左看看又看看,捂嘴笑道,“武姐姐好像圓潤了不少。”

    “想我也不見你來看我。”我故意氣道。

    “那還不是因為皇上哥哥總在瓊薈樓,雲臻不敢來啊。”雲臻說著似乎想起了什麼,“這幾日皇上哥哥怎麼總在延翎宮呢,那一群太監宮女在延翎宮里徘徊,看得我心砰砰砰地亂跳。”

    “心跳什麼?”我取笑她說。

    “雲臻就怕一個不小心說話大聲或者做錯什麼被人抓住啊。”雲臻可憐兮兮地說,“那一群都是我不認識的人,可危險著呢。”

    “一段時間不見,你倒是成精了啊。”我眼楮一眯。雲臻嘻嘻一笑,點頭道︰“是啊,這些是昨天姜姐姐教我的。”

    姜嵐?我笑了笑,姜嵐看起來溫吞實際怕也不好應付,這延翎宮的兩位,怕是又要對上了。

    “對了,武姐姐,前幾天我在景禧宮那里發現了一個花園哦,我們去逛逛吧?”雲臻突然提議。

    素娥姑姑似乎覺得景禧宮那里遠了些,我倒是覺得無所謂,反正時間很多,也就去了。現在我還沒有搞清楚蕭吟在做什麼,也不知道皇上在走哪一步棋,但蕭吟能一句話就把皇上請去她那里,足可見那句話分量不少,正好對了皇上的胃口,但具體是什麼,我還弄不明白,索性就什麼都不想它。或許\等姜嵐在里面攪和出什麼,我就能理出個頭緒了。

    雲臻說的園子在景禧宮的北面,與延清宮和月暢園的位置正好相反,布景以各種形狀的假山為主,伴著層層疊疊的矮樹林,倒是別有一番意味。這園子大小一般,卻只在園中央設了一個亭子。

    走過去的時候,我微微怔了怔,正是應了一句話,世界有時候真的很小。溫依雪和曹寶珍兩人正坐在那里聊天。溫依雪對我笑了笑,那個笑擺\明了她在看我的笑話,大約她以為我被蕭吟氣到了。

    曹寶珍倒還是大大咧咧的傻大姐樣子,沖我們招手要我們一起過去坐坐。

    “武嬪你在後宮還真是好人緣,今天是雲美人陪你。上次在月暢園看見你和徐貴人一起逛園子,好像是隔太遠了,差人過去叫你們的時候,你們已經不見了。”

    听了曹寶珍的話,我心里一動,這麼說她那天是看見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6

第三十九章 挑撥
溫依雪听了曹寶珍的話,臉色頓了一頓。曹寶珍還是不會看面色地叫著我們過去。我猜想著過去坐溫依雪必不會擺什麼好臉色,雲臻估計也不願意與她們一道坐,于是便對溫依雪和曹寶珍笑道︰“兩位姐姐先來的地方,你們慢慢聊。我和雲妹妹也出來一段時間了,差不多該回去了。”

    曹寶珍還想說什麼挽留之類的話,卻被溫依雪搶先開了口︰“是啊,武嬪現在有了身子,還是要好好養著的。況且最近皇上……哎呀,這做女人,還是應該自己多愛惜自己一點的好啊。”

    我笑著听完了溫依雪充滿嘲笑意味的話,這些話不痛不癢的听過也就算了,只跟著隨意應對了幾句,便與雲臻離開了。

    回延清宮的路上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從景禧宮走到延清宮,即便是隔得有段距離,也能看見隔壁延翎宮的輝煌燈火。皇上現在與蕭吟在一起,我知道這些事情少去想為妙,心底卻仍然有股難言的滋味。

    第二日是這個月的二十號,雖然皇後也說過些有了孕可以不用去請安之類的話,但我听得出那只是表面的客氣話。起了個早,我還是按時去了寧鳳宮。

    我去的時候,溫依雪、曹寶珍她們都已經到了,柳碩彥把自己折騰得已經下不了床了也就有一段時間沒有露面了。蕭吟是最後一個來的,臉上還微露困倦之色,看起來昨晚睡得並不好。

    皇後睨了她一眼,執起了我的手道︰“我說這後宮之中,人人都該向武嬪學習。武嬪有了身孕的人了,還早早的來向我請安;遇上了那些個不知道規矩禮儀的人也大度地沒有計較,真是難能可貴。”

    我看了皇後一眼,她正笑眯眯地看著我,她的手還是一如往常的冰冷。我對她笑了笑,謝了恩。皇後話里的那人自然說的是蕭吟,說她不知道規矩禮儀也就是說她來我延清宮門口堵皇上的事情。

    其實這句話又有些在嘲笑我,笑我懷了孕,沒法留住皇上,在自己的地盤門口被別人帶走了皇上。

    蕭吟此時只是笑笑,似乎也不計較這許多。

    我不禁眼楮一眯,暗忖著她究竟要布一個什麼局?

    又隨意地說了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後,皇後便讓我們散了。我起身欲走,卻被她留了下來,說是要與我說些私話。

    我不能推卻,只能又坐了下來。

    “武嬪與蕭貴人是一起進的宮吧?”皇後上了茶水點心,看上去真像是同我在聊天一般,“在後宮眾人之中也算是相識的比較早的了吧。”

    “是。”我點點頭,答道。

    “那你覺得蕭貴人這人如何?”皇後飲了口茶,斜眯了眼楮問道,“可像是這麼不知道禮儀的人?還是她心計頗深,我們都沒有看出來?”

    我搖了搖頭,道︰“槿媛愚鈍,實在看不出來。那時只與蕭貴人在承和宮住了三日,也不算太過于相熟。”

    “算了算了,不提她也罷。”皇後笑了笑,見我這副樣子似乎很是滿意。我知道她有意挑起我對蕭吟的不滿,也就裝給她看,故意撇清說自己與蕭吟不熟。

    “武嬪的心情其實本宮是很理解的。”皇後頓了頓說道,“像我那個時候也是有了身孕的人,皇上都是隔幾天來看我一次,比你現在的情況不知道要淒慘多少;況且那時候葉小儀也懷了孕,對我的傷害也就更大了。皇上天天留在延清宮陪葉小儀,我卻一個人在寧鳳宮……”

    說到此處,皇後像是回憶起了傷心往事,獨自發了一會呆,才繼續說下去,“如今看見你有了身孕,想到總算是可以為太後再添子孫了,也算是一件大喜事。至于其他的你也就不要多想了,好好地養胎,可不要再像我當年那樣,氣急了葉小儀的事情弄得自己心情郁結,最後連孩子都保不住。”

    “是,槿媛會牢記皇後娘娘這番話的。”

    “那就好,想你也是一個聰明人,可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皇後說道,“懷孕的人脾氣往往是大了些,有時候也無須忍著,該發就發,可別憋在心里,礙著了胎兒就不太好了。”

    “嗯,槿媛知道了。”

    “時間不早了,我也就不多留你了。”皇後起了身,素琴姑姑扶了她,“我要去太後那里,跟她一起念念經靜靜自己的心。你也就早些回宮休息吧。”

    我點了點頭,與素娥姑姑一起離開了寧鳳宮。

    下午一覺睡醒的時候覺得有些熱,又想起了皇後早上的那一番話,便沒來由地把小沈子叫了進來,訓了一頓話,說得小沈子是一愣一愣的。然後素娥姑姑在旁說了一句小主懷孕脾氣大,皇後娘娘交待了切莫憋在心里。他便領回了意思,低著頭任由我無關痛癢地責罵著。

    “哎呀哎呀,一會兒不見,武嬪的脾氣怎麼大了這麼許多。”

    聞言,我不禁愣了一下,門口站著的是姜嵐,旁邊還有雲臻陪著。

    “姜才人和雲美人來了怎麼也沒個通報的?”我抬眉問道,“我著瓊薈樓里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了!”

    姜嵐似乎也曉得我暗的是說她逾越了規矩,如今我怎麼也是個嬪,她這樣隨隨便便地進來不成體統,只是訕訕笑了。

    “武嬪莫生氣,我和雲妹妹來了一會兒,在門口都沒有見到什麼人,也就只能自己進來了。這不,一進來,就看見你在訓下人。”姜嵐福了福身,極其規矩有禮地說道。

    她這麼說,我也就不再多問什麼,只是她這會來找我做什麼呢?

    姜嵐也聰明,自然看清了我眼里的疑惑,便自己說了起來︰“我見雲妹妹要過來延清宮看你,也就一起跟著過來了。”

    “哦。”不用說,這也不過是個過來的理由。我退了小沈子,要芷杏和懷夢拿來了水果點心,又上了一壺茶,與她們坐在一起。我突然來了興致想听听姜嵐能說些什麼。

    隨便說了些以前誰家鄉的小時候,姜嵐先嘆了口氣,幽幽地道︰“我進了宮也有快兩年的時間了,這延翎宮我住了這麼久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你們也知道的,我是個喜歡靜的人,現在那麼熱鬧了我反而就覺得別扭了。听雲妹妹說還是你這里安靜,我一個人在宮里也被吵得慌,就跟著過來坐一坐。這樣子也挺好的,我們三個聊聊天,說些女人之間的話,也免得各自寂寞。”

    “皇上現在在延翎宮了?”我問道。

    “嗯。”姜嵐點點頭,“皇上一來就跟來了一大幫宮女太監,雖然一個個跟木頭似的不說話,可光站在那里就看得不舒服了,覺得吵了。”

    “既然喜歡我這里,有空也就多來坐坐吧。”我笑了笑,听得出姜嵐對皇上寵愛蕭吟很是不滿。

    我心下覺得奇怪,怎麼個個都是先跑我這里倒苦水的,挑撥離間,就等著看我和蕭吟扯破臉皮為了爭寵鬧得天翻地覆?姜嵐剛才拼命說延翎宮熱鬧我這里安靜,也不過是想讓我對蕭吟不滿,早上在寧鳳宮也是,皇後一心想要讓我和蕭吟唱對台戲去,這幫女人真真是會打算,自己不動手就等著我去當炮灰。

    只可惜我沒有那個心,皇上有他的計劃,眼下也沒有撇開我的意思,我這個時候插一腳跟蕭吟過不去,跟皇上吵鬧,不等于壞他的計劃嗎。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哭都來不及。

    不過皇後那里的話還是要听著點,我不去找蕭吟,對著宮里人發發脾氣總還是可以的。

   喝了一口茶,我對姜嵐道︰“反正延翎宮與延清宮挨得近,過來挺方便的。你看雲妹妹不就喜歡往我這里來嘛,姜貴人也可以常過來坐坐,也讓我這瓊薈樓也熱鬧一下。”

    “武嬪這樣說,可算是厚待我了。”

    我看著姜嵐的笑容,純純的看不出什麼心思來。可就是這麼一個女子,讓我不禁對蕭吟,也對她多留了一個心眼。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7

第四十章 煽風點火
小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個月,空氣潮得讓人不舒服。

素娥姑姑說這年的天氣真奇怪,冬天來得早去得也早,過完年就沒刮過一陣像樣的大風,如今不過二月底,已經有點開春的味道了。

    我的肚子微微隆了,這也導致我越發懶散,躺在那里動都不願意動。皇上隔三岔五的過來看我,說些家常話,偶爾一塊用晚膳,大部分時候都是飯前就走了。小沈子每日都會來報給我,皇上是回了賞心閣了還是去了蕭吟那里。

    這個月皇後不知怎麼回事病倒了,听方和珞說是著了涼,料理了一個月才見好。皇後病著就讓我們把請安給省了,太後派了素芳姑姑來傳話,說我大著肚子千萬要休息好,請安就不用去了。我原先以為這也不過是客套話,素娥姑姑告訴我太後這話是真的,不讓去就別去了。

    于是整個二月,除了雲臻來拖我去走走,其他的時候一步都沒有踏出過延清宮。

    三月初一,我難得起得早,吃過了早飯之後就坐在正廳里看書,碧兒陪在一邊。

    “皇後娘娘吉祥,曹芳儀吉祥。”這兩位來得突然,在院外的小沈子扯著嗓子大聲通傳,就怕我們里面沒听到。

    我抬頭看看門外,滿心疑惑,這兩人怎麼會來的。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趕忙把桌子上的茶碗拿起來,重重摔到地上,喝道︰“死丫頭還不跪下!”

    碧兒被我嚇了一大跳,很快注意到了我的眼色,跪下後還用力擰了一下大腿,痛得她眼淚直流。

    “跟你說了要熱茶,端了杯涼颼颼的來,怎麼伺候的啊!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

    “武嬪怎麼發這麼大脾氣。”皇後和曹寶珍一前一後進來,見我正在訓丫頭,也吃了一驚。

    “皇後娘娘,曹芳儀。”我趕忙起身行禮,“臣妾剛被這丫頭氣著了,沒听到通傳,請皇後恕罪。”

    “行了行了,快點坐下。”皇後拉我一塊坐下後,又追問,“武嬪性格溫和,今天這是怎麼了?”

    曹寶珍也在一旁坐下,道︰“我也是第一次見你發脾氣,為了什麼事氣成這樣了?”

    我訕訕笑笑︰“讓皇後和曹芳儀見笑了。奴才不機靈,一時氣不順,這才……”

    “不機靈的奴才看著就來氣,拖出去先打一頓再說?”

    “打就不用打了,打傷了還要人伺候她。這丫頭跟了臣妾這麼多年,有些習慣愛好她也曉得多些,她傷了換個人來,還要從頭教,更加煩心,到最後還是自己給自己找氣受。罵完了也就舒服些了。”我轉頭看著碧兒,冷冷道,“傻了啊!皇後和曹芳儀來了連請安都忘記了?還不滾回屋子里反省去!”

    碧兒淚眼汪汪地給兩個人行了禮,轉身出去了。

    皇後笑眯眯地抬起頭輕輕拍拍我的背,道︰“順順氣,為了一個奴才氣壞了身子,多不值得啊。”

    “就是。我說武嬪你懷胎也快四個月了吧,可要當心點。當初皇後就是三四個月的時候小產了。”

    曹寶珍接了一句話,皇後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半響才道︰“我們是剛從太後那里過來。太後特別記掛你的身子,賞了些藥材,我都交給小沈子了。太後一心想抱個孫子,可是緊張得不行,不要你去請安也是怕你累著。”

    “臣妾謝謝太後娘娘關心。”

    “皇上,這幾天來看過你嗎?”

    皇後這是明知故問,皇上每天的行蹤,她絕對比我還清楚。

    我故意疊起眉頭,微微搖了搖頭,嘆道︰“過完年前朝事多,皇上很忙,這幾日都沒有來了。”

    “還不是常常留宿在蕭吟那里!”曹寶珍哼了一聲,看起來她並不喜歡蕭吟,直接就叫了她的名字。

    “別哪壺不開提哪壺。”皇後掃了曹寶珍一眼,又對我說,“越看越覺得你跟我以前挺像的,挺著個肚子,這個不能做那個不能吃,日子已經夠無趣的了,孩子他爹的心卻不在自己身上,光是想起來夜里就睡不踏實。”

    我怔了怔,似乎皇後是覺得上次的談話不夠火候,我除了對宮里人發發脾氣,並沒有如她希望的去找蕭吟麻煩,她今天這一出,感情投入得更是厲害。我也不好干听著,垂下頭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哀怨一些。

    “听說你這一個月也不太出門?一個人悶著可不好,有空去園子里走走,或者請別的姐妹過來聊聊。喏,這個曹芳儀怕是這宮里數一數二的閑人了,找她肯定來。”

    听了皇後的話,曹寶珍大笑起來︰“是啊,我空著呢,就想有人一塊嗑嗑瓜子說說話,武嬪你可別跟我客氣,我隨叫隨到。”

    “曹芳儀這麼說,槿媛受寵若驚。”我頓了頓,嘆口氣,“其實也不是不願意出去,心里煩悶,脾氣也跟著變壞了。自己宮里的人打打罵罵也就算了,別人宮里的,哪里是能讓槿媛隨便發脾氣的。皇上寵著的時候,挺多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恃寵而驕。如今這個樣子,還不讓人笑話死了,告到皇上面前,怕是更加要不待見了。”

    我說得慘兮兮的,還不忘拿帕子抹一抹眼角。可惜皇後和曹寶珍一左一右坐著,我不能偷偷把自己擰痛,眼淚\是出不來了。

    皇後听完趕忙安慰我︰“怎麼說著說著就傷心起來了?看得我都難受了。其實啊,我也就算了,皇上對我本就沒什麼感情,武嬪你怎麼說也是他當初那麼寵過的。現在可好,新寵爬到你頭上去了,這不是官員年考的結果剛出來嘛,她蕭家大大紅了一把,家里親戚升了不少。尤其是她爹,連跳了四級,我看著都不舒服了。”

    我听到這里終于是明白了,皇後今天是為了蕭家升官的事情來的。我的戲還要繼續演,苦苦笑了笑,道︰“那也是她爹爹有本事,做官做得好……”

   “呸!她爹最大的本事是生了個好女兒,天曉得吹了什麼耳邊風呢!”皇後啐了一口,又是長長嘆了口氣,“本來這些話,都不是我一個做皇後的應該說的。不過是因為你跟我那時挺像的,跟你也投緣,為你難過,作為女人將心比心……”

    “槿媛明白的。”

    “明白就好,也別老在房間里悶著。誰對你不敬罵過去就是了,哪個敢不滿的讓他來找我。”

    皇後說完,又安慰了我幾句,和曹寶珍一塊走了。

    素娥姑姑此時才進來,我抬起頭對她笑笑,說︰“姑姑,這出戲唱得好累。”

    “可不這麼唱,皇後她們怎麼肯放過小主。”素娥姑姑走過來,俯下身子輕聲說,“讓她們瞧見小主罵碧兒是對的,言語里透露出對皇上變心的不滿也是對的。”

    “碧兒怎麼樣了?剛把自己掐哭了,不曉得現在好些沒有。”

    正說著,碧兒也進來了,眼楮還紅紅的,見了我就笑了︰“小姐可把碧兒嚇壞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招呼她過來,問︰“還痛嗎?委屈你了。”

    “小姐說這些做什麼,不就給皇後她們作個樣子嘛,我下手有分寸,早就不痛了。”

    我這才放心些,正好到了午膳的時間,吃完坐著消化了會,準備去睡個午覺。

    剛站起來就听見小沈子的聲音,大聲喊著︰“皇上駕到——”

    說不出的脫力感涌了上來,面無表情地看著門口,今天倒是好,一個接著一個。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7

  皇上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笑著走了進來。我讓碧兒奉了茶,想聽聽皇上會說些什么。
  皇上細細端詳了我一會,看得我都跟著奇怪起來,他才開口:“槿兒好像沒什么精神,可是累了?”

  “早上起得早了,原打算睡午覺的。”

  “我倒是打攪你休息了。干脆一塊睡吧,正好我也有些困。”

  皇上起身拉我進了臥室,我只好幫著他脫了外衣,蹬了鞋子,一起躺下。

  因怕我壓到肚子,皇上讓我仰面躺著,自己側了身子小聲與我說話。我知道他定是曉得了早上皇后過來的事情,于是老實說了。

  “太后還讓皇后送了些藥材來。”我摸不透太后的心思,也不明白她送我這些藥材究竟是何意。太后當真是如她表現的一樣,急切地想要一個孩子?而且這個孩子還不是單家人生的。

  “送來了就吃吧,補補身子也是好的。”皇上頓了頓,嘆了口氣,“太后真是喜歡你呢。”

  “可我不喜歡她。”我看著皇上的眼睛,“我比較喜歡皇上。”

  皇上聞言怔住了,似乎是沒料到我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我面上笑得甜甜的,心里卻是冰冷的。喜歡啊愛啊這種詞語,對古代女子來說也許是難以啟齒的,但對現代人而言,是再平凡不過的了。

  吻了下我的嘴唇,皇上輕輕喃了聲“真好”,然后坐起身把耳朵貼到了我的肚子上,靜靜聽著。

  “還不到四個月,能聽到些什么。”這樣輕柔的姿勢讓人有一種被關愛著的感覺,心里一熱,問道,“皇上覺得是我生個皇子好還是帝姬好?”

  皇上背部的線條僵了僵,沉默了。我也驚了一下,暗自后悔不該被剛才的氣氛沖昏了頭腦,問這種蠢問題。

  隔了很久,皇上才說:“我想要個皇子。”

  是他想要,而不是好與不好。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他想要的,是對他的霸業有所幫助的,而這對我,對我的孩子,也許并不是一件好事。我是他的棋子,并不是他的愛侶。

  “速戰速決,我不打算跟他們慢慢耗。況且,太后也不會再給我更多的時間去跟他們對著干了。”

  我低低“恩”了一聲,腦海里冒過一個想法,一閃而過,抓也抓不住。想要仔細琢磨,卻被皇上的一串細吻打斷,再也回憶不起來了……

  傍晚醒來的時候皇上已經走了,可整個瓊薈樓的氣氛不太對勁,所有人都是苦著一張臉,見了我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出。

  “這都怎么了?”我問芷杏和懷夢,兩個人推來推去不肯說。

  我疑惑地又去問碧兒,碧兒猶豫了一會,才說:“皇上走的時候氣沖沖的,黑著一張臉。德順公公問皇上要不要去蕭貴人那里,也被訓了一頓。”

  “皇上今天沒過去找蕭貴人?”

  “聽小沈子說,是回了賞心閣了。小姐你說了什么讓皇上那么不高興?” 。

  幾乎失笑出聲,我一個睡迷糊的人能觸他什么眉頭,不過是跟我早上一樣,做出戲給人看看,讓皇后曉得我沒有把單家的話當耳邊風聽過就算了,我有對皇上表達不滿,只是爭寵不成反而是惹惱了他,讓他們以為還有拉攏我的可能。

  這樣,算不算一種保護?還是這種“保護”也是計劃中的一手棋? 。

  心里存著事,到了晚上,就久久不能入睡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理不出一個頭緒來,使得腦子里什么都沒有,也就是因為空空的,才隱隱覺得不安,更加難以入睡。

  這段時間以來,皇上都不曾在延清宮過夜,我睡得也比較早,所以這會兒雖然還不是很晚,但是宮里早就熄了燈,大家都跟著我睡了。

  坐起來披件衣裳,我一個人摸索著下了床,準備點一盞燈。摸著火折子卻啞然失笑,好像有在電視上看到過這玩意兒,可真握在我手里了,我倒是不知道怎么用了。穿越后也沒親自用過這東西,這下子是傻了眼了。

  我又在桌子上摸索了一陣,突然“咣當”一聲脆響,吧一個茶杯碰掉了。這一聲在寂靜的夜里是格外的響。

  我有孕之后,碧兒就在外屋搭了個簡易鋪子,方便夜里有什么情況可以隨時叫人。碧兒被我吵了起來,呼道:“小姐怎么了怎么了?”素娥姑姑聽到了響聲也趕緊進來,身后的芷杏和懷夢各執著一盞燈走了進來,大家都是披著衣服,看來起得很匆忙。

  “怎么了?”素娥姑姑看了看,走上前來扶住我,“小主怎么還不睡?”

  我順著扶住素娥姑姑的手,搖了搖頭:“今天是反常了,竟然睡不著了。”

  素娥姑姑皺了皺眉,說道:“我看小主晚膳也沒用多少,現在也餓了吧?我去找小福子煮點宵夜等下端來給小主填填肚子。”然后她又轉身對芷杏和懷夢道,“你們去告訴門口的小沈子和小福子,讓他們去廚房生了火,我一會兒就過去。”

  芷杏和懷夢點點頭,下去了。

  素娥姑姑又對我道,“今晚讓碧兒去休息,我來陪著吧。”

  我點了點頭,看著碧兒同素娥姑姑一起走出了房間。我獨自對著跳躍的火苗,感覺它投射到墻面的影子顯得有幾分悲涼。

  困惑著夜晚的清醒,我的腦子里突然掠過一個問題,讓我忍不住難受了一下。若是當初沒有選擇成為皇上的棋子,仍是抱著最初的念頭把自己隱沒在這后宮之中,那我的日子豈不是更加悲涼?如同薛曉筱一般,成了別人計劃里的犧牲品,到斷氣都不曉得發生了什么。而我現在,若是死了傷了,起碼還知道是為了誰……

  “小主。”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辦,素娥姑姑端著一碗桂圓蓮子羹走了進來。

  “姑姑坐吧。”我看著素娥姑姑把碗放下,說道,“我們說會話吧,我不是武嬪你也不是我姑姑,只是我的長輩。說起來你和碧兒是我在這宮里最親近可信的人了。”

  “哎,你這傻孩子。”素娥姑姑笑得慈祥,拿著調羹涼了涼羹,才推到我面前說,“吃吧,太燙了。”

  “嗯。”我應了聲,聞著香味也覺得腹中一陣饑餓。宮里的果然是上好的桂圓,肉感咬起來好,也甜;吃到蓮子的時候,我不禁皺起了眉頭,嘴里充斥起一股苦味。嚼了幾下,還是勉強咽了下去。

  “苦么?”素娥姑姑問我。

  “苦。”我點點頭,說道。

  蓮子沒有去心,吃起來是苦的。尤其是和甜膩的桂圓一起,先甜后苦,就顯得苦更苦了。

  “是啊,”素娥姑姑站了起來,走到了窗口邊,開了窗,外面的天空中月亮的顏色很淡,似乎柔和地溶化了大地,“既然你說這后宮之中與我最親近,我也從來就不曾想過要害你。”

  素娥姑姑說著轉過身來,直看著我的眼睛,眼里的情緒真實無假,“我從前雖是太后的親信,但實際上與皇上的生母茗貴嬪感情深厚,皇上小時候也帶過一陣子,自然是親近些的。當年太后做過的一些事情我是沒有權利干涉的。但如今,皇上已成年,我想,有些東西也是該還給他的了。”

  我聽素娥姑姑這么說,也就知道她在說單家干政的事情。

  “蓮子有心就是苦。素娥姑姑可是要我無心?”

  “武嬪聰明。”素娥姑姑點頭道,“但我只怕你對皇上有了心,那這些苦你也只有往肚子里吞了。”

  我閉了眼睛,又咬了一勺桂圓蓮子羹,甜的苦的滋味在我嘴巴里混合起來,更是覺得千滋百味,一言難盡。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7

日子繼續過著,平平淡淡的。

  皇上接連好幾天都沒露面,一直都住在賞心閣,沒有去蕭吟那裏,也沒有來過我的瓊薈樓。以前下午還會來坐坐的,這幾日也沒有再來,擺出了一副被我惹惱的樣子。

  他做戲,我也做。我偶爾在瓊薈樓門口無故對著自己宮裏的人發發脾氣,讓別人誤以爲我的脾性因爲懷孕和受皇上冷落而變得糟糕,也會依著皇后的意思找曹芳儀去月暢園閒聊打發打發時間。

  這天我正要去月暢園,忽然瞥見了瓊萃樓的一個宮女,才想起來已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柳碩彥了。每月太后、皇后那裏的請安早早被免掉了,前些時候我讓方和珞去看她還會答應,但後來是決不開門了。幾回下來,也就作罷。

  “武嬪吉祥。”那宮女見了我,急急跪拜。

  “起來吧。”我一手扶著碧兒,讓她起身看著我道,“很久沒有柳貴人的消息了,你們家小主可好?”

  “這……”宮女猶豫著不知說什麽,“謝武嬪關心,我們家小主……”

  “我只想聽實話。”我笑笑,卻語露威脅的口氣。

  “是。”那宮女緊張地縮一下肩膀,終於道出實話,“我們家小主的身子是每況愈下,原先還能靠著床看會兒書,現在是連床都下不了了。吃的也愈來愈少,也不知是哪里來的心病,每日躺在那裏歎氣。讓我們這些奴才看了都覺得無比心疼。”

  “是嗎?”我擡眼往瓊萃樓的方向看了一眼,忽感蕭條萬分。我再回頭對那宮女說道,“回去問問你家柳貴人,哪天願意我過去坐坐的,差人叫一聲即可。”

  那宮女點了點頭,我便出了延清宮。

  也是這麽一耽擱,誤了些時間,比我和曹寶珍約好的時辰晚了。雖然我可以說有孕走路慢,但畢竟曹寶珍是芳儀,多等了也不見得好。

  見我不自覺加快了步子,碧兒湊了上來,說道:“小姐別著急,碧兒知道月暢園裏有條近路可以快些到亭子的。”

  我點了點頭,碧兒便領著我走了近路。

  依稀見到了曹寶珍的身影,她已經坐在了那裏磕起了瓜子,身後還是只跟了一個貼身丫鬟,上次聽她喚過好像叫什麽絳雪,是個挺機靈的丫頭。曹寶珍邊吃著瓜子邊向著石子路口張望著。

  見此,我忍不住又走快了幾步。

  “哎呀。”

  “哎呀。”

  叫喚的一個是碧兒,另一個不知是哪個宮裏的宮女。她也走了小道,估計是小路平時沒什麽人走,又捧了一大堆字畫,才沒有看見我們,一下子與碧兒撞上了。

  “好險好險。”碧兒拍拍胸脯,道,“幸虧不是撞了小姐。”

  “奴婢該死。”那宮女一見是我,又聽碧兒這麽說,慘白了一張臉,急忙跪道,“奴婢該死,沒長眼睛撞了上來。武嬪大人大量,不要生氣!”

  我面容嚴肅,心底卻是一陣冷笑,原來我的大脾氣已經能讓人怕成這副樣子了。低頭看了看這宮女,她的頭埋得很低,身子有些顫,似乎很是害怕。我不想理她,目光被散落在地上的字畫給吸引了過去。其中一幅已經散落了開來,我也不懂得鑒賞這些,只是認得出這畫上的是幾個坐著喝酒的官員和幾個在前面跳舞的舞妓。題字讓我覺得很熟悉,氣勢滂沱,筆鋒抑揚頓挫,像極了陳霖韻的那手字。

  我正打算細看,確認這是不是陳霖韻的字,那宮女已經手急慌忙地把字畫都收了起來抱回懷裏。一臉驚恐地看著我。我看著她的臉,不由得仔細打量,總覺得十分面熟,可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見過。

  宮女見此,又低下了頭,抱著字畫的手卻一點都不松。

  我想想也就作罷,故意冷冷哼了一身,什麽都不說往曹寶珍那裏走去。

  “怎麽了,”曹寶珍見我繃著一張臉,笑道,“怎麽武嬪一來就黑著一張臉?”

  “還是看到曹芳儀讓我覺得舒心。”我福了福身子,曹寶珍趕緊叫我坐下。我先給她吃了一記補藥,惹得她不禁喜上眉梢,關切地問我:“可又是那些不懂事的奴才惹你生氣了?”

  “可不是。”我裝作氣道,“這一出宮就遇到了兩個笨奴才,一個我問她事情她回答得不清楚,一個是走路不看人,直接就撞了上來。幸好不是撞到我,不然非扒了她的皮!”

  “也沒有好氣的,小事小事。呵呵。”曹寶珍笑道,“武嬪你已經是很幸福的了,皇后娘娘懷孕的時候日子過得比你還煩心。怎麽說皇上對你也還是不錯的,前段時間你不是把皇上氣走了麽,你看這麽多天,也沒有什麽責罰或者克扣;太后和皇后又都喜歡你,皇后還發了話說是讓大家都讓著你一些。”

  “我也知道大家對我好,但是這脾氣大了以後就沒法變回去了啊。”我故意憋了憋嘴巴,裝作自己也難以理解的樣子道,“就我現在這脾氣,要得罪多少人啊。要不是皇后娘娘照顧,我哪能過的這麽舒服,道理我還是懂的。”

  這曹寶珍是我和皇后之間的線人。我知道,每次陪完我之後,曹寶珍都會被皇后請去甯鳳宮賞賞花之類的。理所當然,看花是假,得到我最新的情況是真。而我,也就順著她的意思做下去,讓皇后滿意,降低防心。

  我瞄了曹寶珍一眼,握著帕子擺出一副哀怨的姿態:“皇上那裏,我也就一時難受抱怨了幾句,他就拂袖而去了。我寧可皇上沖我發火,責罰也好克扣也好,總強過現在這樣的不理不睬。心裏真是難受死了。”

  “難過也是傷身子的,武嬪你也看開點。皇上那裏嘛,氣過了就好了。你挺著個肚子他能真的不理你嗎?”

  曹寶珍安慰了我幾句,就開始扯閒話,聽她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宮裏的事情。照我說,這個曹寶珍才應該是宮裏的消息中心,不僅是她毓衾宮的事情,連著隔壁幾個宮的小事她都是能很快知道。她也是個想得開的人,大大咧咧的,沒有柳碩彥那種小女人情緒,對得不得到皇上的寵愛無所謂,也從沒想過爬上高位,和單家是姻親,在前朝又有個做戶部尚書的爹,難怪她自己的小日子也過得那麽開心。

  傍晚十分,我們約好了下次再聊後就各自回了宮。

  大約是三天後,早上我睡得模糊的時候,就被素娥姑姑叫了起來。我呵欠連天,揉著眼睛問她何事把我叫醒。她看著我道:“溫貴嬪和陳美人鬧了起來。”

  “爲了什麽事?”

  “還不清楚,小沈子還沒打聽清楚,只知道溫貴嬪是氣壞了,摟著溫玉帝姬哭得十分慘。”素娥姑姑說道,“聽說皇后已經從甯鳳宮出來往毓靈宮趕過去了。”

  “溫貴嬪摟著溫玉帝姬哭得十分慘?”我狐疑地擡了擡眼,睡意已經跑光。換了別人我倒還會相信,依溫依雪的性子,是寧可不惜一切與人拼出高低,又怎麽會在那裏哭哭啼啼示弱呢?

  還是我先前認識的那個規矩爲先的陳霖韻帶的是假面具?她的本事大到竟然可以挫敗向來高傲的溫依雪?

  “我們也趕去毓靈宮看看。”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7

  等我到了毓靈宮的時候,就看見皇后微微皺眉坐在正中央,顯得一臉煩躁。溫依雪懷裏摟著溫玉帝姬坐在一邊,滿臉淚水,這會兒雖是不哭了,可還是哽咽著;陳霖韻站在另一邊,大有一副正義凜然胸中坦蕩蕩的樣子。
  曹寶珍坐在溫依雪旁邊,似乎已經勸過她了,如今也只是坐在一邊做觀衆。姜嵐和蕭吟並排站著,貌合神離;雲臻與徐秀兒、沈若婉一排站著。

  “槿媛來晚了。”我進去的時候,衆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我不疾不徐地邁了門檻,輕輕朝皇后福了福身子。

  “武嬪怎麽也來了?”皇后歎了一口氣,朝我招招手,道,“來了也好,這後宮之衆也只有你能爲本宮分憂了。”

  “槿媛不敢當。”我走了過去,順著皇后的意思坐下,“出了什麽事情?”

  皇后只喚一聲“素琴”就閉起了眼睛,好像真的是無心管這樁事情。素琴姑姑向我福了身子,攤開手裏的一張畫卷,道:“武嬪請看。”

  “哦。”我看了看,覺得甚爲眼熟。

  “武嬪可覺得這畫中的歌伎長得像誰?”素琴姑姑問道。

  我想了想,驀然想起了那日在月暢園與碧兒相撞的那個宮女,那時候她懷裏抱著的畫之中就有一張與這張極其相似。我擡頭看了看溫依雪,她直直地看著我;我又看了看陳霖韻,她紅著一雙眼睛也看著我。

  既然陳霖韻都哭了,這事情必定與她有關?

  “難道有人說這歌伎像溫貴嬪?”我輕輕問道,在這安靜的房間裏,卻是字字落地有聲。

  “何止。”皇后扭頭看著我,皺眉道,“據說就是照著溫貴嬪的模樣畫的。若真追究起來,也算是一件大事情啊。”語罷,皇后就把目光落在了陳霖韻身上,“武嬪,這件事情交與你,你又該怎麽處理?”

  “這畫可是陳美人所作?”我看陳霖韻問,她只對我點點頭,沒有作只字片語的解釋。

  “溫貴嬪可是爲了畫中人與自己相似才生氣?”我又看著溫依雪問道。

  “武嬪只覺得相似?”溫依雪擡眼看我,“爲何他人看了就說是我,只有武嬪說相似。莫不是要存心偏袒陳美人?”

  “溫貴嬪此話嚴重了。”我笑了笑,心裏頓時明白,這溫依雪雖兩眼通紅,看得出大哭過,但說話的語氣仍如以往。這一回的事,不過是她要找陳霖韻麻煩引發的。只是爲何是陳霖韻呢?徐秀兒上次不是說溫依雪下一個要對付我麽?怎麽會換成了陳霖韻了呢?

  “夠了。”皇后似乎是聽不下溫依雪的口氣,說道,“本就是可有可無的事情,溫貴嬪這段時間似乎情緒不太好?可別讓我知道了是哪個奴才在你耳朵邊嚼舌根子,才引起了今天的事情。”

  “皇后這麽說可是在怨臣妾無理取鬧?”溫依雪摟了摟懷裏的溫玉帝姬,說道,“武嬪聰明知禮儀,皇后娘娘偏愛她,臣妾毫無意外,剛才臣妾的口氣是沖了些,但也不過是因爲發生了這種事情才會這樣子的。”

  我不再說話,也幾乎沒了表情,讓人感覺我現在爲了溫依雪的那句話在擺臉色。可在心裏卻已經想了許多,這兩人又是怎麽了?原先小明子說過溫依雪是天天給皇后去請安的,連曹寶珍都跟我埋怨過說溫依雪與皇后走得這般那般近反而常冷落了自己。今天她們這麽說話,難道是窩裏反了?

  溫依雪一口一個臣妾聽起來倒是讓人覺得假了。他緊緊摟著帝姬,還不滿兩歲的帝姬一臉困倦,苦著一張臉似是快要哭出來。我不禁想起徐秀兒說的,溫依雪對自己的女兒都是下得了手的,現在看來好像確實是這樣。這麽大清早的,爲了這麽點事把帝姬也鬧了起來,這麽緊摟著也不過是想給別人施壓,告訴大夥她起碼還有一個帝姬能靠著。

  “皇后娘娘。”素琴姑姑突然俯身,在皇后耳邊嘀咕了幾句。就見皇后眯起眼睛略微頷首,嘴裏“嗯”了幾聲,看著陳霖韻道:“陳美人對這件事情有沒有什麽要說的?”

  “皇后娘娘,”陳霖韻平靜地道,“一開始就說了,這畫不過是平日畫下的,畫的並不是溫貴嬪,也沒有絲毫要輕蔑哪位嬪妃的意思。”

  “溫貴嬪的意思呢?陳美人的解釋你可聽進去了?”皇后又轉問溫依雪。

  溫依雪睨了陳霖韻一眼,緩緩才道:“陳美人這麽說自是有些道理,不過也只是片面之詞。你雖沒說這畫的妓是我,但這樣容貌早就引起了那些下人的遐想;我今天早上在宮裏聽到她們悄聲議論,可叫我的顔面擺放在何處?”

  “書畫平日都是收在書房裏的,不知道是哪個奴才隨意翻動了還編造出這些東西來。溫貴嬪不滿,找出那個造謠的奴才處置便是了。”

  “真真是煩人的事情。”皇后拿指套敲了敲桌面,最終爲這件事做了了結道,“溫貴嬪也就不要再氣了,這貌有相似,況且這幫子奴才嘴裏說出來的東西有幾句能聽的?你在宮裏也算久了,可還不明白?至於陳美人,畫畫是沒錯,不過你自己宮裏的人沒有管好嘴巴,說了些有的沒的惹惱了溫貴嬪,你這做主子的也是難辭其咎的。”

  皇后扭頭對我道,“武嬪,你看我這樣說可有道理?”我沖皇后點點頭,她便滿意地繼續說道,“就罰陳美人這一月在毓靈宮裏好好反省,溫貴嬪也就不要再追究了。”

  語罷,皇后扶著素琴姑姑離開了,不給其他人任何說話的機會。

  皇后一走,溫依雪抱著帝姬回了自己的房間,曹寶珍嘴裏嘟嘟囔囔著也要離開,臨走前對我做了一個皺眉的表情,我知那是她在看不起溫依雪。

  “武姐姐回去了麽?”雲臻上來與我一道走。

  “是啊。雲妹妹又想去哪里玩了?”

  “是啊,我們去月暢園逛逛?”

  “幾乎日日去,不會膩麽?”我笑道。

  “這宮裏又大、人又多,雲臻除了熟悉的幾個地方,其他的可不敢亂去。”雲臻吐了吐舌頭,“要不一不小心跑錯了地方,小命也沒了。哈哈。”

  我被雲臻惹得笑了一陣,卻還是搖搖頭:“我不去了,想回延清宮去看看柳貴人。這段時間事情多,雲妹妹還是乖一些待在自己宮裏如何?”

  “好吧。”雲臻好像並沒有懂我的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

  “嗯,那就好。”我拍了拍她的手,先走進了自己的延清宮。看著繼續往前走向延翎宮的姜嵐、蕭吟、雲臻三人,我心裏想著,你這二位元之間的微妙關係維持了一段時間了,這根平衡的弦不曉得能崩到什麽時候。可不要挑這時間鬧起來,若不然這宮裏可就有的一陣熱鬧了。

  “小主真要去看柳貴人?”素娥姑姑問我。

  “柳貴人會見我的。”我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便朝瓊萃樓走去。

  到了瓊萃樓,那門口的小太監見我來了,也沒有通報,直接給我開了門。我對素娥姑姑一笑,意爲:看,真如我所料的吧。

  柳碩彥的房間裏很灰暗,由於長期沒有開窗子還有一股味道。現在我來了,她們才開了窗子。柳碩彥靜靜地躺在床上,面無表情。

  “柳貴人何苦自己折磨自己。”我看著她,沒來由地一陣揪心,“好好的,又何必呢。”

  “哎。”柳碩彥非常吃力地轉過了臉,看著我,幾乎是要哭出來了,“武嬪你還是有心之人,如今後宮之中,也只有你還惦記著我了。”

  “哪里。”我走過去坐下,“皇后她們也念著你的。”

  “不用說這些話讓我高興了,她們心裏想什麽,我還是知道的。”柳碩彥眯了眯眼睛,努力看著我道,“溫貴嬪找陳美人的麻煩了?”

  我點了點頭,這宮裏消息傳得快,連柳碩彥都知道這事了。恐怕皇上和太后那裏也已經有消息了吧。

  “算了,我覺得我的日子也要到頭了,不想再說這些了。”柳碩彥本就瘦弱,如今更是瘦到了一種境界,皮包骨都還有得多,“武嬪和我說說話,讓我安靜地度過最後的日子吧……”

  我不知道柳碩彥存了什麽思想,心底一軟,就應下來了。看著她現在這副樣子,我覺得她更像林妹妹了,於是我道:“若是你願意多吃點飯,我就每天給你來講一段故事如何?”

  “什麽故事?”

  “紅樓夢。”我一笑,淡淡地說道。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8

紅樓夢是很早的時候看的,很多東西現在已經急不清了,如今我也只是依稀照著電視版本與柳碩彥說說,當中忘記的地方我便只能自己掰圓了。

    可即使如此,柳碩彥還是听得喜歡。這幾日,她似乎也不再想薛曉筱之事了,東西吃多了些,面色漸漸紅潤了起來。瓊萃樓那幾個宮女太監原來見我都冷淡,如今見了我就好像看到了什麼神。

    “那後來呢?寶玉可娶了黛玉?”柳碩彥急切問道,她斜靠在床邊,身後墊上了厚厚的枕子,身上也穿得厚實。

    “明日來跟你說。”我淺淺笑了,道,“你可要好好吃方太醫為你調制出來的藥,可知道了?”

    “你可是想用一個故事來留住我?”柳碩彥忽然笑笑,搖頭道,“武嬪啊武嬪,你是讓我說你傻呢還是天真?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自然是最清楚的,已經無藥可醫了……”

    “我也不怕跟你說實話,我必須留住你。”我平靜地說道。

    “哎,你啊……”柳碩彥又看了看我,嘆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說完今日的故事,你也就早些回去吧,和我一個病人多待了被太後她們知道了可不好。我也累了,要睡一覺,我也算是個不能隨便死的人了……”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柳碩彥口里的自嘲語氣很強烈,讓我不禁眼底一涼。這後宮之大,現在雖然沒有多少嬪妃,但已經互相牽扯成這樣。誰的存在是重要的?又有多少人是為了自己活下去的呢?

    出了瓊萃樓,我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看著素娥姑姑道︰“姑姑是了解我的,但我現在不知道留住柳碩彥是該還是不該?”

    “這個要看小主你心里存的想法了。”素娥姑姑扶我的手緊了緊,似是在給我力量。

    我抬眼看了看天空,刺眼的白色中看過去隱隱露著一些蒼灰。沉悶地閉上眼楮,道︰“我還是要留住她,”我睜眼看著素娥姑姑,眼里的意思明確,“她所知道的,將來能幫上我對付那個人。”

    素娥姑姑點點頭,扶著我慢慢走。

    我想從柳碩彥那里知道的,是去年冬天薛曉筱死的事情,那日柳碩彥必定是听到或看到了什麼。後來徐秀兒又找過我,說是要我小心溫依雪,也提了薛曉筱是被溫依雪害了的,只是具體的,她沒法開口或者是說不上來。

    有次還做了個假設,如果徐秀兒說的話是真的,那麼若是溫依雪害薛曉筱的時候,恰巧被柳碩彥看到了。那麼,柳碩彥生病除了薛曉筱事件的驚嚇,還有就是擔心溫依雪加害與她。

    而我留住柳碩彥,除了看她憔悴而有一些心軟外,只有一個目的。我需要知道她所知道的一切,然後拿它來對付溫依雪。

    這個想法其實已經形成很久了。徐秀兒找我來說事以後,我就想過了,若是溫依雪要對付我,我就只有反擊過去。我還是皇上與單家這盤棋上的一顆棋子,我不能在沒有開戰以前先被踢下了戰場。我是為了活命才自願做了棋子,怎麼能不明不白地被溫依雪整了。

    “武嬪吉祥。”

    走到瓊薈樓,我竟看到了素芳姑姑,不禁吃了一驚。

    “素芳姑姑很久不見。”我走上去,看著她,笑道。

    “是啊,好長一段時間不見了。”素芳姑姑看了看我旁邊的素娥姑姑,兩人相視一笑,笑里卻頗有意義。然後她又轉看向我,道,“二月初過來替太後傳話的時候,小主正在休息,只好麻煩素娥轉告。這麼想來上次見到小主還是祭天出發前,素芳要陪著太後,也沒能來關切小主幾句。”

    “素芳姑姑照顧太後要緊,還惦著我,這就夠了。”

    听我這話,素芳姑姑不禁笑了,對素娥姑姑道︰“素娥姑姑好眼光。”

    素娥姑姑淺笑,道︰“素芳姑姑客氣。”

    眼見著這兩人客氣地對話,我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素芳姑姑好像跟我說過一句“不愧\是素娥看中的人”,但又一時三刻細想不起來,只能模糊帶過。

    “今日素芳姑姑來,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吧?”我問道。

    “是。”素芳姑姑笑道,“寒暄的話也就不多說了,今日來,是素芳私下來見的小主,與太後無關。”

    我看著她,不知道素芳姑姑葫蘆里準備賣什麼藥。

    素芳姑姑見我如此警覺,眼里閃過一絲異樣,道,“只不過半年,竟能如此成長,素芳也算是見識了。”

    我沒接話,繼續等素芳姑姑說。

    “太後似乎察聞到了小主這幾日常常去看柳貴人那里,有些不悅。”素芳姑姑道,“大家其實都心知肚明,柳貴人這病榻之樣早晚是要走的人,而武嬪你懷著龍種,常與她相見似乎並不妥當。”

    後素芳姑姑看著素娥姑姑道,“武嬪不知道,你還不了解太後麼?”

    素娥姑姑沒說話,我想了想,照素芳姑姑的意思就是說太後如今只是不悅,如今的提醒是素芳姑姑個人的意思。但我並不是很相信,素芳姑姑算得上是太後身邊的親信,就像素娥姑姑對我一樣可信賴,這一回來找我,太後不可能不知道。

    見我們都默不作聲,素芳姑姑只笑道,“素芳話說到這里,信不信全看小主。若是太後真動氣了,自然不會是對小主,倒霉的是柳貴人啊。”

    素芳姑姑行了行禮,便先走了。

    素芳姑姑走後不久,方和珞來了。我有些疑惑,今天早上他已經來請過脈了,怎麼這會兒又來了?

    “方太醫什麼事情?”我問道。

    “奉了太後的旨意,過來給柳貴人看看。”方和珞說的平淡,但這話卻在我心里砸出了個一圈漣漪。

    “剛剛得的旨?”我又問。

    “是。”方和珞看著我,道,“臣先去了。”

    “去吧。”我與素娥姑姑進了瓊薈樓,我對她說道,“這方太醫是故意叫來的?”

    “嗯。”素娥姑姑點頭道,“不過一貫的風格,過來施壓的。”

    我點了點頭,明白了素娥姑姑的意思。太後先派來了素芳姑姑表達意思,但又表示與她無關;接著要要方和珞來看看柳貴人,不過要我知道,她要動掉柳碩彥是很容易的。至于怎麼動,我就不得而知了。

    “太後真真是個厲害的人。”我感慨道,若不然,她不可能無子卻坐上了太後的位置,還一手捧起了他們單家。

    “這段時間我們也小心點,溫貴嬪與陳美人那里鬧得正大,雖說是在閉門思過,但估計不會就這麼善了了,畢竟都是那麼個脾氣。”素娥姑姑對我道,“我們不是希望蕭貴人和姜才人不要在這會鬧起來麼,我們更不能在這個時間為了柳貴人而逆了太後的意思,讓她對我們防備起來。”

    我笑了笑,道︰“素娥姑姑說得對極了。”

    好不容易在單家人面前經營出來的乖順形象,讓她們覺得可以一手掌控我,若在這時出了岔子,那麼多工夫不就白費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8

被太後一警告,柳碩彥那里我是不能再去了。

    可故事說了一半,生生斷了柳碩彥怕也等得難受。幸好由于前幾天皇後命陳霖韻閉門思過,讓溫依雪也靜心休息,別的宮的嬪妃跟著也太平了不少,日日都在自己宮里待著,沒在這節骨眼上找事,因而最近倒是空閑了許多。

    我讓碧兒準備好了筆墨,把故事後面的大致發展寫下來。柳碩彥喜歡寶黛的愛情,那幾段就記得詳細些。寫得手酸了,就讓碧兒代筆,我說她來寫。折騰了二三天,終于是完成了。

    讓芷杏把書稿給柳碩彥送去,回來時還有一封回信。大抵是說她也是個明白事理的人,不會要我為難,我有心給她寫了書稿她就很開心了,讓我好好休息不要再做這麼勞累的事。

    我嘆了口氣,把信收了起來。

    那日剛吃過午飯,小沈子就進來報,說是曹寶珍請我去毓衾宮坐坐。我收拾了一下,素娥姑姑陪著,跟著那個來傳話的小太監往毓衾宮去了。

    自從薛曉筱暴斃後,我還是第一次來毓衾宮。宮里悼念的白色幔帳早就撤了,原先服侍薛曉筱的宮婢也都遣散了,不是跟了新主子就是調去做了別的活,好似這里從來都沒有住過一個薛貴人。

    曹寶珍在屋里等我,她斜身靠在一張榻子上,見了我便招手道︰“給你也備了張軟榻,坐舒服了我們再說話。”

    我慢悠悠地坐下,心道這曹寶珍怎麼變得這麼仔細起來︰“今天天氣挺好的,曹芳儀反倒是悶在屋子里了?”

    “早上去見了太後,她老人家把我一頓好罵,說我不該拖著你這個大肚子去園子里瞎逛,吹了冷風不算,坐的也是石凳子,又硬又冷,對你身子不好。我又沒大過肚子,哪里曉得這些。”曹寶珍撇了撇嘴,“原是想過去你那里的,只是我這幾日身子不太清爽,只好麻煩你過來了。”

    曹寶珍說完,讓婢女給我奉了茶上了瓜果,她自己面前放了瓜子和花生︰“這些上火的東西你不能多吃,還是瓜果好。”

    和曹寶珍聊天基本就是在听她說,她性子直說話快,往往能得到許\多八卦,這也是我喜歡同她說話的原因。

    “這幾日宮里還真沒有什麼事,一個個跟改吃素了一樣安分得不得了。說起來也就是溫依雪給鬧騰的,好端端的沒事找事,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要跟陳美人過不去。”

    曹寶珍最近似乎是越發對溫依雪不上眼了,除了當著溫依雪和皇後的面叫一聲“溫貴嬪”外,平時都是直接叫的名字。

    “芳儀的意思是溫貴嬪故意找陳美人的茬?”

    “可不是!”曹寶珍剝著花生,道,“溫依雪什麼性子啊那是最愛面子的了,出毓靈宮的時候不說,在自個宮里頭走路那都是要六七個宮女跟著的,就怕別人不記得她是個貴嬪。我是听說,那天她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一個人都沒帶在走到毓靈宮的小園子里去了。又正巧,兩個宮女在那里嚼舌根,溫依雪獨自一人她們也沒注意到,就被听了去了。溫依雪氣壞了,沖進陳美人書房里翻畫軸,翻出來了又哭又鬧。”

    我搖了搖頭︰“那也是陳美人自己先沒留心,畫了那樣的畫。”

    “不就是幅畫嘛!溫依雪還非咬定說那個畫的就是她,要是我,死也不承認自個是畫上的歌姬,又不是多出彩的事情。”曹寶珍冷冷哼著,“話又說回來,陳美人那天說的也又道理,她的畫從來就是收在書房里的。她那里能進出書房的也就是她自己和帶進來的家生丫頭,自己家的丫頭不會出去胡說,不曉得是哪個宮女去翻了她的東西了。”

    曹寶珍這麼一說,我又想起了那日抱著畫軸在月暢園小路出現的那個宮女。那時候就覺得眼熟了,可一直都沒有想起來是誰。我暗暗記下,有機會的時候定要弄弄清楚。

    我們正聊著,突然有太監報皇後來了。

    皇後和素琴姑姑一道進來了,揮手讓我們免了禮節。

    “我從詠鳳宮出來,要回寧鳳宮去,路過這兒正巧听說武嬪也在,就進來湊個熱鬧。”皇後在椅子上坐下,問道,“再聊什麼呢?”

    “噥,就是陳美人那件事唄。”曹寶珍答道。

    皇後一听皺了眉,搖頭嘆道︰“那兩個人啊,平白無故非要鬧出點事情來。”

    按皇後的說法,溫依雪的性格就是太好強了。溫依雪雖是正房所出,但在父親心里比不上側室的兩個兒子,母親脾氣柔弱,常常被側室欺壓了去,溫依雪從小就幫母親出頭,也養出了一副不低頭的性子。進了宮之後,她父親官位小,是靠著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位子,最怕的就是被人看輕,特別要強。

    偏生陳霖韻也不是個軟柿子,做事一板一眼該怎麼樣就這麼樣,才沒法和溫依雪處好。又出了這麼一幅畫,溫依雪咽不下氣,陳霖韻沒那個心自然不會服氣,這才越鬧越離譜。

    “我讓陳美人住到毓靈宮去是覺得她們倆人性格像,能說到一塊去,沒想到好心辦了壞事情。或許還是徐貴人那種溫吞個性能和溫貴嬪處得好些,這一年多了也沒出過什麼事情。現在就讓她們各自閉門思過去,若是能磨平些性子倒也好了。”皇後說完把目光轉到我身上,笑著道,“武嬪覺得呢?我這麼處罰可還妥當?”

    “槿媛听了皇後娘娘的分析,也覺得很是有理。”我抬頭看著皇後,她笑意更深了,“皇後掌管六宮是一件辛苦費神的事情,槿媛不懂這些事情,所以妥不妥當也說不好。”

    皇後對我的回答似乎是非常滿意,捂嘴笑道︰“還是武嬪最會說話,听著就覺得心里暖烘烘的。這掌管六宮還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事不少,小事更是一件接著一件,偏偏身邊能幫得上忙的也就是素琴和祥安了,累哦!”

    “能者多勞嘛。”

    “我現在啊就指望著皇上能早些冊封了四妃,好有人一塊幫著打理打理了。”皇後直直看著我的眼楮,“武嬪如今可是很有機會的,千萬別讓我失望呀。”說完,又轉向曹寶珍道,“你也是,別整天磕瓜子,也不怕牙痛。太後剛才還說你呢,最近都不肯陪她聊天。”

    曹寶珍頓時苦了一張臉︰“太後哪是讓我陪她聊天啊,根本就是陪她念經。你也曉得我是坐不住的人,太難為我了。”

    “偶爾還是去吧。我也要走了,過段日子就是太後的生辰,要準備的事情多著呢。”皇後說完就起了身,囑咐我們別聊太久,也就先走了。

    曹寶珍見皇後走了,唉聲嘆氣地跟我說陪太後念經的痛苦,越說越沒了興致。我瞧在眼里也就決定走了。

    出了曹寶珍的房門,我突然有一種感覺,有一道目光正在盯著我。

    我滿心疑惑,四處一看,發現一個宮女抱著一疊洗干淨的衣服站在屋檐底下的陰影里,看著我的正是她。

    她個頭不高,因為光影的關系我看不清她的模樣,但她的眼楮卻讓我印象深刻。那是一雙沒有任何生氣的眼楮,直勾勾的,讓我渾身一涼。

    素娥姑姑也注意到了她,輕聲咕噥了一句“是她”。

    我正想問是誰,卻被一個跌跌絆絆沖進來的小太監給打斷了。他見了我也沒行禮,直接沖進了主廳,然後廳里就傳出了茶碗摔碎的聲音。

    我與素娥姑姑對視一眼,趕忙反身走回去。曹寶珍已經站起來了,正要往外走。

    “出了什麼事?”我問道。

    “又是她們毓靈宮,說是溫玉帝姬被推到水里去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8

曹寶珍差人去叫了沈若婉,等著的工夫她又閒不住地跟我說:“這沈才人和徐貴人是一個類型的人兒,真沒意思,都是八竿子打不出個悶屁來的。當時還與武嬪你不熟,不然就該叫皇后把你排來和我一起住的。”

  “那時候我們也定是料不到今日溫貴嬪會和陳美人鬧起來的。”我感慨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用物是人非來形容了,不論如何,我卻知道,我要走下去的路還有很長,沒有時間來讓我感傷春秋了。

  “真的是瞎折騰啊,”我和曹寶珍走到了毓衾宮的門口,也就看見沈若婉急急地趕來了,她行了禮便悶聲不響地跟在我們後頭。曹寶珍雖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卻也懂得照顧人,走在我右手邊摻著我慢慢走,“這幾日不是好好的麼,大家都這麼過,怎麼就她們這個毓靈宮熱鬧死了。”

  我知道曹寶珍的意思是說溫依雪又在瞎折騰,也是因為沈若婉在後面她才沒有把名字點破。拍了拍她摻我的手,笑道:“這別人的宮裡的事情我們又怎麼知道呢。我倒是喜歡和曹芳儀在一道,吃吃水果聊聊天,這小日子也就愜意了。”

  “就是就是。”曹寶珍點頭道,她本就是愛過瀟灑日子的人。

  毓衾宮和毓靈宮本就相鄰,也就隔得近,這說話間也就到了。

  此時毓靈宮門口是熱鬧極了,太監宮女圍了一圈,比上次畫畫事件可大多了。畢竟這一回是溫玉帝姬落水,對眼下這後宮唯一的皇家血脈來說,即使只是個帝姬,也算得上是件大事情了。

  踏入毓靈宮,就看見方和珞匆匆地往溫依雪那裡趕去。我和曹寶珍胡看了一眼,雖然也有懷疑溫依雪在故意鬧事,但臉皮上還是要裝出一副急切關心的樣子的,也就稍微加快了步子。

  房間裡溫玉帝姬發抖著縮在奶娘懷裡,旁邊放著換下來的濕淋淋的衣服。任由奶娘怎麼說,就是不肯讓方和珞把脈看看。

  溫依雪看似憤怒極了的在廳裡來回走動,見我們來了也只是看一眼。我們見此也不好上去說什麼,只能在一邊等著皇后來處理。

  也不過一小會工夫,其他宮裡的人得了消息也都過來了,唯獨沒有見皇后來。我們這些人也就尷尬地杵在那裡,看著溫依雪板著臉孔,聽著溫玉帝姬小聲地啜泣。

  陳霖韻踏進廳子的時候,氣氛一下子就凝固了起來。溫依雪走上前不由分說地就甩了她一個巴掌,“啪”的一聲清脆響亮。陳霖韻沒有防備身子一下子就往右邊踉蹌了一下,虧得芳兒扶住了。

  “陳霖韻,我溫依雪到底是哪裡得罪你了?”溫依雪怒指著陳霖韻吼道,“若是你覺得上次畫畫的事情我冤枉了你,你大可以直接跑來跟我爭,何必對一個小孩子下手呢?你也讀過書,你這樣子可還知禮義廉恥了?”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陳霖韻站直了身子,臉上的紅印子明顯,讓人一看就能知道剛才溫依雪那一巴掌用了多大的力氣。我臉上裝作對她們之間的恩怨毫無興趣的樣子,實則細細看了陳霖韻的表情。

  她確實是一副不明狀況的樣子,而且我直覺地相信這不是她裝出來的。就陳霖韻那一板一眼的性格,確實不會跟一個小孩子過不去。

  “好了好了,溫貴嬪先消消氣,我們有話好好說。”此刻還敢上去勸溫依雪的除了曹寶珍也就沒有人了,徐秀兒、沈若婉和雲臻都不是膽大之人,而蕭吟和薑嵐都是聰明人,自然是不會去趟這趟渾水的。

  “你這是幹什麼?”溫依雪看見曹寶珍上來勸,口氣倒是沒有那麼怒了,卻也有嫌曹寶珍多管閒事的樣子,“難道又是我的錯?我們家溫玉就活該倒楣被那些小人推下去喝湖水?”

  “這幾日要籌備太后的生辰我已經很忙了,卻沒想到溫貴嬪這裡比我還忙?”皇后冷冷的聲音突然傳來了進來。

  我們都急急拜了下來。

  皇后似乎非常不高興,幾乎黑著一張臉,扶著她的素琴姑姑也是嚴肅著一張臉。這使得原本就緊張的氣氛就更加沉悶了。

  “武嬪過來坐。”皇后對我倒是和氣,朝我招了招手,“這可是懷了龍種的人了,怎麼經得起有事沒事的來回折騰呢。”

  皇后故意加重了“龍種”二字,溫依雪的臉色就更加黑了,目光落在我身上,看得我是極不舒服的。

  “說吧,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好好的,溫玉怎麼就掉進池子裡去了呢?”

  “哼。還不是有些人對臣妾不滿,就拿我家溫玉出出氣。若不是奶娘發現得早,我們家溫玉說不定連小命都要搭上去了。”溫依雪說道。

  皇后睨了一眼溫依雪,轉問抱著溫玉的奶娘,“你來說。”

  “是,皇后娘娘。”奶娘要起身答話,皇后見她抱著溫玉也就揮手讓她免了,“下午溫貴嬪照例睡午覺,帝姬由奴婢看著。帝姬睡了一覺後想去看看鯉魚,奴婢就帶著帝姬去了。看了一會兒,帝姬吵嚷著說要喂魚,要奴婢去那些糕點來。奴婢就去拿糕點了,本來還有兩個宮女在旁看著的,可等奴婢回來的時候,這兩個宮女不知道被何人支走了,而溫玉帝姬那個時候已經掉進了池子。奴婢叫了人下了水,才救上來的帝姬。”

  “那有見什麼可疑的人在附近?”皇后斜眼看了看溫依雪,問著奶娘。

  “這……”奶娘顯得吞吞吐吐的。

  “說吧。在本宮面前,無需隱瞞什麼。”皇后看了奶娘一眼,卻突然又看向了我,“有我和武嬪在,想也沒人能騙得了大家。”

  我笑著附和皇后的話,卻對她一而再再而三把我和她放在一起說的話起了戒心。

  “嗯,是。”奶娘想了想,似是下定了決心說道,“倒是瞥見了一個人影,匆匆忙忙地穿過小花園。那背影,與陳美人有幾分相似……”

  “陳美人這幾天應該在房間裡好好待著吧?”皇后故意笑得輕鬆,好像是奶娘弄錯了一樣,“總不會把本宮的話當作耳旁風吧?”

  “我……”陳霖韻見皇后這樣,糾著眉,這“我”之後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難道那個時間你不在房間裡?”皇后倏地收起了笑,道,“那下午你上哪裡去了?”

  “我下午不在房裡。”陳霖韻老實地說道。卻任由皇后怎麼追問,她就是不肯說自己下午究竟在哪裡。

  “既然這樣,我們還有什麼好問的?”溫依雪又動怒了,霍地來到陳霖韻面前,“你倒是爽快承認了不行麼?既然敢做就要敢承認。”

  “我說了我沒有推溫玉帝姬。”

  “我倒是真怕看見這種情況。”皇后突然靠近我,貼于我耳朵邊說道,“按照溫依雪的性子,這事情不弄清楚她定不會甘休的。”

  而也正巧,一直在啜泣的溫玉帝姬抬起了頭先看了看自己的生母溫依雪,然後順著溫依雪看到了陳霖韻,不看還不要緊,這一看就看出事情來了。

  溫玉一看見陳霖韻竟“哇”一聲大哭了起來,縮回了奶娘的懷裡,再也不可抬起頭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8

溫玉這一哭鬧,屋裏的人都有些呆了,連原先不相信陳霖韻推人的沈若婉她們眼神裏都懷疑。
  陳霖韻看著溫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溫依雪卻不待她多想,撲上來又要打:“你把溫玉嚇成什麽樣子了!還拿這麽狠毒的眼神看她!”

  陳霖韻躲了幾下躲不掉,不由也怒了:“我敬你是個貴嬪,你也別欺人太甚!”

  “誰欺人太甚!”溫依雪還要說,被素琴姑姑一攔,也就只好不說話了。

  皇后掃了所有人一眼,慢悠悠道:“這事陳美人有錯,本宮讓你在屋裏閉門思過,你卻離了房間還不肯說出來去哪里了。溫貴嬪你也是,這宮裏嬪妃你的等級最高,不想的替本宮分憂還盡找事!不過推帝姬下水是個大罪名,沒有確鑿的證據不能隨便定罪的。奶娘也就是撇見了一個像陳美人的身影,就算那個真的是陳美人,她離了房間經過了小花園,也不能說就是她推的。這件事要好好查一查。”

  溫依雪一聽整個人懵了半響才回過神,道:“皇后要怎麽樣的證據?我們溫玉才多大啊,身子一直就不好,三天兩頭生病。湖水涼,落下病根可怎麽是好……”

  我瞧溫依雪說得動情,轉眼就看到徐秀兒把目光停留在別處,根本沒在聽溫依雪的話。徐秀兒那天說的又在耳邊,眼前看到的護女心切的溫依雪便打了折扣。

  皇后的表情更加不耐了,似乎是極不滿意溫依雪拿溫玉說事,道:“你也行了,鬧騰了這麽久累不累!大夥都散了散了,這事自然會查。”

  溫依雪眼淚嘩嘩下來了,從奶娘手裏抱過溫玉:“這宮裏到底還有沒有人肯管管我和溫玉的死活了!”說完,徑直沖出了屋子。

  所有人都被她的舉動嚇了一大跳,雲臻驚呼道:“莫不會是想不開?”

  “怎麽會。就她那性子可捨不得死。”曹寶珍的聲音裏滿是不屑。

  溫依雪一跑,我們也沒必要在她屋裏瞎站著,剛走到毓靈宮門口,就有太監報說溫依雪是朝著太后那邊去的。皇后帶頭往詠鳳宮走,我們不好耽擱,一個個跟上。

  一進詠鳳宮的大殿,就見溫依雪在沖太后哭。

  太后怒著一張臉,掃了我們一眼,喝道:“在宮裏住得久了膽子也跟著大了是不是!溫玉是個帝姬,是皇家血脈,哀家已經通知了皇上。皇后,把事情跟哀家好好說清楚。”

  皇后把兩人的恩怨從頭說了,畫軸的事,溫玉落水的事,說得倒也是不偏不倚。皇后站著回話,我們更加是不敢坐下,一個個垂著頭站在殿內。

  太后聽完“嗯”了一聲,道:“哀家剛才聽溫貴嬪說了許久了,陳美人,你也說說。”

  陳霖韻上前一步,在殿中跪下:“臣妾在閉門思過期間,擅離了寢宮,是臣妾的錯,臣妾願意受罰。但溫玉帝姬不是臣妾推下水的,這個過錯是不會認下的。”

  溫依雪聞言又要發作,外頭太監通傳說皇上來了,這才沒有破口大駡。

  皇上來得匆匆,不熱的天他卻走出了一頭薄汗。也不要我們行禮,走到太后面前小聲說了幾句,又跟溫依雪說了什麽,隔著遠了我一句也沒有聽見。

  皇上抱過溫玉輕輕拍了會,才道:“後宮之事,本來都是皇后和太后管的,我從來不插手。這次關係到帝姬,不能隨隨便便了了,否則不是要讓人以爲,皇家的血脈都是可以隨便動的。如今只有一個溫玉,以後呢!”

  所有人聽了這話面色都不太好看,溫依雪更加是白了我一眼,恨不得剁了我的肚子。

  皇上把溫玉交給宜嬤嬤抱著,又跟太后說了幾句,等太后點了頭他又繼續開口道:“皇后,這事交給你查,等出了結果來報我。”

  說完這些,皇上也沒有多待一會,又匆匆走了。走之前看了我一眼,卻沒有說什麽。邊上好幾個人都轉頭看著我,我趕忙低下頭,做出一副傷心表情。

  “哀家也是給氣糊塗了,武嬪有孕不能這麽站著。素芳,扶武嬪過來坐。”

  我欠身謝恩,由素芳姑姑摻著,走到太后身邊。看著溫依雪憤恨的表情,突然心下一動,對她道:“溫貴嬪先消消氣,這件事皇上也說了,一定要查清楚的。貴嬪要是氣壞了身子,多不值得啊。”

  溫依雪臉一拉,直接就推了我一把。我原以爲她最多罵我幾句,也沒防備她會推,一下子呆住了,幸好素芳姑姑扶著,才沒有摔著。

  也就是因爲我呆呆的表情很有說服力,大殿裏的氣氛一下子就變了。

  曹寶珍是第一個跳出來的,她對溫依雪早有不滿,又和我關係不錯,肯定是會出這個頭的。溫玉落水疑點很多,大夥心裏明白又都有所顧及而沒有說,曹寶珍直性子,只要開始說了,就不會停下來。算准了這一點,倒也不虧我被溫依雪推的這一下。

  “溫依雪你別太過分了。你的溫玉是帝姬,武嬪肚子裏的也一樣是龍種!出了什麽差錯,別說你生了一個溫玉,就是再想法子生三個也一樣撤了封號去住冷宮!”曹寶珍看起來真的很生氣,到最後幾乎是指著溫依雪的鼻子罵的,“這宮裏最會沒事找事的就是你了,陳美人也真是晦氣,被你給盯上了。上次畫畫的事情夠沒意思的了,你長得三頭六臂呢還是兩個鼻子四個眼睛?那麽小小的一個普通歌姬腦袋非要說長得跟你像,哪有那麽多的特點給你像去啊。溫玉掉水裏了是你親眼看著陳美人推下去的?奶娘說的就能信了?上次皇后就告訴過你,這些個奴才說的鬼話根本沒幾句是能信的!保不准是她自己沒看好溫玉害的溫玉摔下去,怕得要命嫁禍給正好經過的陳美人。”

  曹寶珍語速本來就快,現在更是連珠炮似的說得溫依雪的臉黑一陣白一陣。溫依雪正要還嘴,又被曹寶珍一段搶白:“我說有你這麽當娘的嗎?溫玉落了水還沒給太醫看過呢,就帶著她四處跑又是哭又是鬧的,你到底是疼她還是折騰她啊。落下病根那也是被你拖出來的!”

  “夠了!”太后揮了揮手,止住了曹寶珍,“太醫呢?先替溫玉看看。”

  “方太醫在殿外候著。”

  “宜嬤嬤先帶溫玉到偏廳讓太醫看看,再找個人去煮碗姜湯驅寒。”太后吩咐完,才轉頭對溫依雪說,“也不是哀家要說你,怎麽當人母妃的,真真是昏了頭了。有什麽事不能緩緩再說,讓太醫看看才是第一步的。剛才武嬪也是好意安慰你,怎麽能推過去,傷到了誰都保不了你。”

  溫依雪低著頭不吭聲,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又對曹寶珍道:“你這急脾氣,有話不會好好說,非要這麽以下犯上。哀家曉得你擔心武嬪,今天也就不怪你了。倒是武嬪……”

  見太后看著我,我趕忙搖了搖頭:“臣妾不礙事。謝謝太后關心。”

  太后點了點頭,又說:“都回去吧,哀家也累了。最後也就再囑咐一句,各自過好各自的,別每天瞎折騰,這宮裏的日子還長著呢。”

  皇后讓陳霖韻跟她去了甯鳳宮,溫玉被太后留下了,說是想親自照看幾天。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8

  我起身要走,卻被太后止了,要我陪她說會話。
  “看你精神不錯,哀家也就放心了。”太后拉著我的手,“看剛才那情形,和皇上還沒和好呐?”

  我垂下眼睛搖了搖頭。

  “真是個傻孩子。哀家勸你早些寬了心,跟皇上慪氣有什麽好慪的,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難受嗎?哀家看著皇上對你還是上了心的,氣也早就消了,就是拉不下那個面子來。你找個機會,跟皇上好好說,也就是幾句軟話的事情。這麽僵著,對誰都不好。”

  我應下了,告訴太后會儘快想辦法跟皇上求和,不會一直鬧下去。太后笑眯眯地撫著我的手背,沒有再說話。

  宜嬤嬤這時走了出來,回稟道:“帝姬是受了寒,若不能把寒氣逼出來怕是會落病根了。方太醫親自在煎藥,帝姬現在已經睡著了。”

  “可還有什麽?”

  “這……”宜嬤嬤遲疑了一會,道,“帝姬的腿上有一塊紅印,似乎是被掐的。”

  被掐的紅印?沒有退去就說明是剛剛才被掐的而且那一下掐得極狠。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在毓靈宮的時候,溫玉一見陳霖韻就哭了,興許,就是那個時候奶娘掐了她。

  走出詠鳳宮,不禁長長舒了口氣。曹寶珍把疑點說了個七七八八,不曉得這些能不能幫上陳霖韻一點。

  素娥姑姑在門口等我,見我出來便過來扶我:“太后留小主說話了?”

  “是啊……”

  “說了什麽?”

  “素娥姑姑難道猜不出?”

  太后遠比我想象的還要心急,她們希望“獨樂樂”,眼下的這種情況自然不會是她想看到的。

  手上被太后的指套劃到的部分隱隱犯痛,似乎是在告訴我,單家不會是好對付的。

  回了瓊薈樓,我就獨自琢磨溫依雪的事情。

  如果說上次畫軸的事,是溫依雪故意針對陳霖韻搞出來的,那麽這次呢?是如曹寶珍說的奶娘失職想找個墊背,還是溫依雪設計來陷害陳霖韻,現在都不好說。只是這一次陳霖韻怕是要吃苦頭了。

  只是爲什麽會挑上陳霖韻?她一不得寵二不惹事三不和別的嬪妃來往通氣,放在宮裏自生自滅型的,溫依雪怎麽會找上她?總不至於因爲是在她宮裏方便下手這種理由吧。

  溫依雪不是那種會做無用功的人,她最恨的應該是我,但她想投靠單家就不能在眼下來動我。與其說她是拿陳霖韻出氣,不如說想以此立威了。

  而選了陳霖韻……我皺著眉頭想了半天,終於記起了一件事情。

  溫依雪祭天回來後,我和雲臻逛園子的時候遇見了她和曹寶珍,那時曹寶珍說了我曾經和徐秀兒一塊逛過,溫依雪的臉色就難看了。莫不是因爲溫依雪回去打聽出徐秀兒那事是陳霖韻牽的頭,以爲我和陳霖韻關係匪淺,想要殺雞儆猴?

  可惜,就算陳霖韻做了那只雞,我也不能做那只猴。我現在要是安分過日子了,太后那裏可就交代不過去了,還是要想想和皇上“和好”的事。

  “小姐!”我正猶自出神,碧兒推門進來了,“我聽說小姐被溫貴嬪推了一把,沒有傷著吧?”

  見碧兒一臉擔憂,我笑著安慰:“沒什麽事。正好被扶住了,沒有被推倒。你也別擔心。”

  碧兒松了口氣,又問:“還是讓方太醫來看看吧,穩妥點。”

  我點點頭,碧兒去讓小沈子找方和珞。我靈光一閃,把碧兒叫了回來,擺手說先不用去叫了。碧兒雖然不解卻也沒有追問。

  晚飯我吃得不多,藉口胃脹讓他們撤了,然後躺著看了會書。戌時是宮裏後妃正常就寢的時間,我又耗了一會,約莫著到了戌時三刻,開始叫喚肚子痛了。

  素娥姑姑她們不明所以,驚慌起來,趕忙差人去請方和珞。

  方和珞很快就來了,他一搭了脈就曉得我在騙人。可是只要我不停地說肚子痛,他就不能逆著我說。

  果不其然,方和珞道:“武嬪是今天受了累,動了胎氣。容臣開了藥方,武嬪喝了藥多多休息就不沒事了。”

  “難道是白天給溫貴嬪一推給……”碧兒呼道。

  素娥姑姑此時似乎反應了過來,叫來小沈子道:“趕緊去報皇上。”

  小沈子還沒搞清楚情況,憂心忡忡地往屋裏探頭,被素娥姑姑這一說,趕忙點了頭一溜煙地跑出去了。

  安胎的藥材都是宮裏常備的,方和珞帶著小福子一塊去煎藥了,我苦著一張臉喊痛,素娥姑姑和碧兒一個握著我的手,一個幫我揉肚子。

  皇上幾乎是沖進來的,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麽慌張的樣子,額上都是豆大的汗珠。

  素娥姑姑趕緊拉了碧兒出去,房間裏就剩下了我和皇上。

  皇上在床沿邊坐下,說話的氣息都不太穩:“先跟我說實話,真痛還是假痛。”

  我原來想騙他說真痛的,但看著皇上的著急模樣,心像是被人給狠狠捏住,謊話怎麽也說不出口。最後只好歎了口氣,道:“假痛。我沒有事的。”

  皇上聞言俯身抱住我,把臉埋在我的脖頸處,重重地松了一口氣:“被你嚇死了。”

  “小沈子怎麽跟你說的?”小沈子不知道實情,被嚇壞了,我料想他報皇上的時候肯定說不清楚。

  “結結巴巴,半天才說明白你肚子痛,可能是被溫貴嬪推了動了胎氣。”皇上附在我耳邊輕聲道,“看他那樣子,我擔心壞了,就怕是真的。”

  我擡手回抱住皇上,一下一下撫他的背,想讓他安心下來。

  素娥姑姑端了藥進來,皇上在一邊看著就不能像平日裏那樣只喝大半就拉倒不喝了,我疊著眉頭喝完,苦的一塌糊塗。

  “喝了幾個月,怎麽還怕苦成這樣?”見我又是倒水又是吃糖,皇上笑道。

  “這麽苦,一輩子都喝不慣。”

  喝過藥就決定早些睡下了,大半夜的皇上也不回賞心閣,躺在我身邊一起休息了。他握著我的手,掌心裏還有些濕潤。閉上眼,是他著急沖進來的模樣。

  睡夢中,眼前都是一幕一幕的鏡頭,月暢園裏笑容溫暖的皇上,瓊萃樓中病懨懨的柳貴人,尚曦園內目光呆滯的葉小儀,毓衾宮裏冷冰冷冰的薛貴人,甯鳳宮中威嚴漠然的皇后,還有詠鳳宮裏笑得讓人背後一涼的太后……

  我猛得驚醒過來,睜大眼睛看著床頂。皇上握著我的手並沒有鬆開,掌心越加濕了,我曉得那是我的冷汗。

  在皇上擔心得失了方寸的時候,不能否認,我心裏被觸動了。所以我會回抱他,安撫他,一切都只是因爲一瞬間的心動。可剛才那段似夢非夢的影響,讓我醒悟過來,我和我的孩子都只是棋子。

  素娥姑姑的話還在耳邊,我若對皇上有心,多少苦都要自己往肚子裏咽了。

  睡前喝的藥又泛上了喉頭,苦得讓我難受,那味道和那碗蓮子羹的味道疊在一起,忘都忘不掉。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8

  第二天上午,素芳姑姑就來了,還送來了太后賜的藥材。

  “太后娘娘今天早上起來就聽說小主動了胎氣,擔心得很,所以讓素芳帶了些藥材過來。”

  我請素芳姑姑坐下,道:“太醫說多休息休息就沒有關系了。謝謝太后惦記著。”

  “出來的時候還聽太后說,小主聰明伶俐,她最是放心了。身子千萬要養好了,不能仗著年輕就不注意。”

  我笑了笑,知道太后說的是我這么快就和皇上和好的事,便說:“請姑姑幫我傳了話,就說太后說的槿媛都記在心中。只是……”

  “只是什么?”

  “太后生辰就要到了,槿媛也不知道太后娘娘喜歡些什么樣的東西。”

  “小主有心了。”素芳姑姑沉思了一會,道,“太后潛心修佛多年,對于俗物并不執著,小主不必費心。只是前陣子太后說過年歲高了眼神大不如前,金剛經經文太密,看起來不輕松了。”

  等素芳姑姑走后,我就叫來了素娥姑姑,問:“太后這么看中我的肚子,打的會是什么主意?”

  素娥姑姑抬起頭看了我一會,并沒有正面回答,反而說了件趣事。

  不知這宮里誰養了只貓,把小福子養在廚房門口水缸里的魚給吃了。吃了一頓還不夠,第二天又大搖大擺地來了,氣得小福子直接把它丟進了水里。

  “得了一次好處,第二次當然還想著依樣畫葫蘆了。”

  我轉念一想,就明白素娥姑姑的話了。太后膝下無子,卻能當上太后,從而使單家一步步坐大,她們又怎么會不想再來一次,讓無子的皇后單苓也一樣成為太后。我只要生下了唯一的皇子,處境就會和當年的茗貴妃一樣,產后虛弱流連病榻,單家一旦確定孩子智力身體健全,最后一劑猛藥就會要了我的命。不用多久,皇上會因為思念“愛妃”而郁郁而終,單家扶持小皇子繼位,依然掌握大權。

  這是單家的計劃,那么皇上又是怎么謀劃的?太后的伎倆他應該從一開始就明白。在他的劇本里,他給我安排了一個怎樣的角色?

  想得多了,難免有些頭昏腦脹。正巧曹寶珍過來找我,便邀她坐下一塊聊聊。

  “身子沒事吧?”

  “這肚子不還大呢嘛。”我撫著肚子,笑了。

  曹寶珍見此也笑了:“還好還好。宮里現在可都在說,你武嬪動了胎氣,把皇上都給嚇壞了。”曹寶珍說到這里又來了火氣,道,“都是那個溫依雪害的,沒事找事讓大伙跟著她四處跑也就算了,居然還推了你一把。這要是出了什么事,哼!”

  “好了好了,不氣了。”我突然想起曹寶珍說的話,追問了一句,“你昨天好像說過,溫貴嬪是想著法子生下了帝姬。”

  “可不是。”曹寶珍翻了個白眼,“這事其實也就沒幾個人知道,那時宮里加上皇后也就五個后妃。如今啊,薛貴人死了,葉小儀住了冷宮,除了溫依雪自己,曉得的也就是我和皇后了。”

  一說起這些八卦,曹寶珍比誰都有興致。她告訴我說,原先這宮里負責給后妃請脈的太醫并不是方和珞,而是一個陳姓太醫。溫依雪買通了陳太醫,偷偷喝了一段時間能提高受孕率的藥,然后趁著有一回皇上在園子里飲酒,她假裝撞見陪著喝了幾杯,又在酒里給皇上下了藥才成功被臨幸。為了這事,皇上不太喜歡她,連帶著對溫玉帝姬也很冷淡。

  我安靜聽著,先不說那藥能不能提高受孕率,反正溫依雪是一擊就中了。不過算計皇上連都用上了,活該皇上不待見她。皇上精于算計,卻反被算計了去,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也就是因為這事,方和珞成了負責的太醫,開始出入后宮了。

  曹寶珍說完這事,又說了不少別的八卦,這才盡了興致。等她走后我休息了一會,起來后就聽說德和公公來過了,說皇上晚上會過來同我一道用晚膳。

  我心里存著事,這頓飯吃的也沒有什么味道。飯后皇上說下會棋,我心不在焉沒一會就兵敗如山倒。

  “槿兒今天是怎么了?”皇上捏著枚棋子,問道。

  我回過神,想了一想還是問了:“太后很看中這個孩子呢。太后怎么想的,皇上應該明白吧。”

  皇上抬眼,看著我的眼睛:“你想說什么?”

  “若是一個皇子,皇上打算如何?”

  “你想知道?”

  我一咬牙,一字一頓道:“我只想知道,在皇上的計劃里,可有我一條活路?”

  皇上沒有回答,沉默的空氣已經告訴了我答案,我抿著唇笑了笑,伸手去收拾滿盤皆輸的棋盤。

  皇上卻嘆了口氣,很輕,輕得讓我幾乎以為那是我的的錯覺。

  皇上起身坐到了我這一邊,抱住我說:“所以才有了蕭吟。”

  蕭吟隨時可能有孕,單家對她不能不防備,最好的法子就是我身體健康能夠獨霸皇上。只要皇上對蕭吟興趣不減,單家就不會輕易要了我的命。太后原先的計劃被打亂,皇上能趁機找到更好的機會對付她們。

  蕭吟,也不過是另一枚棋子。我相信蕭吟跟我一樣,都明白這一點,卻還是賭了這一把,我為了活命,而她又是為了什么?

  “為什么……”本是心中疑惑,不知不覺間問出了口。

  皇上抱著我的手臂收得更緊了,啄了一下我的耳垂,他說:“舍不得。” 。

  明明是答非所問,明明是輕信不得,我還是眼底一酸,淚水止不住地往上涌。幾分真情,幾分假意,辨不清,也無從辨清。

  也許就是在這一刻,深深埋在心底的種子被翻了出來,澆水施肥,在以后無數的日夜里發芽開花。而在此時,這些情緒都與愛情無關,只是感動,就算虛假也依舊泯不滅的感動。

  后來,我也有設想過,如果沒有蕭吟,皇上究竟會怎么下這盤棋,換作是我,我又會如何布局。這一想竟是步步驚心,若皇上想速戰速決,別說是我,就連小皇子都會沒有性命。

  我死在太后手里,小皇子會被立為太子,以示恩寵。太子由皇后撫養,制造事故來責罰皇后撫養不利,為了幽閉皇后甚至是廢后,這個事故一定會很大,很可能就是太子夭折。太后讓太子做傀儡皇帝的計劃破產,又要費盡心機保住皇后,一定會焦頭爛額。皇上若此時對太后下手,昭告天下說太后為夭折的太子祈福,傷心過度逝世,單政想再有動作也已經不容易了。單政只有兩條路,交出權力做個閑散王爺,或者是犯上作亂。不過他未必有那個膽子,畢竟,獨掌大權和篡位是完全不一樣的。

  素娥姑姑說過,京城的兵權基本都在豫親王之子北辰王姬青陽的手里,而北辰王向來不喜歡單家人,單政想要逼宮很是困難。若在他處起兵作亂,也不輕松。單太后一死,單系勢力本就會有一次動搖,單政敢一意孤行,下面的人也不一定會跟著他叛亂。皇上再花點心思,和這些年在朝中布下的心腹一起,收回皇權指日可待。

  我想的不一定就是他原先所計劃的,但應該能有個八九不離十了。

  是真的舍不得,還是如今的計劃更有把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我,還是我的孩子,都有了一條活路,而剩下的,要靠我繼續去搏。

  大約是小半個月后,皇后終于給出了溫玉落水的最后處理結果。

  溫玉落水的事,疑點太多,到最后也沒查出個原由。奶娘因為照看失職被趕出了宮,陳霖韻也因在思過期間擅自出門,又交代不出去了哪里,而被遷去冷宮住,卻沒有撤封號。

  聽小沈子說,溫依雪為此去找皇后哭訴,卻反被皇后叱責,說皇上對于溫依雪推我害得我動了胎氣的事非常生氣,看在溫玉的份上才沒有責罰,讓她好自為之。溫依雪有氣沒出發,回了毓靈宮砸了不少東西。

  在這段日子里,皇上在瓊薈樓留夜的次數和在蕭吟那里的次數大致相當,整個后宮看起來,又是我與蕭吟爭斗的局面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8

  陳霖韻被送入冷宮的消息讓這後宮又安靜了一陣子。其實,這後宮本來也就鬥得不厲害,經過溫依雪這樣一折騰,偶爾出來蠢蠢欲動的人,比如薑嵐,也就安分下去了。

  這幾日,隨著幾場春雨,天氣溫暖了許多。我換下了厚重的冬衣,渾身上下輕鬆了不少,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

  在瓊薈樓的小院子裏擺了書案,我每天早上都會在那裏抄上一兩個時辰的金剛經。

  這本金剛經是抄給太后作爲生辰禮物的,我心裏頭也記著素芳姑姑說的話,就故意把字寫得大一些,一筆一劃清清楚楚。紙張也是我與素娥姑姑精心挑選過的,都用上等的檀香薰過,抄完晾乾之後便放到錦盒裏,等全部抄完之後裝訂起來後再熏上一次,以後拿出來誦讀的時候餘香逗留,也有清新凝神的效果。

  太后的生辰在四月二十二日。照太后的意思是要簡辦,但皇后仍舊爲了這場生辰筵席張羅了一個多月。

  筵席的地點定在了福秀宮,福秀宮的內廳裏擺了兩桌坐了女眷,廳外園子裏又擺了三桌,是給皇上、德親王、豫親王他們這些男性親眷的。

  筵席開始前,大家先挨個兒上前給太后祝壽。按著嬪妃的等級來,我看著雲臻一個人顫顫地走上前,如今陳霖韻被打入了冷宮,美人也只有她一個了。她送了太后一幅極大的刺繡,看來也是花了一番工夫的。太后微微點了點頭,收下了,也看不出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接著是姜嵐和沈若婉,再是徐秀兒和蕭吟。

  蕭吟呈上去的盒子看上去就很精致,素芳姑姑打開給太后看了以後,太后竟然是笑了。她擡起眼來,這還是看了幾樣禮物後太后第一次擡起眼來看人:“蕭貴人準備這份禮物可算是用心了。”

  “謝太后誇獎。”蕭吟看上去很高興地福了福身。

  “什麽禮物讓太后高興成這樣?”我一笑,心裏早就猜到曹寶珍會問出這樣的話。只見她伸長了脖子往那盒子裏看著,臉上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

  “你啊。”太后斜眯了曹寶珍一眼,嘴角帶著淡淡的笑,示意素芳姑姑再次打開了盒子,把盒子裏的東西展示給大家看。

  我一看,不禁贊道,真真是好東西。

  “皇后看這串佛珠怎麽樣?”太后轉臉問皇后。

  “上等的好玉,給人一種渾然天成的感覺。”皇后看了看蕭吟,又把眼光落在了我的身上,笑道,“看來蕭貴人真是煞費苦心。”

  “這珠子臣妾還特意請了寺裏的高僧開過光的。謝皇后娘娘誇張。”蕭吟說這句謝謝沒有剛才謝太后那麽客氣,可能是她從皇后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敵意。

  “武嬪呢?”皇后也不去管蕭吟,只看著我笑道,“準備了什麽?”

  “槿媛惶恐,準備的禮物並不像這佛珠一樣值錢。”我把聲音放的柔一些,卻故意提出蕭吟做比較,在太后和皇后面前擺出與蕭吟的爭鬥之心。示意素娥姑姑呈上了錦盒,“這些只代表槿媛微薄心意,希望太後福壽安康。”

  “好好。”太后點了點頭,素娥姑姑把錦盒遞給了素芳姑姑,而後素芳姑姑把錦盒遞給了太后看。太后看完後伸手接了過去,比剛才更是開心的樣子,“還是武嬪最懂得哀家的心思。今年最開心的就是收到了武嬪這件禮物了!”

  我抿嘴笑笑,謝過了太后。皇后拍了拍我的手背,表示出一副同喜的樣子。

  蕭吟在瞬間變了臉,她冷笑著看著我,也不管在這麽多人面前。我卻忽然心情大好,知道了蕭吟的立場,我也曉得她這副樣子也不過是假裝出來的,爲的是讓大家看到我們兩個爭寵,互相爭高下的假像。能和這麽一個聰明的女子同唱一台戲,這日子也算是不無聊了。

  太后見氣氛有些不對,草草收了後面幾份禮物,就叫我們入席了。

  我與蕭吟自然被分開了,我與太后、皇后、曹寶珍、溫依雪,豫親王妃和德親王妃她們坐一桌,蕭吟、雲臻、姜嵐和親王家的幾位郡主坐一桌。期間,我一邊聽我這一桌曹寶珍說著些閒事,同時也留心著隔壁桌的動靜。

  薑嵐似乎很不喜歡蕭吟,只與雲臻竊竊私語。徐秀兒和沈若婉本來就是怯弱弱的,都安靜地坐在那裏吃飯。蕭吟被晾在了一邊,與郡主們不熟悉也拉不上話,她似乎有些不高興,說了幾句什麽,我憑感覺覺得不是好話,至於具體的我卻也是沒有聽到。

  吃飯不過一會會的工夫,我放下來了筷子,心想等下回去還是要叫小福子給我做些宵夜吃吧。

  飯後撤了桌子,大家坐成了一圈,開始聊天。

  徐秀兒和沈若婉先找了個理由先走了,太后對她們也並不太放在心上。然後曹寶珍坐了過去和太后、皇后說話,太后和皇后時不時地被她逗笑;溫依雪坐在一邊照顧著溫玉,看似也很忙。

  我與雲臻是有好一陣子沒有見面了,趁此機會坐到了一起準備好好聊聊。薑嵐也坐了過來,與我挨著坐。我自然知道她與我套近乎的原因,不過是想借著我與蕭吟鬥。眼下,蕭吟自然不好一個人坐著,左看右看,她最後在雲臻的旁邊坐了下來。

  她一過來,我便故意擺出了冷冷淡淡的表情。

  蕭吟看我一眼,也並不是什麽好臉色。

  大家閒聊了一會兒,德親王單政進來了,後面還跟著兩個年輕男子。

  “這是德親王家的兩個小王爺,單子賦和單子詩,一個是刑部尚書一個是太常寺少卿。”薑嵐突然貼過了臉,對我悄悄地說道。

  我看了她一眼,問道:“那太常寺卿又是誰?”

  “是北辰王,還兼任了九門提督。”

  我又看了那兩個男子一眼,心裏道,這兩個就是皇后的兄弟了。

  單政向太后行了禮,又寒暄了幾句,最後也請了辭。花園裏還聽得到豫親王“再喝一杯再喝一杯”的叫聲,看來還在興頭上。怕是單政不想再與豫親王攪和下去,才帶著兩個兒子先來辭行了。

  單政帶著家眷離開沒多久,皇上也進來了。

  他看了我一眼,也看了蕭吟一眼。然後他對太后道:“我再陪豫親王喝幾杯,母后若是累了就早點休息。”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皇上轉身就要出廳,溫依雪突然站了起來,抱著溫玉追了上去。我們都吃了一驚,這溫依雪究竟是怎麽了,最近反常的行爲還不是一般多。

  “皇上很久沒有來看溫玉了。”溫依雪的聲音從廳外傳來。

  “有空再說吧。”回應的,是皇上冷冷淡淡的聲音。

  再過一會兒,就見溫依雪抱著溫玉回來了,眼角略濕。她一進來,太后就冷冷道:“溫貴嬪,不是哀家說你,有時候做事情也要看看場合。”

  溫依雪一愣,緊了緊抱溫玉的手,道:“臣妾先告辭了。”說罷,扭頭跑了出去。

  “要不要派人看一看?”皇后問道。

  “她那性子,隨她去吧。”太后搖了搖頭。

  被這麽一弄,大家似乎沒了興致再聊下去,可又沒有人開口說散了,也就只能這麽幹耗著。

  也就在此刻,德順進來了。他請了安,說道:“稟太后,門口散了,皇上在門口等著蕭貴人一道走。”

  德順的話一出,蕭吟的面色立即好轉,太后點了點頭說了“去吧”,她就笑意盈盈地起身拜別了太后和皇后,出了廳。

  我閉了閉眼睛,但是心仍忍不住地往下一沈,即使我知道這只是另一出戲,可我卻不能說清楚自己心裏的感覺。

  雲臻本想說什麽的,卻早一步被薑嵐帶走了。

  曹寶珍啐了一口,坐了過來,對我道:“武嬪你也不要去擔心蕭吟的事情,反正你大了肚子皇帝該怎麽疼你還是怎麽疼你的。你看那個蕭吟與皇上這麽久了也沒見肚子有什麽動靜,天曉得是不是不能生!”

  “曹芳儀!”太后突然出聲喝道,“怎麽這麽大的人了,說話還是不經大腦。”

  曹寶珍吐了吐舌頭,輕聲對我道:“說不定被我說中了也有可能。”

  “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武嬪你什麽都不用想,安心養胎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太后閉眼揮了揮手,“散了吧。曹芳儀,武嬪就由你送回去了。”

  “是。”我乖順地點了點頭。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9

  曹寶珍一路與我走到福秀宮的門口,突然“哎呀”叫了一聲。
  “怎麼了?”我問她。

  “你瞧我什麼破記性!”曹寶珍拍了拍自己的頭,“我爹還在園子裡等著我呢,我與他約好了飯後說會兒話的。”

  “不要緊,你去吧。”曹家和單家是姻親,曹寶珍的爹今天也來了。我推了推她,“我有素娥姑姑照顧著呢。”

  “那我去了啊。”曹寶珍也是直腸子,有什麼幹什麼,“你自己路上小心。”

  我笑笑,看著她又折回了福秀宮裡。

  也就是曹寶珍這麼一走,我一回頭便看見了一個人。

  眯眼一看,正是很久以前見過一次的北辰王。

  黑暗中他負手而立,沒有與皇上在一起時的溫和樣子,看上去冷漠了許多,給人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看來,”他眯了眯眼睛,看著我隆起的肚子說道,“我看人還是很准的。”

  “臣妾見過北辰王。”我客客氣氣地拜道。

  “武嬪客氣。”北辰王與我保持著較遠的距離,微微抬手,素娥姑姑便扶住了我

  。我對眼前這個北辰王印象非常深刻,不是因為他出色的外表和清冷的感覺,而是剛一進宮時,我們第一次拜見太后出詠鳳宮的路上遇到他,那時候我與蕭吟還是好好的,他卻一語說中了我們現在的狀態。

  那時候,我們又怎麼會料到彼此都會成為皇上手裡的棋子呢?

  沉默了片刻,北辰王的聲音又從黑夜中傳了過來,他道:“看樣子,皇上也是極會挑人的。”

  我對他笑了笑,卻什麼都不說。

  看樣子,這又是一個知道皇上佈局的內行人。素娥姑姑說過,這北辰王雖然是太后的侄子,但似乎他與他父親豫親王與太后都不親近,相反和皇上的關係又好上一些。只是我猜不准皇上對這位王爺的意思,所以還是少說話為妙。

  “那麼我就等著繼續看戲了。”北辰王說完便自顧走了。

  我看著那一遠去的背影,不禁皺起了眉頭。素娥姑姑挨了過來,低聲說道:“這北辰王,也是個極其聰明的人。”

  “看出來了。”我忽然笑了,對素娥姑姑說道,“那些知道事情而不告訴你的人才是最危險的,他知道我們是在做戲,卻當著面把這層話說破了,還說了自己要繼續看戲,我相信,他不會對皇上不利的。”

  素娥姑姑看了我一眼,想知道我在打什麼算盤。

  “若是有了機會,我想把他拉進我們的隊伍。”我輕輕拍了拍素娥姑姑的手,“太常寺卿和九門提督,可都不是閑差啊。”

  “小主。”素娥姑姑想了想,終於說道,“我發現你又變了。”

  我聞言搖了搖頭,深宮的日子,由不得我不變。

  太后的生辰筵席過了沒幾天,薑嵐又拉著雲臻大駕光臨我的瓊薈樓了。

  那時候我坐在躺椅上看旁邊的素娥姑姑帶著碧兒、芷杏和懷夢繡小小的虎頭鞋子,她們說是要繡給我肚子裡的孩子,我也隨便她們,權當打發時間。

  “武姐姐,雲臻來了。”在小沈子通報以後,雲臻調皮地躲在門口先探出腦袋。我笑了,沖她招了招手要她進來坐。薑嵐走在後面,笑容裡有一絲愁苦。

  “小沈子,叫小福子做些點心來。”小沈子點點頭,退了下去。我輕輕咳嗽了幾聲,素娥姑姑馬上反應過來,領著碧兒、芷杏和懷夢下去了。

  “還是武嬪這裡最好最讓人舒服。”薑嵐突然歎了一口氣。

  我看著她,笑道:“薑才人這是怎麼了?如此美麗的一張臉卻皺著眉頭,讓人看了真的不忍心。”

  “喏,還不是某些人鬧的。”薑嵐看著我,慢悠悠地又歎了一口氣,道,“我怕再這樣下去,我還是來武嬪你這裡住吧。”

  “什麼事情要弄到搬宮這麼嚴重?”我故作吃驚地問道,知道這不過是薑嵐故意說說的,我也就順著她說下去。搬宮這是大事,也不是她說搬就能搬的。

  “哎,還是延清宮清靜適合我。武嬪你倒是不知道,這延翎宮就快被蕭貴人折騰得不像樣了。”薑嵐眉頭是皺得更緊了,“說是想要有家鄉的味道想讓皇上幫著改一下延翎宮,這是多大的工程啊,好像是磨了兩天,今兒個皇上是同意了。”

  我表現裝著對此事的吃驚和不滿,薑嵐今天來這裡,不過是出於妒忌。我心裡暗暗笑道,也明白這不過是蕭吟佈置出來的,要的是別人知道她在皇上那裡是受寵的,即使沒有懷孕,也是有這個本事與我爭寵的。

  “這麼說,皇上現在在延翎宮?”

  “就是皇上去了延翎宮,所以我才與雲妹妹過來武嬪這裡找清靜。我看啊,改明兒去找皇后說了,讓我和雲妹妹搬過來跟武嬪一塊住好了。延翎宮,她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去!”薑嵐不滿地說道,“武嬪你人好,聽說懷了孕的人脾氣大,你也就沖那些個奴才發發火,從來沒見你對我們這些嬪妃發脾氣。不像有些人,仗著皇上的幾分寵愛,眼睛都已經長到頭頂上去了。”

  “大家同在宮中是緣分啊,我當你們都是好姐妹。”我擺出笑臉,說道。

  “所以我們才願意與你親近啊。”薑嵐說道,“也不是我這個人愛嚼舌根要說蕭貴人的不是,可我實在是受不了她這樣了。本來大家做姐妹的,就要和和氣氣,如今她已經不把我們姐妹放在眼裡了。那天太后筵席她自己不高興就把氣撒到沈才人她們身上,要不是沈才人脾氣好,怕是又吵起來了。”

  說著,薑嵐無奈地搖搖頭,“現在就這個樣子了,要是以後懷了孕那還得了?她還不爬到武嬪你的頭上來?”

  我故意淡淡地笑笑,慢吞吞地喝了口茶,看著她急不可待的表情,我只能歎口氣,裝著很委屈地說道:“也不是我不想說,不過薑才人你也知道的,上一回我與皇上說了這事,他給我臉色看不說,還冷落了我這麼久。如今,我又怎麼好意思再和皇帝扯破臉呢?而且為的還是同一件事情,讓皇上再訓我次善妒不容人,我是真真要哭死了……”

  “武嬪這麼說是有道理,但是我們也不能放任她……”

  薑嵐還想試圖說服我,在一旁安靜了許久的雲臻插了話進來:“姜姐姐,不要勉強武姐姐了,與皇上哥哥鬧,武姐姐會為難的。”

  雲臻這麼說了,薑嵐也就沒再往下說。

  既然她得不到想要的,繼續聊下去也是徒勞。隨便扯了幾樣事情後,薑嵐就說要回宮了,雲臻留了下來陪我吃了點心,我倆又聊了一會兒她才回去。

  晚上用過晚膳後不久,小沈子突然樂滋滋地跑了進來說皇上來了。

  我微微一愣,正準備起身迎駕,皇上已經走進來了,示意我坐著。小沈子和素娥姑姑識相地全部退了出去。

  “這幾天過得怎麼樣?”皇上坐到了我的身旁,一手環過我的肩膀,一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肚子,問道。

  “這日子也就這樣了。”我笑著反問皇上,“皇上想聽到什麼答案?”

  “你啊。”皇上刮了刮我的鼻子,“這宮裡也就屬你最會過日子。”我知道皇上說的什麼意思,總之是我該爭的我都會去爭,不該爭的推到我面前來我也不會去要。這樣子我才不會破壞了整副棋局,還能平安活下來。

  “皇上今晚不去蕭貴人那裡?”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這話實在是像吃醋的小女人說的話。所幸皇上並沒有在意,輕輕擺了手,說道:“不去了,今晚在瓊薈樓陪陪你,不讓還真讓人以為蕭貴人可以爬到你頭上去了。”

  我笑了笑,心裡卻冷了一下。我的身邊,到底有多少眼線?哪個是太后的,哪個是皇上的?又有哪個是別的嬪妃的呢?

  在這宮裡,每走一步,每做一件事,看起來都是我自己做的決定,卻是從頭到腳都在被算計。裝了線的木偶,能做的不過是和操線之人一起動,才好免過被拉扯的疼痛。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9

第五十二章 多余的事
  時間到了四月底,越加溫暖,宮里的春花都開了,看著也就有了好心情。

  而前段時間安靜的后宮,也跟著春意一塊蠢蠢欲動,瓊薈樓幾乎被踏破了門檻。從前從不到我這里來的嬪妃也來了,理由基本都是來看月暢園的花順便來坐坐。等延翎宮的改建工程一動工,姜嵐幾乎是日日往我這里來尋“清凈”了。

  云臻似乎對工程很感興趣,偶爾過來也都是說改建的事情。姜嵐極其不滿,有時候遇到曹寶珍在,兩個人一人一句地說蕭吟的不是。一個是心直口快,一個則是算計挑撥,我坐在中間,偶爾應上幾句,說急了就握著帕子當作抹淚,擺出一副委屈相。

  “我與蕭吟是一起進宮的,還不到一年,當初的四個人就已經少了一個。”我幽幽嘆了口氣,“想起這個,我心里就真的不好受。”

  “你顧念姐妹感情,她可從來沒顧及過。”姜嵐又道,“你這般樣子,還不被她欺負?”

  “能一塊服侍皇上是福氣,我也不想與她為難。她若真要欺我,皇上還會放縱著她嗎?”

  曹寶珍聽了這話點點頭道:“你心里有底就行了。只要皇上偏袒著你,她也不能把你怎么樣。修個宮了不起啊,改天你也叫皇上給修修這延清宮!”

  我聞言笑了:“修宮不是小事,自己煩不說,也吵到了宮里的其他人,你看這回把姜才人給委屈的。柳貴人還病著了,總不好吵著她養病。”

  等勸走了兩人,我尋思著是不是應該去看看陳霖韻,冷宮里的生活不曉得她過得怎樣。問了素娥姑姑的意見后,我帶著碧兒往閑泠宮去了。

  我們平時的生活基本都在后宮中軸線的西邊,而閑泠宮在東邊。東邊的宮室是給皇子帝姬們住的,皇子長大封了王位搬到宮外的王府居住,帝姬在七八歲的時候搬來這里一直住到出嫁。嘉晟帝之后,皇室子嗣一直都稀薄,這里也空閑了很久了。如今皇上并沒有皇子,溫玉帝姬也還小。除了先皇還未出嫁的兩位帝姬外,并沒有住什么人。這兩位帝姬我倒是一次都沒有見過,她們不喜歡露面,連宮里的大宴都不來,平添了不少神秘感。

  閑泠宮在最東北邊,離東六宮還有不少路,非常偏僻,就和它的宮名一般,空曠清冷。偌大的一個宮里安安靜靜,隔斷了所有的喧鬧,只剩下讓人心如死灰一樣的寂靜。閑泠宮與尚曦園不同,沒有一個守衛,沒有重重鎖鏈,推開宮門,只見到一個素衣宮女在打掃院落。

  那個宮女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和碧兒,半天才回過了神,跪拜道:“武嬪吉祥。”從她的聲音里,我才認出,這人就是芳兒。

  “芳兒,陳美人呢?”

  芳兒指了指一個房間,道:“我帶武嬪過去。”

  陳霖韻正在屋里寫字,房間很大,家具卻只有一個架子和一套桌椅。芳兒說,因為這里只有陳霖韻和她兩個人住,所以房間足夠多,這間就是書房,臥室在另一邊。

  陳霖韻聽見響動抬起頭,見到我愣了一下,放下筆欠身要拜。她的衣裝同樣很素氣,也沒有化妝,更沒有帶首飾,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更加冰冷了。

  “武嬪怎么來了?”

  “來看看你。”

  陳霖韻笑了笑:“其實挺好的。生活是清苦了些,吃穿用度更是比不上從前,不過很安靜,只要不出這個宮,每天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也不用挖空心思防著別人對付。”

  我低下頭嘆了口氣:“溫貴嬪那件事……”

  “過去的就不用管她了。”陳霖韻打斷了我的話,“她要對付我,一次不成肯定還會有下一次,防也防不完的。還不如早些讓她如了愿,我也能來這里過得舒坦。”

  聽到這里我頓時明白了,溫玉落水并不是奶娘失職嫁禍,而是溫依雪一開始就計劃好的。陳霖韻知道這些還是落了圈套,不過是為了早些了事早些離開溫依雪的邊上。

  “能告訴我,那時候為什么不在房間里嗎?”

  “哎,你這人……”溫依雪搖了搖頭,“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別蹚這趟子渾水,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我不曉得怎么告訴陳霖韻,溫依雪是因為上次徐秀兒的事情才整她,只是繼續追問。陳霖韻被我問急了,才說,是有人給她留了字條,說曉得之前是誰翻了她的畫軸,約她到小花園那里,陳霖韻一時心急就去了,到了那里卻沒有見到人。

  “后來我曉得這也是一個騙局,就算我告訴皇后我為什么離開了也是沒有用的。與其跟溫貴嬪爭辯,還不如就這樣了。”

  陳霖韻看得開,我也能舒一口氣了。芳兒送我們出來,偷偷說,其實陳霖韻還收著那張紙條。我苦笑著搖頭,就算這樣,如今我也幫不上她什么,一個弄不好,反而是害了她也害了自己。

  剛進宮的時候,素芳姑姑就說過,陳霖韻在宮里待不久。不曉得在這閑泠宮,她能不能住得久一些。

  晚上皇上陪我一塊吃了晚飯,他今日話不多,倒讓我別扭起來,只要隨意找了個話題

  “姜才人最近對我倒是熱情。”

  “我看她是有些熱情過度了。”皇上冷冷道,“她說來說去也就那么幾句,該怎么應付她,槿兒明白的吧?”

  “明白。”

  “別做多余的事,別理多余的人,槿兒向來聰明。”

  我聞言抬起頭看著皇上,心里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只見皇上放下筷子,低聲道:“你可知為什么蕭吟至今都沒有懷孕?”

  我搖了搖頭,等著皇上說下去。

  “太后那里是把寶壓在了你身上,所以她和皇后處處護著你。若是蕭吟現在懷了孕,你覺得會怎么樣?”

  我咬著唇不說話了。蕭吟有孕的話一切就微妙了,我若生下皇子,蕭吟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保不住,單家不會想看到第二個皇子的出生。我生下的若是帝姬,只要蕭吟生下皇子,單家一樣會要了我們兩個的命,如果還是一個帝姬,不過是下一輪的懷孕競爭,只可惜,皇上不想等到那個時候,即便是帝姬,也一樣會變成皇子——徹底變成犧牲品。

  而我,無論對皇上還是對單家,都是一枚棄子,只能自生自滅自求多福。

  好像是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桶冷水,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皇上想說的我都明白,如果我再像今天一樣做出探望陳霖韻之類多余的事情,他隨時都可以用蕭吟頂替我。

  我原先以為皇上“警告”完之后就會離開,不想他并沒有走的意思,反倒是拉著我躺下休息。

  沉默了很久之后皇上突然開了口:“槿兒,我舍不得,你也別讓我走到絕路上不得不舍。”

  我身子震了一下,看著皇上的眼睛,深邃里透著柔情,可我渾身發冷,感受到一股寒意。想起之前我對他說的“喜歡”,表面上溫柔無比,心底卻明白,不過是說說而已。

  一句最簡單最唬人的話,相信它,也許會幸福,也許會粉身碎骨。

  半夜三更,我靠著皇上睡得迷迷糊糊。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我們都吵醒了。

  皇上起身去開門,門外素娥姑姑提著燈籠對皇上說了些什么,皇上應了幾句,披上外衣就走了。

  我疑惑萬分,素娥姑姑進來對我道:“是柳貴人病過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9

第五十三章 柳碩彥病故
  從去年的冬天拖遝到這一季的春天,柳碩彥的生命終究還是熬到了頭。我坐在床上似醒非醒,從薛曉筱到陳霖韻,再到如今的柳碩彥,到底什麽樣的結局才是適合她們的,將來我又會是一個怎麽樣的結局?
  我感覺自己有點像只小蟲子,我若是不努力破繭長成一隻蝴蝶振翅飛舞,就只能被別人踩在腳底下捏在手心裏。

  如是想了一番,我心中下定的決心就更大了。在這後宮之中,我一定要佔據一席之位。

  “皇上剛才走的時候,囑咐了要小主自己好好歇息。”素娥姑姑見我愣愣地不說話很久,倒了杯茶上來說道。

  我本想說我也起來去瓊萃樓看看情況的,但轉念想起了皇上今日來時才說過的要我不要做多餘之事的話。我猜想他是不願意我去瓊萃樓的,不然剛才就不會披上衣服自己一個人走了。既然如此,我還是不要多生事節的好。

  “好。”我點頭應了應,又想了想,說道,“瓊萃樓的情況,明早素娥姑姑再同我說說可否?”

  “好。”素娥姑姑答應後,扶我睡下,離開了房間。

  隨著“咿呀”的關門聲,我聽到心裏有些什麽東西也跟著關了起來。

  第二天早上我醒得不算太早,穿衣梳洗之後,素娥姑姑出去忙事情了,碧兒在一旁服侍我用早膳。

  我喝了點粥,問她瓊萃樓的情況。

  碧兒搖了搖頭,有點同情地說道:“小姐,不是我說,這柳貴人還真的是怪可憐的哩。雖然剛開始她也沒給小姐你好臉色,但也不是什麽壞人。不像那個蕭貴人,以前總是姐姐長妹妹短的,現在看你的眼神總讓人感覺好像要把你生吞活剝了一樣;還有那個溫貴嬪,凶得緊。這宮裏怎麽什麽樣的人都有啊。”

  我笑了笑,突然想起了有那麽一句話:林子大了,什麽樣的鳥都有。還真的是句相當生動形象的話。

  “碧兒說的話很好笑?”碧兒似乎不太理解我突然笑了。

  “不,沒有。”我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淺淺笑道,“我覺得我們家碧兒在這宮裏待了這麽久,是越來越聰明了。”

  “嘿嘿,那還用說,小姐聰明碧兒自然跟著就學聰明了。”

  “嘴巴也是越來越甜了。”我看著碧兒,道,“柳貴人怎麽就病過了?”

  “這個啊,我聽小沈子說,照著柳貴人的身子本來還可以撐個一個月的,但昨天她非要一個人去瓊萃樓的園子葬什麽花。本來就是那樣身子的人了,還怎麽吃得消哦,後來到了晚上就不行了。不過,”碧兒突然貼近我的耳朵,“聽瓊萃樓的宮女說,柳貴人去得十分安詳,還呢喃了心願已了的話。”

  “葬花?”

  “是啊。”碧兒想了想,突然笑道,“莫不是在學小姐與她說的故事裏的那個林妹妹?”

  “你也記得?”我心裏暗暗想到,那柳碩彥肯定是在學林黛玉葬花了。只可惜,她沒遇上她的賈寶玉,即便是遇上了,結局也不過落寞。我們的皇上,他不會是賈寶玉,他有自己的野心和抱負。

  “是啊,那故事精彩,碧兒也聽上癮了。”

  因爲柳碩彥病過了,延翎宮的改建工程也就暫時停了下來。薑嵐又來過一次,說起了現在的延翎宮髒亂得要死,表面是抱怨著,但她的語氣裏卻開心得很。我想,一定是蕭吟在宮裏故意擺出了壞臉色,才讓姜嵐這麽開心。

  延清宮在一夜之間挂滿了白布,顯得蒼涼起來。我撫著自己已經隆起來的肚子,乖乖地待在自己的寢宮裏,哪里都沒有去。

  瓊萃樓裏來了一班和尚,念經超度著柳碩彥。

  隔了這麽一段距離,我在房間裏還是聽得到。有時候聽著聽著,就覺得自己好像跟著要變得清心寡欲了。

  大約過了三日,柳碩彥下了葬。那班和尚還沒有走,瓊萃樓裏設了靈堂,他們依舊在那裏沒日沒夜地誦經。

  聽素娥姑姑說,嬪妃喪事也算隆重,至少要念上七天,然後逢七天要做一場大法事,做滿七七四十九天,再等到一百天做一場才算結束。這一折騰,估計要到七月了。

  第四天晚上皇上來了,臉色並不好,害得小沈子他們跟在他後面大氣都不敢出。

  進了房間,只剩下我與他兩人,皇上的臉色就緩和了下來。

  “怎麽了?”我問道。

  “沒什麽,不過是剛才蕭貴人在延翎宮爲了修宮的事情與我鬧了一回。”皇上說著嘴角微微笑了,“她也算是個聰明的女子。”

  “是啊。”我點點頭,皇上攬過我坐了下來。

  “怎麽那麽吵?”皇上忽然皺了一下眉,“這念經聲這麽清楚,晚上還怎麽睡得安穩?槿兒你是有了身子的人,可一點都馬虎不得。”

  “皇上煩的事情已經很多了,我在這裏聽聽誦經聲,就當修身養性了。”我笑了笑,把話說得溫柔。只有我心裏明白,這是一種戰術,一種輕輕觸動皇上內心、感動他的手段。

  “哎,你啊……”皇上把我擁在了懷裏,半晌後道,“搬宮吧。”

  “這樣不好吧?”我擡眼看著皇上,“搬宮不是小事,要做的事情挺多的,等真的都打理好了,這些和尚也念得差不多了。”

  “你懷了孕,同宮的柳貴人又過世了。即使我不說,太后那裏也不會不管的,她那麽信那些亂力鬼神的,肯定覺得不吉利。與其等她提出來,那還不如我來主動,至少我可以定下你的去向。”皇上笑了笑,這笑容讓我覺得一陣窩心。

  “還有蕭吟的關係對麽?”

  蕭吟今日假裝與皇上吵架,而後傳出我搬宮的消息,這樣後宮我與蕭吟爭寵的局面又激化了。

  “是啊。”皇上竟然點頭承認了,“槿兒一直以來也都是個聰明的女子。”

  皇上決定要我搬宮的第二天早上詔書就下來了。

  詔書上說了什麽懷孕什麽喪事云云的廢話,讓我吃驚的是要我搬去的地方:賞心閣。

  皇上竟然要我搬去賞心閣?

  那裏等於是他的個人寢宮,如今卻要我搬進去。看來這後宮,又可以熱鬧上一陣子了,大有要看蕭吟笑話的人在,如今是可以好好笑上一回了。

  按著皇上的意思是我人先過去,瓊薈樓的東西讓幾個宮女收拾好了再帶過去。

  我與素娥姑姑、碧兒搬去賞心閣之前,曹寶珍來找我了。

  “哈哈,恭喜武嬪了。”曹寶珍樂呵呵的,完全沒有受延清宮的佈置影響,“我就說嘛,這蕭吟怎麽與你爭啊。這回跟著皇上去了賞心閣,那可是日夜相對,大好事一件啊。”

  我看著曹寶珍,也笑了:“我簡直是受寵若驚。”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39

我與曹寶珍閑扯了一陣,姜嵐也過來了,看上去喜氣洋洋的。她來的目的也無非是來說說蕭吟听到我要搬宮的消息氣得怎麼怎麼樣。

    皇後也派了素琴姑姑過來看了一下,從素琴姑姑傳話的神情來看皇後對這樣的一個狀態是比較滿意的,至少表面看來,目前是我佔了上風。

    素琴姑姑轉述了皇後的意思,說是她要忙柳貴人的後事我搬宮她就不親自過來了,如果我有什麼需要的只要開口就可以了。

    收拾了幾套衣服和一些常用的東西,領旨的當天下午我就帶著碧兒和素娥姑姑去了賞心閣。

    賞心閣我來過許多次,但這一次走進去的感覺卻完全不一樣。

    皇上已經站在園子里朝我招招手,素娥姑姑扶著我走了過去。皇上伸手攬過我,就叫他們幾個退下了。

    “來,我帶你上二樓。”

    “嗯。”我點點頭,跟著皇上上了二樓。

    二樓有三間房間,最靠里的那間是臥室,也兼做了皇上的書房。另兩間似乎是德順和德和兩位公公的房間。

    “德順還住著,德和這間騰出來了,給素娥和碧兒住。”皇上指了指上樓梯的第一間屋子,說道,“等我的寢宮收拾干淨,這里也會空出來。”

    我輕輕“哦”了一聲,皇上一般都是住在這里的,前頭的寢宮空了許久,收拾也要花上些時間的吧。

    “那這一間就留給芷杏和懷夢了……”

    皇上笑了笑,道︰“芷杏和懷夢怕是要住樓下了。可別忘了,再過段時間,你娘和你嫂嫂是要住進宮來照顧你的。”

    我突然反應過來,照著這里的規矩嬪妃懷孕八個月的時候,娘家有兩位女眷可以進宮來陪產。

    “賞心閣雖然不大,但房間還是有的,”皇上附在我耳邊輕聲道,“槿兒的品級已經晉過三次了,既然搬了宮,就順便再添幾個奴才吧。免得過些時候事情多,幾個人照顧不過來,我也不放心。”

    進了主臥,突然感覺到和從前的布置有那麼點不一樣,細細回憶了一會,才想起是原先放在書桌和書架上的東西少了很多。

    皇上也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釋道︰“我不喜歡在前殿處理事物,這段時間還會在這里批閱奏折和召見官員。不想吵著你,就把東西都移到樓下去了。”

    住在賞心閣,和皇上處的時間多了,與素娥姑姑私話的時間就少了。下午皇上若是在樓下批閱奏折或與幾個官員討論事情,我在樓上也不好發出什麼響動,與素娥姑姑說話都要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晚上我若是與皇上同睡,則是更不可能與素娥姑姑說上什麼私話了。

    這樣,我得閑的時間也就所剩無幾了。

    要麼是早上趁皇上去早朝的時候,要麼就是他去蕭吟那里的時候,我才能與素娥姑姑說上幾句悄悄話。

    這天用過晚膳,皇上說是去延翎宮坐一會兒,隔了一會兒便叫德和公公回來傳話,說今晚不回來了,就在那里住下了。我表面裝著有些哀怨,回了房就叫來了素娥姑姑,打算趁這晚好好說說找新人的事情。

    “如今走到了這一步,看樣子是要網羅好的人了。”素娥姑姑說道。

    “姑姑這麼說,是不是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我看著素娥姑姑閃爍不定的神色,心里估計她是有了什麼人選,但要找這個人投靠我成為我的心腹,肯定不太容易。

    “只怕不易。”素娥姑姑皺了下眉頭,如我心中所想地說道。

    “說來听听。我們也許能想想什麼辦法。”

    “這個人叫羅暖衾,小主也見過的。”素娥姑娥慢慢道來,“若是能得到她的幫助,小主必定是如虎添翼。”


   “羅暖衾?”我不解地抬起眉來,“我哪里見過?”

    “那回溫玉帝姬落水,在曹寶珍的毓衾宮里。”素娥姑姑試圖喚醒我對這個人的印象。

    素娥姑姑一說,我腦子里第一個閃過的就是曾經讓我好奇地目光。那道如死水般毫無生氣的目光。

    “是她?”我忍不住低呼出來,“那個站在屋檐下的宮女?”

    “正是。”素娥姑姑淺笑道,“小主是否好奇怎麼會是這樣一個人?”

    “是。”我點頭。

    “小主不知,這羅暖衾當年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後來門庭遭了變故才成了葉小儀的丫鬟一起進了宮。羅暖衾性子也是冷冷清清的,但在處事上卻比葉小儀圓滑得多。皇後以前三番五次的找過葉小儀麻煩,都是羅暖衾擋了下來。”素娥姑姑說到這里頓了頓,有些惋惜地說,“只可惜,後來葉小儀被迫進了尚曦園,羅暖衾被分到了毓衾宮去,她便好像活死人一樣生活著了。”

    “那又是為了什麼?”我忍不住追問道。

    “這就不得而知了。”素娥姑姑說,“以前宮里也傳過一段時間的小道消息,說是方太醫利用了羅暖衾來幫葉小儀;也有說是羅暖衾被皇後要挾了,才裝出了現在這副樣子。宮里向來人多嘴雜,到最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就分不清楚了。”

    “哦?”听素娥姑姑這麼一說,我倒是對羅暖衾這個人來了興致,“如果想要把她帶來我身邊,怕是馬上會被皇後她們知道的吧?”

    “這正是我擔心的。”素娥姑姑點頭,“而且,羅暖衾本身就是個謎。”

    是啊,這羅暖衾是真的活死人還是假的活死人,我都不知道;如果她不過是裝出來的樣子,她是否願意來幫助我,這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了她的情況,知道了她與葉清、她與方和珞、她與皇後之間的事情,說不定就能找到突破口。

    只可惜,現在的我一無所知。

    “羅暖衾就先擱著,找個時間我們去曹芳儀那里坐坐,再探听探听情況。”我想了想說道,“人在那里,終歸是跑不掉的。”

    皇上第二日會直接從延翎宮去上早朝,回到賞心閣也要等用午膳的時候。我用這段時間回了趟延清宮,想去看看他們收拾得如何了。

    延清宮里眼下是越加冷清了,白色幔帳沒有撤,空氣里有一股燒過紙元寶的味道。我走到瓊薈樓門口,小沈子眼尖,立刻就過來請了安。

    “小主,奴才有件事要說。”小沈子看了看四周,小聲道,“小主不在的這幾日,瓊萃樓里一個叫白鳳的宮女來找了小主幾次,說是柳貴人走之前有留下什麼話。”

    “你去把她叫來吧。”

    小沈子得了令,穿過小花園往瓊萃樓去了。我看著他的樣子,決定找小福子來談一談。

    搬宮時除了要選一些新的宮女太監之外,原先不得力的會被留在原來的宮里而不帶走。我和素娥姑姑商量過,芷杏和懷夢雖然不是多機靈的人,但是干活踏實,為人老實忠心。小福子是聰明人,話不多,待我卻是很好的。就只有小沈子讓人摸不到頭腦,我們都曉得他背後還有一人,只是不清楚是誰,這麼一顆不定時炸彈,到底能不能把它內部的電線給剪了呢。

    “小主。”

    我聞聲抬起頭,小福子已經進來了。我笑了笑,道︰“也沒有別的什麼,就是問問,你覺得小沈子這人怎樣?”

    小福子听了我的問題震了一下,抿了抿唇,道︰“人都是有良心的,小沈子是有分寸的人。”

    小福子的意思很清楚,他曉得小沈子背後有人,但他也知道小沈子是有良心的,我對他好他就不會對我不利,回報上去的話,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也會有分寸。

    我沒想到小福子會這麼說,驚訝著看了他一會,才道︰“是我多心了。”

    剛說完,小沈子就帶著那個叫做白鳳的宮女來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0

第五十五章 哀怨
  白鳳是個很不起眼的宮女,我去過幾次瓊萃樓,對她卻是沒有什么印象。

  “武嬪吉祥。”

  她朝我拜下后,我又仔細打量了她一番。穿著簡單的素裝,耳邊別上了一朵小白菊花,懷里小心翼翼地抱著一小盆花,看上去顯得十分珍貴。

  “起來說話吧。”我點了點頭,白鳳站了起來,低頭站著。我見她那么一副拘禁的樣子也故意不說話,只是自顧喝著茶。

  我心里曉得,這個叫白鳳的女子要么是單純地有事情來找我,要么就是后面又有什么人在策劃什么了。

  過了一小會,白鳳見我不說話,忍不住偷偷抬頭瞄了幾眼。小沈子看看我又看看她也不知道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最后忍不住問道:“主子你這是……”

  “啊?”我笑笑,道,“看著瓊萃樓的人,想起柳貴人了……”

  “小主心地好,總是念舊情的。”小沈子立即接過了話,順便奉承了我一把。

  “人處在一起總是有感情的。”我這才看著白鳳說道,“你來找我有什么事情?”

  “柳貴人去世前擺弄了好一陣子的花花草草。”白鳳說話也是小心翼翼地,“柳貴人以前有交待過,一定要將這盆花帶來給武嬪,不過身子不好,所以沒有機會拿來。主子說武嬪曾給她說過一個故事,這就是那個故事的謝禮。”

  我讓小沈子從白鳳手里接過了花,白鳳顫巍巍地說,“別的也沒有事情。”

  “知道了。”我也沒有再留白鳳的意思,就讓她走了。看著這盆花想了想,把它帶到賞心閣,皇上勢必會問起來,于是我小沈子說道,“這陣子這花就由你來照顧著,過些日子和瓊薈樓的東西一起搬去賞心閣。可要小心照顧著了,明白嗎?”

  “是。”小沈子應下了。

  我以為皇上會回賞心閣用午膳,便急急趕了回去。卻沒想在門口遇見德和公公,見了我只笑瞇瞇地說皇上去了延翎宮用膳,要我一個人好好吃飯。

  我微微愣了一下,心想這樣的話下午大約也不會回來了。

  吃了午膳,我與素娥姑姑商量了一下,決定去趟毓衾宮。不為其他,只為再去見見羅暖衾這個人。

  曹寶珍看我突然來了毓衾宮,又是驚又是喜。先前我們每次都是約了時間地點才碰頭,又或是她來找的我。我主動找上她,算是極為難得的了。

  “怎么來了?”曹寶珍熱情地攬過我,見我悶悶不樂的樣子,問道,“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皺著眉頭,都可以夾死蒼蠅了!”

  “哎。”我搖了搖頭,扯出一個苦笑,“不提那些了,我們聊點開心的。”

  曹寶珍狐疑地看著我,半響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你怎么會有空來我這里?現在住在賞心閣,比原先的路還遠了,皇上肯放你走過來?”

  我垂著眼睛,道:“就是住在賞心閣,我才想出來。”

  我拉了曹寶珍坐下,輕聲說:“住在延清宮的時候,天天盼著皇上能來,他要是不來,我就跟自己說是他太忙了顧不上我,心里也就踏實些。現在不一樣了,下午啊晚上啊若是看不到他,別人不跟我說我都曉得他在蕭貴人那里,一個人傻乎乎地坐在他的房間里發呆,想著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你說,那屋子,我怎么還待得下去?還不如以前呢,起碼還可以自欺欺人……”

  這段話說到后來,也許是入戲太深,心也跟著痛起來了,這一痛,眼淚收不住,不停往下掉。

  曹寶珍見我哭了嚇了一跳,趕忙安慰道:“原先以為搬去賞心閣是件好事,現在居然委屈成了這樣。”

  “其實搬宮這事,我自己也糊涂了。蕭貴人那天惹了皇上不高興,皇上才說要我住過去的,現在他氣消了,不曉得是不是后悔了,覺得我在賞心閣反而礙事呢。”我又長長嘆了口氣,澀澀笑道,“現在不曉得被多少人看了笑話,我這個住在賞心閣的人反倒是留不住皇上的人,他昨夜留宿延翎宮不說,今天午膳也是在那里用的,晚上回不回來還不知道呢……你看皇上上次與我吵了一回,冷落了我大半個月,可蕭貴人那里,兩三天就和好了。我就算住在賞心閣,也沒有意思呀。”

  “你先別難過。”曹寶珍繞在我身邊,急得不知道該怎么辦,又是扇手帕又是拿水杯的,“這也不知道蕭吟使了什么手段,能這么快哄住皇上。武嬪大著個肚子,可別被氣到了,那不值啊……”

  “我也知道,”我故意哀怨地看著曹寶珍,扶著她的雙臂,“可也就是因為大了肚子,皇上卻不能多陪陪我。一想起來,說不傷心也是騙人的。太后開解過我幾次,讓我自己放寬心,看開點,可我的心都在皇上身上了,怎么看得開呀……”

  “我理解我理解!”曹寶珍握著我的手,說道,“既然你來了我這里就暫時不要去想這么事情了,多煩啊。我陪你聊聊天,說點笑話怎樣?”

  我搖了搖頭,“坐著聊天怪悶的。”

  “哎呀,我笨死了。”曹寶珍突然拍了自己一下,道,“這屋里不坐,我們可以邊走邊聊啊,武嬪你還沒逛過我的毓衾宮吧。不見得多漂亮,但也還算有點逛頭,最主要的是新鮮。我們下午就去逛逛如何?”

  我應下了,與曹寶珍一塊用了些甜點,打算等日頭過一些就去逛逛。

  沒過多久,有太監通傳,說皇上來了。

  我與曹寶珍面面相窺,一時間傻了眼。

  曹寶珍先回過了神:“沖著你來的。我進宮這幾年,皇上來毓衾宮的次數一個手都能掰出來,更別說是特地跑我這屋里來的。你別難過了,這不是尋來了嘛。”

  皇上笑瞇瞇地走進來,也不等別人行禮,先開口道:“下午去見了太后,曉得你在這里,順便接你一塊回去。”

  我明白是我失算了,皇上下午并不在蕭吟那里。也許是和預想的不一樣的關系,我有些心虛,覺得皇上的笑容透著危險的味道。

  曹寶珍見我不動,趕忙輕輕拍了我兩下:“還杵著做什么,趕緊和皇上走吧。我這里隨時都能逛。”

  我沖她點點頭,跟著皇上出了毓衾宮,上了御輦。

  皇上的御輦我還是第一次坐。輦車并不寬敞,兩個人并坐顯得有些擁擠,皇上干脆拉我在他腿上坐下。

  我偎靠在皇上懷里,注意到他正閉目養神,唇角微微上揚,危險的氣息并沒有散去。我腦子不停地轉,可卻是一點頭緒都抓不到,越想越亂。到最后自暴自棄,干脆什么都不想,把臉埋在皇上脖頸上,聞著他身上獨特的木蘭香。

  等到了賞心閣,皇上扶我下了輦車回臥室,并吩咐誰都不許跟上二樓。聽到房門被關上的聲音,我心跳得飛快,回過身去才發現皇上已經站在我的身后,笑著看著我。

  危險的笑容,同樣危險的輕聲細語,他說:“我今天才明白,槿兒這么會扮怨婦。”

  我面色一僵,看著皇上的眼睛不說話。他剛才的那句話已經明確地告訴我,他的眼線已經把我今天在曹寶珍那里的表現全部告訴了他。那時我帶去的只有碧兒和素娥姑姑,她們兩個沒有離開一步,那么那個眼線一定是毓衾宮里的人。

  皇上在后宮里做的鋪墊,遠比我想象得要多得多,而我從前在毓衾宮里說的每一句話,他也都是知道的。

  腦海飛轉,想要回憶起我有沒有說過什么不適合的內容。

  還沒等我想清楚,皇上又問道:“只是我很想知道,槿兒那些打翻了醋缸子又酸又哀怨的話,有多少是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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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呀大家,今天的這章這么晚才發上來,都要到新的一天了,淚。

  真的真的非常抱歉~!!!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0

有多少是真心?

    我凝視著皇上的眼楮,想從里面探求出他問這個問題的用意,哪怕只是一絲一毫也好。

    皇上的目光深邃,如一泓夜泉,讓我有心試探卻看不到底,黑色眸子里隱約透著柔情,我無從辨別,是真的還是僅僅只是我的錯覺。

   我有些失神,那樣的目光使我無法逃離。看得久了,眼底一陣泛酸,濕氣上涌,模糊了視線,只好抬起手用手背捂住眼楮。

    皇上低聲嘆了口氣,撫著我的背︰“這問題就這麼難?”

    我穩住聲音,反問道︰“皇上對我,又有幾分真心?”

    我咬著嘴唇,這個問題不難,只是無從回答,對我,對皇上,都是一樣。

    不是無心,也不是無情。我只是一個尋常女子,對于枕邊人不可能沒有絲毫感情。

    幾個月的相處,雖是各有目的,但皇上對我總是不錯的。憶及月暢園里第一次相見,皇上的笑容讓我如沐春風,知道他的身份後原想逃離,最後不得不做了一枚棋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捫心自問,對于皇上,我到底是抱著一種怎樣的心情?

    我不想自欺欺人,只是這份微妙的心情,連自己也不能說清楚,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演戲。不能否認的是,確確實實有了真心。對我的君王,我肚中孩子的父親,我動了心。

    這份心,被利益關系緊緊包覆著,從來沒有想要掰開來瞧一瞧,也不敢瞧。現在被這個人親手劃了一刀,不得不正視那已經竄出的芽苗,同時也曉得,這芽苗枯萎也好,成長也罷,都是逃脫不出那層“外衣”的。有情,更有利益。

    心里有一根弦被觸動了,我仿佛是著了魔一般,伸出手去摸皇上的臉。皇上握住我的手,細細親吻我的掌心。

    “槿兒就是太聰明了……”皇上的聲音輕輕的,“所以才舍不得……”

    舍不得,一個太簡單的詞語,也不是第一次听皇上說,卻可以讓我心痛,仿佛是被人捏住了五髒六腑似的,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只化作一串串眼淚。

    不是我太聰明,是一開始就把話說得太清楚。你用我對付單家,我借你求得生機,所有的感情都是建立在這種關系之上的。若我不能盤活整個局面,到最後也不過是一枚不得不舍的棄子。

    悲哀嗎?傷心嗎?

    不過都是自己選的路,這世上本就沒有與利益全然無關的盲目愛情,更何況是在帝王家。我若動了心,就如素娥姑姑說的,多少的苦都要自己咽下去。

    只要利益關系不破裂,誰都離不了誰。

    先認真的先輸,無法雙贏的話,我也不會讓獨自一人滿盤皆輸。

    後幾日,皇上一直沒有去延翎宮,下了朝就回賞心閣。不召見近臣的時候,連折子都到樓上來批,時不時地跟我說些什麼。

    天氣也是反常,沒預兆的突然又熱了許多,我窩在屋里不願出去。方和珞來請脈時說長時間躺著整個人會更沒有力氣,不利于生產,必須多走走。這些話正巧被皇上听見,讓素娥姑姑押著我每天日落後到園子里走到一會,也就是這些時間,能讓我和素娥姑姑說些悄悄話。

    太陽雖然下了山,但氣溫絲毫不減,沒走上一會就熱出了一身汗。

    “按照慣例,這個月下旬就該啟程去行宮避暑,今年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素娥姑姑拿著扇子替我扇風,也熱得滿頭大汗。

    “避暑?”我疑惑道。

    “是呀。皇上、太後、皇後以及幾位嬪妃一塊,一直要住到九月才回來。”

    越說避暑越覺得熱,我也不願再多走,準備回賞心閣。

    一進賞心閣,偏巧遇見兩個人從皇上樓下的書房里出來。他們見我具是一愣,而後反應過來,行禮道“臣成柏舟、臣王君實見過武嬪。”

    王君實我听素娥姑姑提過,是當朝太師,也是皇上登基之時的輔政大臣,與單家關系一般,自成一黨,在朝中勢力遠遠不如單家。

    成柏舟這個名字我沒有听過,看外貌,他和王君實一樣,都是六十左右的模樣。王君實生得老實相,成柏舟給人的感覺卻是仙風道骨,脫俗得很。

    我點點頭上了樓,在廊上听見樓下的對話聲。

    “恕臣直言,臣听聞尚清宮已經收拾妥當,皇上應當盡早移駕尚清宮才是。”是王君實的聲音。

    “臣贊同太師的意思。皇上繼續在賞心閣議事也是多有不便。”成柏舟附和道。

    我立在走廊上沒有動,半響才听皇上回了句“自有分寸”。

    等關上房門,素娥姑姑才小聲告訴我,在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成柏舟就是太子太傅,現在則是太傅。作為皇上的老師他盡心盡責,很是為皇上著想。

    晚膳時我問起皇上關于避暑的事。

    皇上笑了笑,道︰“今年不去了。”

    “為什麼?”

    “你大著肚子,不方便坐這麼久的馬車。”皇上解釋道,“我之前也詢問了太後的意思,原本是打算讓她們都去避暑,我和你留在宮里。太後說干脆大家都不去了,否則等她從行宮回來,你孩子都生下來了。”

    從行宮回來要九月,算算時間,確實是那段時候。太後又怎麼會不讓我在她眼皮底下生產呢。避暑,終究比不上親眼看著我生下皇子。

    也許是因為成柏舟和王君實的話,皇上在三天後搬去了尚清宮。賞心閣成了我一個人的地方,留在延清宮的東西也被陸陸續續搬了過來,包括柳碩彥留給我的那盆花。

    皇上讓一個叫景明的太監留下來做了這兒的總管太監。景明今年三十出頭,看起來卻像是二十左右的,听說從小就跟著德順公公學做事,很能干可靠。

    新的宮女和小太監需上報內務府,再等他們帶人過來給我挑選過目才行。在這幾天里,我需要再去一趟曹寶珍那里,把羅暖衾找過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0

隨著皇上搬去了尚清宮,賞心閣又熱鬧了一陣子。

    皇上下了詔書,改賞心閣為影灼閣,字還是他親自提的。我站在門匾下,對著“影灼閣”三字看了許久,都不曉得究竟是什麼意思。

    為了慶我的搬宮之喜,雲臻來過,姜嵐來過,曹寶珍來過,連前段時間事故頻頻後又突然安分下去的溫依雪也陪著皇後來“安慰”了我一次。

    皇後送來了一塊玉枕頭,說是孕婦本就不容易入睡,天氣又熱,玉質枕頭涼些,躺著舒服點。

    皇後拉著我的手,笑著道︰“看著武嬪,本宮就想起了一首詩。李太白的《詠槿》,武嬪可曉得?”

    我先是一呆,隨後醒悟過來,點頭應道︰“曉得。”

    園花笑芳年,池草艷春色。猶不如槿花,嬋娟玉階側。

    芬榮何夭促,零落在瞬息。豈若瓊樹枝,終歲長翕。

    滿園艷麗鮮花都在爭春,槿花卻只是嬋娟玉階側。皇後是想借此告訴我,我最應該做的就是乖乖站在單家一旁,否則,如今爭來的寵愛也不過是一場雲煙,春雨一陣零落一地。

    皇後拍拍我的手背︰“武嬪責任重大啊,別說後宮之中太後和本宮日日祈福,滿朝的文武百官也是眼巴巴的,就等著皇上能有一位皇子。武嬪可要爭氣些,別讓我們白等了。”

    我淺淺笑了︰“槿媛遵皇後娘娘教誨。”

    到了今時今刻,我也明白了演戲是件多麼痛苦的事情。對著不同的人,我要有不同的表情,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絕對不能出錯。

    只一個字,累。

    素娥姑姑曾經對我說過,走上這條路,我是再也不能回頭了。

    我面前的是通天峭壁,背後是萬丈懸崖。我若不能勇敢抓緊手中唯一的繩子爬上峰頂,就只能是死路一條,甚至還要賠上很多人的性命。所有服侍我的人,還有武家上上下下二十余口,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蚱蜢。

    這幾日皇上一直歇在尚清宮,德和公公來過一次,說是南方犯了水患,皇上最近很忙。

    我的心思全在收攏羅暖衾上,皇上沒有空過來,對我而言有利無害。

    那日下午,素娥姑姑跟我說,剛才在月暢園遇見素芳姑姑,有提到太後叫了曹寶珍明天一早就去詠鳳宮陪他念經。

    我應了一聲,曉得機會來了。

    第二天我起了個早,簡單梳妝後與素娥姑姑說了幾句,帶著碧兒去了延翎宮。

    “武姐姐你來了。”雲臻看上去還沒有睡醒,揉著眼楮看我,雖然是倦意十足仍是笑得開心。

    姜嵐只微笑著看我,看得出這笑純粹是對著站在她旁邊黑著臉的蕭吟的。

    我是故意來早了的,延翎宮的這三位,除了姜嵐,其他兩位都是晚起之人。我剛才進延翎宮的時候故意不說我是找誰,只往大廳里一坐,那幾個小太監也只能挨個兒去通知每一個人了。

    “今天刮得好大一陣風,武嬪竟然會來延翎宮。”蕭吟面帶輕笑,道。

    我動了動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坐姿,道︰“天氣熱了,大著肚子更是睡不久,閑著也是閑著,便過來看看你們。”

    “難為武嬪了。”蕭吟並不買我的面子,這一點倒是順了我的意,“這麼熱的天還大老遠的走過來,過去住在延清宮的時候也不見武嬪這麼好精神,如今搬去了影灼閣倒是更樂意來走動走動了?”

    “蕭貴人似乎並不願意看見我。”我故意冷笑道。

    雲臻還一副茫然樣子,並不清楚我和蕭吟怎麼忽然就針鋒相對起來了;姜嵐是最樂得看我們倆斗起來的人,所以現在她很開心地看著我們波濤來洶涌去。

    “我只是不明白武嬪大清早來延翎宮能干什麼。”蕭吟不冷不熱地回應道,“皇上昨晚沒在我這里過夜,武嬪怕是找錯地方了。”

    我笑了笑,對蕭吟道︰“我當然知道皇上不在你那里,皇上每晚去哪里,我可是清清楚楚的,還用你說?好像皇上已經連著幾天沒來這里了吧。”

    一句話就讓蕭吟的面色一變。片刻後,她又笑了︰“敢情武嬪一早就是沖著我來的?”

    蕭吟真是不得不令人刮目,她雖然不曉得我想做什麼,但大抵也明白我就是想沒事找事故意攢點火氣回去,所以句句都帶刺。連吵架都能這麼順我的拍子。

    我從延翎宮出來時裝著非常火大的樣子,一路走到了毓衾宮。宮門口的小太監見了我就低著頭不敢吭氣,我也知道曹寶珍去了太後那里陪伴沒在宮里,沈若婉過來的時候看上去很緊張。

    “武嬪,曹芳儀早上就被叫去詠鳳宮了。”沈若婉一看就柔柔若若,說話也輕得像蚊子叫,“估計要到傍晚才會回來。”

    我點了點頭,故意繃緊了一張臉,這讓沈若婉更加緊張了。

    “算了算了,本想讓曹芳儀陪我逛逛毓衾宮解解悶的。”我對沈若婉說,“你走吧,對著你這張臉我也悶的,咱們也就不要互相折磨對方了。”

    “這……”沈若婉似乎覺得這有些于理不合。

    “我都叫你走了你還不走?”我故意又瞪了她一眼,“我一個人要逛逛毓衾宮,順道等曹芳儀回來,”我又扭頭對毓衾宮的一個小太監說道,“你去門口看著,曹芳儀一回來就來告訴我,我就在毓衾宮的花園里轉轉。”

    “是。”那小太監應了就去了毓衾宮門口。

    沈若婉見我一副火氣沖沖的樣子,也沒膽子再說什麼,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我領著碧兒開始在毓衾宮里轉悠。

    約摸走了一刻鐘,我們在毓衾宮的角落處發現了羅暖衾。

    她蹲在幾盆花前正在修剪枝丫。我示意碧兒不要發出聲音,我們就不遠不近地觀察著她。

    羅暖衾動作很輕巧很溫柔,眼楮了似乎有了一些光。我懷疑,她看這些植物的目光要比看人的溫柔。裝的,羅暖衾的死人樣子肯定是裝的!她的身上一定有什麼大故事,于是才讓她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不管是她這個人,還是後面隱藏著的故事,都吸引住了我。

    若是這個故事與方和珞、葉清有關,我就更加要去弄明白了。我隱約覺得,這些人的背後,都和太後有著某種聯系。

    “哎呀!”

    我慢慢走了過去,故意被花盆絆倒了,碧兒嚇得趕緊扶住了我,發現我是故意的之後很不解地看了看我,我對她微微搖了搖頭,她也就沒再多問。

    “怎麼了?怎麼了!”恰時,曹寶珍的聲音出現了。

    我心里暗暗竊喜,曹寶珍在吃午飯前就回來了,我今天若帶不走羅暖衾,也就太說不過去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0

第五十八章 羅暖衾
我這一佯裝跌倒可是嚇壞了曹寶珍。她剛只听見我哎呀一聲叫喚,走過來一看我竟受驚似地扶著碧兒,馬上就慌了。

    “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別嚇我!”曹寶珍扶著我,東瞅瞅西看看,就怕我哪里磕到了,“你現在可經不起摔!可不要嚇我,我膽子小!”

    “這個人是誰?”我故意冷了一張臉問曹寶珍。

    “是個宮女而已。”曹寶珍見我冷了臉,反倒是陪著笑臉說,“別氣別氣,氣到了身子可不好!不過小小一個宮女而已,你在意她什麼。”

    “在意她?”我似乎對曹寶珍的這些話很不滿意,“曹芳儀你看看她故意把這盆花放在這里,不是存心想絆倒我麼?”

    “你這奴才怎麼做事的!”曹寶珍見我生氣,也就把矛頭指向了羅暖衾,“明知道武嬪有了身孕,怎麼能把這麼危險的東西放在路當中!她若是絆著一點,傷到了龍種,你擔待得起嗎?別說你了,我毓衾宮也要被皇上皇後給拆了!”

    曹寶珍一股腦兒地說了許多,羅暖衾只抬頭微微閉了一下眼楮,而後又低下頭去擺弄那些花花草草。

    曹寶珍啐了一口,無奈對我道,“你看看,我宮里怎麼就有這麼一個死人在呢!若不是當初皇後硬塞給我,我才不要呢。晦氣晦氣……”

    我听著曹寶珍無意中從嘴巴里面溜出來的新信息,臉上表現出來的神情更加難看了。我指著羅暖衾問曹寶珍︰“曹芳儀,你說她這算是什麼態度!還把不把我和你放在眼里了?現在後宮里還有這樣的奴才?就沒人管?”

    幾個問號問倒了曹寶珍,她支吾了半天沒說出個理由來。我心里卻已經猜到了大半,必定是當年皇後和太後動了什麼主意把葉清轉移去了尚曦園,然後把羅暖衾支到了毓衾宮,怎麼說曹寶珍也算是她們自己人。以羅暖衾現在這副樣子,她們也料定她不能做出什麼,才放任著她自身自滅了。

    “曹芳儀不管她?”我繼續問道。

    “這……”曹寶珍顯得有些猶豫,“也不是……不知道怎麼管啊……”

    難得見直言快語的曹寶珍也有吞吐之日,我心里一笑,臉上卻是嚴肅地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倒要向曹芳儀討個人情,我要把這個宮女帶回去,好好教教她。”我睨了一眼羅暖衾,她依舊專著在花草之上,似乎對我們的對話絲毫不關心。我繼續道,“在這宮里當奴才,伺候主子,總歸是要懂些規矩的。否則,月錢不是白給了。”

    “你要把她帶去影灼閣?”曹寶珍驚道。

    看著曹寶珍這樣一副反應,我心里更是明白了這羅暖衾的與眾不同。至少在曹寶珍這里,她就是個特殊的存在。特殊的人有特殊的存在,那也就一定有她特殊的作用。

    “怎麼?曹芳儀舍不得這麼一個半死不活的奴才?”我反問道。

    “當然不是舍不得。”曹寶珍訕訕笑笑,“這麼一個死人在我身邊轉悠我也不舒服得緊,能把她掃地出門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只是……”

    “只是?”

    “哎!這個人是皇後送來毓衾宮的,我哪能隨隨便便就把人往外送啊。”曹寶珍跺了跺腳,“況且宮里奴才來了走了都是要報內務府的,也不好我今天說給了你就給了的。”

    我本還是緊繃著的臉,見曹寶珍答應不下來就立即垮了下來,似是哀怨地道︰“在這宮里做人還真是不容易啊。我大著肚子不能伺候皇上,平白無故讓人在宮門口把皇上給搶了去,已經夠窩囊的了。今天早上去延翎宮好心看看幾個姐妹,卻又受了蕭貴人一肚子火氣。想來想去也只有曹芳儀對我最好,就找過來了。本來想著可以逛逛毓衾宮解解心里的煩悶,卻沒想到如今還要受宮女的氣。我一個嬪居然連個宮女都擺不平了?”

    曹寶珍被我說得有些愣神,看著我不吭聲。

    我又繼續說︰“皇上前陣子提過,說要再添些人手給我,也對了現在的身份。都說母憑子貴,我現在大著個肚子都不能讓內務府的人行個方便,挑個想要的宮女,哪天要是失了寵還不被他們克扣死。”

    “呸呸呸,盡說些喪氣話。”曹寶珍一听這話又急了,“她一個小小貴人算得了什麼東西!誰敢說你不受皇上寵愛我曹寶珍第一個沖出來和她拼。好了好了,不就是一個宮女嘛,武嬪想帶回去調教就帶回去!”

    羅暖衾是三天後才從毓衾宮正式調到了影灼閣。

    原本調換了宮女,讓人跑一趟內務府,上報了辦個手續,也就是走了過場,一般都批得下來,更何況想換人的是我這個新搬了宮,正是春風得意的嬪妃。

    可因為這個宮女是羅暖衾,這個手續一直辦了三天。

    我心里已經明白了,這羅暖衾過來的事情太後和皇後肯定是知道了。她們也一定是經過一陣想法才同意放人過來的。

    這樣,我就更應該演場完美的戲讓她們看看了。

    羅暖衾一到影灼閣,我便讓她在閣中央的空地上跪了大半個時辰,讓素娥姑姑在前面念了些宮里的規矩;我睡在躺椅上小憩,碧兒在旁邊倒水弄毛巾,伺候周全。

    小沈子進來說賢公公帶了一些宮女來給我挑選。我應了一聲,請了他們進來,卻沒有讓羅暖衾起來。

    賢公公一進門看見跪在地上的羅暖衾先是一愣,然後帶著眾人給我行禮。

    按規矩,我還能再挑兩個宮女。讓宮女們抬起頭,我細細打量,長得都干干淨淨卻沒有哪一個特別漂亮的。我心里冷冷一笑,心想這賢公公也是個明白人,給有身孕的寵妃身邊安派漂亮的宮女,擺明了就是跟做主子的過不去,所以帶來的都是普通的女子。

    我挑的兩個看著順眼的宮女,一個是懷暢,一個是閑珂。等賢公公走過,讓她們和羅暖衾一塊跪著。而後慢慢道︰“以後都是我這影灼閣里的人了,還是一些老話,在宮里做事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自己都拎拎清楚。做好了有賞錢,做得不好就只能受罰了。”

    我讓芷杏給三人分了賞銀,讓她帶了懷暢和閑珂下去,獨獨留下了羅暖衾。

    “來了我影灼閣,就不能像在毓衾宮那麼舒服了。我這里是個講規矩的地方,你若是不懂,那也不能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羅暖衾抬起頭看了看我,眼神里有光芒一閃,卻又突然暗了,低下頭去一語不發。

    我暗自嘆了口氣,看來我還要跟這個羅暖衾扭上很久呢。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0

第五十九章 突破
皇上忙了好一陣子才得了空過來看看我。

    德和公公提前來通知過,我早早就在影灼閣門口候著了。皇上見到我便笑了,攬過我一起往屋里走。

    園子里懷暢和閑珂與芷杏一塊在打掃,見了我們速速跪下行禮。

    皇上掃了一眼,道︰“那兩個是新選的?”

    我“恩”了一聲,抬眼見羅暖衾依舊站在屋檐下的陰影里,直直看著我們。皇上顯然也注意到了她,有一些些驚訝,卻沒有說什麼。

    等到了夜里,皇上懷抱著我,似不經意地問︰“你要那個羅暖衾做什麼?”

    “自然是有用的。”我笑笑,皇上果然認出了羅暖衾,決定和他來個坦白從管,“這是我與素娥姑姑商量的結果,等孩子生下來才網羅自己人,可就來不及了。”

    “就非要羅暖衾?”皇上微微眯了眼楮,“碧兒不算自己人?懷夢、芷杏就不算是自己人了?”

    “素娥姑姑看人總不會錯的。”

    “哎。”皇上這一聲嘆氣掩飾得很好,我也就裝作沒听到。只听他說道,“槿兒可知這羅暖衾從前是葉小儀的人?”

    “知道。”

    “哦?知道?”

    “是。”我稍稍側過身,伸手回抱住皇上,“我知道的。”

    皇上最終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拍了拍我的背,與我一起睡了。我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氣,原先以為皇上問起羅暖衾的事情來又會責怪我做什麼多余之事,眼下看來並不是這個意思。

    接下來的幾日,我並沒有故意去過問羅暖衾在影灼閣的動向,倒是裝出比較關心懷暢和閑珂的樣子。素娥姑姑有時候說起羅暖衾,我也只是冷冷一語帶過,還說要小沈子多派些廚房的活給她干,不讓她得什麼空閑時候。

    時間一久,碧兒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問我︰“小姐不是設了法把這個羅暖衾從曹芳儀那里要過來的麼,怎麼現在對人這麼凶?”

    “你也覺得我對她凶?”我問道。

    “是啊。”碧兒點點頭,“那羅暖衾早上起來後就要幫著小福子清理廚房,再是挑水砍柴掃院子,好像她一個人做了懷夢她們所有人的活兒。听絳雪說,羅暖衾以前在毓衾宮都是閑人一個,最愛的就是擺弄花草,如今到了影灼閣,她連草的味道都聞不上。”

    “絳雪?”我問道,“可是曹芳儀的貼身丫鬟?”

    “是。”碧兒又點點頭,“小姐很早以前在月暢園與曹芳儀聊天的時候還夸過她讀的書多,人聰明 !”

    “她與你怎麼說上羅暖衾的?”

    “不太記得了。”碧兒想了想,告訴我,“大概是羅暖衾過來第二天,絳雪就來找我說話了。”

    “哦。”我笑了笑,若是我猜得不錯的話,曹寶珍身邊這個叫絳雪的丫鬟,一定是太後派來在曹寶珍身邊。太後和皇後沒有為羅暖衾的事為難我,怕也是因為我這段時間對她的態度,看起來就像是我這里的出氣筒。

    天氣到了五月底就開始真的熱起來了,我挺了一個大肚子,穿得也比較多,縱使不怎麼走動也會感到一陣熱意。

    這天,我坐在二樓喝茶,太後特意差人搬了大量的冰塊擺在屋子里給我驅熱,這才讓我舒服一陣。

    看著底下小福子領著小沈子進進出出一陣忙乎,我問素娥姑姑︰“他們往廚房搬的是什麼東西啊?”

    “無非是些蔥啊蒜啊小青菜之類的。”素娥姑姑回道,“小福子這人別看話不多,心倒是很細的。他把廚房後面的空地整理了出來,自己種上了東西。這些蔬果可比外面的干淨許多。”

    我笑眯眯地呷了口茶,明白素娥姑姑說的干淨是什麼意思。

    “也不知道小福子有沒有種西瓜?我一直很想親自摘西瓜來玩玩的。”

    素娥姑姑听我說這話,瞪了我一眼,也知道我是開玩笑,仍說道︰“莫胡鬧!”

    “我是懂分寸的。”我點點頭,又喝了幾口茶,問道,“羅暖衾這幾日情況怎麼樣?”

    “外人看來是主子在苛懲她,但是她好像無所謂。”

    “照舊是原來那副樣子?”

    “是。”

    日夜無暇的活計累不到她也惹不到她,那我是不是該來一劑猛藥?

    “主子又想到了什麼?”素娥姑姑俯身問道,目光落在了從月亮門後緩緩走出來的羅暖衾身上。

    我笑了笑,點頭道︰“她不露真面目,也只有我強行撕開她的面具了。”

    吃晚飯的時候,我一反常態,故意挑這挑那,似乎對今晚的菜色十分不滿意。

    像隨時要爆發的火山,小沈子懷夢他們站了兩排垂著腦袋乖乖地听我訓斥。我從菜色不合我的心意一直說到底下的人怎麼怎麼不听話怎麼怎麼不會看臉色行事,說得口干舌燥了,那景明十分到位地遞上了一杯人參茶。

   我看了看他,他微微笑地看著我。我敏銳地嗅出這個人不簡單。但不論怎麼說,他是皇上派過來的。即使是眼線,那也是皇上的眼線,對我而言,怎麼說也是安全的。

    “算了算了,今天說了你們明天你們也不會變聰明。”我搖了搖頭,揮手道,“散了散了,看著你們我就心煩。等等,羅暖衾呢?她怎麼沒來?”我朝素娥姑姑看了一眼,剛才我們可是故意漏掉沒去叫她的,“勞煩素娥姑姑去把人帶來,我倒是要親自教教她,什麼叫規矩。”

    素娥姑姑領著羅暖衾進來的時候,其他人已經被我散了。碧兒關門出去前還同情地看了一眼羅暖衾,以為我又是故意找她麻煩的。

    又過了一會兒,素娥姑姑去外面轉了一圈又回來的時候,我才清了清嗓子,對跪著的羅暖衾說道︰“大家都是演戲的,現在沒有看客,是不是也該休息一下了?”

    羅暖衾抬頭看了看我,目光中微微有了一些變化,卻是多了幾分冷漠。

    “咱們也就不要兜圈子了,太累。”我起身走到她面前,捏起她的臉逼迫她與我對視,“我知道你在裝死人,不過若是你認為這樣我會放過你,或者在後宮里可以置身事外,那你就錯了。”

    羅暖衾眯了眯眼楮,但很快又恢復了死人一般的面貌。

    我勾了勾嘴角,繼續說道,“我去尚曦園見過葉小儀,也見過那個孩子。叫什麼來著?好像是叫樂瑤吧?”

    “她還好嗎?”

    羅暖衾說話了,她的聲音就跟她的表情一樣,冷若冰霜。但她卻對我說話了,已經是個不錯的開始了。

    “你問誰?葉小儀還是樂瑤?”

    羅暖衾抬了抬眼,又沉默了。

    我嘆了一口氣,只好說道︰“葉小儀應該是瘋了,樂瑤挺健康的。”

    “你要什麼?”

    在知道了葉清和樂瑤的消息後,羅暖衾沉默了很久。她的表情都不曾變化,我也根本無法從她身上看出什麼來,不過幸運的是,我從葉清和樂瑤地方下手,算是找對了突破口。

    半晌後,她站起了身子,不再是我因為強迫,而是主動與我對視著,問我。

    “是要愛?還是要地位?”

    口氣中,充滿了不屑。

    “不。”我笑笑,伸手撫了撫肚子,答道,“我要的,是人命。”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1

第六十章 交易
羅暖衾看了我一會兒,突然嘴角一揚,笑了。

   她說︰“你這人倒是貪心,容易得到的都不要,偏偏要最難得的東西。”

   “是啊,我就是這麼一個偏執的人。”我跟著她笑了笑,“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我不過一個小小的宮女,又能幫你什麼?”羅暖衾瞥一眼在後面的素娥姑姑,輕聲道,“有些人是宮里的人精,你該倚靠這種人才對。”

    我瞧著羅暖衾看素娥姑姑的眼神,隱約覺得有些怪異,卻又說不出什麼。我看了看素娥姑姑,素娥姑姑看我一眼,又轉看羅暖衾,正色說︰“我知道你在怨恨那時候我沒有出手幫葉小儀一把,但我若是幫了,她也許就活不到現在了。”

    听素娥姑姑這麼一說,我才知道原來她和羅暖衾之間有一段不愉快。怪不得那時候她說收羅暖衾有困難,我原先想的大約是葉清已瘋羅暖衾不想再趟入渾水中,如今看來,除了那個原因之外,還因為她們之間的過節,素娥姑姑才會覺得羅暖衾不會輕易來幫我。

    我扭頭去看素娥姑姑,她正略有歉意地看著我。

    羅暖衾看了看我們兩個,又是一陣無聲的冷笑。她的笑實在讓人看不舒服,卻也讓我明白了這會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子,對她也平添了一份好感。在這惶惶不安的後宮中,能有這樣性情的人有幾個?

    “我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或過節,我只知道,你再這樣繼續不過浪費時光,救不出葉小儀,幫不了樂瑤帝姬。”我說著說著,不由自主地按住了羅暖衾的肩膀,瘦削的肩膀輕輕震動了一下,羅暖衾又沉默了。

    “你有沒有听過一句話,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片刻後,羅暖衾才開口道,“你是聰明,和葉清一樣聰明。但我在這里要跟你說清楚一點,我對葉清只有恨,沒有絲毫的朋友之義,更沒有什麼姐妹之情。”

    我不由愣了愣,難道是我猜錯了?和這個羅暖衾打交道實在是累得慌,她說我聰明說葉清聰明,可在我看來,她自己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這一回,我有種不真實感,好像主動權全部掌控在羅暖衾的手里。

    “不過,你比葉清懂得處世,你會隱藏自己。”羅暖衾眯起了眼楮,想了什麼,好像經歷了一個冬季那麼漫長的時間,她才睜開了眼楮,用清晰的目光看著我,“要我幫你也可以,我有兩個條件。”

    “你說。”我點頭,問道。

    “第一,我要你救出樂瑤,在尚曦園,太後遲早會想辦法弄死她。第二,我該幫你的時候幫你,余下的時候我做什麼,你不要來過問。”羅暖衾細細斟酌了自己的話,又補充道,“若是出了事,能幫我就幫我,幫不了也就作數。”

    羅暖衾的樣子並不像騙人,我相信我的直覺。

    “那葉小儀呢?你不管她?”

    “她的事自然有人在管,又關我什麼事。”羅暖衾閉起了眼楮,口氣又回到了最初的冰冷。

    “你說的事情我雖能答應,但仍要和你一樣,先說說清楚一些情況。”

    “什麼?”

    “你也別怪我話說的難听,我幫你救樂瑤帝姬出尚曦園可以,但現在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正五品嬪,連掌管一宮的權利都沒有,更別說要把一個秘密出生的帝姬帶出來。怕是太後皇後一打壓,我賠了夫人又折兵,說不定把自己的命都給搭上了,那我不就白忙活了。”我也不是笨蛋,羅暖衾開什麼條件若是全答應了,我自己的日子會更不好過。

    這後宮里還是要步步為營才安全,我是一尊泥菩薩,能在岸上待著何必跳到河里去尋死。

    “你的意思是什麼?”羅暖衾直白地問。

    “我們做一個約定如何,你給我兩年時間,”我對她道,“兩年里你盡全力幫我,我爬得位置越高,也就越容易救出樂瑤。”

    “你倒是不知道吃虧。”羅暖衾看了看我,眼神倏地拉遠了,從發髻里拔出一根細簪子劃開了自己的無名指,殷紅的血滴落在地上,像是一朵朵梅花。然後羅暖衾指著我的肚子說,“我以血與你起誓,我要你用自己的孩子來起誓。”

    素娥姑姑欲上來說什麼,卻被我先一步攔住了。

    我看著羅暖衾,目光堅定,道︰“好。”

    兩年,不去說羅暖衾的要求,恐怕皇上也等不了兩年的時間。兩年之間皇上若拿不回大權,我定會死在單家人手里。

    我和羅暖衾更像是盟友,現在也用不上她什麼地方,日子也就與前一段時間過得沒什麼大區別。雖然好奇羅暖衾說的她對葉清的恨意,但也曉得從她嘴里是絕對挖不出任何消息的,也就作罷。

    曹寶珍過來過一回,也就來看看羅暖衾在我這里的情況,順便和我扯了一上午的家常閑話。

    下午天氣不太好,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用了午膳以後我就躲在房間里不出來了,一來外面悶熱得要死,二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下雨,現在肚子大了行動不方便,萬一淋了雨對胎兒也不好。

    果然,我在房間里休息了一會會,碧兒給我搖搖扇子說了她兩件小時候的事情,傾盆大雨就倒了下來。

    從二樓看出去,小沈子慌慌張張從屋里跑出來又揣著什麼跑進了一樓。我好奇著,就叫碧兒把他上來。

    “跑出去收什麼寶貝呢?”我坐到了二樓廊檐邊,下雨了之後地上的悶熱也就散去了,一下子涼快不少,心情也跟著好起來,我也就笑著問道。

    小沈子見我心情大好,于是跟著笑道︰“主子忘記了?柳貴人過了以後有個叫白鳳的宮女送來了一盆花,主子不是要奴才好好照顧著麼。”

    “啊,是有這麼一回事。”我想起來了,最近忙了搬宮的事情,又忙了羅暖衾的事情,這一盆花的事情也就被擱置到腦後了。

    “奴才早上把它放在後園那里曬太陽,本想傍晚去收回來的,沒想到現在下雨了。想到淋濕了可就壞了,于是就沖出去把它抱回來了。”

    “你倒是照顧得很仔細。”我贊許了小沈子。

    他急忙謝恩,臉上出現了一陣喜氣︰“那是,柳貴人送來的花也不知道什麼品種,不怎麼好養。我和小福子開頭幾天可沒為它少操心。”

    “是嗎?”我笑了笑,“那這花呢,現在怎麼樣了,讓我看看。”

    “哎。”小沈子把花抱了過來,一段時間不見,它似乎長大了許多。

    “這盆子是不是有些小了?”我問道。

    “是啊,小了,春天過了這花就長得可快了。”小沈子答道,“我和小福子是準備在這幾天給它換個大盆子的,也不知道它究竟能長多大;若是換大盆後還不行,只能移栽到後園去了。”

    “要不就現在換吧,我也無聊著,你去取了工具我看看這怎麼換盆的。”我說道,小沈子應下了,急忙去取來了工具,開始換盆工作。

    我看著小沈子小心翼翼地松著土,然後又極其謹慎地捧出整株花根,輕輕放入大盆里。大盆里已經事先放了一些土進去,將那株花的位置擺正以後,再添上一些土就可以完工了。也不知道是在我面前做事還是天氣緣故,小沈子的鼻子尖冒出了細汗,在我看來很簡單的活也做了很久。

    最後碧兒都忍不住挽起袖子去幫忙了,惹得我是一陣大笑。

    “誒?這是什麼?”

    碧兒好奇地這摸摸那里弄弄,突然從小花盆的底下掏出一樣東西來。

    “嗯?”我一皺眉,對她說,“拿來給我。”


    碧兒拍掉了上頭的泥土,又打開了外頭包裹的油紙,把最里層的東西交給我。

    我一看,似乎是一封信。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1

第六十一章 胎動
我拆開了信,也不過寥寥十幾行字,那細巧的字迹讓我想起了柳碩彥的臉孔,也是一般嬌小俊秀,卻已是薄命之人。

    信是柳碩彥在病逝前寫的,內容不長,好幾處字都暈了開來,若不是寫的時候哭過就是寫得用力,手邊出了汗。

    信上說,柳碩彥自知命不久矣,遂在臨死前寫出這個秘密交由我來保管。話說去年薛曉筱猝死那日,柳碩彥因爲在延清宮裏悶得久了想出去走走,又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所以找了小道一路繞到西六宮的北邊,正巧看到了薛曉筱。

    那時和薛曉筱在一起的共有四人,分別是丫鬟樂檸、溫依雪、素琴姑姑和葉小儀。其中溫貴嬪不知道爲了何事與薛曉筱爭執了起來,柳碩彥隱約只聽見什麽帝姬之事,再具體的也就聽不到了。

    柳碩彥素來與這幫人處不來,又是避著人出去走走,不想讓她們看到,就悄聲地回了延清宮,沒想到還到了半夜就聽說薛曉筱猝死的事情。柳碩彥明白這件事情有鬼,所以更是覺得內心不安。她怕溫依雪曉得那天她撞見她們的事,怕她們找上自己,於是稱病不出門,結果還真的是病上了。

    之後又云云囑咐了我幾句,就絕筆收尾了。

    我放下信,手指已經捏得發白了,一下子靠在椅子上,我心裏重重沈了一下。薛曉筱與溫依雪爭辯的帝姬應該不是溫玉而是樂瑤。似乎是薛曉筱知道了什麽消息,所以她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結果了他;而素琴姑姑和葉清當時也在場,那後來素琴姑姑神色匆忙地進來告訴皇后說葉清不見了,也就是做戲了。

    打從一開場,她就把葉清帶離了尚曦園。

    至於這是皇后的主意還是素琴姑姑的意思,就無人知道了。只是,借著薛曉筱的死,溫依雪和皇后走近了卻是事實。

    我思索了一陣,最後只能是輕輕歎一口氣,可憐柳碩彥也是用心良苦了。我把信重新折好藏好,打算等下好好收起來,若是將來某天要對付溫依雪,這封信是至關重要的。

    “這封信的事情,你們兩個對別人要只字不提。”我深深看了小沈子一眼,對碧兒我還是放心的,“這封信關係著的可是我們一整片人的性命。”

    小沈子似乎被我正兒八經的表情震到了,趕緊點點頭,道:“奴才是打死了也不會說出去的!”

    整個五月宮裏還在忙乎一件大事情,那就是皇上的生日。

    皇上的生日在六月十六,這一天要做的事情很多,還都是照著規矩來的。我聽素娥姑姑說了一遍,聽了後面忘了前面,總是記不住;最後我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藉口,大了肚子應該有很多要求會被免的,所以記不全也沒關係,我只記得與我有關的那部分就可以了。

    事情果然如我所料的,在皇上生日前一天太后的懿旨就下來了,說我明日的禮節一切從簡,要我輕鬆出席,不要過分緊張,以免動了胎氣。

    皇上的生日流程很是枯燥,早上在朝陽殿接受鄰國使者和大臣們的祝賀,中午設宴招待這些使者和大臣;下午在品雅樓請了皇城下最好的戲班子來唱戲,然後是晚宴。

    等我們這群妻妾出場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的事情了。

    品雅樓是皇宮裏一個專門節日演出的地方,大多數的表演都是在這裏進行的。我開始對這些都很有新奇感,畢竟以前都只是在電視劇裏看看,而這回是自己親自上陣了。但這表演沒看一會兒,我就覺得悶了。

    不爲什麽,只因爲我自己根本是一點都看不懂,也聽不懂臺上的人在唱什麽。

    “武姐姐怎麽心不在焉的?”隔壁座的雲臻悄悄問我。

    “沒什麽,不過是我從小對戲不在行,所以看著有些無聊。”我隨便給了雲臻一個理由,擡頭看了看四周,皇上坐在第一排正中央,右手邊排下來是豫親王姬向明、德親王單政和太師王君實,其次是上次偶爾在影灼閣見到過一次的太傅成柏舟;左手邊是太后和皇后,其次是溫依雪和曹寶珍、我與雲臻、徐秀兒和蕭吟、沈若婉和薑嵐。

    我坐在那裏昏昏沈沈地犯瞌睡,卻又不敢真的睡過去,只好強打著精神,半眯著眼睛出神。等再回過神,發現蕭吟的位置空了出來。

    我正納悶著,卻無意瞥見了曹寶珍投過來的目光。我不解地看著她,她朝我努了努嘴,我順著看過去,蕭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召去坐到了皇上的旁邊,這會兒,兩人正有說有笑地談論著什麽。

    我不知道心裏是一種什麽感覺,有些惱這兩人的親密,也小小慶倖了一下,要是皇上召去的是我,我又該怎麽跟他說其實我不懂看這些戲呢?

    我想當作什麽都沒有看見,但事情永遠不可能順著我的意思走下去,曹寶珍側過頭來看我之後,我便陸續看到了皇后以及太后十分關切的目光,看得我背後一陣寒意。

    皇上召蕭吟上去陪坐看戲,看起來就是最近蕭吟比較受寵,且又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上,太后自然是不會幹休的,於是和皇后一起向我施加了壓力。

    我暗暗歎了口氣,不把皇上的注意力拉回來,怕是不能幹休的了。尋思了一會兒,也想不出什麽好法子。總不能叫我憑空突然大叫一聲吧?想著想著,習慣性的用手撫上了肚子,這一摸,突然就覺得肚子不舒服了。

    這不想倒是不要緊,一想念頭就收不住了。而我肚子裏孩子似乎與我心有靈犀,很是時候的開始踹我,還連續不斷不肯停下來。

    這一陣踢可把我嚇壞了,額頭也沁出了密密的汗水。胎動並不是第一次,只是從來都沒有這麽強烈過。這一次,肚子的孩子似乎是卯足了勁,痛得我坐都要坐不住了。

    “哎呀,武姐姐你怎麽臉色這麽差?”雲臻看我慘白了一張臉,著急問道。

    我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死死抓著椅子的護手,怕自己摔下去,咬著嘴唇話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哎呀哎呀——”

    這一聲尖叫,除了曹寶珍是不可能有其他人會在這樣的場合上叫的。她一個馬步就沖了過來,幫我擦汗,回頭對太后和皇后說道,“武嬪都痛成這樣了,太后你們快來看看啊——”

    這一下子,戲也不唱了,全場幾百個人的目光一下子全落在了我的身上。

    肚子實在痛得厲害,也不需要我裝什麽。太后和皇后走了過來,皇上也撇下蕭吟快步走了過來,半蹲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道:“怎麽了?怎麽會痛成這個樣子?”

    “沒什麽。”我咬了咬嘴唇,努力說出一句話來,“大概是臺上太熱鬧了,小傢夥也想來湊湊熱鬧。從剛才開始一個勁兒地踢我……”

    “宣方太醫。”皇上握著我的手緊了緊,但臉上還是平靜的,他回頭對德順說道。

    “皇上,已經宣了。”

    “讓他直接去影灼閣。”皇上竟一下子打橫抱起了我,我一時不知怎麽,只能本能地抓住他的衣襟。皇上道:“我陪武嬪回影灼閣了,這戲就到這裏吧。”

    “去吧。”太后面前看上去是緊張,但嘴角的那一絲笑意還是讓我心一沈。太后笑著說了幾句話,“皇上也不用太緊張,這胎動的厲害啊,說明武嬪懷的龍種很健康呢,至於踹得這麽有力氣,依哀家看,這九成九是個小皇子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1

從品雅軒到影灼閣有很長一段距離。我微微擡起臉,鼻尖就能觸碰到皇上的臉頰,聽著他急促的呼吸聲,慢慢地産生了一種安心的感覺。

    拽著皇上衣角的手指關節微微泛白,胎動已經緩解了不少,但無法消去的疼痛感還是讓我幾乎落淚。

    皇上抱著我上了禦輦,輦車比平時慌得厲害些,我曉得是太監們加快腳步趕路所致。

    “怎麽樣?”皇上的聲音有點喘,撫著我的肚子問道。

    我扯出了一個笑容:“也許真如太后說的,是個有力氣的皇子。”

    皇上聞言也淺淺笑了笑,擁著我不再說話。

    到了影灼閣沒多久,方和珞就來了。

    “如何?”皇上坐在椅子上歇了一會兒,問方和珞。

    我斜靠在床上,一邊是碧兒給我搖著扇子,小沈子已經懷揣著方和珞開的方子跑去找小福子煎藥了。

    “回皇上,只是胎動,不過比平時劇烈些。”方和珞不急不緩地說道。

    “哦。”皇上點了點頭,說道,“你們下去吧,我與武嬪待一會兒。”

    皇上這麽說,素娥姑姑和碧兒看了我一眼,就下去了。方和珞正欲退下,皇上咳嗽了一下,又說道,“方太醫再留一下吧,還有幾句話要與你說。”

    方和珞不解地看了皇上一眼,沒說話留了下來。皇上又低聲與德順說了兩句,德順表情嚴肅地點點頭,出去又合上了門。

    “她這樣真的不要緊?”房間裏只剩下我們三個人,皇上叫方和珞坐下說話,“要說實話,胎動會痛成這樣?”

    “現在這段時間正是胎動最厲害的一段時間。”方和珞看了我一眼,又繼續道,“臣原本聽傳旨的公公說武嬪腹痛嚴重,趕來的途中也擔心過是不是小産的徵兆,經過診斷確定只是胎動。只是武嬪還是要多多休息,不宜勞累,安心養胎。”

    皇上聽了連連點頭,轉身對我道:“你最近就是太勞累,心裏別存那麽多事,好好養著。”

    “今日胎動爲什麽會痛的這麽厲害,恐怕就要問武嬪了。”方和珞補充了一句。

    我擡頭看他,他卻揚著唇角淡淡一笑,向皇上行了禮,退下了。而此時皇上正一臉嚴肅的看著我,想要我給個答案。

    我抿了抿嘴唇,笑容訕訕,又不好不答,只好據實以告。

    皇上起先有些愣神,聽完也笑了,摟過我道:“還真是母子連心了。不過,我寵愛蕭貴人讓太后她們如此不滿,若槿兒真的生下一個皇子,蕭貴人的命怕是懸了。今天太后的那番話你可聽到了?她看來真是年紀大了呢,同樣的把戲玩兩次,也不想想今時已經不同於往日了。”

    我安靜地想著皇上的話,他是對的,若是一個健康的男孩,蕭吟絕對是第一個遭難的,然後是我流連病榻,皇上失去了蕭吟會更加捨不得我,時刻陪伴在影灼閣,不會去臨幸別的女人了。等我再一死,皇上會因連失兩位寵妃而鬱鬱而終,小皇子登基爲帝,依舊是單家人輔政。

    若是帝姬,也不過是多我們一時的性命。皇上不願意等了,太后也不願意等了,無論我與蕭吟哪個先有了身孕,另一個就是先死之人,這一胎,即便是帝姬也會變成皇子。

    只是……

    我擡頭去看皇上,皇上想怎樣。他曾說過他捨不得我死,可他同樣會留蕭吟一條命嗎?

    皇上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低聲道:“蕭家是大家族。”

    我依稀記得碧兒曾經提過,蕭家祖上是望族,出過兩位丞相和一位大將軍,也曾是富甲一方的大商賈,如今家道中落,可畢竟也有過輝煌的過去,在朝在野都有一些人脈。若是這些能爲皇上所用,皇上是不會斷了這條路的。

    “蕭貴人的野心似乎不小。”

    “槿兒怕她?”皇上戲謔地看著我,“我可不覺得槿兒會輸她。”

    同爲一個主子的兩枚棋子,沒有誰輸了誰的理論,我們不過是分工不一樣而已。我比蕭吟圓滑,擺出溫婉乖巧摸樣給單家人看,讓她們以爲我好控制;而蕭吟向來高調行事,不掩飾野心,做了單家的第一個目標靶心。

    “你們第一次拜見太后的時候我就曉得蕭貴人有野心,穿著黃色衣服到太后面前去實在是大膽得很,她生得一副精明樣子絕對不是一個衝動就做這種事的人,她就是故意要招人眼。”皇上擁著我的肩,與我說起了他對蕭吟的印象,“所以當她來延清宮門口找我,我便曉得了這個女人的野心。不過她也是真的聰明,成爲我棋盤上的棋子的同時讓我們成爲了她計劃裏的一部分。”

    這是皇上第一次談起蕭吟在延清宮門口攔人的事情,我一直很想知道蕭吟到底是說了什麽才可以短短幾句話就讓皇上跟著她去了延翎宮。我思索了一下,還是問了。

    皇上眯著眼睛,卻沒有隱藏眼底滿滿的笑意:“她說,她曉得我們兩個在打什麽主意。贏棋的規則就是棋子要比對方多。”

    我腦海裏警鐘大作,蕭吟這人果真聰明,我若有一日與她利益相沖,對付她恐怕也是一件無比棘手的事情。那一天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皇上輕輕撫著我的肚子,彎下身子隔著褻衣聽了許久,才啄著我的唇道:“我們應該想個法子了。”

    皇上沒有明說,我卻聽明白了,若我生個皇子,他就需要尋一個保住我、蕭吟和孩子的辦法,無論哪一個都是他王權上重要的一環,他是絕對不想失去的。

    過了三天,皇上終於有了決定,他告訴我,等孩子一降生,就讓方和珞說他身體欠佳,心肺方面不是太好,不容易養活,需要細心照顧一段時日。

    我點頭應下了,追問道:“方太醫靠得住嗎?”

    “靠得住。他的師傅蘇太醫生前與太傅關係甚密,他的爲人我也是信得過的,況且……”後面的話皇上沒有說,反倒是安慰了我幾句,又道,“孩子身體不好也就是個說辭。”

    “我明白。”我撫著肚子暗自歎氣,這個孩子,未出生就已注定“體弱多病”,以後的日子有他受的了。

    而皇上沒有說的那半句話,我是真的無從探知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1

那之後的半個月,我一直躺在床上不得下地,方和珞說這是爲了養胎,而宮裏所有人都曉得了我腹中胎兒的情況不好,需要安心休養。

    雲臻和曹寶珍各來看過我幾次,說些寬慰的話,太后和皇后也派了人來。雖然我的情況沒有外人所想的這麽糟糕,可我也明白如今是不能有一絲馬虎,腹中胎兒是一定要平平安安地生下來的。

    臥床的日子可以說是無聊透頂,空閒的時候想起這一年的事情,免不了一陣唏噓。不過一年,物是人非。

    皇上日日都過來看我,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與太后相關的事卻只字不提。月底的時候說到下月初武夫人她們就要進宮來陪産,說是有家人作陪我的日子也能過的開心些。

    七月初二就是武夫人和嫂嫂陳氏蘭馨進宮的日子,雖然我與她們相處的日子不多,卻也有些感情,畢竟她們是真心真意地對我好,不會設計也不會陷害我。原先是預備去晴嵐門迎接的,讓別人曉得我們母女情深也免得有人起疑心或是說我不敬長輩,可是方和珞還不讓我下床,只好作罷。

    武夫人和陳氏跟著景明公公到了臥房,見了我便跪下行禮問了安。

    我差碧兒扶她們起來,道:“女兒行動不便,不能給娘和嫂嫂行禮,切莫見怪。”

    武夫人紅著眼眶,上上下下瞧了我半天:“看起來氣色不錯,娘放心了。”

    宮裏規矩多,兩人只能待在影灼閣不能隨便外出。我私底下對她們說,沒外人的時候不用拘泥那些禮數,按原先在家時的樣子就好,兩人推託了一會,答應了。

    “我們媛兒都快要當娘了,那天接到宮裏的信,我和你爹爹都傻了眼了。”武夫人拉著我的手,笑了。

    “我自己也沒想到。”我歎了口氣,問,“家中可好?爹爹呢?”

    “家裏一切都好。”武夫人說到家裏的事,就打開了話匣子,一點一點說給我聽。

    武老爺武恒做了這麽多年的官,一直都是一個小小的縣令,沒有升過官。按理說是勤勤懇懇,爲官正直,深受百姓愛戴,可年終評定的時候總是一個良好,不功不過。去年秋末,上司換了一人,新上司對武老爺很是賞識,兩個人談得來,年初評定時,上司列了武老爺的不少功勞,評了個優,武老爺也因此升了官。

    “如今依舊是在這位新上司的手下辦事,前一陣子犯大水,他命老爺一塊去治理。”

    我聽完思索了一下,追問道:“爹爹升官了?升了多少?”

    “當然是升了一級了。”

    我心底恍然大悟,皇上啊皇上,果然是考慮得十分之周全。武老爺縣令做得雖好,可他不是單家的黨羽,因此在舊上司手上遲遲都升不了官。皇上指派了信任之人做了新上司,升官是必定的。而且還有蕭家大批子弟升官作掩護,與蕭吟父親連跳四級相比,只升了一級的武老爺根本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升得慢,又有政績做底,也沒有人會閒言閒語說是因爲有個得寵的女兒才有這個福氣。治水之事與武老爺應該沒什麽大關係,被招去參與,也不過是皇上想給他再加點功績吧。

    “那哥哥呢?嫂嫂同哥哥過得好嗎?”

    我一問起哥哥武錦鳳,陳氏就背過身去抹眼淚。我心下一沈,莫非是武錦鳳出了什麽事?

    “蘭馨,你這是做什麽!快收起眼淚,免得妹妹擔心。”武夫人看了一眼陳氏,轉過來對我說,“放心,你哥哥他沒事,就是離了家,他們夫妻分開有段日子了,所以難過些。”

    原來,去年九月的時候,武錦鳳結識了一位官家公子公孫瑜,兩人一見如故,結成異性兄弟,升堂拜母。公孫公子爲人豪爽,最最看不慣那些紈絝子弟,不願在家做個小少爺,此次是離家出走,想去投軍。武錦鳳被他說動,想一起去。武老爺本來不同意,可是宮裏傳書說我得了皇上的臨幸,是後宮一年多一來的第一個人。武錦鳳便同家裏說,妹妹得了皇上的青睞,在宮裏必定要被高位的嬪妃刁難,武老爺只是一個縣令,妹妹沒有娘家權勢做依靠,以後的日子會不好過,自己若是能從軍,攢些功績,以後爲官,也好讓妹妹有個靠山。武老爺思前想後,最後還是答應了。現在從軍已經快一年了,寄回來的家書說投效的將軍人不錯,對他們兄弟都很客氣,已經當上校尉了。

    “當個校尉也是不容易了,夫君他性格耿直,我就是怕他這性子會吃虧。”陳氏已經止了淚水,搖著頭道。

    我想了想,安慰她說:“不會的。能那麽快升到校尉,哥哥一定很努力。那位公孫公子也應該幫了不少忙,不是說他是官家少爺嘛,將軍會看著他的面子,不會爲難他們的。”

    “恐怕還是妹妹的面子。妹妹那麽得寵,不看僧面看佛面。”陳氏說到這裏頓了頓,苦笑道,“不曉得會不會有什麽閒言碎語,說夫君是因爲妹妹才……”

    “他性子直得很,只要問心無愧,他就不會去管那些。”武夫人歎聲道,“那位公孫公子我見過,十六歲,長得俊俏跟玉似的,知禮數懂世故,很是聰明,鳳兒那個傻小子跟他一塊我也放心些。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他到底什麽來歷,問老爺他又不肯說。”

    聊了家常,又問了我在宮裏生活的情況,碧兒就帶著武夫人和陳氏去隔壁房間休息了。

    我想來想去都覺得蹊蹺,叫來了素娥姑姑,問道:“朝中可有大臣姓公孫?”

    “有。工部尚書公孫衍,是成太傅的徒弟。”

    聞言我瞪大了眼睛,趕忙追問:“他家有沒有一位十六歲的公子?”

    素娥姑姑想了想,答道:“我聽說他似乎有個侄子叫公孫瑜,精於琴藝,在京中頗有名氣,因爲名字中都帶有瑜字,曾有名士將他同三國時的周公瑾相比。”

    我止不住大聲歎氣,皇上用人一環連著一環,武家之人居然個個都在他算計之中。

    也是,他既然需要自己的勢力,武家和蕭家自然是不會遺漏。公孫衍是太傅的徒弟,必定也是皇上信任之人。派了公孫衍的侄子去接近武錦鳳,邀他一同從軍,爲的就是讓哥哥從了武。在軍中謀個職位,一點一點升上來,以後執掌兵權也是順理成章,不會因爲當個空降部隊而讓別人不服氣。

    而去年九月,正是皇上把我從烏龜殼里拉出來,讓我做了他的棋子的時候。與此同時,武錦鳳結識了公孫瑜,不久之後,武老爺的頂頭上司換了人。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謀劃。從接近我到利用整個武家都是皇上布的局。武老爺不肯告訴武夫人,大概也是看明白了這中間的緣由,不願讓武夫人多擔心吧。

    我有些明白了,武家和蕭家,就如同我與蕭吟在後宮的分工一樣,一個暗地裏用心,一個高調做事。武老爺和武錦鳳做得踏實升得慢,在蕭家的掩護下,不容易招人注意,可到了最後,都是皇上需要的力量。

    我苦苦笑了,這樣的設計倒是符合皇上的脾性。他隱瞞了我他對武家人的動作,我卻不爲此感到難過,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不會覺得被蒙了或者騙了,我與他原先就是利益的合作,往後産生的感情也是在這合作之上的。前朝後宮,錯綜複雜的關係,利益和感情哪里能夠分開來說,斤斤計較不過是自尋煩惱。況且,我對他,也是利用多過感情。

    我在素娥姑姑的輕聲呼喚中回過神,看著這間曾經是皇上寢宮的房間,腦海嗡了一下,心裏又突然不確定起來。利用,感情,孰多孰少,天平的擺動竟然讓我有些疑惑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1

武夫人和陳氏來的第二日,皇上就過來了,與我們三人一塊吃了頓飯,說了些家常。

    皇上問了些武老爺公事上的事,武夫人知道的就答了,不曉得的也都據實說了。皇上對武夫人和陳氏很隨和,私底下武夫人對我說,皇上這是喜歡你才對我們客氣的,槿兒要惜福。

    我愣了下,笑著回道,我也有在盡心盡力伺候皇上。

    確實是盡心盡力,這一年來雖沒有什麼大風大浪的起伏,沒有刀山油鍋四面楚歌,但日子過的也不能說輕松,被夾在單家與皇上之間,進退中也要時時小心。這樣的生活,費勁了心思。

    來了幾日之後,把存了一年的話也就基本說完了,剩下的,也就是囑咐我養胎時要注意什麼的一些話語。

    有時候我醒得早一些,可以看見武夫人和陳氏坐在廊檐下繡一些小孩子的衣物,讓我最喜歡的,自然是那是模樣十分可愛的虎頭鞋。

    “是不是我也該來繡一些東西?”我翻著她們繡的衣物,不禁問道。因為不知道會生皇子還是帝姬,所以武夫人和陳氏每樣東西都繡了雙份,這一針一線里,包裹著滿滿的親情,也激起了我本能的母愛。

    “你的針線活我和你嫂嫂可是見過的,這東西做出來,還不怕被人笑掉大牙哦。”武夫人笑眯眯地說道,手里穿針引線的速度可一點都沒有慢下來。我坐到了武夫人的旁邊,把頭放在她的肩膀上,裝著撒嬌的樣子。

    我並不知道原來的那個武槿媛是否精于刺繡什麼的,我只知道我是不會擺弄這些東西的。我那點水平,也就是繡繡十字繡,做點不織布的小玩意,做衣服鞋子什麼的,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的東西就這麼拿不出手?”我還是忍不住反問一句。

   武夫人笑而不語,陳蘭馨在旁邊繡著一件小肚兜一邊笑道︰“實在不敢恭維……”她這一說,武夫人反倒是笑出了聲音,我自己也笑了。

    笑的什麼我不知道,可能是因為這幾天活得舒心,可以暫時拋下那些計劃啊盤算啊什麼的;盡管我的懷孕本身就是計劃的一部分,而且我深知,再過兩個月,我的孩子一出世,我就要開始化被動為主動了。

    這一場仗,勢必要耗去我大量的精力,現在擁有的笑容,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夠再擁有了。

    “怎麼?又困了?”武夫人見我不說話,停下了手里的活計,撥了撥我的頭發,“今天起這麼早,要不再回去睡個回籠覺?”

    我搖了搖頭,只是靜靜地閉氣了眼楮︰“我就想這個樣子,感覺好溫馨。”

    “你啊,”武夫人的口氣听起來有些無奈卻充滿著歡樂,“真是個傻孩子。”

    武夫人和陳氏進宮的第六日逢上了七夕節。

    這天到了將盡中午的時候我才起得來床,武夫人和素娥姑姑在隔壁房間不知道忙乎什麼,碧兒端來了清水給我洗漱時告訴我,曹芳儀早上過來過了,說是邀我一起過七夕節。

    我正納著悶,好好的七夕節為什麼是女人和女人一起過,碧兒見我這副樣子,不禁笑開了︰“小姐是睡糊涂了?”

    “啊?”我本能地應了一句,碧兒是笑得更開心了。也不知道是因為我迷迷糊糊的樣子,還是因為今天是中國情人節。

    等梳洗干淨,我的腦袋才慢慢清醒過來,這才想起在古代,七夕不僅僅是情人節,更是女子的大節日。乞巧、供奉“磨喝樂”、曬書等等,按照各地地方的習俗不同還有各種地方活動,而這里的地方習俗是在七月七日,婦女要采柏葉、桃枝,煎湯沐發。

    不過到了後宮,有好些事情就與我們無緣了。也就只能吃巧果,最多的也就是拜織女了。

    而曹寶珍正是來找我一起拜織女的。

    听碧兒說,拜織女純是少女、少婦們的事。她們大都是先和自己朋友或鄰里們約好五六人聯合舉辦。晚上在月光下擺一張桌子,桌子上放好茶和酒,再放上水果、桂圓、紅棗、榛子、花生,瓜子等祭品;又有鮮花幾朵,束紅紙插在瓶子里,花瓶前置一個小香爐。約好參加拜織女的少婦、少女們,齋戒一天,沐浴停當,準時去主辦的家里,于案前焚香禮拜後,大家一起圍坐在桌前,一面吃花生,瓜子,一面朝著織女星,默念自己的心事。少女們希望長得漂亮或嫁個如意郎、少婦希望早生貴子,玩到半夜始散。

    我摸了摸肚子,不知道曹寶珍這會兒找來有沒有什麼目的。她把我當成好姐妹我是知道的,她這個人愛吃也是出了名的,因為總能隔三差五看到她在月暢園或者哪個園子吃瓜子以及點心。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她還找我來參加活動,不怕萬一出點紕漏太後知道了怪罪?還是太後本身也有點這個意思,要我拜拜織女,生個貴子?

    這事情的重點不是七夕,而是貴子——金貴的皇子。

    “你剛才說什麼巧果來著?”我問碧兒,“這個應該是小福子負責的吧?走,我們去看看,正巧肚子有點餓了,說不定可以先偷吃一個。”

    碧兒扶著我去了廚房,武夫人、陳氏、素娥姑姑和小福子一起做著巧果。素娥姑姑見我來了,不由皺起了眉,責怪道碧兒︰“廚房這里這麼熱,小主懷孕八個月了,你就不知道勸著點?”

    “好了好了,”我笑著安撫了素娥姑姑,“我好奇著嘛,所以是一定要來。”

    素娥姑姑看了看我,嘆了一口氣,最後無奈又把做巧果的台子和材料搬到了一樓大廳里,就像上次在延清宮大家一起做元宵一樣。大廳里擺著冰塊,自然降足了溫度。現在宮里人各個是把我捧上了天,其中原因也是各個清楚的。

    我坐在小福子對面,看他做著巧果,真真從心里感慨著他的心靈手巧。小福子他們剛才在廚房把白糖放在鍋中已經熔為了糖漿,然後只要和入面粉和芝麻,拌勻後攤在案上捍薄,晾涼後用刀切為長方塊,再折為梭形面巧胚,最後油炸至金黃即成。

   我出神地看著,這手巧如小福子,他還會捏塑出各種與七夕傳說有關的花樣,不僅讓我,也讓武夫人和陳氏這些女人都唏噓了一陣。

    “哈哈,好香——”

    第一批巧果出鍋的時候,曹寶珍很是時候地趕來了。

    “曹芳儀來得可正是時候。”我笑道。

    “哈哈,武嬪見笑了。”曹寶珍見到那金黃欲脆的巧果,眼楮可謂是一亮,也毫不掩飾地笑道,“你也知道,我這人就是嘴饞。”

    “曹芳儀早上來找我可是為了拜織女的事情?”我推了一盤子巧果到曹寶珍的面前,請她享用。

    “嗯,好吃。”曹寶珍也不客氣,吃了兩個後跟我說道,“好像是昨晚蕭吟去找了雲美人說要拜織女,然後那個姜才人莫名跑來找我說要與我們一起拜織女了。不然我哪里想得起來這碼子事情啊。”

    “哦。”我點了點頭,恐怕姜嵐也是很怕蕭吟懷孕的。

    “不過你也不用來了。”曹寶珍又說道。

    “為什麼?”我笑著問道,“怎麼,嫌我大肚子礙事?”

    “呸呸呸,哪里是嫌你。”曹寶珍直接白了我一眼,然後又吃了兩個巧果,“我早上出了影灼閣就遇到賢公公了,他跟說我說皇上說了,今晚要來影灼閣過七夕啊。那你還來我的毓衾宮瞎湊什麼熱鬧。我可不敢跟皇上搶人,你乖乖等他就好。”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2

七夕的晚上,宮里的燈火都比平日美上幾分,推開房間的後窗,能看到流水中漂過的河燈,不曉得是那個宮中的宮女放的,又寫了怎樣的願望。

    我坐在院子里看碧兒帶著幾個宮女在乞巧,嬉笑聲不斷。

    武夫人坐在我邊上,笑著對我道︰“媛兒以前總是乞不到巧,所以才手笨,針線活見不了人。”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轉眼見羅暖衾又站在陰影處,抬著頭看天空。我也抬起頭,漫天銀河璀璨,我卻認不得那牛郎和織女。

    正感慨著,听聞太監通傳,皇上駕到,趕忙站起身來。

    皇上坐下吃了些巧果,側頭問我︰“槿兒拜了織女沒有?”

    “拜了。”

    “哦?求了什麼?”

    我淺淺笑了︰“還能有什麼?”我求得自然是肚中是個皇子,能當得上一顆好棋子。

    皇上也不再追問,扶著我上樓回房。我余光瞟見陳氏低著頭,心情不佳。

    “嫂嫂似乎是滿腹心事。”我靠著皇上坐下,低聲道,“七夕之夜,牛郎與織女相會,哥哥卻離她這麼遠,也難怪她難受……”

    皇上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槿兒想問什麼就問吧。”

    “哥哥在哪位將軍手下做事?”

    “鎮西大將軍。”

    他雖然讓我直問,答案卻是等于沒說。我只好道︰“我就是擔心我哥哥,他性子直,又是個愣頭青,怕他吃虧。”

    “放心吧,大將軍不會為難他。何況還有那個公孫瑜,不會讓你哥哥吃一點虧的。”

    我原本想再問問公孫瑜這個人,想想還是作罷,既然皇上沒打算答,我再問也是徒勞。

    “西邊太平,沒有戰事。”

    我點點頭,這一點我曉得,但我也明白,並不是所有的邊境都安全,素娥姑姑就提過,東面時不時都會有沖突。如若必要,皇上一定會讓武錦鳳去前線,拼出戰功,以備重用。

    前朝後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爬得越高,他們也一樣要往上走,彼此倚靠,才能生存。

    七月流火,天氣一直很悶,絲毫沒有點點涼快的意思。過了七夕節以後,下過兩場雨,但仍舊不能減去這宮里的熱意。

    曹寶珍和雲臻基本上兩三天來看我一次,如果哪天皇上去蕭吟那里坐了坐,第二天姜嵐就一定會出現在我的影灼閣。溫依雪已經許久沒有在宮里露面了,行事似乎低調了許多,倒是有一回听曹寶珍無意提起來,好像是天天跟在皇後身邊;徐秀兒和沈若婉也結伴來過一次,但都是說了幾句意思意思的話也就走了。

    我原來以為蕭吟是不會來影灼閣的,但令我意外的是,她來了,而且是故意來走的這一趟。

    大概是七月下旬的某一天,上午的時候雲臻來看過我,帶了些她與喜兒繡的香囊什麼的說要送給將來的小皇子或小帝姬,我看著喜歡得緊,便要喜兒教我繡繡小手帕。我想這麼簡單的東西我還是做的來得,誰知這刺繡還真的不是一般地難做,練了一個上午練得我眼楮發酸,于是吃過午膳以後我就犯了困。

    沉沉睡了一覺起來的時候已經可以吃晚膳了,在吃飯的時候我突然發現陳氏的眼楮紅紅的,好像是哭過了。武夫人似乎沒有發覺,我也就沒有提起來。



    吃過飯,我們聊了一會兒,武夫人說要回房休息,我就叫陳氏陪著回去了。

    我一開始覺得大約是陳氏又想武錦鳳了,可越想越不對勁,就問素娥姑姑下午可有發生過什麼事情。素娥姑姑想了想,道︰“下午主子睡了以後,蕭貴人來過了。”

    “嗯?她來做什麼?”我問道。

    “也不知道什麼事情,曉得主子在睡覺後也沒說什麼,自己坐了一會兒就走了。”素娥姑姑說道,末了,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下午的那個時候影灼閣里本來出來的人就少,主子在房里睡得熟,碧兒陪著,武夫人也去睡午覺了,好像只有陳氏在廳里坐著繡衣服……”

    素娥姑姑話說到這里,我迅速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她也正有所意味地看著我。我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這陳氏哭過的原因大概與蕭吟脫不了干系。

    “我娘似乎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是的,好像武夫人還不知道。”

    “也好,也就不要讓她知道了。”我想了想,也不知道蕭吟和陳氏之間究竟能發生些什麼,“看來找個機會我要找嫂嫂來問一下了。”

    “是。”素娥姑姑說,“蕭貴人不可能莫名來影灼閣走一趟的。”

    “呵。”我看著素娥姑姑,笑了,“素娥姑姑還真是與我心有靈犀,我也是這麼想的。”

    第二天下午我依舊先回房睡了,由素娥姑姑陪著。武夫人見我去睡了,也就去睡午覺了。陳氏說她不困,于是留著一人在廳里繡繡東西。

    約摸過了一會兒,我讓素娥姑姑借口我睡不著把陳氏叫了進來說是陪我聊聊天。

    其實與陳氏相處下來,我一直覺得她是個識大體的女子。她在圓桌子那頭坐了下來邊繡著小孩衣物邊听我說話。

    素娥姑姑退了下去,守在門口。

    我與陳氏有意無意聊了一些,然後我問她︰“嫂嫂,這里沒有外人,我一直很想問你昨天為什麼哭過?”

    “沒有啊。”陳氏先是愣了一愣,然後露出一個微笑,道,“妹子多心了,我哪里有哭過啊。”

    “娘也不知道是真沒看出來還是故意裝作不知道。”我笑道,“你我也是一家人,我也不願意嫂子在宮里受什麼委屈,我這個做妹妹以後也不好向哥哥交待啊。”

    大概是提了哥哥的緣故,陳氏本微笑著的臉突然難過了起來。她停下了手里的針線活,愣是發了一陣子呆,才說道︰“其實我想蕭貴人昨天說那樣子的話也只是有口無心的。”

    “她與你說什麼了?”我下了床,陳氏趕忙上來扶助了我,我與她一道坐下,握了握她的手才驚覺到她是個瘦弱的女子,“嫂子放心,現在只是我們姑嫂之間的閑話,跟別的什麼統統無關。我也不會告訴哥哥,也不會告訴娘,好不好?”

    “嗯。”陳氏點了點頭,沒說蕭吟的話,反而是問我,“妹妹和我說老實話,後宮里這蕭貴人是不是處處難為你?”

    “怎麼這麼問?”

    “我看她昨天來影灼閣的時候一直繃著臉,偶爾也听幾個丫頭在打掃的時候說過這蕭貴人似乎和妹妹一般受皇上寵愛。自古一夫多妻,看見的總歸是女子斗女子的場面,也不知道是悲涼還是勇敢。”

    “是。”對于陳氏的疑惑,我索性也就承認了,“這蕭貴人與我都受皇上寵愛,但現在是我懷了孕,她沒有,著急或者害怕的心理我們都能理解是不是?”

    “嗯。”

    听我這麼說了,陳氏想了想,便打算同我細細說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2

  陳氏看了我一陣,說道:“昨天蕭貴人與我說了幾樣宮里的事情。我本來以為她來找你的,你睡著她覺得無聊才找我說話的,后來才知道不是。她與我說,不知道是你使了什么樣的手段才懷上孕的,還說可能就跟那個溫貴嬪一樣……”

  “嫂嫂可是在為我難過?”我看著陳氏潸然淚下的樣子,難免動容。而心里又唏噓一陣,看來這宮里永遠不存在秘密,溫依雪當年如何懷孕的事情我能知道,聰明如蕭吟自然也是能知道的。

  “我三年前嫁進武家來,與你們便是一家人。我人喜靜也不大會說話,但是在武家和妹妹處了兩年,你的為人我相信是決不會做出這樣子的事情的!”

  “你替我辯駁卻說不過蕭貴人?”我聽陳氏這么說了大約能猜到事情了。

  “嗯。”陳氏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我說不過她。”

  “這么點小事情?”我笑了笑,寬慰著陳氏,“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有些人也不過是嫉妒,我們大可什么都不說的,為這樣的事情傷了自己的身子更是不值得的。”

  陳氏有點不相信似地看了看我,半晌才道:“我覺得……你變了。”

  我一驚,不知道她說的是我與原來的武槿媛不一樣了,還是同我剛穿越而來的時候不一樣了。可是我知道的,不論是哪一個,都已經是不一樣的了。

  “哎,入了候門,可謂是身不由己。嫂嫂莫要多擔心。”

  我把素娥姑姑叫了進來,陳氏剛才又哭了一回,看上去也有些累了。我就叫她不要趕著給我做衣服,要多注意休息的。她應了,也就決定回房睡午覺了。

  等陳氏走后,我把蕭吟的事情說給了素娥姑姑聽。

  素娥姑姑聽了后,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說道:“蕭貴人并不像是一個沉不住氣,會咄咄逼人的人啊。”

  “正因為不是,所以她特意氣哭我嫂子就是別有用心了啊。”我微微揚起了臉,笑著看著素娥姑姑,“我現在在影酌閣安心養胎自然不會跑去和她對著干,皇上又天天來看我,這爭寵的畫面已經漸漸淡下去了。現在的局面蕭吟肯定是明白的,我不能去找她,她再不來找我,那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費了。”

  “小主是說?”素娥姑姑看著我,又一皺眉,游移不定地道。

  “待我生產后,我和她的爭斗是要擺上臺面來了。”我把玩著手里的杯子,心想,蕭吟啊蕭吟,果真是一個頂頂聰明的女人。但我也決不會輸,不論在智慧上面子上感情上,我都不想輸給你。輸了,我就是一敗涂地,我實在是輸不起。

  “我和蕭吟斗得越明顯越激烈,皇上那里的棋就越好走。”

  “所以她才跑來氣氣陳氏,來累積小主的怒意。”說到這里,素娥姑姑是明白了也就笑了起來,“還真是會考慮的女子呢。”

  “何止啊。”我笑道,“她知道這兩個月我要養胎不會對她怎么樣,她也不正面與我來沖撞,省的惹惱了單家;看來她來氣我嫂子也是事先策劃好的事情。這樣子間接地刺激著我,等我生完孩子有了時間和精力,就可以有理由和她正式翻臉了。”

  “對了,這段時間羅暖衾都在做什么?”我問素娥姑姑,那天七夕看到羅暖衾的臉我突然心里涌出了一股子很寂寞的感覺,“七夕看到她的時候眼里似乎有了點情緒。”

  “似乎是在查葉小儀為何會突然變瘋的原因。”

  “她一個人在查?”

  “是的。好像很有眉目的樣子。”素娥姑姑見我這樣問,道,“要去阻止嗎?免得到時候驚動了太后她們。”

  “不用,讓她去查吧。”我猜想羅暖衾一定是查了很久了,也有她自己的能力,不然又怎會讓我們在毓衾宮里遇上她,怕是早就被太后她們弄死了吧。我想了想,道,“而且葉清的事情我也是要知道的,既然她在查了,也就算在幫我們的忙吧。”

  晚上皇上過來的時候,我笑著把蕭吟的事說了。

  皇上聽完瞇起眼睛,半響后道:“我明天會晚點過來。”

  第二天傍晚,小沈子從外頭一溜煙地跑進了影灼閣,小聲對我說:“小主,皇上下午在延翎宮坐了會,剛才訓了蕭貴人幾句,似乎是為了昨天的事情。”

  小沈子說完沖陳氏努了努嘴,我應了聲,又問:“然后呢?”

  “皇上看起來有點火氣,正朝影灼閣來。我先回來報信了。”

  “做得好,等下賞你。”我站起來活動活動,準備接駕。暗想這些人真是一個比一個會做戲,皇上訓蕭吟也不過是做個樣子給人看,讓大家看見我與蕭吟之間并不太平。

  眼看著又要到中秋,我卻被下了禁令,只準在影灼閣里好好休息。我也不介意,讓小福子做了頓好的,同武夫人和陳氏一塊吃了頓團圓飯。席間提到武老爺和武錦鳳時,她們又免不了心酸,當著我的面不好表露,早早就說想回去休息了。

  我心想皇上今天大概是不會來了,干脆也睡了吧。躺在床上看著窗外圓月,突然察覺原來已經一年。

  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忐忑地走在皇上身邊,聽他說不知道要去想誰。一年相處,我只見他醉過一次酒,酒后的悲傷與狠決,讓我跟著心痛不已。

  想起去年種種,我了無睡意,披著衣服坐起來發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聽到敲門的聲音,我回過頭,見一人覆著月光推門進來,正是皇上。

  一時之間,兩人皆無語。皇上在床邊坐下,幽幽嘆了口氣。我側過身靠在他懷里,聞到他身上的木蘭香,還有些酒氣。

  “想聽你唱歌。”

  我閉上眼睛,曉得他今天也如同昨年今時一樣,心情極度壓抑。不多說話,只是輕輕唱起了《水調歌頭》。

  聲音并不穩,時不時地發顫,挺著大肚子我越加無力控制自己的聲音。皇上并不介意,只是捧著我的臉,在我的歌聲里細細地一遍一遍親吻我的額發、眼睛和臉頰。

  中秋是皇上的弱點,只有這一夜,才能看到接觸到他的軟肋。等月色消散,朝霞漫天的時候,誰都不會看到現在這樣的他。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我用手輕輕撫著肚子,我們可否人長久?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2

八月底入了秋,天氣不再那麽悶熱了。
  方和珞推算著我的預産期是九月初四到九月初十之間,所以九月的第一天,素芳姑姑就領著一個面生的嬤嬤來了影灼閣,說這個嬤嬤是太后親自挑的接生嬤嬤,現在開始就在影灼閣住下,以便隨時準備接生。

  素娥姑姑和碧兒輪流陪我過夜,小福子和小沈子也睡得並不踏實,時刻準備著跑腿和燒熱水,弄得整個影灼閣的人跟打仗似的。我也睡不好,一直都在做夢,看見肚子裏的小傢夥要出來了,到最後自己驚出冷汗不說,連帶著把整個閣裏的人都折騰得人心惶惶。

  皇上幾乎是日日來的,但因爲我即將臨盆他並不方便睡著,也就只能每天來陪我說上一會兒,安撫下我焦慮的情緒。

  到了初四那一天,那更是人人的心眼兒都吊在了嗓子尖上。武夫人一早醒來就拉著陳氏守在了我的床邊,我看著她們如此緊張我是既開心又不安。但這一天我還是像原來那樣子,在床上躺了一天,該吃的吃,該吐的吐了。素娥姑姑跟我說,太后一天之內派素芳姑姑來看過三回了,素琴姑姑也來過一次。

  睡到半夜,我突然感覺到肚子裏的孩子在動,便模模糊糊地拿手摸摸肚子安撫著不安分的小傢夥。耳邊傳進的是碧兒輕輕地鼾聲,不知爲何卻突然一下子睡不著了。

  合了一會兒眼睛,我感受著肚子裏細微的變化,這在如此安靜的周圍是可以感受得很清楚的。

  痛……

  肚子裏傳來一陣一陣的痛,與平時的痛並不一樣。我知道這叫做陣痛,是生小孩的前兆,所幸的是前期的陣痛還在我能承受的範圍之內。

  天微微亮起來的時候,碧兒醒了過來,見我這樣子也就立即明白了怎麽回事,大概也是之前素娥姑姑千叮嚀萬囑咐過的,立即給我打了水擦了擦臉,然後開了門叫了素娥姑姑。

  武夫人、陳氏和素娥姑姑一道進來的。

  武夫人坐到床邊握著我的手,一邊給我擦擦汗,一邊笑著跟我說沒關係這些痛忍忍就過去了。

  陳氏安靜地在旁和碧兒一起擰帕子換水。

  素娥姑姑站在武夫人身後,對我說道:“已經叫小沈子去通知皇上了,太后和皇后那裏應該也知道了。懷夢芷杏她們四個也已經在外面候著了,人手不用擔心。”

  我看著素娥姑姑和武夫人,點點頭。其實現在的陣痛還不是很厲害,只是比平時痛一點點,稍稍忍一忍就過去了。而且陣痛的頻率比較低,大概半個小時痛上一回。

  過了中午,皇上急匆匆地趕來了,武夫人讓了位子。

  皇上坐了下來以後,素娥姑姑行了禮,道:“皇上,奴婢們都在門外候著,有什麽事情您就叫一聲。”

  皇上一手握住我的手,又點了點頭,素娥姑姑和武夫人她們就都退下去了。房裏只留了碧兒擰著帕子。

  “上朝前就收到了小沈子的報信說槿兒肚子開始痛了,本想著上完朝就馬上過來的,但是王君實這不識相地非拉著我說了許多事情,怎麽說都不肯走。若不是剛才成太傅拉走他去說事情,我恐怕還脫不開身。”

  看得出,皇上趕得匆忙,鼻子尖上還有著汗水。

  “不痛,真的。”

  我看著皇上眼裏的著急和擔憂,心裏突然一陣心疼,擡起手去抹皇上的汗水,也沒有太多時間去計較這著急和擔憂是對我還是對肚子裏的孩子的。

  到了晚上,這陣痛的頻率越來越高,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方和珞在早上就來過一回,檢查了一下胎兒的情況並沒有異常,下午的時候也來過一次,照例看了看我陣痛的情況,到了晚上他看完以後就說:“差不多就是初六清晨吧。”

  小沈子領會了意思就跑去向詠鳳宮和甯鳳宮報了消息。

  原先的陣痛我還是吃得消的,可是後來這一陣一陣的痛來得是又快又密,我額頭上臉頰上到處都是汗,接生嬤嬤表情很冷淡地守在旁邊,讓我心裏更是虛了一陣。這個時候皇上已經被請了出去,太后和皇后也趕到了影灼閣,三個人坐在一樓大廳裏等著我生孩子。

  時間走過一秒,我的心跳就越快。就像高中的時候剛要去跑完八百米,心臟有種虛脫的無力感,還時不時地想上廁所。

  素娥姑姑和碧兒幫我換了一身衣服,原來的那一身早已經是浸滿了汗。我想起了剛才皇上出房門前的臉,突然湧上了一股生離死別的感覺,彼此有一股子默契,卻不能不分開。古代生孩子殞命的女子不在少數,我閉著眼睛跟自己說,我絕對要活下來,和我的孩子一起活下來。

  而夜半的天氣也突然變化起來,雷聲不斷,閃電像刀子一般劃破夜空,傾盆大雨幾乎是隨著我的陣痛在落下。這是事後碧兒說給我的,還說得是極其生動形象,說那閃電的樣子就像是一條龍,我生孩子的過程就像是真命天子降世一樣。雖然我知道這是巧合,但在太后她們眼裏看來,就不只是巧合那麽簡單了。

  我臨盆的時候差不多是初六早上五點左右,那個接生嬤嬤異常冷靜地指揮著懷夢她們把小福子煮開的水端進來,再之後的事情我也就不太記得了。只隱約記得素娥姑姑拿什麽東西放進了我的嘴裏,床上綁起了兩根布帶子,我聽接生嬤嬤說一頭綁在她手上,於是碧兒就把我手腕綁起來了。

  說得惡俗一點,這生孩子有點像上廁所。肚子裏是萬般疼著,止不住地疼著,我腦子裏面是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人的臉來,也沒有任何思緒,只想著把孩子健康平安地生出來。

  素娥姑姑和懷夢一人一邊按住我的腿,碧兒和芷杏替我擦著汗,我雙手抓著紅帶子嘴唇死死咬住,都咬出了血。碧兒後來也告訴我說小姐那時候的表情真的是扭曲了,簡直可以說是猙獰,被我狠狠瞪了一記白眼。

  痛,痛得巴不得把整個人都蜷縮起來,可惜不能。身子好像被切開了,一開始還有力氣喊叫,到後來嗓子嘶啞連叫都叫不出來。孩子接生出來的時候,我有很強烈的感覺,身體裏一個很重要的部分被抽離了。我感覺很累,好像這輩子的力氣就要用完了一樣,呼吸都只是一種本能反應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了一聲並不算響亮的哭聲,心裏驀然舒了一口氣。素娥姑姑湊我耳邊道:“恭喜主子,是個皇子。放心,我看著。”

  我一聽,嘴角微微上揚,終是抵不過身心勞累,沈沈地睡去了。

  等我這一覺睡醒,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一睜開眼,就看見皇上微微笑的臉龐。房間已經被打掃乾淨,我身上也已經換洗乾淨了。

  “是個皇子。”我對他道。

  “知道了。”皇上點點頭,摸了摸我的臉頰,“辛苦你了。”

  昨天在這裏生孩子的時候一個人很痛,但是我覺得我很勇敢堅強,一滴眼淚都沒掉下來,其實我想掉的,就怕被人笑話了去。而現在,我卻因爲皇上的一句簡簡單單的“辛苦你了”流淚面滿。

  “哭什麽?”皇上低下身來吻了吻我的額頭,“生個皇子我們該笑的不是嗎。”

  “皇上,我有種感覺很強烈。”我看著皇上,淚眼朦朧地道。

  “什麽?”

  “劫後餘生的重逢……”我看著皇上,他只抿起嘴巴,笑了笑。我一時覺得這話很煽情,便紅了耳朵,急忙轉了話題,“孩子呢?”

  “素娥姑姑看著,放心。”

  皇上輕輕吻了吻我的唇,我這時才感覺到,嘴唇還裂著,微微發痛。我擡手去摸肚子,皮球一樣的肚皮變小了,多少有點不習慣。

  等我止了淚水,素娥姑姑抱著皇子進來了,後面還跟著武夫人和陳氏。

  皇上輕聲對我說,陪了我一日都沒有處理公務,他先走晚些再過來。

  素娥姑姑把小皇子放在床邊,我半坐起來看著他。五官還擰在一起,但我就是覺得他是個俊小子,看著他就想笑。

  見我如此,武夫人紅了眼眶,拉著我的手說:“媛兒,娘真不知道要怎麽跟你說……”

  “娘?”

  “唉……”武夫人歎了一口氣,啞聲道,“小皇子生下來的時候,過了許久才哭,聲音也輕,我當時就有些擔心。後來太醫來看過,說是孩子心肺不太好,怕是不好養活。尤其是現在快冬天了,這可如何是好?”

  我一聽也愣住了,這原本就是我與皇上想的托辭,用來誆騙太后的。沒想到卻惹得武夫人這麽難過,我又不能說出實情,只好愣著不說話。

  陳氏站在一旁,以爲我是一時無法接受,趕緊安慰道:“宮裏有太醫照顧,藥材也足夠,好好撫養一定沒有問題的。妹妹現在最重要的是坐月子,養好了身子才能照顧小皇子。”

  “對對!媛兒也不要太擔心,坐月子是大事,不能馬虎。”武夫人抹了一把眼睛,強打起笑容,“我聽公公們說,皇子降生的喜報已經發了,你爹和你哥哥也會很快知道的,還不曉得會多高興呢。你放寬了心,除了皇上,太后和皇后也很擔心小皇子,那天太后娘娘等了一夜,太醫來說孩子身體不好的時候,都傻了。”

  我心裏不由冷笑,太后不傻才奇怪呢!這個孩子無論對皇上還是對太后都很重要。誰能指點江山,誰都執掌大權,這個孩子都是重大的砝碼。太后不可能搶得太明目張膽,皇上勢必會保護的周全。我剛生完孩子,身子骨還處在弱勢,當務之急是先好好坐好月子。

  我看著小皇子,握著他的小手一陣唏噓。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注定沒有平靜的一輩子,連哭聲都那麽微弱的小小身子,能不能承受這帝王家的殘酷和無奈?

  皇兒啊皇兒,娘既然生下了你,就算拼盡全力,也要保護你!

  窗外依舊是悶悶的雷聲,我卻明白,是時候變天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2

第六十八章 道賀
  我生下皇子後,日子一下子忙碌了起來,與先前懷孕的這一段時間比起來,更是有許多瑣碎的事情冒了出來。 

  畢竟我是頭一次生孩子,也就沒了主張。幸虧武夫人在旁,素娥姑姑以前帶過皇上也算是有經驗之人,幫著我也就解決了不少問題。 

  又讓我休息了一日之後,太后和皇后來看我了。 

  “行了,安分地給哀家躺著,行禮就免了。”太后的面龐上看不出是喜還是怒,身後跟著素芳姑姑和宜嬤嬤,武夫人和陳氏很快被請了出去,房間只留下了我和素娥姑姑與太后這些人。 

  “哎。”我知道現在太后心情一定也很錯雜,生下皇子她肯定是高興的,但方和珞又與她說小皇子身體不好又讓她煩悶了。 

  “怎麼了?”見我哀愁的樣子,太后忙坐上來執起了我的手,“這是怎麼了?生了後宮第一個皇子,應該高興的吧?這坐月子才剛開始就愁眉苦臉的,又怎麼養的好身體啊。” 

  “太後說的槿媛都知道,”我硬生生從眼楮里擠出了兩滴眼淚,又拿帕子在眼角抹來抹去,“我能為太后為皇上添上一孫一子心里是高 興,可是一想到皇兒的身子欠安就覺得愧疚,是我這個當娘的不好,沒能給他一個好身子……” 

  “我那天听方太醫說的時候心里也慌了一下。”太后見我說起了皇子地身體狀況,忍不住臉色一沉。隨即又緩了緩,道,“但凡事我們要往好的方面想,這一個冬天好好養著應該會好起來的,宮里有的,自然是全天下最好的了。” 

  “嗯。”我點了點頭,“槿媛第一次生孩子,雖然有很多東西都不懂。但一定會倍加用心地照顧他的。” 

  “哀家沒生過孩子也給不了你什麼好建議。但是那個奶娘——奶娘應該初六那天早上就住到影灼閣的。也有三天了,你見過了吧?”我對那個三十歲不到的微胖奶娘印象還是不錯地,一般晚上喂奶地工作都是交給她地。奶娘看上去人很精神,話不多,晚上和芷杏一塊照顧皇子,白天也會在我跟前給我當下手,教我帶孩子。雖然是太后挑的人。但素娥姑姑去探過底了,是個靠的住的人。太后見我點點頭,又繼續說 道,“奶娘俞氏是個老實人,身體也好,在帶孩子方面是很有經驗的。我把她安排過來,也好減輕你的負擔。” 

  听了太后的話,我裝作乖巧地點了點頭。 

  之後太后又嘮叨了幾句。無疑是什麼好好養身體之類地。然後又抱著小皇子逗弄了好一會兒才離去。說是離去。後又折回來跟素娥姑姑說了關于小皇子起名字的事情,說這些事情都交給皇後去辦叫我專心養著就可以了。 
  

  如是才算是真的走了。 

  在之後的幾天里,影灼閣又是別樣的熱鬧。道賀的人一波接著一波。好不容易應付過去了,一樣不得安生。 

  曹寶珍是日日帶著一大堆補品糕點來影灼閣看我,一待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也就解了我的悶。有一回晚上睡覺前與皇上說起來,皇上佯裝生氣地說這曹芳儀天生愛吃又八卦,把我的槿兒帶壞了可怎麼是好。我听完也笑了,看得出來,皇上對曹寶珍雖說冷淡些,但也很客氣,比對其他嬪妃好上許多。 

  溫依雪只來過一回,帶著溫玉帝姬一塊來地。見過我以後,只是機械地說了幾句關心地話,面上是皮笑肉不笑;然後見了皇子,懷里抱著她的溫玉,只說了一句︰“我們家溫玉有弟弟了,真好。” 

  我知道這溫依雪過來看我不過是走個形式,但她那酸不溜秋的說話感覺實在是讓人不舒服。原本她地溫玉帝姬即便不受皇上寵愛,也是後宮里的唯一血脈。現在我不僅生了一個孩子下來,還是一個皇子,那麼她的帝姬地位更下跌了。 

  
  “溫貴嬪中午吃的是餃子吧?沾了不少醋啊!”曹寶珍坐在桌子另一頭,喝著茶吃著放在上面的松仁糕,優哉得很,“這話我听著怎麼就這麼酸呢?哎呀,牙齒都要酸掉了。” 

  我看著曹寶珍夸張的表情,又看著桌子上的糕點,也不知道她是帶過來給我吃的還是給自己吃的,覺得好笑,一時沒忍住就笑了出來。 
                               

  “哼。”溫依雪並不知道我在笑什麼,見我與曹寶珍這樣,不覺懊惱起來。她狠狠瞪了我一眼,又對曹寶珍冷哼了一聲,“看來這里並不歡迎我,我也就不久留了。” 

  說罷,氣沖沖地抱著溫玉帝姬走了。 

  “走了才好,”曹寶珍一點都不在乎得罪溫依雪,或者應該說她是從來沒有在乎過會得罪誰,“她在這里簡直影響我的食欲嘛,她自己生不出兒子來能怪誰?若不是那時候太后心軟開口保住了她的胎兒,你以為皇上會讓她這麼生下來?” 
  

  我笑了笑,曹寶珍看著一邊哄著皇子的奶娘俞氏,“那時候的事情俞佩珠你也是知道的吧?” 

  奶娘俞氏愣了一愣,沒答話,只看了看我,輕輕點了點頭。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了吧,再提它也沒意思。”我笑著對曹寶珍說。 

  曹寶珍點點頭︰“所以我說這後宮里就你人好,啊,那個像小孩子的雲美人人倒也是不錯的,好相處,你說其他那幾個怎麼就喜歡把眼楮長頭頂上去呢,自以為都金貴得跟仙女下凡似的。” 

  我笑了一陣,小沈子進來報道︰“主子,蕭貴人、姜才人和雲美人來了。” 

  我點了點頭要小沈子領他們進來,曹寶珍努了努嘴,道︰“你看,兩位仙女來了。” 

  姜嵐和雲臻一進來給我請了安就直奔著小皇子去了。雲臻一直笑 著,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小皇子的手,生怕把他弄疼了。姜嵐一邊看,一邊回頭對我道︰“這孩子實在是可愛的緊,你看,這眉眼和皇上長得多像啊。” 

  蕭吟壓根兒沒看小皇子一眼,與我請了安,就坐到了曹寶珍對面。

  姜嵐左一句可愛又一句長得像皇上,還時不時地看我兩眼,我是知道了她這話是故意用來刺激蕭吟的,而蕭吟也確確實實黑了臉。 

  “真是好福氣,小皇子長得這麼討人喜歡。看這眉目,就是帝王像。”姜嵐把孩子交還給奶娘,笑眯眯地對我說,“武嬪就是好福氣。” 

  “馬上就不是武嬪了。”曹寶珍冷冷哼了一聲,“溫依雪懷帝姬的時候,就升了三級,生下來又晉了一級。這會武嬪得的是個皇子,就該比溫依雪多晉幾級。” 

  曹寶珍心直口快,那一廂蕭吟的臉更陰沉了。 

  “蕭貴人不過去看看小皇子麼?”我抬頭說道,與蕭吟目光對視,我淺淺地笑了。 

  在外人看來,這一笑充滿了十足的挑釁意味。但也只有我和蕭吟知道,那里面包含著太多復雜難以言喻的情感,唯獨沒有挑釁。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2

月十三那天,皇後派了小明子過來說小皇子的名字已取是皇上叫太傅成柏舟取的,太后她們對名字還算滿意,過來想看看我的意思。我表示只要皇上他們喜歡就好,我並沒有異議。 

  名字,終不過是一個代號。 


  小皇子的名字定下來後,第二天詔書就下來了。這一天,一共出了三張昭書。一張是昭告天下皇子名字的,單名一個“縝”字。按我的想法倒也是相配,他的出生本就是一個縝密的計劃。另一張就是我的晉位詔書。皇上並沒有像曹寶珍說的那樣子因為我生了皇子連晉幾級,而是照規矩只把我從武嬪升到了武婉儀。 

  出人意料的是第三張詔書,說是曹寶珍因去年一整年陪太后誦佛以及在我有孕期間陪伴我,故晉位一級升為了曹容華。曹寶珍拿著那張詔書笑得沒了眼楮,我覺得“傻人有傻福”這句話用在她身上倒是一點都沒有錯。 

  “你可知我為什麼晉位曹寶珍?”晚上皇上過來影灼閣用晚膳,吃完後撤了席,然後我坐在床上看他逗弄著縝兒。 

  “知道。”我點點頭。我晉位到婉儀,就與曹寶珍同個等級了。在太後眼里,我的品級越高對她可能產生的危害就越大。我雖表示會好好跟在單家人身邊,但畢竟不如曹寶珍與單家的關系親近。晉位曹寶珍,能稍稍安撫太后多慮的心。 

  “哦?槿兒向來聰明,將來縝兒一定也很聰明。”皇上一笑。抱縝兒在懷里,縝兒對著皇上呵呵呵地直笑。我被眼前地情景微微燻熱了眼楮,這樣的場景,應該就是尋常家庭里的幸福鏡頭了。不過這也只是片刻的,我知道,身處這後宮里,我只可以有勇敢,只可以有睿智。只可以有冷靜;這樣子的溫情只存在瞬間。是不可能永恆的。 

  “比不上皇上的心思細密。”我笑著回看皇上。他眼眸中倒影出來的那個我有點模糊不清。 
  

  “給曹寶珍晉位最開始並不是沒我地意思,是太后來說地。”皇上笑了笑,看懷里地縝兒吮著手指好像要睡著了,便叫來了奶娘把縝兒抱下去了。然後他洗了洗手,自己脫了外套上了床與我並排坐著,“太后有些心急了。” 

  “太后並不像這樣的人。”我說道。 

  “是啊,她不是。但是。事情總是多方面的。”皇上笑了笑,摸了摸我的頭道,“現在槿兒只需要好好養身體,照顧好我們的縝兒,其他什麼都不用操心,知道嗎?” 

  我看了看皇上,直覺地發現他向我隱瞞了什麼。既然他不願意說。那我現在即便是追問下去也是無果的。又何必自尋煩惱呢。 

  “蕭吟那里怎麼辦?”我問道,“知道了縝兒的身體狀況後,太后應該不會這麼快下手了吧。” 

  “應該是地。但是我也不能保證。” 
  

  “嗯?”皇上說得輕松,我不禁疑惑地看著他。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皇上刮了刮我的鼻子,然後扶我躺下,吻了吻我的額頭道,“我會好好的保護你們母子的。” 

  我點了點頭,埋首到了皇上的懷里。這一片胸膛對我來說是什麼樣的依靠,我也是越來越迷茫了。 

  我會和曹寶珍說起她怎麼晉位到芳儀地只是無意。 

  坐月子地光景總難免無聊一些,早上我帶帶縝兒,下午和晚上基本他由奶娘看著睡覺,我也就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幸虧有曹寶珍和雲臻在,她們時常在皇上不在的時候來影灼閣坐坐,與我聊天打發光景,有時候曹寶珍說一件宮里面發生的事,能讓我和雲臻笑上好一陣子。 

  那天只來了曹寶珍,我納悶著,便問了雲臻怎麼沒來。 

  
  曹寶珍白了白眼楮,一屁股坐下先自顧倒了一杯水,咕嚕咕嚕喝完後才說道︰“我和雲美人啊本來說好了在月暢園等著然後一道過來地,雲美人這人和我也合得來的,平時也很守時。可就是今天我等了她好久都沒見她來,我就到延翎宮去看了看情況,原來是那個姜才人不知干什麼纏上了她。我看到那個姜才人就頭大啊,根本不想與她說什麼就差人留話給雲美人要她得了空就過來。” 

  “姜才人找雲美人能有什麼事情?” 
                              

  “天曉得啊,這姜才人一下子對雲美人好一下子又和蕭吟對上,也不知道自己在折騰些什麼。”曹寶珍喝了水算是順了氣,又開始吃起了點心,一邊和我扯開了話題,“倒是我上次听不知道誰說,那個姜才人一直很想晉位,苦于沒機會。” 

  “她有這樣的心思也不奇怪啊,”我笑道,素娥姑姑端了一個小幾子放到我的床上,放了茶水和點心,我與曹寶珍邊吃邊聊道,“這宮里恐怕不想晉位的只是少數吧。” 

  “哈哈,你這麼說,我倒是覺得我運氣不錯。”曹寶珍說著說著笑了起來,“那時候你們還沒有進來,我也就封了一個小儀。我也知道我這個人性子就這樣了,一根腸子通到底,有時候又嘻嘻哈哈的,皇上也不喜歡我,我也從來沒指望晉位什麼的。後來因為照顧皇后給晉位到了芳儀,現在因為陪你說說話解解悶又晉了一位。你說,是不是運氣好?” 
  

  “照顧皇后?” 

  “是啊,那時候皇后小產,每天幾乎是黑著一張臉的。不過這也不能怪她,你想誰沒了孩子都會不高興的啊,何況她是皇后。可能就是看我這個人會耍寶,太后就叫我去陪陪皇后,後來事情過了,我就被皇上晉位了。這有些事情還真是強求不得。” 

  “是啊,是啊。”我點了點頭,“有些事情真的是強求不得的。” 

  我與曹寶珍說著又扯了一些別的,突然碧兒沖了進來,滿臉惶恐得說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主子你快拿主意!” 

  “什麼事,靜下來說。”素娥姑姑在旁說道。 

  “是這樣子的,下午的時候俞媽媽在旁照顧著小皇子,我和芷杏得了空就坐到門口走廊上繡點荷包,後來不我們被小皇子的哭聲驚動了。”碧兒說得喘,看來跑過來的很著急,“我們一看才曉得是吊在小皇子搖籃上的一個荷包散開了,里面放的花瓣香氣很重,直沖著小皇子……” 
  

  曹寶珍“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道︰“這可是大事情!” 

  我看了素娥姑姑一眼,她立即明白我的意思跑了出去。我問道碧兒︰“去叫太醫了嗎?” 

  “小沈子已經去叫方太醫了。” 

  說著,素娥姑姑抱著縝兒領著俞佩珠進來了。俞佩珠見我就跪下了,我見她也很內疚的樣子,叫她先冷靜下,等下再解釋給我听。 

  “主子。”素娥姑姑把縝兒抱給我,低聲在我耳邊說道,“是其他人下的手。” 

  我轉念一想就明白了,有人以為我的縝兒心肺不好,所以借由濃郁的花粉香刺激他。幸虧不是這樣子的。而我也驚著了,不過才十來天,便有人朝我的縝兒下手了。

   這宮里,還是一天都不得安生的好。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3

把縝兒抱在懷里,看著他緊眯著眼楮,喉嚨里似乎有東西嚥不下去很是難受。五官都擰在了一起,小臉漲得紅紅的,哭得聲音都啞了。我心疼得不行,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小主別急。”素娥姑姑見我這樣子,也不知道說什麼。 
  

  “怎麼了,小皇子怎麼了!”武夫人帶著陳氏突然沖進了屋子,跌跌撞撞地來到了我的床邊,那一張臉已經嚇得慘白。 

  “別都擠在這里啊。”一向神經最粗的曹寶珍現在看上去是最冷靜的一個,她走上來撥開了武夫人和陳氏,“通通氣通通氣,到底怎麼樣等方太醫來了再說。” 

  武夫人見縝兒面上還算安穩,伸手撫上心口順了順氣,退開了。 

  不一會兒,方和珞就趕來了。仔細檢查了小皇子以後,他的表情並沒有放松,只說這事情說來復雜,先開了一副方子交給小沈子要他去備著。後又要奶娘抱著小皇子坐到干淨的屋子去,讓碧兒給他扇扇風。這風,不能太大又不能太小。 

  “武婉儀這幾天可千萬注意小皇子的身體變化,特別是呼吸上的變化,變弱或者紊亂一定要馬上通知臣。”方和珞朝我行了禮,鄭重地說道,“小皇子的心肺功能被來就不好,咽喉等器官本來就比較敏感,這回被花粉刺激,現在看來雖然並沒有什麼事情,但這些只是表象,里面的器官有沒有受到影響。要過一段時間才能知道。” 

  “這麼嚴重?”我止了眼淚,眯了眯眼楮問道。 
  

  對我地縝兒下手的這個人不會是太后,她還等著要好好利用我的兒子呢。也不可能是皇后和曹寶珍,因為她們都是單家人,不會做與自家利益相沖的事情。徐秀兒和沈若婉若不是背後有人強迫,是萬萬沒有這個膽子的。雲臻應該也不會做這種事情,剩下的只有溫依雪、蕭吟和姜嵐了。而其中,蕭吟既然是站在皇上這邊的。怕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這些都是初步地推測。萬事都有萬一。可我知道,無論是誰,我必會以牙還牙,決不會輕易饒過這人。 

  “是地。”方和珞語氣肯定,沒有半點游移。 

  “哼。”曹寶珍站了起來,道,“武婉儀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情我曹寶珍一定幫你到底,對一個十幾天地小孩子下手還有沒有人性了?我這就去寧鳳宮找皇后,她要是不管這件事情我就去詠鳳宮找太后。”

  說完,也不管我怎麼說,就去了。 

  “武婉儀與曹容華感情很深厚。”曹寶珍走後,房里只剩下我、素娥姑姑和方和珞了。方和珞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我看了看他,不知道他說這話到底有什麼用意。他看著我只是淡淡一笑。又道,“臣有一件事情,還請武婉儀答應。” 
  

  “那方太醫可否也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我說道。 

  “武婉儀還是精明那麼精明。” 

  我冷冷看著他︰“承蒙方太醫夸獎。” 

  方和珞笑了笑。“什麼問題,武婉儀請說。” 

  “剛才那話有多少是真的?”眼下對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縝兒的健康,別的,都可以緩一緩。 

  “一半一半。”方和珞垂了眼楮,正色說道,“我也是萬萬沒有想到有人會對小皇子出手的,失策了。等一會兒太後那里得到消息估計又要鬧翻一陣子了。關于皇子的心肺……”他看了看我,我點了點頭,知道他是指這個心肺不好是我、皇上與他事先說好地,“畢竟皇子才這麼一點大,這花粉大人聞了都夠嗆,何況小孩子的身體都是沒有完全長 好……” 

  “好了。”我打斷了方和珞繼續說下去,“我明白了。” 

  “哎,武婉儀明白就好。” 

  “你要和我說的又是什麼事情?” 

  “那荷包里的花瓣能否借臣一些回去看看。”方和珞眯了眯眼楮,說道。 

  我與素娥姑姑對看了一下,我點頭道︰“也好。” 

  ——咚咚咚 

  我抬頭一看,原來是閑珂站在門外。閑珂進來後先恭恭敬敬地行了禮,然後才道︰“剛才小皇子被抱上了樓,我怕有人會動荷包,就把它收起來了。”說罷,從懷中拿出一個散開的荷包,遞給了素娥姑姑。

  我上上下下打量著閑珂,這個宮女從來都很安靜,自從跟了我之後一直很本分,也沒有什麼過人之舉。這次的行為,若不是為了掉包,就是心思十分細密。 

  “你倒是有心了。”我讓素娥姑姑取一些花瓣給方和珞,再也荷包收好,揮手先讓閑珂下去。 

  閑珂站起來走到門邊,突然又回過身,道︰“奴婢知道小主現在一定是在懷疑奴婢的動機,清者自清,奴婢不會多辯解。 
  

  我看著閑珂離開的背影,一抹淺笑浮上唇角。清者自清,雖為宮女,她骨子里地那股傲氣並不輸給陳霖韻。閑珂,會是一個不錯地幫手。  
  

  方和珞拿著花瓣離開了,我靠坐在床上心卻總是靜不下來。想來想去,還是讓素娥姑姑去把俞佩珠叫來,縝兒不在眼前我就是不放心。 

  按著方和珞交代的,通風呼吸後,縝兒的面色好了不少,已經睡著了。藥在廚房里熱著,以防不時之需。 

  碧兒坐在床邊,小聲跟我說著事情地經過。俞佩珠因為半夜要照顧縝兒,下午都有午睡的習慣。平日里這時候,都是武夫人幫忙看一會孩子,但今天武夫人身體不適,俞佩珠不好意思去打擾她,就哄了縝兒入睡,自己也趴著休息。中間睡醒了口渴,房間里又沒有茶水了,去廚房弄點熱茶的工夫,就出事了。 

  俞佩珠看著我頗為內疚,眼眶紅紅的似乎也是哭過了。 

  我嘆了口氣,道︰“吃一虧長一智,以後別留縝兒一個人,若要走開,也另外叫個人看著。” 

  俞佩珠點了點頭,小聲應道︰“奴婢知道了。” 

  

  沒過多久,曹寶珍帶著素芳姑姑來了,皇上那里也派了德順公公過來。他們都帶著上頭的意思,皇上似乎是還有公事,一時半會走不開,要我今後多留個心眼,太后的意思是這件事情她一定會好好追查的。 

  我讓小沈子送素芳姑姑和德順公公離開,俞佩珠帶著縝兒去樓下休息了。獨自思索了一陣子。然後我對素娥姑姑說道︰“即使查出來你覺得會有結果麼?” 

  素娥姑姑看了看我並沒有說什麼,我想她應該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就算查出來是誰干的,不過又是同薛貴人死的時候那樣,不了了之罷了。”我搖了搖頭,“沒意思,真是沒意思。素娥姑姑,把羅暖衾找來,我有事情要交給她辦。” 

  素娥姑姑把羅暖衾找來了,私下她見了我從來是不請安的,我也不計較這些。倒是幾日沒見她,我發現她精瘦了不少,人也黑了一圈。

  “怎麼,幫小福子去打理菜園子了?”我笑道。 

  

  “沒有。”羅暖衾平淡著一張臉,即沒有笑又沒有怒,“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想要你先放一放葉小儀的事情。” 

  “為什麼?”羅暖衾眯起了眼楮,略有不滿地說道。 

  “我需要你騰出時間來幫我看著縝兒。”我說道。 

  並不是我懷疑俞佩珠要傷害我的小皇子,她若要下手自然多的是︰把羅暖衾放到小皇子身邊,在外看來她是個活死人,充其量是給俞佩珠打打下手的角色,但在我看來是要可靠許多了。眼下我們是要步步為營不能出任何差池的,特別是縝兒,他出事,不光是太後的計劃玩完,連著皇上的計劃也就泡湯了,那我是活是死也就無關緊要了。 

  “我不同意。”羅暖衾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我的提議。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那能不能听听我的理由?或許你該再考慮一下。”我笑了笑,她的反應一早在我的意料之中,“第一,你想繼續在宮里查葉小儀的事情,少了我這個靠山會辛苦許多吧?去雜物房要東西順便進去觀察一下,若不是以我的名義,那些太監怕是不會給你方便吧。”這些事情羅暖衾不說,但我還是要素娥姑姑派了人跟著,做過什麼我大約還是有點了解的,“小皇子現在就是我的命根子,我不能拿他的命開玩笑,我知道你聰明,所以才要你在旁邊替我看著;第二,你不是想要我幫你救出樂瑤嗎?你也看到了,葉小儀是真的瘋了,即使沒瘋,以她這樣的情況也是不可能照顧樂瑤的。等以後我幫你把樂瑤救出來,你要怎麼辦?那時候她最大不過四歲,你願意把她扔給別人照顧?所以,我這樣做也是給你先累積一點照顧孩子的經驗,並沒有為難你的意思。” 

  我句句話說得平淡,故意不用任何語氣,只因為羅暖衾就是一個不喜歡做作也不吃硬道理的人。她想了想,接受了我的說法,同意道︰“好,這段時間我就先幫你看著小皇子。” 

  臨走前,她又突然停下來腳步,扭頭跟我說道,“至于這一次的荷包,是從延翎宮送過來的,由于一個宮里的下人們針線活都差不多,布料也差不多,也就分不清是哪家送來的。” 

  羅暖衾看起來似乎只在做自己的事情,沒想到也留心著我的事情,我不由心上一暖,看著她,我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後面的就交給我吧。”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3

第七十一章 謀害皇子(中)
當天皇上過來影灼閣的時候已是半夜了。 

  我還沒有睡,看著那個荷包想著事情。荷包里裝著的花瓣就有好幾種,月季花瓣最多。剩下的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卻也是在園子里常見的。做荷包的布料也很是普通,如此一來,讓我完全不曉得從哪里下手。  

  羅暖衾說這荷包是從延翎宮出來的,剛才吃過晚飯後,我也要素娥姑姑去查了一下這些荷包的記錄。荷包香味還很濃郁,應該是不久之前才送來的。照記錄,最近也只有姜嵐、雲臻和蕭吟送過荷包。 

  但也不能排除有別的宮里的人故意嫁禍的可能。畢竟,這後宮都知道,我與蕭吟是最沖突的兩個,有人嫁禍于她也是正常。 

  “怎麼這麼晚還沒睡?”皇上看上去很疲憊,但仍對我溫柔一笑,“還在想縝兒的事情?” 

  我點了點頭,皇上與我躺下後我問他︰“皇上今天這麼晚?” 

  “是啊,這幾天前面也出了不少事情,牽扯著好幾家的利益,都不肯讓步。”皇上已經累得閉起了眼楮,輕輕地跟我說道,“本來想著太晚了就不過來了,但是今天縝兒出事我怕你晚上一個人睡不著,想想還是過來了。” 

  “皇上以為這事是誰做的?”
  

  “這宮里人本來就不多,想害縝兒又有那個膽子的更是數得出來。”皇上冷冷哼了一聲,“平日里對她們都太客氣了。” 

  我握著皇上的手,埋頭想了想。就像皇上說地,會做這種事情的只有那麼幾個。 

  次日上午,方和珞給縝兒來復診,順便看了看我的身體情況。之後,我們聊了聊關于那只荷包的事情。 

  “一般做這種薰香用的荷包都很久講究的,里面的花瓣要經過處理,配法也都是有說法的。這方面臣也是外行,所以昨天去問了有經驗地老嬤嬤。她說這花瓣地配法很雜亂。明顯也是外行人弄地。”方和珞拿出了那些花瓣。他把東西收藏的很仔細,一樣一樣分開來說與我聽。我其實對這個也不懂,只是聽他說,“而且這里有部分花瓣很柔軟,還沒有完全曬干,可見這個荷包縫的很匆忙。” 

  我點了點頭,方和珞繼續說道。“而且臣發現,這花瓣之間有很多細末子,應該是花粉。花粉容易被風吹散,香氣又重,被吸入後也不會被人察覺。” 

  “對方是個聰明人。”我說道。 
  

  “另外就是月季花瓣。月季的味道會讓部分人感覺胸悶不適,呼吸困難,對于嬰孩,尤其是心肺不好的嬰孩。吸入大量的月季香味……”方和珞說到這里留意了一下我的面色。然後繼續說,“現在是月季花期,宮里開了不少。不曉得是對方無意為之。還是故意地。” 

  我們正說著,突然听小沈子通傳︰“太后駕到——皇后駕到——”

  一轉眼的工夫,我的屋子里就站滿了人。除了太后皇后,溫依雪、曹寶珍、徐秀兒、蕭吟、沈若婉、姜嵐和雲臻也都被叫來了。 

  太后坐在中間一臉嚴肅,俞佩珠在旁抱著小皇子。皇后坐到了床邊,握起我的手拍了拍,低聲對我說道︰“太后知道你受了委屈,今兒個是特意來訓話的。” 

  “正巧,方太醫也在,你再說說,縝兒的事情。”太后厲聲說道。

  這一年來,我從沒見她這麼凶的說過話,她總是做人要和氣後宮姐妹要友愛,念經誦佛修身養性,但今天是真的動怒了,“給哀家一字一字說清楚了,你們站在這里地也給哀家一字一字听清楚了。” 

  “是。”方和珞應了,然後把小皇子吸入花粉和香味沖著他地病的事說了一遍。 

  “哼。”太后狠狠一拍桌子,“這件事情也就只有你們幾個做的出來。那幾個奴才,”太后說話地時候掃了俞佩珠一眼,嚇得俞佩珠往後縮了縮,“那幾個奴才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去動皇家血脈,這後面必定有主子在指使。後宮才你們幾個嬪妃,就這樣子了?要是以後三年一選再進來十幾個,那是不是要把後宮給拆了?看來哀家是太縱容你們了。” 


  “太后別氣,先喝口水。”曹寶珍上來倒了一杯水,也是一副氣不過的表情,“我早就說過了,這宮里妒忌武婉儀的人多得去了。” 

  太后一席話,讓全場人都鴉雀無聲。門外又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 聲,我一看,是皇上來了。 

  “听說太后帶了所有嬪妃來影灼閣,我也過來看看。” 

  皇上淡淡說道,掃了周圍一圈,走到了我的床邊,皇后皺了一下眉讓開了。皇上坐了下來,手緊緊地環住了我,緊到讓我有些吃痛。 

  “皇上來了也好,哀家正在訓話,以後誰要是動小皇子和武婉儀的主意,哀家必定不會輕饒她的。” 

  我靠在皇上懷里,听太后這麼一說,心里咯一下,難道她已經查到了是誰做的? 


  太后是個精明人,我都能用排除法推斷出那麼幾個可疑對象,她自然也是心里有譜的。只是看她的樣子,雖然是盛怒,卻也沒有非要把人逮出來的意思。今天過來,許是為了唱出戲,一是為了安撫我,二是警告那幫人,不要做得過分了。 

  事先就已經曉得,會同薛曉筱的死一樣不了了之,但不從太后身上抓到些蛛絲馬跡,未免虧大了。 

  我用被子做掩護,狠狠掐了一下大腿,腦海里想著縝兒昨日的可憐樣,眼眶濕潤了。 

  “槿兒怎麼了?”皇上見我突然哭起來,慌忙問道。 

  “臣妾想起了縝兒那時候的樣子……怕……” 


  我一下子哭起來,怎麼停都停不住。皇后和曹寶珍急了,都勸著坐月子的人不適合哭,傷身體的。太后也被我哭得有些心煩意亂了,對著幾個嬪妃又是一頓訓。 

  “皇上,太后,臣妾曉得之前懷孕的時候臣妾脾氣很不好,要是得罪了幾位姐妹也是臣妾有錯在先。只是小皇子出生才幾天,又是先天有疾,姐妹們就算有氣沖臣妾來就是了,干嘛傷害孩子呀。他才那麼小……我……” 

  “不就是生一個皇子麼,有什麼了不起。” 

  我在皇上懷里震了一下,但仍是哭著。說話人的聲音我一耳就能听出來——溫依雪。 

  我半伏在皇上手臂上,透過縫隙找到了溫依雪的位置。她看我的眼神極其不友善,里面還是妒意重重。 

  “沒、沒有覺得了不起。”我哽咽著說道。 

  “溫依雪。”太后走上去,對著溫依雪就是一巴掌,這一巴掌很重,從溫依雪立即通紅的臉頰就看得出來,“溫依雪,哀家警告你,說話當心點。生個皇子什麼大不了?那你怎麼就生不出來!” 

  溫依雪一下子沒話了,手捂著臉蛋不可置信地看著太后,然後又把目光移向了我,眼神里的怒氣巴不得活剝了我。 

  我看著溫依雪,沒有絲毫的可憐或者同情。溫依雪啊溫依雪,這一巴掌,算是我替陳霖韻還給你的。 

  -------------------   放長假了,姐妹們要過得開心呀~~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3

第七十二章 謀害皇子(下)
太后打了溫依雪一巴掌,無疑震動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溫依雪看我的眼神怒氣沖沖,自然對我的怨氣又深厚了一層。 
  

  所有人都沒想到太后會出手,一時都慘白著臉大氣都不敢出,徐秀兒和沈若婉更是低著頭不敢看太后。蕭吟面無表情,一副與她無關的樣子,姜嵐睨了我一眼,又看看太后,垂下眼楮不吭聲。 

  皇上輕輕拍了拍我,閉著眼楮沉思了一會兒,也開口道︰“皇后太仁慈,才讓後宮出了這樣的人來,找個時間是該好好管治一下了。” 

  “是啊,”太后看了皇後一眼,皇后很冷靜地站在一邊,“我們家媛兒就是太善良,才會讓那些個狠毒心腸的人干出這樣的事情來。”我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太后,知道皇上說的“仁慈”和太后說的“善良”並不是同一個意思。 

  “皇后找個時間管管,如何?”皇上嘴角一笑,點點頭,對皇后說道。  

  “是,臣妾尊旨。”皇后欠了欠身,表示知道了。 

  “好了好了,皇后找個時間好好整治一下後宮的制度,你們幾個,”太后眼光從蕭吟掃開去,看了每一個,最後落在溫依雪身上,“今天回去全部禁足在自己宮里給哀家好好反省反省,小皇子的事情哀家會繼續盯著,若是再出類似的事情,別怪到時候哀家翻臉不認人。”


  太后頓了頓,叫了曹寶珍出來。“曹容華你與武婉儀感情比較好,哀家要你每天過來陪陪武婉儀。這麼多事情一件接著一件,連月子都坐不舒坦,你來陪陪她,她心情也能好些。” 

  “嗯。”曹寶珍滿口答應。 

  我看著太后坐在那里的背影,漸漸把視線拉到很遠地地方,看著她的手指甲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面,我的心跳也跟著快起來。 

  太后讓曹寶珍過來。為的是穩住我。不讓我好好去琢磨這些事。看來太后真的已經有了計較。除了延翎宮,這個溫依雪我也要好好調查一番。 

  禁足的第三日,宮里一切太平。晚上皇上叫德和公公過來,說是他要整夜批折子不能來了,我點點頭,道聲知道了,便趁空與素娥姑姑商量起了事情。 

  “依素娥姑姑看。這件事情可有蹊蹺?” 


  “我已經依著小主的意思去研究過這個荷包地針線了,也拆了從碧兒那里拿來地原來喜兒送她地荷包,仔細地做過了比較,發現這兩個荷包的針腳雖然相似,但是總覺得前一個在拼命的模仿喜兒的繡法。” 

  “對方是聰明人,應該不會想嫁禍雲臻。” 

  “小主說的是,”素娥姑姑點頭,拿出了兩個荷包鋪在桌子上。我拿起來仔細看了看。“前段時間經常有人送禮來我們這里,其中有不少荷包香囊,看得出這雲美人身邊的小丫環喜兒的手藝很好。听說蕭貴人私下兩次去找雲美人幫忙繡荷包……” 

  素娥姑姑說到這里我便曉得了。模仿喜兒地繡法其實是為了嫁禍給曾經問雲臻要過荷包的蕭吟。在宮里人眼里,蕭吟與我爭寵快一年了,她有除掉縝兒的動機,嫁禍給她再好不過。只可惜我卻曉得,蕭吟不會做這種事,莫不說她與我站在同一戰線上,就算是徹底的敵對,她也不會做這種沒多大把握成功的事情。 

  “這麼說來知道這件事情的也只有姜才人?”我笑道。 

  “是啊,”素娥姑姑也笑道,“看來小主也做出了同樣的假設。”

  “如果是她,我也可以編排出個合適的理由。自蕭貴人蒙得皇上寵愛,姜才人就處處與她作對,還經常來挑撥我與蕭貴人之間地關系,巴不得我們斗個你死我活。我想本來這次她是想一石二鳥地,即除了我的縝兒,又可趁此良機除了蕭貴人,打得可是如意算盤。至于溫依雪那里嘛……”我摸著荷包上的針腳,一個姜嵐怕是沒有這個豹子膽,想想又說道,“白天太后打她地那一巴掌實在是可疑。溫依雪一心想依附太后和皇后,這次的事情她若沒有參與其中,太后也不會動這麼大怒,當眾扇了她。” 

  “小主說的這一番話,也有人說過一遍與奴婢听。” 

  “誰?”我心里晃過一個人影,不知道素娥姑姑說的是不是她。 

  “羅暖衾。”素娥姑姑道,“她雖然幫著照看小皇子,但是著手調查的事情是一點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羅暖衾本就懷疑葉小儀發瘋與皇后、溫依雪她們脫不了干系,所以一直在暗中看著兩個的行為;這一次,也是人算不如天算,羅暖衾在尚曦園的北面見到過溫貴嬪和姜才人,那里都能算這宮里最偏僻的地方了,這原本兩個互不相干的人怎麼會前前後後走到哪里去?自然沒有什麼好事情的。而後姜才人就去找了雲美人,死纏著問她借一個荷包說要借鑒借鑒縫制的圖案。結果那天又拉著雲美人說這荷包被她弄丟了,恰巧就是曹容華沒等到雲美人的那次。” 

  “看來羅暖衾在這宮里有不少自己的人。”我嘆道。 

  “是啊。” 

  我眯著眼楮看著手中的荷包,若是羅暖衾說的都是事實,那這一次。最該哭的不是我,也不是蕭吟更不是溫依雪,而是姜嵐,可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她想借害我皇兒的機會來除掉蕭吟,卻不知道這樣反而保住了她的命。 

  我明白太后打的是什麼主意,她既然來跟我說過好好養身體之類的話,就說明她認可了縝兒。而太后也堅信著這皇宮之中有的必定是全天下最好的,所以養活縝兒並不是什麼難題。把寶壓在縝兒身上,除掉蕭吟就勢在必行。 

  如今被姜嵐這麼一折騰,太后的心也懸起來了,覺得不安穩。萬一那幫嬪妃的詭計得逞,縝兒出了點意外,太后就算是殺了她們也挽不回一個皇子。 

  權衡之下肯定是留著蕭吟好。這兩個肚子懷孕的可能比死守著一個要好得多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3

月初六縝兒滿月那日,宮里熱熱鬧鬧的。我起得很早便的衣服,頭發綰起來,在俞佩珠和武夫人的幫助下,替縝兒沐浴。隨後才回房梳妝整齊,抱著縝兒去詠鳳宮請安。 
  我們到的時候詠鳳宮里已經到了不少人了。素芳姑姑帶著我們到偏殿休息,等到吉時,再上正殿。 

    縝兒嗜睡,哈氣連天,看得我也跟著犯困。好不容易到了時間來到正殿,只見太后與皇后並坐在上頭,其余的嬪妃列在兩邊。 

  我抱著縝兒跪下行禮,注意到右手邊一人的眼楮正狠狠瞪著我,不用說,就是溫依雪。她品級雖在我之上,卻也不能立在皇后邊上承我這一大禮,只因我懷中抱著的是皇子。她一個貴嬪,受不得縝兒的大禮。

  太后差素芳姑姑扶我起來,滿臉笑容地連道了三聲“好”,讓俞佩珠把縝兒抱給她逗弄了一會,賞了一堆滿月禮,又親自把一把金瓖玉的長命鎖掛在了縝兒的脖頸上。 

  午膳是在詠鳳宮用的,下午抱著縝兒跟著皇后到了福秀殿前。抬頭就見高高台階之上,皇上站在殿外等我們,而背後的晴嵐門外,皇親國戚文武百官跪了一地。 

  我正欲拾級而上,皇后卻攔住我了。 

  “把皇子抱給俞氏,你現且站在這里,有旨意給你。” 

  皇后如此說了,我只好把縝兒交給俞佩珠。俞佩珠看了我一眼,跟在皇后後面上了台階。最後一左一右站在皇上身邊。 

  此時德順公公展開聖旨,我急忙跪下,待听完了我還愣得回不過 神。直到德順公公拿著聖旨走到我邊上,笑眯眯地催道︰“接旨吧,武婕妤。”我這才叩頭領旨謝恩。 
  與生下縝兒時規規矩矩地晉一級不同,滿月這一日,我連晉了兩級,成了從三品的婕妤。從三品就是一個界限。與四品地宮妃大大不同。自此不再是小主。而是能掌一宮之事。坐一宮主位的主子、娘娘。  

  雖然不明白皇上為何突然改變主意讓我越到曹寶珍上面去,但他自然有他的想法和主張。我站起身,走到皇上邊上,抱過縝兒。轉身看著晴嵐門外的眾人三呼萬歲,皇子千歲。震天的聲音重得我頭皮發麻,縝兒沒有被嚇哭,反而是張得眼楮好奇地看著。 

  我的呼吸都幾乎停止。腦海里有個聲音一遍一遍告訴我,十八年前皇上也是在這里接受天下朝拜,我的縝兒有一天也會走過那晴嵐門盡一個皇子該盡的義務。我這個當母親地若不能為他搏出一片天地來,他即便成了皇上也會同他地父親一樣束手束腳。我又怎麼會想看到那樣地一幕?  

  晚上在福秀殿擺了酒席,女眷依舊是在內殿。大家各懷心思,吃得都不多。等撤了宴席,太后又將縝兒抱過去,與德親王妃和豫親王妃一塊逗他。武夫人和陳氏不習慣這種場面。與我坐在一處低聲交談著。卻也只坐了一會,就向太后請辭先回了影灼閣。 


  此時雲臻坐了過來,苦著一張臉道︰“我都快被悶死了。禁足一直要禁到月底,也就是今天小皇子滿月才放了我們出來。” 

  “正好收收你的性子,免得喜兒跟在你後面東跑西跑的氣都接不上。”曹寶珍也過來了,笑罵了一句雲臻,與我道,“太后看見小皇子開心壞了,我看她是疼他疼到心坎里去了。” 

  正說著卻見後邊的溫依雪有一下沒一下地瞄我們,曹寶珍干脆提高了聲音︰“滿月酒就這麼風光了,到明年周歲的時候更加是了不得了。以後年年過生日,收禮物就要收得手軟嘍。這皇子就是皇子,不一樣的。” 

  果不其然,溫依雪听了這些話,一張臉就黑了,懷里的帝姬突然大哭出聲。 

  太后抬眼道︰“溫貴嬪,哄哄帝姬,別吵到縝兒睡覺。” 

  溫依雪一咬牙,干脆抱著帝姬行禮走了。 

  曹寶珍哼了一聲,拉著我說︰“就該讓她明白生個皇子當然了不起!” 

  我曉得曹寶珍是在氣溫依雪那日說地話,也明白她指的是今年帝姬兩歲生日時並沒有人操辦慶祝。 

  時間漸晚,太后和皇后先後離開,我由于皇上的吩咐而留在內殿等他。雲臻被禁足久了,自然不想早早回去,與曹寶珍一塊聊著。 

  蕭吟走後,姜嵐也想走了,我出聲攔住她,道︰“姜才人不再坐會?陪我說會話。” 

  姜嵐笑笑,重新坐下了,而內殿也就剩下我們四個。 

  縝兒被我抱在懷里,已經昏昏入睡。我輕輕拍著縝兒,跟姜嵐扯了幾句家常後,才道︰“這兩天縝兒的身體呢。” 

  “小皇子吉人天相,婕妤不用多擔心。”姜嵐笑著說,“只是後宮之人,人心難測,就怕有人不肯放過小皇子。” 
  

  “其實說來好笑,生下縝兒以後我的脾氣倒是小了,也許就是別人說的,大肚婆容易氣急。這肚子小了,氣也就沒了。現在也沒什麼好願望了,只希望縝兒能平平安安,我能看著他長大就好了。” 
            

  “武婕妤?”姜嵐似乎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我笑了笑,眼下並沒有同她撕破臉的打算,就說道︰“姜才人你也知道皇上和太后、皇后有多重視這個皇子,太后已經查清楚上次荷包的事情了,說是嬪妃間聯手做地。太后怒極,原先想重重處罰,卻是被勸下了,說是替小皇子積福。太后派人來同我說過這事,說這次是委屈我們母子了,下次若再有人做這種傷天害理地事,決不輕饒。”我故意說得我好像什麼都知道了,其實不過是想看看姜嵐的反應,我留意著她的面色,又道,“這件事情要是追究起來輕則冷宮或者處刑,重則可能牽連家族。這一次是替縝兒積福,下次這福我也不想積了,怕是沒積多少縝兒卻先傷著了。畢竟縝兒是我地心頭肉,也是這個國家眼下唯一的皇子。” 

  姜嵐沒有說話,只是眼楮緊緊看著我,臉上的表情變化得很微妙。

  我又繼續說道,“太后原先想告訴我對方是誰的,我沒想听。同是宮里姐妹,日後見面多尷尬啊。況且聯手這種事情,誰曉得是哪個拉攏哪個,若是品級差了很多,也許是被脅迫得也說不定。你說是不是,姜才人?” 
  

  姜嵐撇過臉沉默了片刻,才抬起頭看著我道︰“武婕妤說得有理。像才人、美人這樣的低品級的宮妃,品級比我們高的要是說了什麼,哪有不听的道理。不是每個高位的嬪妃都跟婕妤這樣待人親切的。要害小皇子的那位,怕也是無奈之舉。” 

  我笑了笑,姜嵐推托責任倒是速度很快,立即把責任推給了溫依雪,弄得她好像也是個受害者。說到這宮里的高位,皇后和曹寶珍不會下這個手,剩下的就是一個溫依雪。要說是溫依雪脅迫姜嵐我可不會信,揣測姜嵐的脾氣,以後她要是與溫依雪對峙,恐怕是狗咬狗,兩個人都不會客氣。 

  “我也明白,我剛進宮的時候也就是一個美人,上面說什麼便是什麼。” 

  “是呀!”姜嵐應和道,“宮里那些管事的女官品級都在我們上頭,哪有自說自話的理。” 

  “這些話也就與你說說了,要讓別人曉得了,又要罰我們一個大不敬了。”故意在“我們”上加了重音,姜嵐不笨,曉得要是把我剛才說的這番話講出去,她自己也脫不了干系。我笑著對她道,“所以啊,說過听過就忘了吧。太后娘娘氣還沒消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姜嵐點頭應了,又陪我說了幾句後走了。我看著她的背影,心底不由冷笑,太后氣得是她,她現在最該做的就是乖乖的什麼都不做都不說。  

  

  看著睡著了的縝兒,粉嫩粉嫩的雙頰,濃密的眼睫毛微微顫動著。我心里想著,羅暖衾可以同時做那麼多事情,那麼我也就一定可以做。行走在利益和權力的棋盤上,我要是連保護縝兒的力量都沒有,那還有什麼臉繼續走這副棋。 

  這是外頭的宴席也散了,德順公公進來請我。 

  一出福秀殿就見御輦停在外頭,德順公公道︰“婕妤快些上車,小皇子吹不得夜風,皇上在輦車上等您呢。” 

  我靠在皇上身上閉目養神,縝兒由他抱著睡得正香。皇上側過頭淺吻我的鬢角,我被他弄得癢了,只好坐正。 

  “皇上,晉到婕妤會不會太快了?” 

  “是太后的意思。”見我一臉吃驚地看著他,皇上低笑出聲,“我本來打算只晉一級的,太后卻特地派人來,說要晉兩級,畢竟是第一個生皇子的,不能晉得比溫貴嬪生帝姬的時候少了。趁著縝兒滿月,也算是之前荷包的事對你的安撫。” 

  我抿了抿唇,明白了太后的用意。她不想處置溫依雪和姜嵐,也擔心這樣會造成我的不滿,于是借著晉位來拉攏我安撫我,讓我對她繼續順從。 

  只可惜她的算盤要落空了,我已經選擇了死心塌地跟隨之人,自然不會改變立場。 

  為了孩子,為了孩子的父親,即使是做一枚棋子,我也甘之如飴。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3

第七十四章 生日
滿月酒的三天後武夫人和陳氏就要出宮了,按著規矩,生產的時候才能接家人來陪產,以後若要相見,就只能等待省親之時了。 

  前一晚用過晚膳後,武夫人一直陪著我說話,陳氏安靜地坐在旁邊,誰也沒有明天就要分開的事情。直到小沈子來報說皇上來了,武夫人才拍了拍我的手,說道︰“這一走,下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娘的媛兒了。”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讓我立即哽咽了。與武夫人相處,前前後後加起來也沒有半年,我卻極為依賴她。畢竟是自家人,與她說話時不用存多樣的心思。她是個好母親,疼我疼得緊。 

  武夫人笑了笑,又道,“你也已經是為娘的人了,以後做什麼不光只是自己了,還要替小皇子多想想,知道嗎?別讓娘和爹,還有哥哥嫂嫂在家擔心了。” 

  “娘,我知道的。”我抹掉了眼眶里的淚,終是沒讓它們掉下來。親人是可以依賴的,但是當他們都不在身邊的時候,我就要一個人勇敢地往前走。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一年我也不是走過來了麼。 

  “好像槿兒有心事?”武夫人和陳氏前腳剛走,皇上後腳就來了,笑著刮了刮我的鼻子。 

  “皇上看起來很高興?”我收起了心里的千頭萬緒,看了看皇上,真的是神采飛揚的一副樣子。這一年來,很少看到皇上這麼高興過。

  “是啊。前幾天一直通宵和成太傅、王太師他們商討洪水的事情,今天下午就得了消息說是洪水治退了。大災之後就大疫,但是今年地控疾做得十分到位。幾個官員早就準備好了藥材,征召了民醫,賑災的款項也都下發。戶部和工部的兩位侍郎這次可是辛苦了啊,走了不少地方,一樣一樣地調查處理,兩位尚書也都去過一趟了。”皇上說得興致盎然。我本想跟他說後宮不宜談論前朝事。但轉念一想。皇上既然說了,自然是有他的思量的。況且,我與他,有情有義,有利有益,糾結這樣的問題純粹是我庸人自擾。我身在後宮,若不聞前朝事。又怎麼權衡與單家的關系;而我所知的那麼多朝代下來,又有哪個王朝地前朝和後宮是真地劃分地清楚的呢? 

  

  “這次治水的官員都該好好的記上一筆。”皇上笑著看著我,我也看著他,那可以記上功德的官員里面有武恆——武槿媛的爹。 

  我又仔細想了皇上提到的戶部和工部。若我沒有記錯,戶部尚書就是曹寶珍地爹曹中琦,這次治水戶部調撥銀兩、統計各地農作損失、安撫災民、整理戶籍,戶部尚書統籌規劃自然要記功。娘家立了功績因而晉位的嬪妃古來有之,難怪太后會讓皇上連晉我兩級。看來是曉得曹寶珍不會在現在這個位子上待太久。很快就會再升一級。 

  工部的侍郎是誰我不曉得,但尚書正是同武錦鳳一塊去投軍的公孫瑜的叔父公孫衍。我一直都對此人非常好奇,或者說對公孫瑜有興趣。這一位被京城名士拿來同三國周郎相比的少年公子到底有多少的能耐,能讓武錦鳳如此信任他。 

  “槿兒在想什麼?”皇上見我發呆,輕聲問道。 

  “大水退了,爹很快就能回家了吧?” 

  “是啊。”皇上應了一聲,沉默了會又說,“公孫衍今日還同我說,收到了他佷子的信,說他們在邊關一切都好。你哥哥知道你生了皇子,開心得不得了。” 

  

  我听著听著就笑了,腦海里浮出武錦鳳憨厚地笑容,又憶及武夫人和陳氏,心底也跟著溫暖起來。 

  第二日替武夫人送行,武夫人流了不少眼淚,我見不得人哭,難受得不得了。只好安慰她道︰“皇上說了,爹爹很快就會回家,哥哥在邊關也一切都好,娘你莫太記掛。” 

  等交代完了,武夫人才抹了淚,由陳氏扶著上了馬車,出宮去了。

  十月十六那日,影灼閣是特別熱鬧,好像就在一夜之間,整個宮室被布置了起來。 

  看著張燈結彩地影灼閣,我有點不太習慣。每個人看到我都是樂呵呵的,我卻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午膳添了四個菜,我心存疑惑,但並沒有問。抱著縝兒說了會話,閉著眼楮躺在床上養神。等到了晚膳時間卻不見上菜,小沈子笑嘻嘻地告訴我,皇上說過要過來一塊用,可能是前頭有事耽擱了,怕是要再等一會。 

  待和皇上一塊吃了晚飯,小福子又端上來一碗長面。我不解其意,抬頭看著皇上。 

  “槿兒這日子可是過糊涂了,連自個的生日都忘記了。”皇上笑出了聲,“快點吃了這碗壽星面,等糊了就不好吃了。” 

  我不是武槿媛,並不曉得今天是她地生辰。去年此時我還未得寵,皇上自然不會記得。這宮里最不缺的就是人,能被人記住生日的又有幾個呢。 

  熱氣騰騰地面燻得我面色潮紅,眼眶也濕潤了。甜甜的雞蛋長面,蘊含著甜滋滋的人生如面長的意思,我這輩子,到底能多甜?能多長?

  夜深人靜時,皇上抱著我坐在窗前。十月桂花飄香,卻掩不去皇上身上的木蘭香氣。我緊緊靠在他懷中,有一搭沒一搭地扯著些細碎小事,到後來又開始犯了困。 

  “綠影競扶疏,紅姿相照灼。不學桃李花,亂向春風落。槿兒,莫負我,莫負我……” 

  皇上說得極輕,有些自言自語的意思,怕是以為我睡著了才說的。皇上念的是張文姬的一首《雙 樹》,我這才曉得了“影灼”二字的出處。以這兩字賜名這宮室,是為了告訴我,千萬不要投靠單家。 

  我心底幽幽嘆氣,花本就非桃李,自然不會做亂向春風落的事情。  

  不負你,怎會負你…… 

  皇上低喃的語調像咒語一般,滲入我的腦海,潛入了心,刻入了骨。喉嚨哽咽了,心里酸得讓人忍不住想落淚。 

  很多很多年以後,我每每想起此時影灼閣中的低聲細語,都忍不住淚流滿面。世間本就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我們不負彼此,天道又能否不負我們? 

  -----------------------   假期過了一半了,大家休息地咋樣了呀~~~~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4

十月下旬的一陣秋雨,打落了一地桂花,楓葉一夜之間紅,天氣卻是涼了不少。 

  我加了一件衣服,縝兒也裹得比原先暖一些,就怕他凍著。 


  二十五日下午,素娥姑姑跟我說羅暖衾想見我。我並不吃驚,雖說她主動來找我還是頭一次,但我仍認為這是我們之間合作關系發展下去的必然。 

  這會兒見她,發現她比上次見時更加精瘦了。 

  “似乎你很忙?”此時房間里只有我和羅暖衾兩個人,碧兒被我支去看喜兒了,雲臻被禁了足,我也只有時不時派碧兒過去聯絡聯絡感情;素娥姑姑在門口看著,以免出現什麼不合時宜的人。 

  “還好。”羅暖衾並不與我客氣,直接坐在我的對面,淡淡地回答道。  

  我看著她,與羅暖衾說話很考驗人的耐心和智商;她手里轉著茶盞,突然抬起頭來與我對視,忽而笑了,“你放心,在沒有弄清楚我想知道的事情之前,我不會把我的身體弄垮的,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如果你有時間和精力,我倒是有件事情請你去查。” 

  “是什麼?”我喝了口茶,滿嘴的茶香氣綻放開來,充斥著我的味蕾,我突然有種前所未有的明朗感。羅暖衾是個很好的幫手,但卻不會久留,只要葉清的事情解決她就會離開,所以我要在兩年之內做完我該做的事情。 

  “閑珂。”我微微挑眉,羅暖衾並不在乎我的反應。繼續說道,“我與這個人接觸過一次,也留意過她在影灼閣地工作。她和小福子一樣,都是不吭聲的聰明人,只不過小福子肯為了你賣命,閑珂就不知道是為誰了。若不盡快搞清楚是敵是友,你會有麻煩,我也會跟著搭進去。” 

  “為什麼?”我問羅暖衾。“因為上次荷包的事情?” 

  “不。”羅暖衾搖搖頭。皺眉道。“這個月,我在閑泠宮看到了她兩次,你不覺得奇怪?閑泠宮里現在只住了陳美人,她一個宮女跑到那麼偏僻的地方做什麼?本來想去調查的,但是我現在實在沒有精力和時間。” 

  “這樣?”我想了想,對後來來的那兩個宮女閑珂和懷暢我是太放心了,根本沒有好好留意過她們。現在看來,確實是大意了。 

  羅暖衾走後,我把素娥姑姑叫了進來說了羅暖衾的意思。 

  “依我看,這閑珂不像是什麼有城府的人。” 


  我看了看素娥姑姑,素娥姑姑應該不會看錯人,可畢竟人心難測,常言道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後宮里。我不得不防。

  “素娥姑姑覺得我應該怎樣探查閑珂這個人呢。” 

  “小主聰明,應該會有好辦法地。” 

  “以閑珂地性子來看,似乎單刀直入會比較好呢。”我笑笑。腦子里全是她上次送來荷包時候說地話,清者自清,如此直接又明了。 

  “是啊。”素娥姑姑點點頭。 

  “等下把小沈子叫來,我有事情要他辦。” 

  “小主是要……”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與素娥姑姑看了看,都笑了。 

  小沈子听了吩咐後就下次辦了,第二天回來告訴我,閑珂過來影灼閣之前是內務府里面的一個閑置宮女,每天除了打掃庭院也就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了,最多就是每月內務府給嬪妃分配物品時候有個什麼人手不足,就會拉她上去充數。 

  閑珂的口碑不錯,雖然位置很低,日子過得很清苦,但是她從來沒有抱怨過,與人相處得都很和氣。之前影灼閣里要添人手,賢公公看她是個空差,人長得干淨干活麻利,又不是一個喜歡搬弄口舌的人,才要她來我跟前給我看看。 

  這樣我也就想不明白了,閑珂又是怎麼和陳霖韻扯上關系了呢?按道理說,陳霖韻入宮一年多,而閑珂今年十九,入宮已經六年了,若有什麼恩怨情仇也都是在六年錢發生的,那時候陳霖韻才九歲,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能有什麼事情? 

  想著想著,素娥姑姑輕輕咳嗽了一聲。我回了神,看見閑珂走了進來。  

  “主子吉祥。” 

  “起來說話吧。”我笑了笑,說道。 

  素娥姑姑與我看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就走了出去,守在房門口。

  “這是……”閑珂看著素娥姑姑的舉動,有些疑惑。 

  “閑珂,我知道你是個明理地人,說話兜圈子很累,我就跟你敞開了說,若是說得太白了你也不用生氣。” 

  “奴婢不敢。”閑珂看著我,很快鎮定下來,點點頭說道。 

  “事實上,昨天我叫小沈子去內務府調查了你以前的事情。” 

  “為什麼?”閑珂的目光閃了一下,然後看著我,問道,“主子是在懷疑奴婢?” 

  “是。”我笑了笑,大方地承認,“這後宮里,有些事情很無奈。我想你在這宮里這麼久了,應該能明白的。我現在跟你說這些,也表示我是相信你的,不是嗎?” 

  閑珂不說話了,只是垂著眼目,等著我說下去。 

  “我有一樣事情不明白,所以找你來問清楚。” 

  “主子請問。” 

  “閑珂,我想知道,你和陳美人有什麼關系?”我把玩著手上的玉戒指,掃了一眼閑珂,問道 

  “陳美人?”閑珂再次不解地看著我,“奴婢和陳美人之間並沒有什麼關系。” 

  “那你為何常常去閑泠宮?”我追問道,“若不是因為陳美人,難道是為了別人?” 

  閑珂听了我的問題,怔怔地愣了好久。看她的眼神,目光渙散,似乎是出了神並沒有在想些什麼。過了許久許久,她眼神里地變化流轉告訴我她正在糾結什麼問題。我也就不去摻和了,自顧喝著茶,等她自己得出個結論來。 

  等我地茶都抿完了,閑珂才重重給我磕了一個頭,對我說道︰“奴婢跟著主子也有一段日子了,主子放心,奴婢絕對沒有做任何傷害主子傷害小皇子的事情。奴婢去閑泠宮有奴婢的理由,奴婢可以說,只是求主子答應,這件事情不要再跟別人提起來。” 

  “好。”我看了看她,答應了。 

  “謝謝主子。”閑珂又磕了個頭,“我去閑泠宮,看地不是陳美人,而是陳美人身邊的芳兒。”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4

當閑珂提起芳兒,我不由吃了一驚,之前做過不少推測沒想到會是因為陳霖韻身邊的小丫頭。 

  “是的,是那個芳兒。”閑珂接下來說的話,讓我覺得世界真的很小,“芳兒是奴婢的妹妹,親生妹妹。” 

  “你怎麼知道芳兒是你的妹妹?”我看著閑珂,她的面色深沉,卻不似說謊的模樣,“那芳兒知不知道你們……” 

  “不,她不知道。芳兒那時候很小,估計對奴婢這個姐姐也沒有什麼印象了。” 

  我叫閑珂先起來,讓她理理思路慢慢說。 

  原來,閑珂的老家在很遙遠的一個小鎮,在她十歲那年,她母親懷上了芳兒,當娘的原本身體就不好,大夫勸過她趁著才頭幾個月,把孩子拿掉,但是閑珂母親不肯,不顧眾人反對把芳兒生了下來。芳兒四歲那年,閑珂母親大病了一場,再也下不了床了,家里的負擔一下子又重了許多。閑珂的父親常年在外打零工謀生,工作辛苦卻攢不下多少銀子。閑珂心一橫,把母親和芳兒拖給鄰居大娘照顧,自己賣身兩年在一個官宦人家做粗使丫頭。那家的老爺看閑珂好使喚,又剛好踫上宮里召采女,問了閑珂的意思後,就帶她去見了選采女的官員,因而能夠進宮。  

  剛開始閑珂母親是怎麼都不願意我來這宮里的,說一個不當心就沒命了。可那時候鄰居大娘過世了,不得不花錢請人來照顧她們。母親的身子也需要用藥,光靠閑珂做丫頭地那點銀子實在供不起。閑珂是家中長女,總該要替家里分擔,能賺一點錢是一點。也許是家里人好積了德,她在這宮里也平安地過下來了。” 

  閑珂說到這里眼眶有些泛紅,眼淚卻沒有掉下來。她深吸了幾口氣,又道︰“五年前的春天奴婢的爹托了人給奴婢傳話,這才知道。奴婢的娘在一個月前病死了。爹爹這幾年來一直是在外打零工的。經常不在家;芳兒很乖。也能在家幫著做些事,只是奴婢的娘這一走,奴婢的爹不放心芳兒一個人在家,就想著把她送到城里的大戶人家去做個丫環。他來京城地時候芳兒已經被送進了陳家——也就是陳美人陳霖韻家。芳兒從四歲後就很少見奴婢,如今就算還記得有個姐姐,怕也已經認不得奴婢了。” 
  

  “陳美人這人雖然看著凶,做事有點死守陳規。但其實人並不壞。”我安慰閑珂,攤上陳霖韻這樣子地主子,也可以說是幸運地。

  “是。”閑珂應了一聲,“只可惜芳兒本來就是個內向的孩子,奴婢走了以後照顧娘的是她,娘走的時候她也就七歲啊,這麼小的孩子……奴婢這個做姐姐的,真的是很內疚……” 

  閑珂說著說著。終于止不住眼淚。埋頭哭了起來。 

  我站起來,拍了拍她地背,正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這句話用在後宮可就不分男女,不分老少了,宮中之人若真的哭了,又何止是傷心就能說明白的。 

  “你也不用太難過,芳兒跟著陳美人在閑泠宮雖然日子清苦些,但至少還安全。” 
  “嗯。” 
  

  “我過陣子要去看看陳美人,你要是願意就跟我一起去吧。有什麼要帶過去給芳兒的,提前給我吧,我也好幫你做個安排。” 

  “主子……”閑珂抬起頭,看著我。 

  “不過閑珂,我告訴你,以後你不許再一個人去閑泠宮。”我握著她的肩膀,稍稍用了力,鄭重地道,“宮里人多嘴雜,你去了兩次就有人看到了說到我面前來,好在這次對方沒什麼惡意。若是讓有心人利用了去,豈不是害了你自己也害了芳兒她們?我原先就說過,我宮里的人,能幫著你們的時候我會盡力幫,要是真捅了什麼大簍子,也別怪到時候我這個當主子的不顧你們。我如今在這宮里算是個什麼情況閑珂你也是明白地,光是顧著小皇子就讓我筋疲力盡了。” 

  “主子教訓地是,是奴婢考慮不周。” 

  “快把眼淚擦擦,就快吃晚膳了,你這樣子被懷夢她們看到可要起疑了。” 

  “主子,其實……”閑珂欲言又止。 

  “什麼話但說無妨。” 

  閑珂突然跪了下來,重重地給我磕了三個響頭︰“記得奴婢第一次得到消息去看芳兒的時候她被罰站在門口,熱得都快暈過去了,那時候是主子幫了芳兒;雖然芳兒被陳美人管得牢,可是碧兒和喜兒私下還是很照顧芳兒的,這些我都是知道地。後來陳美人被打入冷宮,也只有主子去看過她們,也帶過去很多東西了吧……主子,閑珂是來報恩的啊。” 

  “起來吧。”我把閑珂扶了起來,道,“我知道了。” 

  等閑珂離開後,素娥姑姑進來問我事情問得怎麼樣,我笑了笑,只說是我們多慮了,素娥姑姑沒有再問下去。我想想又與素娥姑姑說了,準備準備明天我要去閑泠宮看一看陳霖韻。 

  這一次去閑泠宮宮看陳霖韻我準備了很多過冬要用的東西。 

  我听素娥姑姑說,冷宮里的待遇很差,平時吃穿用度都少了差了不去說,最要命的是,過冬的時候如果各宮室分配下來的煤炭不用份額,內務府就會把分配給冷宮的那一小部分也克扣下來。 

  陳霖韻是這一代皇朝後宮中第一個被打入冷宮的嬪妃,大家都知道她並不受皇帝寵愛,也沒有顯赫的家世可以依附;這宮里,雪中送炭的未必有,落井下石的人可是一抓一大把。 

  看著陳霖韻清瘦下去的臉龐,我倒是真的有些擔心她吃不住這冷宮里面的苦。 

  “天氣漸漸涼了下去怎麼連個像樣的被子都沒有。”我去看還真是挑對了時間,因為換季晝夜溫差大,陳霖韻患了些傷風躺在床上下不來,“病了也沒有個下人能照顧照顧,真是白養了這一群奴才了。”我有些氣道。 

  “算了。”陳霖韻咳嗽了幾聲,擺手道,“不過是個小病,睡兩天就好。” 


  “哎。”我輕嘆著看了看她,又看見閑珂在後按耐不住的樣子,便說道,“大家同進宮來姐妹一場,我來看你也沒有炫耀顯擺之類的意思。今天我帶了些被子衣服過來,也不過是舉手之勞,陳美人千萬不要推辭。” 

  我示意閑珂和懷夢先把一條被子給陳霖韻添上,又道,“被子都是新曬過的,干淨的。還有一些簡單的藥材我也給你們準備好了,讓芳兒跟著閑珂她們去認一認,這里也不方便請太醫,有什麼病,自己認得些藥材,記一些常用的配方,也有些用處。” 

  陳霖韻看了看我,點頭同意了。 

  閑珂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和懷夢一起領著芳兒出去了。房間里只剩下我、素娥姑姑和陳霖韻,也方便我們說話。 

  “听說你誕下龍子,又晉位婕妤,我都沒來得及說聲恭喜。”靜默了片刻,陳霖韻淡淡開口道,然後在床邊翻了一陣,拿出來一本抄本,“這也是我無聊時候寫下的,權當作賀禮了,因為我這里實在拿不出更像樣的禮物了。” 

  “你有這份心足矣。”我接過抄本,打開第一面就是陳霖韻抄寫的詞“水調歌頭”,一時間各種情緒蜂擁而至涌上心頭。陳霖韻是個極講究規矩的人,這一次,她肯只用“你我”這樣的稱呼同我說話,又送我抄本已是在我意外之外。 


  “不過禮尚往來。”陳霖韻又是淡淡地開口。 

  “本來還想讓你見見縝兒的,不過恐怕有些不便。”我道。 

  “這些事情,我都明白。”陳霖韻環視了自己的房間,“冷宮冷宮,未到冬天人心已涼,這麼寒氣的地方小皇子的身子骨又怎麼吃 消,還是不來的好。”頓了頓,她又開口道,“對了,溫依雪被扇的事情我也要謝謝你。” 

  “謝我做什麼?”我笑笑,道,“我又沒做什麼,是太后見不得後宮里再出現欺人太甚的情景而已。” 

  陳霖韻听了我這話也跟著笑了。 

  算了算時間,估計閑珂她們也搬完東西有一陣子,也和芳兒聊上幾句了,便要告辭。離開前,我給了陳霖韻一袋子碎銀子要她可以打賞用。依照陳霖韻的性子這是萬萬不可能接受的。我苦心勸她說這冷宮肯定要比外面的宮室更加花銀子的,這些下人們至少會看在錢的面子上稍稍勤快些,至少生了病也好有個跑腿的來我影灼閣通知一聲。 

  又一次見陳霖韻紅了眼楮,不同于上次的陷害事件,但她仍不肯收了錢。我估摸著她的性格,只能退一步道︰“這銀子算我借你的,等你將來離開這里還是要還的;我會認真地與你算利息,如何?” 

  話說到這份上了,陳霖韻才肯點點頭收下錢,卻執意馬上算清楚本錢,然後在床上寫了一張借條給我,我當著她的面把借條小心地收好了。  

  晚上皇上叫德和來傳話說留在延翎宮蕭貴人那里了。我正巧得了機會問問閑珂冷宮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閑珂笑著道︰“還真是被主子猜對了,陳美人性子烈,自然是不肯莫名給那些下人賞錢的;奴婢已經依照主子的意思每個都打賞過了,剛才也去探了一下,情況已經好轉了,陳美人的藥也已經送上去了。” 

  “嗯,”我點了點頭,“這樣你也可以放心了。” 

  “是。”閑珂也笑了笑,“奴婢謝謝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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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假的最後一天,心情復雜。好舍不得假期啊淚水~~~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4

去了閑泠宮後的第二日是這個月的時候十五,按規矩要請安。  

  我特地起了個大早,碧兒幫我梳洗了一番,吃著早點的時候素娥姑姑領著俞佩珠敲門進來了。 


  “主子起來了啊。”素娥姑姑笑道。 

  “嗯。”我沖素娥姑姑一笑,伸手從俞佩珠手里抱過縝兒,縝兒眯著眼楮還睡著,“今天是我月子後第一次給太后去請安,可不能遲到了。” 

  等我到詠鳳宮,正殿里已經坐了不少嬪妃了,見了我都站起來見禮。等了許久都沒見到溫依雪,我側頭問邊上的曹寶珍,曹寶珍翻了個白眼,說似乎是病了。 

  幾個嬪妃都是無精打采的,雲臻撅著嘴吧指了指自己的腳,我明白她在說禁足的事情。太后的意思是要讓她們禁足到這個月底,我笑笑,這可要把雲臻悶壞了。縝兒這時也睡醒了,俞佩珠抱他去後面喝了奶,剛抱回來曹寶珍就嘻嘻哈哈地逗弄了他一陣,縝兒對著她一陣手舞足蹈,也把曹寶珍弄得心花怒放。 

  其他幾個人幾乎都是黑著一張臉,姜嵐看到我在看她才勉強扯了一個笑容出來,臉上卻也是極不自然的表情。 

  只有蕭吟看上去心情不錯,我知道,大約是因為皇上昨晚留宿延翎宮的關系。 


  太后照著慣例隨便說了幾句,散了之後理所當然地把我留了下來。

  太后先抱了縝兒一會兒,才對我道︰“這幾天縝兒的身體狀況如何?” 

  “上次受地花粉之苦。這幾日經過方太醫調理,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嗯。”太后點了點頭,把縝兒抱回給俞佩珠,道,“秋天短,過去得很快。這冬天說到就到,你還要注意了縝兒的身體,不要再有個什麼意外了。” 

  “太后說的是。槿媛記下了。” 

  “嗯……”太后長長地應了一聲。道。“對了,听說昨天你去看陳美人了,她在閑泠宮住的怎麼樣?” 
  

  我看了看太后,她眯著眼楮靠在那里,似乎是不經意地問著。听上去她是在關心陳霖韻的冷宮生活,事實上不過是她想知道的我為什麼要去冷宮。 

  “日子清苦些,別的也沒什麼。”我答道。 

  “過過苦日子才會知道什麼叫幸福日子。她這人也該變變腦筋,去去脾氣了。”太后這麼說道,我腦子里面飛速地想著,這麼說來,陳霖韻出閑泠宮還是有希望地了。 

  “其實陳美人人不壞,就是太較真了些。”我說道。 

  太后抬眼看了我一眼,笑笑,道︰“這宮里地嬪妃要都像武婕妤這樣通情曉理就好了啊。來。坐近些。和哀家說說,昨天去陳美人那里可有聊什麼?” 

  我挪了挪位置,坐近了些後道︰“其實也沒聊什麼。陳美人本來與臣妾本就不親,這回去,也就帶了些冬天地被子衣服之類的。說出來也不怕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笑話,臣妾擔心縝兒,最近老做些不好的夢,因而想著能不能做些什麼幫縝兒積點福,求得他能平安度過這個冬天。” 

  “這怎麼會笑話呢,做娘的能不指望自己孩子健健康康的嗎?做的好啊。”太后拍了拍我的手,那細長地小手指甲踫著我的手背是又冷又硬,“縝兒的第一個冬天我們是萬萬馬虎不得的兒,”太後轉身看著皇后說道,“等下就傳哀家的懿旨下去給內務府,今年冬天什麼都以影灼閣為先,包括穿的布料和用的煤炭,不是夠用就好,要保證好小皇子的身體。” 

  “是,臣妾知道了。”皇后與太后相視一笑。 

  我聞言趕忙起身謝恩。 

  “你剛才說夜里老睡不好?”太后上上下下看了看我,“別地女人生了孩子都會胖些,怎麼也不見你長些肉?听哀家地話,放寬心,別一驚一乍的,沒事也把自己嚇壞了。晚上睡不踏實就跟皇上說說,讓他多陪陪你。他放你在心上,你若開了口,他能不答應嗎?” 

  我曉得太后是不滿皇上最近常常留宿延翎宮,當下心里一緊,面色依舊平靜,低頭應下了。 

  之後,太后又和我說了一些佛學經論,也說是非常贊同我給小皇子積福的行為。還與我和皇后商量著要請皇上做主,要全國降稅免賦一年來給小皇子積福。 

  這個冬天過得很平靜,我全身心都放在了照顧縝兒身上了。方和珞每日上午會過來給縝兒看看身體,有時候出門遇上羅暖衾在院子了種花,他會停下腳步看一會兒。對上羅暖衾空洞地眼神,他常常自嘲地笑。  

  素娥姑姑曾提過,方和珞、葉清與羅暖衾之間有一段往事,可具體是什麼,卻沒有人能說得明白。我好奇著他們的恩怨情仇,隨著時間的流逝,現在究竟演變成了什麼樣子。 

  好奇歸好奇,眼下我還是先要顧著縝兒,沒有多余的心思花在別人身上。滿三個月的縝兒整天咿咿呀呀的,圓嘟嘟的笑臉很是惹人喜愛;不喜歡縝兒的也是有的,溫依雪是徹底討厭他,而蕭吟對縝兒的冷淡,我卻看不出她是裝的還是真的。 

  碧兒似乎對上次的事情心有余悸,提醒我說是不是該看得緊些。 

  我搖頭︰“看是要看的,也不用太緊。太后在上面罩著,沒有萬全的把握,沒有人敢輕易出手,省的跟之前一樣偷雞不成蝕把米。” 

  十二月二十號是皇后的生日,去年因為薛貴人的喪事日子和皇後的生日撞上了,死者為大,所以也就淡淡地過去了。 

  今年皇后的生日也沒有大張旗鼓地辦,不過是自家人吃了頓飯。 

  冬天里的另外一件大事情就是曹寶珍晉位。早先皇上就說過要好好獎這次治洪水有功的幾個官員,當首的就是曹寶珍的爹曹中琦,所以今年過冬至節的時候,宮里下了一道旨,曹寶珍從容華升到了婕妤。 

  溫依雪可能覺得自己位置岌岌可危,收了性子跟著太后去念經,曹寶珍說這根本就是裝模作樣,我笑笑,沒有作評論。 

  過完年就該祭天了,這一次提前一個多月開始準備,去的人也多了一些,比如我和縝兒,又比如曹寶珍。 

  縝兒除了每月十五和三十抱去給太后看看,平時由素芳姑姑每日來看看。看著活潑健康成長起來的縝兒,太后從心而來的喜悅是明顯擺在臉上的。 

  而那時的我卻沒有注意到,正是這樣的悉心照顧,到最後反把我和縝兒推到了懸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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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假結束後的第一天,過得無比不習慣,汗水……   這一章是過度章節,下一章,繼續戰斗(笑)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4

第七十八章 太后的耐心

    春分前幾天,素娥姑姑突然跟我說似乎情況有些不妙 

  “這幾天素芳都沒有來看小皇子。”素娥姑姑看著我懷裡的縝兒,他沉沉地睡著,不受外界的干擾,“而且今天太后派人去查了皇上最近一段時間的留宿記錄,結果發現皇上留宿延翎宮的天數要比影灼閣多了兩天,似乎是生氣得不得了。” 

  “什麼情況?”我抬眉道。 

  “主子沒發現嗎?這幾次請安,太后處處挑蕭貴人的毛病,大家都看出來了。”蘇娥姑姑說道,“而且小皇子的身體看來很健康,太后怕是……” 

  我愣了一下,我只一心想著把縝兒養好,卻一不小心忽略了太后的計畫。 

  “太后準備動蕭吟了……”我喃喃道,素娥姑姑面色沉重地點了點頭。我心裡咯噔一下,唇亡齒寒,正是我與蕭吟真正的關係。如果蕭吟死了,那下一個絕對是我。 

  沒過幾天,小沈子突然很緊張跑來跟我說,蕭貴人吃了不乾淨的食物引起了上吐下瀉,現在延翎宮很是熱鬧。 

  我心裡一驚,趕忙讓素娥姑姑走一趟延翎宮。 


  著急等待了一下午,素娥姑姑回來了,看面色十分凝重。我讓俞佩珠和碧兒把縝兒抱回去,自己則向素娥姑姑打聽最新的消息。 

  聽素娥姑姑說,這次去延翎宮,她看到了不少新面孔,聽說是姜嵐嫌原先的那些不好用乾脆給換了,但依著素娥姑姑看。有幾個似乎是詠鳳宮裡做雜事地小宮女,要不是素娥姑姑偶爾會被太后請去說話,怕也不會記得這些人。 

  我一聽就曉得了,薑嵐再有本事也討不到太后宮裡的宮女,怕是太后強壓了姜嵐,姜嵐曉得太后想對付的是蕭吟所以才有了這麼一出。那些宮女與其說是來伺候薑嵐的,不如說是來延翎宮對蕭吟不利的。 

  素娥姑姑到的時候,素琴姑姑已經在處理了。說蕭吟並沒有大礙。已經請了楊太醫來看過了。 

  “楊太醫?”我聞言驚訝出聲。 

  “楊太醫是宮裡的老太醫。現在已經極少出診了。”素娥姑姑替我解惑道,“素琴說,沒叫方太醫是因為他忙不過來,要顧著小皇子的身體狀況,所以沒有那麼多時間一一照顧好後宮嬪妃。說這也是太后地意思,擺明瞭跟我們說別插手多事。” 


  我沉默不語,太后這次行事並不低調。反而可以說頗有些大膽,似乎料定了皇上不會為了這事跟她起衝突。 

  正說著,門口傳來敲門聲,只聽小沈子在門外報說雲臻來了。 

  雲臻一進來就苦著一張臉,過了一會才開口說:“我嚇壞了,才逃到這裡來了。” 

  “出了什麼事?把你嚇成這樣。” 

  雲臻悄聲道:“我最怕地就是素琴姑姑,結果她前幾日不曉得怎麼得罪了皇后,從甯鳳宮被趕到了延翎宮。現在是延翎宮地管事了。剛才蕭姐姐病了。素芳姑姑也過來了,一屋子的人都繃著一張臉,我待不住。就跑出來了。” 

  素琴姑姑被皇后趕到了延翎宮?恐怕不是趕,而是派。皇上向來也不喜素琴姑姑,說是看見了就不舒服。她去延翎宮的目的大概是為了讓皇上少去看蕭吟吧。 

  雲臻突然轉開了話題:“武姐姐如今生了小皇子又做了婕妤,你該不會忘了雲臻吧?” 

  “怎麼這麼問?”我看著雲臻,她似乎過得並不開心。 

  “哎,雲臻很沒用,皇帝哥哥有時候來看蕭姐姐的時候也會順道來看看我,也帶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給我,可是雲臻沒有本事和武姐姐一樣生個孩子出來,不然也能升上幾級,這樣離武姐姐近一些。” 

  我看雲臻說這些話很是認真,只能努力憋著讓自己不要笑場:“傻瓜,你以為光是看看人吃吃東西就能生個孩子出來?”見雲臻茫然地看著我,我終於是忍不住笑了,“這裡面啊,可是一門大學問,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 

  

  “嗯。”雲臻認真地點了點頭。 

  “雲臻,你說,是不是誰又跟你說了什麼?” 

  “也不是,上次姜姐姐跟我說地,說武姐姐晉位很快,而且很快就能母憑子貴就不會記得我們了。還有,武姐姐已經是婕妤了,雲臻以後跟你說話不能一口一個姐姐,要叫娘娘。我覺得彆扭才不叫的……”雲臻一面說一面偷瞄我的面色。 

  我就知道雲臻生性單純,不會去想這些有的沒的,也只有薑嵐會在她耳邊吹吹風,除了疏遠我們的關係之外,她似乎也存在其他的心思?比如暗示雲臻生個小孩……姜嵐啊薑嵐,你究竟打得什麼算盤? 

  “雲臻想的太多了。”我摸了摸雲臻地頭,道,“你看武姐姐雖然最近忙著照顧小皇子了,沒有時間過來陪你,但不也經常派碧兒過來了嗎?而且,曹婕妤不也是經常找你一起來我地影灼閣的嗎?也不見我們真的疏遠啊。” 

  “也是哦。”雲臻想了想,抬頭又笑了,還真是小孩子地脾性。
                        

  吃過晚膳,小沈子跟我說,半個時辰前皇上去了延翎宮。我坐在那裡發了會呆,想起從前太後跟我說的話,趕緊差了小沈子去請方和珞,說縝兒發燒了,又讓懷夢去延翎宮通知皇上。 

  沒過多久,皇上和方和珞前後趕到,再過一會,素芳姑姑也來了。方和珞開了一帖藥方,跟素芳姑姑解釋說是嬰孩體虛,心肺原先就弱些,這幾天天氣多變所以發了些低燒。 

  素芳姑姑聽完也沒有多問,只說會回稟太后。 

  夜裡皇上抱著我一言不發,看得出來,他在擔心,擔心太后的耐性已經到了盡頭,而我們卻還沒有全部準備好。 

  我回抱著他,安慰的話卻一句也想不出來。我無法說服自己安心,又如何能去寬他的心。 

  

  蕭吟是唇,我是齒,唇亡齒寒的道理我怎麼會不懂。太后如今不想再留著蕭吟,我以後又如何活命?皇上的天下,需要武家,也需要蕭家。  

  可現在的皇上,並沒有正面跟太后起衝突的實力,除非太后自己決定罷手,不然誰都挽不回。 

  今天這樣的把戲我只能用一兩次,次數多了,太后也不會相信縝兒是真的身體不好才叫了太醫,若弄到幾位太醫會診,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如何是好?若不能快些想出一個應對的辦法,之前所有的努力都要白費。 

  第二日清晨,皇上去上朝,我也就起來了。站在走廊上獨自出神。

  “主子當心著涼。”我的身上突然多了一件披風,回頭一看,竟是素娥姑姑和羅暖衾兩個人。 

  “想蕭貴人的事情?”羅暖衾開口道,“是該想想這步棋該怎麼補救了。” 

  “是我疏忽了。”我正了正臉色,道,“太后的耐性也只能到冬天結束。” 

  “剛才我與羅暖衾談了一會兒,眼下之計只有讓太后覺得蕭吟還有存在的必要才能保證她活命,也才能保證主子繼續活下去。”素娥姑姑道。  

  “什麼辦法?”我問道。 

  “學一次溫依雪。”羅暖衾冷冷一笑。我聞言如五雷轟頂,腳下一軟,差點就要倒下去。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4

第七十九章 夢回過去

羅暖衾的話讓我如當頭澆了一桶冷水一樣,傻傻地杵在 

  她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學溫依雪不就是要我自己對縝兒下手,然後動搖太后心裡那個除掉蕭吟的念頭嗎?只是這麼做的風險很大,對蕭吟,對我,對縝兒,對皇上…… 


  況且,我如何捨得? 

  “我曉得這很殘忍。”羅暖衾見我不出聲,她就裝著推了我一把,指著欄杆外,“撲通——你該知道了吧,小皇子意外落水引發了心肺毛病——” 

  “夠了!”我怒道,“這不是開玩笑!” 

  “你覺得我在開玩笑?”羅暖衾看著我,“事關大局我也有我的計畫,又怎麼會和你開玩笑。哼,那才是真正的大玩笑了。” 

  素娥姑姑拍了拍我的背,說道:“我能理解,這孩子可是娘的心頭肉,自己動手陷親生骨肉於危難中,哪個當娘的捨得啊。” 

  其實本來我就知道事情該怎麼做,只是不肯面對,如今被羅暖衾點破了,我的思想竟一度面臨空白狀態。 


  縝兒裝病只能裝一時,要徹底斷了太后動蕭吟的念想就是縝兒真的病了,而且還是頑疾,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只是……只是…… 

  “讓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我對素娥姑姑和羅暖衾說道,“我真的不想做這樣的事……” 

  整整一天,我都坐在走廊上發呆,遠處的枝條上已經冒了星星點點地綠芽。透過枝條間的縫隙,能看到宮中其他建築。多彩的琉璃瓦,看著看著眼睛就痛了起來,怔怔看了許久,才想起那個方向是詠鳳宮。

  太后、單家,蕭吟、我、皇上,我們都各有各的棋盤,也在別人的盤面上捉對廝殺。咬牙想要拼出一步活路。可如今。我卻因一步不慎。站在了懸崖上。置之死地而後生,卻不曉得前面有沒有一線生機。  

  皇上是在我臨睡前來的,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抱緊我,手掌加注在肩上的力量痛得我幾乎哭出來。我明白,我在做抉擇的同時,他也在做著選擇。 

  那晚。我做了一個夢,夢醒後看著皇上並不安穩地睡顏流淚滿面。


  夢裡地我,走進了一個陌生地宮室,我看不見匾額也不清楚它究竟存在在後宮的何處。那裡透露著冷清和死一般的寂靜,我的心卻意外的溫暖起來,不知為何我能夠確信,皇上來過這裡,這裡的空氣中帶著與他身上同樣的白木蘭香氣。 

  推開一扇門走進房間。屋子裡蔓延著藥味。床上躺著一位瘦弱地女子,長發散著,蒼白的面容裡全是病態。臉頰凹陷,只有眉角處能依稀察覺出與皇上有三分相似。 

  “母妃——母妃——” 

  一個聲音由遠及近,我轉頭,只見一個五六歲的孩童跑過我的身邊,他似乎看不到我,一直跑到了床邊。 

  床上的女子在聽到孩子的聲音時眼睛裡才有了光芒,她握住孩子的手,掙扎著開口:“這個時候你怎麼過來了?太傅的課可有認真聽?”

  孩子點了點頭:“臣兒都有聽,太傅今天有誇獎臣兒。” 

  女子笑了,笑得很是安慰。 

  門外又來了一個宮女,二十歲出頭地樣子,對著女子拜了一拜:“茗昭儀。” 

  我這才明白,病床上地女子就是當今皇上的生母,那位即使生下唯一的皇子也得不到慶和帝地心,直到慶和帝彌留之際才被追封為茗貴妃的“ 娟”的“娟”,而在她床邊的孩子就是我的皇上我的夫君姬寧邑,那個追著他進來的宮女,我再定睛看了看,正是當時的素娥姑姑。

  我看到的原來是十幾年前的畫面。 

  此時鏡頭一轉,我站在宮室之中的一處池塘邊,入目的是白色的幔帳,空氣裡驅散不去的是香燭紙錢的味道,和尚念經的聲音不停地傳入耳朵。寧邑趴在欄杆上,哭得接不上氣,素娥姑姑陪在一旁,眼圈也是紅的。 

  “素娥,我要殺了那個妖婦!她害死母妃是她害死母妃的!”寧邑突然抬起了頭,對著素娥姑姑大喊。 

  素娥姑姑上前抱住了他小小的身子,啞聲道:“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只是大皇子,現在並沒有搬到她的力量,您要忍耐,要等到能一把掰倒她的時候,明白嗎?” 

  寧邑默不作聲,眼淚卻是一直流,停都停不下來。 

  宮中的白布撤去了,整個宮室漸漸荒蕪。寧邑依舊會來到這裡,對著空蕩的、滿是灰塵和蛛網的宮室出神,只是沒有再掉過眼淚。 

  再往後,大皇子成了嗣皇帝,慶和帝駕崩,寧邑扶著單政的手走上大殿,弘熙帝登基。那時的寧邑,臉上已經沒有了當時仇恨的表情,只有淡淡的笑容。這般笑容,我曾覺得如沐春風,可如今再看,除了三分溫暖外,還有七分的痛心…… 

  從夢中醒來,皎潔月色下,皇上的睡顏帶著幾分朦朧。我依舊收不住淚水,想著夢裡年幼的他。我回到了他的過去,看到的是他的童年、他的記憶。在那沒有我的過往,我想幫他拾起一些美好,當他回憶起來時不會再緊皺眉頭,卻發現這一切只是徒勞。童年,對他來說,充斥著單家的陰影,以及母親死于宮鬥的殘酷現實 

  皇上的昨日會不會就是縝兒的明日?以太后的耐心,蕭吟若死了,我怕是活到縝兒會叫“母妃”的時候都不能。我的縝兒,是不是也會對著空蕩蕩的宮室發呆?十幾年後,對著他的妃子,他會不會也說,在中秋之夜,他不知道要去想起誰…… 

  心如刀割,真正的心如刀割,我該怎麼下這一步棋。 

  嬰兒的啼哭刺破夜空,是縝兒哭了。縝兒很少在半夜哭鬧,如此大哭也是反常,都說母子連心,他是不是感受到了我的不安和無助。皇上也醒了,看著還掛著淚珠的我他什麼都沒有問,輕輕親吻我的臉。我聽到外面有人走動的聲音,應該是住在隔壁的素娥姑姑和碧兒。過了一會,縝兒不再哭了,也沒有人來敲我們的門,想來縝兒並沒有什麼事。

  我閉著眼睛回吻皇上,想用木蘭香麻痹自己,心裡卻明白,原來前路,我已經選好……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5

第八十章 宮女巧菊

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第二天用了早飯,羅暖衾就扔給我這麼一句話。我抱著縝兒,聞著他身上的奶香味,許久都說不出話。 

  路已經選好,我需要做的就是提高成功率以及謀求最大的利益,這個虧不能白白吃了。 

  下午差碧兒又去了趟延翎宮,等她回來的時候我就察覺到她的臉色怪怪的。我心底疑惑,讓俞佩珠照顧縝兒,讓碧兒獨自留下來回話。

  “小姐,我今天在延翎宮見到了一個宮女。”碧兒琢磨了會才開口說,“叫巧菊,小姐還有印象嗎?” 

  我搖了搖頭,這宮裡人多,一年的時候見過不少宮女太監,很多我都記不清楚。 

  “我也是,我一開始也不記得。” 

  碧兒這才對我慢慢解釋,原來她今天去延翎宮的時候,素琴姑姑並不在。碧兒拉著喜兒說了些事,出來的時候遇見個宮女。那宮女一見碧兒趕忙低下頭轉身要走,不想另一邊蕭吟正好經過,宮女沒有溜成,只好行禮。 


  碧兒看清楚了宮女的樣子,就是我懷孕時約了曹寶珍聊天遲到那次,在小路中撞到我的宮女,那時她懷裡還抱著陳霖韻的書畫,後來被溫依雪指責其中歌姬與她形似的那張畫也在裡面。 

  蕭吟見了宮女便笑了,道:“是叫巧菊吧,見了碧兒姑娘怎麼轉身就走呀,也不怕得罪了武婕妤貼身的人,就是我。見了碧兒姑娘也不能當作沒看見呀。我沒記錯地話,你以前也在武婕妤身邊做過事吧?” 

  碧兒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很吃驚,我實在想不起來我身邊什麼時候有過一個叫巧菊的宮女。 

  碧兒提醒我道:“我也是想了半天才想起來的,小姐剛進宮住在承和宮時,不是分了兩個宮女來伺候你嗎?後來因為陳美人丟了東西,小姐不忍她責罰芷杏和懷夢,就把自己的兩個宮女跟她換了人。” 

  碧兒這一說我才記起來,確實有過這件事。我初進宮時並不想招人眼。行事求個安穩低調。對於分給我的宮女我也不太上心。在承和宮也就住了幾天。沒有多少事,一切都是碧兒在做,另外的人也極少到我面前來,因此見到人的時候除了會覺得有些面熟之外,我並不記得她們。  

  “那個巧菊,不是跟了陳美人嗎?她什麼時候去了延翎宮?” 


  “聽蕭貴人說,是之前跟著素琴姑姑一起調過去地。” 

  蕭吟在承和宮地時候就對底下地人不錯。她會記得巧菊也不稀奇。

  巧菊原本跟在陳霖韻身邊,想要弄到陳霖韻的畫並不困難,而在我撞見她拿畫的幾天之後,溫依雪就同陳霖韻扛上了,這其中的事情可想而知。 

  而陳霖韻進了閑泠宮,巧菊卻跟了素琴姑姑,可根據當時皇后的態度來看,她並沒有參與溫依雪的計畫。怕是等溫依雪投靠了單家之後才把巧菊推出去。算是交了一個把柄給皇后。 

  巧菊這次會被派去延翎宮,目的大約是在蕭吟了。 

  我冷冷笑了,陳霖韻當初與我換宮女。就是不相信芷杏和懷夢。沒料到陷害她背叛她地竟然是調到她身邊的巧菊。 

  次日下午,素娥姑姑扶著我走在前面,俞佩珠抱著縝兒緊隨其後,再後面跟著小沈子和小福子,兩人懷裡各抱著一盆紫玉蘭,是我新種的盆栽。 

  “武婕妤吉祥。” 

  我剛來到延翎宮的門口,就有小太監眼尖地看見我,急忙走了上來請安。 

  “嗯,起來吧。”我抬了抬手,指了指後面的兩盆紫玉蘭,道,“雲美人在嗎?影灼閣種的紫玉蘭早上開了,現在拿幾株過來給雲美人。” 

  “武婕妤好手藝。”那小太監笑著奉承,“雲美人之前與姜才人一塊出去了。” 

  “去哪兒了?”我問道。 

  “去毓衾宮了。曹婕 剛來請雲美人,姜才人也一塊去了。”小太監偷偷看了我一眼,又道,“蕭貴人正在午睡。” 

  “這樣啊,那我在毓衾宮裡轉轉順便等她們吧。”我笑道,小太監彎了腰請我進去,我看了看小沈子他們又對小太監道,“你先帶他們去把這兩盆花放好了,可是特意帶來給雲美人的呢。” 

  “是。”小太監點了點頭,即刻領著小沈子他們進去了。 

  我領著素娥姑姑和俞佩珠就隨意到處轉轉。 


  “呐,我上次來這裡看的時候就很喜歡這一片小湖。”我指著一處池塘對素娥姑姑說道。上次來延翎宮我就記得此處有片湖水,今天來看一下,果然沒有記錯。素娥姑姑點了點頭,忽然驚訝道:“哎呀,小皇子地鞋子哪裡去了?” 

  我回頭一看,縝兒光著一隻腳,上面地小虎頭鞋子不見了。 

  “你們去找找吧,應該就落在這附近了。”我從俞佩珠手裡抱過縝兒,對俞佩珠和素娥姑姑說道。 

  “是。”俞佩珠和素娥姑姑立即分頭去找了。 

  我一個人抱著縝兒站在池塘邊,那一片碧綠的池水映著我和縝兒的臉,湖水隨風波動,影子模糊不清。 

  過一會兒,隱隱從樹叢裡有響動傳出來,緊接著鑽出來一個人。 

  她抬頭,我正好站在她地前方沖她一笑,她愣了愣。 

  我開口道:“你可還記得我?” 

  “武……婕妤。”她聲音輕得如蚊叮。 

  我今天原打算來查看下這湖水的情況,卻不想正好撞見了巧菊。撿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是啊,上次見面的時候我是什麼?小儀還是嬪?”我抱著縝兒的手緊了緊,人往後退了一步,“可憐陳霖韻只有做美人的份了。” 

  “武婕妤的意思,奴婢不明白。”她顫顫地說道。 

  “我的意思,你當真不明白?如果當初我沒有跟陳美人換宮女,現在住在閑泠宮的是不是就是我了?”我問道,眼角瞥到了俞佩珠往這裡走的身影,手裡拿著的黃色虎頭鞋很搶眼。 

  巧菊咬著嘴唇不吭聲,額上卻已經冒出了冷汗。 

  我在心裡歎道,巧菊啊巧菊,這也不能怪我,只能說,候門深似海,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我要在這後宮深海裡撒下一張大網,而你剛好成為最先入網的一條幼魚。 

  幼魚的後面,往往能帶出兩三條大魚來…… 

  我又往後退了一步,右腳的腳後跟已經騰空。我把縝兒往懷裡抱了抱,輕輕貼著他的臉頰,他還茫然地對我笑笑,小手摸著我的臉,讓我心裡忍不住又是一陣疼。 

  “哎呀——”我突然大叫了一聲。 

  “呀——————” 

  我眼一閉,身子向後倒去。在我入水前,我最先聽到的是巧菊的驚叫聲。 

  緊接著好像看到俞佩珠慌張地跑了過來,大聲叫著:“救命啊——天呐——來人啊——武婕妤和皇子落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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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章了,96覺得驚悚了。   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5

第八十一章 墜湖

春的湖水依舊冰冷刺骨,幾乎是一瞬間,我的腳就抽筋的湖水對縝兒這樣幾個月大的孩子來說又多冷,也是可想而知的。 

  重力讓我往下沉了幾米,又慢慢浮了些上來。我一咬牙,努力想讓自己浮出水面,最不濟也要把縝兒托上去。這次落水足夠縝兒病上一陣子了,我不能賠了夫人又折兵,活活搭上他一條命。 

  視線被水花模糊,我曉得岸上有很多人在跑,也明白有人已經跳下水來救我們,縝兒已經被人抱離了我的手腕,而我的身體也被人拖住了。我頓時松了一口氣,眼前一黑…… 

  意識比我的身體早一步蘇醒過來,我發現自己根本不能開口說話,全身的力氣好像被人抽完了,不能動彈。 

  耳邊偶爾傳些對話聲音過來,我費力地聽著,好像是皇上、太后、素娥姑姑還有方太醫的聲音。我還活著……那縝兒呢? 

  “素娥你說,這件事情究竟怎麼回事?”是太后的聲音,很低沉,發生這樣的事情太后應該很生氣,“方太醫,哀家問你,武婕妤到底什麼時候會醒?” 

  “依臣看,最多再半個時辰。” 

  接著入耳的,是來回踱步的聲音。我直覺地感應到這是皇上的腳步。  


  那縝兒呢?我現在最關心的還是縝兒的性命…… 

  “主子醒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了素娥姑姑的聲音。於是拼命地想要做出回應。 

  “太好了,主子醒過來了。”素娥姑姑地聲音聽上去輕鬆了不少,她扶我坐了起來,又讓我喝了水,我乾涸的嗓子才稍微舒服了一點,能發出聲音了。然後,我慢慢地張開了眼睛。 

  我一見到素娥姑姑就緊緊抓住她的衣袖,眼睛直直地看著她。 

  素娥姑姑知道我在擔心什麼。急忙反握住我的手。道:“別擔心。沒有出意外沒有。” 

  我知道她說的是我們的計畫一切順利,我緊繃的身子一下癱在了她身上,我的縝兒還活著,我們都還活著。 

  皇上聞訊趕了進來,素娥姑姑退至了一邊。皇上坐到床邊,一把攬過我,用幾乎把我揉碎地力量緊緊抱著我。似乎是想確認,我還在他身邊。  

  我慢慢抬起手撫摸著皇上地鬢髮,淡淡笑了笑。 

  他看著我,聲音喑啞,道,“槿兒……” 

  我又笑了笑,埋首在了皇上地懷裡,他拿手輕輕拍著我的背。我心裡很坦然。儘管是真的很危險。但是這場遊戲我必須玩下去,再大的賭注,我也必須要搏一搏。 

  “縝兒呢?”我抬頭問素娥姑姑。 

  “小皇子在房間裡休息。這麼大一番的折騰他嚇壞了也累壞了。現在奶娘和碧兒照顧著。方太醫估摸著半夜大概會起燒,他奉了太后的命,從今天起住在影灼閣來,為了能更好地照顧小皇子。”素娥姑姑說道,“另外,太后說了,要是主子醒過來了今晚要好好休息,因為明天一早她要好好處理這件事情。” 

  “巧菊呢?”我掉入池塘的時間應該計算地還準確,巧菊當時嚇怕了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自己要逃走的,俞佩珠又正巧過來。 

  “被關在了詠鳳宮。”素娥姑姑說道,這一切都在我們的意料之中。只是我不知道太后這一次會不會因為她的人擾亂了她的步驟而動怒?  

  沒過一會,懷夢端了一碗姜湯進來,我喝過之後身體才慢慢有了些暖意。晚膳只喝了一些粥,縝兒醒來過一次喝了點奶後又睡著了。 

  皇上一直留在影灼閣,夜深人靜時他擁我入懷卻什麼都沒有說。我與他都有許多話想說,可一樣不知道怎麼開口,只能沉默再沉默。他明白我此招也是無奈之舉,代價不小,又是危險,萬一有個差池,真的是萬劫不復。 

  許久之後,皇上才開口道:“是我沒有能力保護你們。” 

  我收緊環著皇上的手臂,感覺到他在輕輕發顫。 

  “皇上害怕?”明明清楚不該問,但嘴巴還是不受控制地出了聲。

  皇上背部的肌肉僵了一下,壓著聲音說:“我怕。知道你們墜湖地時候我嚇壞了。” 

  我眯著眼睛笑了:“我還在。只是縝兒……我只願他別留下什麼病根,不然,我這個做娘地真的對不起他……”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被來回走動地腳步聲吵了起來。我依舊全身乏力,環顧四周,卻發現皇上不在邊上,被窩裡還有熱度,應該是剛起來不久。我心裡覺得有點不對勁,於是掙扎著下了床,打開門就見整個影灼閣的燈亮了大半。隱覺得應該是縝兒出了什麼狀況,趕忙往他的房間走了立馬過來扶我。 

  “出了什麼事?” 

  “小姐,小皇子發燒了,可燙手了。幸虧太后叫方太醫住在影灼閣,所以俞媽媽一發現情況不對就叫來了人。” 

  果然如此。進了縝兒的房間,看見俞佩珠、懷夢、閑珂她們,都起來幫忙了。她們看見我,立即退到了兩邊,全部跪了下來。素娥姑姑站在搖籃邊,看著我微微攏著眉頭,方和珞坐在桌子前寫著什麼,手邊放著一個藥碗,還滿著。 

  皇上坐在搖籃邊,看起來很疲憊,見我來了,站起來拉住我道:“怎麼起來了?你也落了水,要當心身體。回去睡吧,這裡我看著。” 

  我搖了搖頭:“縝兒這個樣子,我怎麼睡得著。到是皇上去休息會吧,天亮了還要上朝。” 

  “算了,都不睡了吧。”皇上抱了抱我,低聲在我耳邊說,“會好起來的。” 

  縝兒會好起來,我們以後的路也會好起來…… 

  我想回皇上一個笑容,勉強拉起的唇角卻是那麼苦那麼澀。皇上歎了口氣,跟我說他去隔壁坐會後就走出去了。我的笑容垮了下來,我們都要努力安慰對方,寬彼此的心,可惜,都是那麼的無力。只因為,我們心裡都失了分寸沒有底氣。 

  “主子,奴婢疏忽……” 

  我擺了擺手,阻止了俞佩珠的自責。我知道我現在的臉色一定很凶很嚇人,但我也知道這個不能怪俞佩珠。 

  “情況怎麼樣?”我走上前去,縝兒眯著眼睛眉頭皺起,雙頰紅通通的,看上去就很難受的樣子。我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感覺呼在手指上的氣非常得燙,而且呼吸聲極重。 

  “喝藥了?沒有效果嗎?” 

  素娥姑姑搖了搖頭:“完全喝不下藥啊。” 

  我一聽,愣住了,縝兒喝不了藥那該怎麼辦。 

  “快,再拿根被子來,給小皇子蓋上。再給我兩塊帕子。”我回頭就對碧兒說道,方和珞抬頭吃驚地看了看我,我道,“現在吃不下藥也不能乾等著,捂出一身汗才好把熱散出去。” 

  碧兒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方和珞,終於是又抱了一床被子給小皇子加上。我把兩塊帕子貼身放在縝兒的前胸和後背,用來吸汗。我重重地籲出一口氣,跌坐在椅子上,從心底深處湧出來的無力感包圍了我。縝兒啊,上一步走的是險棋,如今娘只能祈求你平安度過。 

  縝兒很快就出了汗,我的手一直都用暖壺熱著,以免等下替縝兒擦汗的時候讓他覺得不舒服。過了會,我把浸了汗水的帕子抽出來,又替他擦了擦,重新換了兩塊幹的。 
  俞佩珠紅著眼眶在一旁給我當幫手,等弄好了,我轉頭對素娥姑姑說:“弄點溫水來,這樣捂著出汗,總要喝點水。” 

  “明白了。”素娥姑姑走到門邊對侯在外頭的小福子說了幾句,他就下去準備溫水了。 

  “縝兒的情況怎麼樣?”縝兒出了好幾次汗,喝了不少水,方和珞上來檢查了一下我便急著問道。 

  “從脈象看比剛才好了一些。”方和珞看著我道,“但武婕妤應該知道這樣的方法只能暫時緩解一下,以小皇子現在的病情不喝藥那是行不通的。而且受寒發燒,也不是一時三刻就能退下去的。” 

  “我知道。”我抬頭道,“我們都想想法子,總得讓縝兒把藥喝下去。” 

  正值此時,有個小太監疾步走了進來,跪下。我一看,是皇后身邊的小明子,他急急地道:“稟武婕妤,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來了,在隔壁等著您呢。” 

  “太后和皇后都來了?”我驚訝道。 

  “是。皇后娘娘一直擔心小皇子的身子,讓奴才們一旦有事就稟報她。剛才娘娘聽說小皇子病了,就急忙趕來了。在走到月暢園的時候遇見了太后娘娘。” 

  我應了,看來她們都是派人時時刻刻盯著影灼閣,就怕出什麼意外。  

  小明子起來後,看了看方和珞,道,“也勞駕方太醫隨著走一趟。” 

  素娥姑姑陪我走了出去,方和珞緊跟在後。房裡留著碧兒和俞佩珠照顧著縝兒。在下樓的時候,羅暖衾抱著一疊衣物面無表情地從我們身邊走過,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 

  看見她走進了縝兒的房間,我也就稍稍放心了。有羅暖衾看著,應該不會再出什麼狀況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5

第八十二章 高燒

一進屋子我便俯身行禮。 

  皇上的面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只是看起來依舊很疲憊。太后黑著臉坐在一邊,皇后坐在皇上的另一邊,顯得比較平靜。 

  “素娥,不是哀家想說你,武婕妤年輕不懂得照顧孩子,怎麼你也犯這樣子錯呢。”太后開了口。 

  “是。”素娥姑姑低頭道,“是奴婢失職了。” 

  “知道就好。來,武婕妤也不要太擔心了,也要顧著自己的身子,你和縝兒,不論是哀家還是皇上都是心疼得緊的。”太后突然笑了一笑,叫我坐下說話,我點了點頭乖順地坐下,也不知道她一下子凶一下子溫和,這葫蘆裡究竟是賣的什麼藥。 

  “哀家今天可是被你們嚇壞了,下午回去之後也不敢休息,一心一意念經求平安,到了半夜他們來報縝兒病了,也就來了。” 

  “情況怎麼樣了?”皇上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開口問方和珞道。 

  “回皇上的話,”方和珞上前行了禮,“小皇子下午落水受寒,到了半夜發高燒也實屬正常。初春水寒,就算是個大人也不一定受的住,何況是這個小的一個孩子。如今有兩個棘手的地方。”方和珞看了看皇上和太后,繼續說道,“第一是小皇子喝不下藥,雖說是藥三分毒,但小皇子需要喝藥把體內的火散出來,另一個更為棘手的是小皇子天生心肺就不好,如今受了寒。喝了冰冷的池水刺激了喉嚨,心肺上地毛病一併發了出來,所以很不穩定。” 

  方和珞彎下腰,頭埋得更深了:“恕臣直言,小皇子這次受寒,很可能會落下病根,以後每個冬天都不好過。高燒不退,也會燒成傻子……” 

  “混帳東西!” 

  方和珞話還沒有說完。就只聽“砰——”的一聲。一隻瓷茶杯從太后手裡摔下。正好砸在方和珞的腳邊,摔了個粉碎。 

  動怒的太后我只見過一次,就在上次的花粉事件上;而這一次,我感覺的到,她不僅僅是動怒了。 

  方和珞依舊不依不饒,額頭碰在地上:“以上句句實言,請皇上和太后明鑒。” 

  我閉上眼睛。我曉得方和珞說的是真的,這樣地情況對一個幾個月大地嬰孩來說,落下病根和燒壞腦子都實屬正常。 

  “現在最主要地是把燒退了,別的以後再說。”皇上歎了口氣,讓方和珞先起來,“等下再給武婕妤把把脈,免得連她都病倒了。” 

  皇后附和著對太后說:“之前太后不也說,宮裡都是最好的。萬一落下病根。以後照顧的時候多上心。總會養好的。等再大一些,跟著師傅練些本事,也能強身健體。”

  聽皇后這麼說。太后的臉色才好一些,拍了拍我的手,道:“皇上和皇后說地有道理,你也別胡思亂想,好好照顧孩子。” 

  太后看望了縝兒之後才離開了影灼閣,皇后留下來說了幾句寬慰的話,這才走了。

  第二日一早皇上去上朝後,素芳姑姑就過來看了縝兒的情況,我告訴她並無好轉。

  “這回是真的惹惱太后了。”素芳姑姑淡淡說一句。 

  “是嗎?”我看著素芳姑姑,她的嘴邊不經意地掛著一絲絲淺笑,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素芳姑姑的這一句話究竟是沖著巧菊說的,還是沖著我說的? 

  “是。”素芳姑姑點點頭,“巧菊這丫頭,怕是逃不過這一劫了。” 

  我垂了眼睛,不想再與素芳姑姑說這個話題。她告訴我地越多越令我懷疑她地目的,而我說的越多,越容易透露信息。 

  “怎麼樣?”看到素娥姑姑走了進來,我問道。 

  素娥姑姑搖了搖頭,看見了素芳姑姑,兩人極其客套地互相見了禮。素娥姑姑轉面對著我微微皺了眉頭:“剛才好不容易喂了藥,但大半又吐出來了。” 

  “還沒有想到辦法嗎?”素芳姑姑關切地在旁問道。 

  “想了一些,但也不能太勉強縝兒,畢竟還是小孩子啊。”我對素芳姑姑說道,又吩咐著素娥姑姑,“讓碧兒她們照顧著縝兒,有什麼就叫小沈子來報。我們整合整合,叫上奶娘,也是時候跟素芳姑姑去詠鳳宮了。” 

  素娥姑姑下去交待好了事情,我們四人便去了詠鳳宮。 

  一踏進詠鳳宮,我們便感受到了一種說不出地高壓氛圍。 

  太后坐在詠鳳宮正殿上方,一手揉著太陽穴,盛怒之余是滿臉的倦意,大概昨晚後來回到這裡也沒怎麼好睡。皇后端正地坐在太后的右下邊,一臉肅容。皇后的下手坐著溫依雪。太后的另一邊坐著曹寶珍,她一看見我,指了指她旁邊的空椅子,示意著我過去坐。 

  而整個殿上,除了我們幾個,別的嬪妃都是站著的。 

  我抬眼看了看太后,她仍是閉著眼睛,但估計肯定知道我來了,徐徐說道:“武婕妤也到了是吧。依著你的身子情況,行禮也免了吧。坐吧。” 

  “謝太后。”我道了謝,坐到了曹寶珍邊上。素娥姑姑站在我的身側,而俞佩珠行禮跪在大殿中央,太后不喊起她也不敢起來。 

  “一定嚇壞了吧?”我一坐下,曹寶珍立即拍了拍我擱在椅子上的手,“怎麼這麼涼?小皇子的事情我們一定要弄清楚,但自己的身體也要保住啊。” 

  我看了看曹寶珍,她按著我的手稍稍用了力,似乎是要給我力量。於是,我努力扯出了一個笑,並點了點頭。 

  曹寶珍本還想再說什麼,只聽太后咳嗽了一聲,我立即對她搖了搖頭,她才止著沒有再說話。 

  “好了,你們有話等一會兒回去了再說吧。”太后頓了頓,道,“把巧菊帶上來。” 

  巧菊已經被剝去了宮女服,只穿著白色的素服,身上還有些傷口印子。她的腳上和手上都帶上了鐐銬,走起路來鏈條與地面的碰撞聲,回應在詠鳳宮的大殿上,顯得格外的幽怨迷惘。 

  她一路從門口走進來,走得很慢,我估計是鐐銬很沉的關係。 

  巧菊看了每一個人,從離她最近的站著的雲臻看起,最後到了蕭吟;目光繞一圈,從皇后到太后到曹寶珍,最後與我對上了。 

  “你陷害我。” 

  巧菊看著我,唇角動了動,看到巧菊用口型這麼說著,我渾然無動於衷。 

  陷害?這後宮之中,不就是彼此傾軋爾虞我詐嗎?我很想跟巧菊說,並非我陷害你,而是你很不巧的成為了我棋盤上的一顆棋。我們彼此都有太多的無可奈何。 

  當初你陷害陳霖韻的時候,或許是被人逼迫,或許是主動請纓。這一些,就像我今日所為,並非為了給自己找藉口,而是我被人逼在了絕路上,沒有退路又不能後悔便只有自己親手來開闢一條道路。 

  這一些,你難道不懂?那麼,今天我就給你上這一課。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5

第八十三章 誘導

“還看什麼看,見了太后娘娘還不跪下。”跟在巧菊  太監狠狠推了她一把,巧菊一個踉蹌,“咚”一聲直接膝蓋著地跪倒在地上。 

  這一下響動非常重,看來這兩個小太監可是絲毫沒有手下留情。 

  對面的雲臻忍不住拿手捂住了嘴巴,差點就要低呼出來了。 

  “巧菊,哀家實在想不通,”太后依舊沒有睜開眼睛,一手支著腦袋,一手輕輕敲著椅把,話說的平穩卻暗藏凶意,“你是在哪裡吃了豹子膽,敢這麼推小皇子和武婕妤進池塘?” 

  “太后,奴婢……” 

  “等一等,”巧菊又看了我一眼,想說什麼卻聽太后半路截住, “這會兒說話你可想清楚了,哀家對這件事情非常生氣,可不會有心情聽你解釋第二遍。算了,俞氏,你是最早發現武婕妤和小皇子掉下去的,你先說。” 

  大殿上的氣氛更加沉悶了,許久,這裡安靜得讓人煩躁。 

  俞佩珠應了一聲,後面的話說得磕磕絆絆:“那天奴婢跟著武婕妤去延翎宮看雲美人,雲美人不在,婕妤就說在宮裡轉轉等著,奴婢抱著小皇子跟在後頭。走到湖邊素娥發現小皇子掉了一隻鞋,奴婢就和素娥一塊去找,武婕妤抱著小皇子在湖邊等。奴婢找到鞋回去的時候,就見巧菊把武婕妤和小皇子推下去了。” 

  “你胡說!”巧菊大叫了起來,“我沒有推她!太后娘娘,奴婢沒有推啊!” 

  太后在聽俞佩珠講事情經過時本就是陰沉著一張臉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怒火,此時巧菊的大叫讓她怒不可遏。 

  “奴婢不敢胡說。”俞佩珠的額頭抵著地面,身子有些顫抖。 

  “太后,奴婢說的是實話!”巧菊搖著腦袋。繼續喊道,“真的是武婕妤抱著小皇子跳下去地!” 

  “胡說八道!”太后忽然睜開了眼睛,一拍椅子背,怒道,“怎麼?你當哀家是三歲小孩子嗎?!武婕妤為什麼要抱著小皇子跳湖!”

  “這個……奴婢不知道。”             

  “太后娘娘,能否讓臣妾說上幾句?”我起身朝太後福了福身。 

  “你說。”太后斜眼看了我一眼,點頭應允。 

  我走了下去,站定在巧菊的面前,叫她一聲:“巧菊。” 

  “武婕妤。奴婢跟您無冤無仇,您為何要陷害奴婢呢!”巧菊抬頭看著我,目光裡充滿著怨恨和敵意,“為什麼要陷害奴婢?明明就是婕妤自己跳下去的不是嗎!奴婢什麼都沒有做過,這是在誣賴奴婢……”

  “你說我陷害你?誣賴你?”我裝出了一副無辜表情,道,“我為什麼要陷害你呢?就像你說的,我跟你無冤無仇,我陷害你有什麼好處!說白了你不過是延翎宮上的一名宮女,若我有心跟你過不去。隨便尋你個錯處就能讓你倒大楣,就算動手扇你幾巴掌又有什麼不可?我又何苦自己為難自己,跑去跳池塘?還抱著縝兒一道跳下去?” 

  我開始的時候說得平靜,但說到後來仿佛事情就是這麼一回事。自己也就感覺越來越得理。巧菊本來還是很憤恨的眼神突然變得困惑了,方才的氣焰也減去了一半。 

  我趁機繼續說下去,“縝兒是誰?是皇子,是皇長子!縝兒是後宮裡唯一的男嗣。不單單是我一個人的孩子,他被皇上、被太后、被皇后都是捧在手心上地。母憑子貴,縝兒是我一輩子的依靠。我何苦拿他的命開玩笑?一個得寵的婕妤居然要用抱著親生的皇長子跳湖這種法子來對付一個小宮女。說給誰聽誰都不信!” 

  巧菊的表情更加迷惑了。看著我的眼神無比茫然。 

  我又道:“話說回來,你不過小小的一名宮女。推我們下水對你又有什麼好處?你為什麼做了這樣的事?” 

  我已經給了巧菊暗示,上次跳湖前與她說過一些,現在又說了一些。她應該還算是個聰明人,不然當初溫依雪就不會找她來陷害陳霖韻。  

  見她眼神裡的目光開始閃爍,我又更進了一步,“巧菊,這謀害皇子和後宮嬪妃地罪責可不輕,誅的可是九族啊,你可要想清楚。” 

  接下來的是,是長長的一串沉默。 

  “怎麼樣,巧菊,你可想清楚了?”最先開口地是太后,她讓我先回到位子上,然後看著巧菊道,“武婕妤剛才說的話你可聽清楚了?武婕妤自入宮以來,品行舉止一直很好,對其他嬪妃也向來客客氣氣,對底下奴才也寬厚。加上皇上一直都寵愛有加,如今又誕下了皇子,哀家想這其中妒忌的人總是有的。” 

  說著,太后看了看皇后,像是在詢問皇后地意思。隨後,太后又睨了隔壁坐著的溫依雪一眼。 

  皇后點了點頭,溫婉地開了口:“太后說得極是。武婕妤為人很好,可這宮裡啊卻從來不缺使壞的人。而本宮也知道,你們這些在下面做事地人都有自己地難處,上頭說地話即使心裡不願意,還是要照著做的……” 

  太后和皇后也不信巧菊一個宮女會有膽子害我和縝兒,認定背後肯定有人在作怪。

  皇后又絮絮說了一些勸導地話,此時曹寶珍拉過我的手與我湊在一塊兒,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道:“武婕妤你放心吧,太后和皇后都站在你這邊呢。” 

  我看著巧菊跪在那裡,不禁想到,這件事情既然出了無論如何肯定是要有人來擔著責任的。巧菊若是反應快,看清楚了現在情況,辯明白了主事者的心思,說不定還可以…… 

  “武婕妤對小皇子更是疼愛有加,再說了,天底下哪個做母親的會把自己的兒子帶著去喝冰冷的池水啊。那個狠心……你有?”我正想著,突然聽皇后這麼說著,隱約覺得這話意有所指,我回頭看了看素娥姑姑,她給我使了一個眼神。我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太后在懷疑是溫依雪指使巧菊的。 

  太后一直以來都是個深藏不露的人,宮裡誰做過什麼事情,一般都瞞不了她的眼睛和耳朵。 

  上次溫玉掉下水裡的事太后本就不滿,花粉事件又讓她對溫依雪充滿了不信任。這下可好,我算是歪打正著了。 

  “有。”跪在那裡一直沒有再說話的巧菊開口了。 

  “哦?”太后抬了抬眉毛,道,“怎麼,知道說實話了?”

     巧菊點了點頭,道:“是,奴婢想明白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5

第八十四章 陷害

巧菊的突然開竅讓整個大殿的氣氛變得很是凝重,所有人看著她,想看看她會說出哪個名字來。 

  巧菊又磕了一記頭,道,“是奴婢愚鈍,但奴婢這也是迫不得已的無奈之舉啊。就如皇后娘娘所說的,奴婢是個宮女,上頭有主子。主子說什麼奴婢就去做什麼,不敢不從啊。” 

  “哼。那你倒是和哀家說說,是哪個主子膽子這麼大,居然動起了小皇子和武婕妤的腦筋來了?”太后一邊說這話,一邊看著溫依雪。我跟著看過去,發現溫依雪緊緊皺著眉頭,臉色變化得很微妙。 

  照眼前的樣子來看,太后和皇后說的話都是幫著我的,她們也絕不相信會是我抱著縝兒跳下去池塘的。貪戀權貴的人都很珍惜自己的生命,她們絕不會拿自己的性命來開玩笑,同樣的,她們用自己的思維來換位思考,判定我不會傻到不要自己的性命而去嫁禍什麼人。 

  而這個巧菊也實在出乎我的意料,耍了一記小聰明。她想推個人出來,但也不確定要把責任推給誰。推得好,大不了拉一個嬪妃下臺,自己不過是幫兇;而要是推得不好,又會多了一條陷害罪。 

  所以她用了一個“主子”來試探太后。 

  因為在這裡,稱的上“主子”的嬪妃不多,只有我、曹寶珍和溫依雪,其餘人只能稱為小主。巧菊抓住了太后的每一個眼神,急忙低頭 道:“巧菊知錯,還請太后娘娘替奴婢做主。” 

  “說!是誰?”太后有些等不及了,略顯出焦躁。 

  巧菊沒有馬上說出是誰,而是縮了縮身體,顯示出一副很害怕的樣子。她雖然低著頭但是略微側過臉。目光正好斜過來對上我的。 

  我看著她,她微微眯了眼睛繼續看著我。我不解她的眼神,疑惑著看著她。 

  這時候,巧菊已經抬起頭來,看著太后說道:“是武婕妤。太后,是武婕妤想用這事來陷害蕭貴人!” 

  巧菊的話讓我很是驚訝,我原以為她能存個心思,順著太后地心思把事情推到溫依雪地方去,沒想到這丫頭選誰不好偏偏還是咬著我不放,大好的機會就被她活活送走了。 

  溫依雪明顯是松了一口氣。蕭吟看我的眼神裡情緒不定,我轉頭看著太后搖了搖頭,而沒有說話,等著太后定奪。 

  太后敲著扶手的手指頓了一下,只一會,又開始敲了:“這樣啊……你倒是仔細說,武婕妤要怎麼陷害蕭貴人?” 

  “武婕妤進宮的時候,奴婢就被分派到了她身邊伺候,後來才跟了陳美人。陳美人進了閑泠宮以後,奴婢一直在宮裡做些雜事。最近才到了延翎宮。武婕妤跟蕭貴人不和,就想裝著被奴婢推下水裡來陷害蕭貴人……”巧菊不擅說謊,在太后嚴厲的目光下,聲音越來越清。 

  “武婕妤。你聽著覺得如何?”太后斜看了我一眼,問道。 

  我起身行禮,道:“臣妾與蕭貴人是有些心結,這是宮裡人人都曉得的。嬪妃爭寵是後宮常有的事。可臣妾絕不會用這麼卑劣的手段。太后娘娘,臣妾剛才就說了,一個得寵又生了皇長子的婕妤。實在沒必要用這種法子去陷害誰。這樣地事情。會讓皇上和太后、皇后失了對臣妾的信任。更會惹惱皇上失去寵愛,臣妾不傻。不會這麼做的。”

  太后點點頭,又看著跪在殿中的巧菊,對邊上的宜嬤嬤道:“這個奴才,不給點厲害瞧瞧是不行的。替哀家教訓她。” 

  宜嬤嬤應下,走到巧菊邊上強迫她抬著頭,劈頭蓋腦地就是一頓巴掌。宜嬤嬤下手極重,整個大殿裡都能聽見回聲,打得讓心顫。 

  “行了。”太后喊停之後,看也沒有看嘴角流血、兩頰紅腫的巧菊,只是道,“說不說啊?” 

  巧菊幾乎趴在了地上,臉上都是淚水,許久都不說話。宜嬤嬤拎起她的身子準備繼續打的時候,巧菊才掙扎開口:“奴婢說……” 

  “想清楚了再說!” 

  “是溫貴人,是她讓奴婢推武婕妤和小皇子落水的,說要是成功了就推到蕭貴人身上去。若事情敗露,無論推給武婕妤還是蕭貴人都成……” 

  “不,沒有這樣子地事情。”溫依雪氣急了,噌得站了起來,怒指著巧菊道,“你這個狗奴才說的什麼混帳話!剛才你把事情推給武婕妤不成,於是現在打算把事情賴在我身上嗎?” 

  “溫貴嬪。”太后黑了一張臉,低聲說道,“這件事情哀家會問,你聽著就可以。” 

  “可是,太后……”溫依雪還想說什麼,被太后狠狠瞪了一眼,只能吞下已經到嘴邊的話乖乖坐了回去。 

  “巧菊,哀家問你,你剛才說的可都是實話?” 

  “是實話啊,奴婢已經知錯了,”巧菊伏著身,道,“奴婢再也不敢說謊話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太后沒有再說話,整個大殿內地氣氛又凍結了起來。透過沒有關上的殿門,能看到外面的光線越來越明亮,大約已經到了皇上下早朝的時間了。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這一上午過得可實在辛苦,太后存心考驗著我們幾個地心理承受能力。 

  我想了想,覺得還是要催化一下。 

  我深深吸了幾口氣,醞釀了情緒,不過一會兒的功夫,眼淚就啪啪啪地落了下來。

  “這是怎麼了?”曹寶珍聽到了我的抽泣聲,急忙靠過來說,“武婕妤別擔心,太后向來明辨是非,這件事情一定會給你個公道地。” 

  “嗯。”我輕輕地點點頭,裝著儘量不想讓其他人看到我流淚地樣子。  

  “武婕妤不用擔心,哀家今天一定會查完這件事情地。”太后看了看我,我知道她很早就看見我哭了。 

  我擦了擦眼淚,抬眼往溫依雪那裡看去:“溫貴嬪若是看不慣臣妾,大可沖著臣妾而來,為什麼要為難縝兒呢?縝兒還那麼小,溫貴嬪又怎麼下得了手呢……”說著說著,我的聲音又哽咽了起來,“都是做母親地人,況且帝姬也落水過,將心比心,溫貴嬪怎麼能狠心把縝兒往水裡推?” 

  我吸了幾口氣,又接著說:“縝兒一出生就有疾,沒滿月就差點被花粉給害了,這個冬天臣妾費盡心思照顧他,好不容易好了些,這又喝了湖水受了涼……” 

  “行了行了。”太后揮了揮手,冷哼道,“上次哀家就說了,再有人敢害縝兒,哀家定不輕繞!”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6

第八十五章 利益

我埋首在自己的腿上哭了起來,曹寶珍趕緊起身過來拍 順氣,有點氣不過地說道:“其實不是我說,太后你也看到過的,小皇子病成那個樣子,想想都是心有餘悸,哪個當娘的不心疼啊。現在又是高燒不退,這小孩子的腦子哪裡經得住啊,就算好過來萬一變成把頭給燒壞了,以後笨了傻了可怎麼辦……” 

  “曹、寶、珍,你給哀家閉嘴!”太后這一聲叫得非常大聲,簡直是怒不可遏的樣子。 

  “太后,我說的是實話——” 

  曹寶珍站著,她本是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卻沒有注意到現在的場上的氣氛已經變化得非常微妙了。 

  “曹婕妤。”皇后出了聲,示意要曹寶珍坐下,“你說的太后自然是知道的。這會兒正問著事情呢,你就不要瞎攪和了。” 

  “哼,你們就這樣子了,虧我們還從小玩到大呢。”曹寶珍不滿地低聲嘀咕著,但看得出,曹寶珍和皇后的交情是很深的,她聽了皇后的話,坐了下來。 

  “溫貴嬪,現在巧菊說是你讓她推武婕妤和小皇子下水,還要順帶害了蕭貴人,你可承認?”問話的是皇后,太后似乎是氣到不想說話了。而皇后問話顯得溫婉得多,但也給人一種不能抗拒的莊嚴感。 

  “你讓我承認什麼?”溫依雪口氣並不好,雖然聽得出她在儘量克制,但仍是沖得很,沒辦法。她性格本來就如此。“現在你和太后一樣都懷疑我是吧?就因為這個狗奴才說是我指使的?這東西說的話能信?她之前拒不承認,後來又推給武婕妤,現在又來陷害我,等下是不是還要說是另外地誰誰誰指使地?” 

  “聽你的意思,你似乎有懷疑的人?”皇上眯著眼睛著看溫依雪道。  

  溫依雪哼了一聲:“怎麼不去懷疑蕭貴人呢?這後宮裡她與武婕妤是什麼關係,沒有人不知道的吧?除去武婕妤和小皇子,我看她得的利益最大。而且巧菊是她延翎宮的人,你們最該懷疑的人應該是她而不是我。” 

  “溫貴嬪真是抬舉臣妾了。”蕭吟走了上來,向太后和皇后行了禮。笑道。“既然這件事情弄得這麼大了,有什麼話都放到檯面上來說,臣妾也就不客氣地說了。不是有句話叫‘兔子不吃窩邊草’嗎?兔子尚且知道不吃掉窩邊地草來掩藏自己的窩。臣妾雖不敢自稱秀外慧中,但也不至於笨到在自己宮裡做出這種荒謬的殺人行為吧? 

  “再者,除去武婕妤和小皇子看起來確實是臣妾得益最多,但實際上這些得益是什麼?是皇上地寵愛還是以後地地位?本來後宮應該是雨露均占的,不過。能不能博得皇上的恩寵那是憑個人地本事了。武婕妤現在不過與臣妾旗鼓相當,臣妾還是很相信自己的。皇上喜歡武婕妤,但同樣也喜歡臣妾;沒錯,從臣妾侍寢到現在,肚子一點消息都沒有,但那也不過是時間問題,只要皇恩不改,臣妾又有什麼好著急的。退一步講,就如剛才武婕妤說的,若真是臣妾動了手腳,萬一東窗事發了,不僅吃不到好果子,連現在所擁有的皇恩也會一併失去,這樣地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我蕭吟是不可能去做地。 

  “最後,溫貴嬪你說巧菊是我延翎宮的人,那是不錯。但也別忘了,巧菊伺候過的人多著呢,武婕妤、陳美人、然後是前一陣子和素琴姑姑一起從甯鳳宮調過來,再武婕妤之前她伺候過誰臣妾不曉得。但照溫貴嬪的邏輯,難不成每個人都指使了巧菊?還是溫貴嬪想說,巧菊還是從甯鳳宮出來的,這事皇后娘娘也脫不了干係?” 

  “夠了。”太后揚手示意蕭吟停下話來,蕭吟當下沒有再說下去,只福了福身,退了回去。太后又一招手,與素芳姑姑耳語了幾句,素芳姑姑又與皇后身後的祥安耳語了幾句,就見兩人前後腳地出去了。 

  “哀家聽煩了,你們都消停消停。”太后掃了一眼眾嬪妃,又看了看巧菊,“巧菊,你說是溫貴嬪指使你推小皇子和武婕妤下池塘的?不再改口了?” 

  “太后娘娘,巧菊不敢隱瞞了,都是實話。” 

  “好,這件事情哀家心裡有數了。做下人的是該聽主子,但是,當主子要使壞的時候就該分辨一下對錯,而不是助紂為虐!巧菊,縱然推武婕 和小皇子落水不是你的意思,但人是你推的,這死罪是逃不掉 的。來人啊,”太后說道,剛才帶巧菊上來的那兩個太監再次走了上 來,“把巧菊押下去,等著內務府來領人。” 

  “溫貴嬪。”太后又出聲叫了溫依雪,“哎,你真是太讓哀家失望了。” 

  “太后?”溫依雪不可意思地看著太后,“您相信她們說的?” 

  “哼。是哀家我待你太客氣了,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姑息你。” 

  太后對溫依雪一直以來都是抱著懷疑的態度的,如今是三人成虎,太后認定了這事是溫依雪做的。 

  “這次真的不關臣妾的事!” 

  “哦?那為什麼人人都說是你做的?”太后連頭都不抬,擺明瞭不想溫依雪多做糾纏,“難道還是武婕妤想陷害你?她圖你什麼?你是個正三品的貴嬪,但武婕妤再過了一兩年一樣能爬到你上面去,何必廢著心思拉你下來?還是,你們之前有什麼仇怨?”

  溫依雪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我與她之前的仇怨都是不能放在檯面上講的,量她也沒有膽子抖出來,傷天害理的事,她做的比我多多了。  

  一陣了僵持,素芳姑姑和祥安回來了。 

  “回太后娘娘,這是內務府裡抄過來的宮女調動記錄。內務府總管太監正在門口候著呢。”祥安道。太后叫素芳姑姑拿了祥安手裡的調動記錄給她過目,“巧菊這丫頭原來在那麼多宮裡做過事情啊。” 

  等太后傳了人,總管公公才走上了殿,一一行了禮。 

  “巧菊就交給你內務府辦了,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等弄好了你記得來回哀家一聲。” 

  公公領了旨,帶著巧菊走了。 

  太后歎了口氣:“還有就是你們幾個。武婕妤,最近這些日子除了給皇后請安,你就少在宮中走動,留在影灼閣照顧小皇子。蕭貴人,事情是在你們延翎宮出的,加上雲美人和姜才人,都禁足一個月,省的再有是非。至於溫貴嬪……” 

  我低著頭,心卻提在嗓子眼,不曉得太后會怎麼處置她。況且,在溫依雪之外,我還必須弄明白,太后會不會繼續對蕭吟下手……(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6

第八十六章 黑鍋

過了許久,太后才慢悠悠得開口:“溫貴嬪,你自己說 該怎麼罰你?”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呸!”太后還未說話,就聽曹寶珍重重啐了一口,“溫依雪你省省吧!難道是大夥都冤枉你了?就你之前做的那些破事,讓人不懷疑你都不成!” 

  溫依雪一肚子的火,不敢對太后發作,這下全部轉向了曹寶珍:“你什麼意思!我做什麼了?輪得到你跟我大呼小叫的嗎?” 

  “做了什麼你自己最清楚!別以為每個當娘的都跟你一樣狠心,捨得讓親生骨肉泡冷水。溫玉前幾天又病了吧?一年裡一半日子是病著的,你還真夠了不起的了!” 

  這邊兩人爭鋒相對,那邊太后一揮手,一整排的瓷茶杯落地,統統摔了個粉碎。大殿週邊的嬤嬤、宮女和太監們一見這樣子,全部齊刷刷地跪了下來,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成何體統!都給哀家跪下!” 

  太后這一聲命令把所有人都嚇壞了,除了皇后,所有的嬪妃都跪了下來。 

  “曹婕妤,哀家說過你多少次了,說話留點口德。剛才那樣,哪裡還有半點規矩!” 

  曹寶珍有些不服氣,我趕緊拉拉她的衣角,讓她別再說話了。 

  “溫貴嬪,上次溫玉掉水裡的時候,你說是陳美人推的,所以陳美人搬去了閑泠宮。這次是縝兒墜湖了,巧菊說是你指使的,你是不是也該去冷宮住一住?” 

  溫依雪聽了太后的話。臉色霎時慘白。想辯白又說不清楚。 

  “不過畢竟是個奴才說地話,哀家也不能盡信了。這樣吧,你閉宮一個月,摘抄經文百部以示悔改。品級也要降降,就降到正四品容華。哀家這麼處理也算客氣了,以後地路就看個人造化,能得寵。或者是安安分分在宮裡待久了,還是能晉位的。” 

  溫依雪心有不甘,卻也只能磕頭謝恩。畢竟比起去閑泠宮。這個結果已經好了太多。 

  “還有溫玉的事。你潛心抄寫經文,溫玉也需要又人照顧,不能一直來來回回地生病。這事哀家晚些和皇上商量商量。再做定奪。” 

  溫依雪是被宮女攙扶著走出詠鳳宮的,她看我的眼睛裡是刻骨的仇恨。  

  我卻不去看她,帶著素娥姑姑和俞佩珠急急忙忙趕回影灼閣。我們直接去了縝兒的房間,芷杏在輕輕搖著搖籃,碧兒看見我們要進去馬上比了一個“噓”地手勢。示意說小皇子剛剛睡著了。我讓俞佩珠去接替芷杏的工作,又悄聲退了出去。 

  我把碧兒叫了出來。問了下縝兒的情況。 

  “方太醫說小皇子地燒好像退了一點,但還燒著。”碧兒輕輕地說道,“剛才我們又喂了一次藥,小皇子喝了點又吐了點,但好歹是喝進去一些了。比昨晚上情況好點。” 

  “有說什麼時候能退燒嗎?” 

  “說是說不準。” 

  我與碧兒正說著,素芳姑姑來了。碧兒瞧了瞧我地面色,把剛才的話添油加醋說得嚴重些。 

  素芳姑姑聞言皺起了眉頭,搖頭歎氣。 

  “請素芳姑姑轉告太后,我一定會盡全力照顧好縝兒的。” 

  “武婕妤地話素芳一定會帶到的。”素芳姑姑攢起笑容,安慰了我幾句,又與素娥姑姑說了幾句帶小孩子的話,便走了。 

  我輕手輕腳地進屋子坐在縝兒邊上,他的臉依舊是病態的紅,我地心不由得痛了起來。墜湖的那一瞬間是那麼堅決,可事後再想,除了後怕,還有心疼和難過。在連成人得感冒都要喝上半個月藥地年代,縝兒這麼小的孩子發高燒,事關性命。我這個當娘的,終究沒能為他謀個好路子。 

  陪了縝兒一會,我就出來用了些午膳。要照顧好縝兒,我的身體絕對不能倒。 

  “主子怎麼料定巧菊會牽出溫貴嬪的?”等回了房間,素娥姑姑問我道。 

  我看著窗外,道:“已經不能再叫溫貴嬪了,而要改成溫容華了。巧菊總要找個人背黑鍋,能讓她推的也就是這麼幾個人。再加上在延翎宮我與她說過陳霖韻的事情,她大約能猜到我想對付的是誰了。” 

  “她千不該萬不該,在一開始說是主子想陷害蕭貴人。” 

  我點點頭:“是啊,如今可是誰都幫不了她了。她是徹底惹惱了太后了。” 

  晚上皇上過來的時候,我與他說了詠鳳宮的事情。他說他從德順那裡已經略知了一二,巧菊已經交到了內務府,那後面的事情他自然會差人去辦好的。 

  事情瞭解了一件,讓人心裡又輕鬆了不少,之後後面依舊還有無數的事情在等著。

  “怎麼了?”皇上點了點我的眉頭,“好像還有心事?” 

  “沒有。”我搖了搖頭,躺在皇上的懷裡道。 

  “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情,累壞了吧。”皇上吻了吻我的額頭,“如果我能壓制單家,你們也不用……” 

  我用手指點住皇上的唇,不讓他繼續往下說。我舒了口氣:“為了皇上,為了縝兒,都值得的。只是,縝兒他……” 

  “有方太醫照顧,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放寬心。” 

  我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這一次,溫依雪的元氣大傷了。” 

  “是啊。”皇上說道,“但必須當心,有時候這些人的反擊往往突然又可怕。” 

  “嗯,我知道了。” 

  我想起了柳碩彥留給我的那封信,若是再加上一條薛貴人的性命,那是否足以一次性除掉溫依雪,讓她再沒有喘息的餘地? 

  不,還不行。我腦袋裡面的另一個聲音馬上駁回了我的這一個想法,薛貴人的死還是個疑案,不能靠柳碩彥的一封信作數。況且那裡面除了牽涉到溫依雪,還有素琴姑姑和葉清,這樣抖出來勢必還會牽扯到皇后,說不定還會扯啊扯,一直扯到羅暖衾身上。 

  這種牽扯太可怕,往往一發不可收拾。 

  而我,現在還不能與單家翻臉,更沒有那個本事與她們對立。 

  我還需要時間,等皇上有了力量,等自己也有了力量,才能一點一點的,去跟她們鬥爭。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6

第八十七章 皇后得女

于過了兩天平靜日子,雖然太后天天派素芳姑姑過來看情況,但得到的回話都是大同小異的。 

  縝兒的燒退了大半,還有些咳嗽,但大致上還算穩定。我擔心過他的身子會不會因為受寒而傷到了關節骨頭,方和珞不能給一個定論,只是說以後冬天要多注意保暖,畢竟是在宮裡,小心照顧就不會出問題。

  對外我們仍是堅稱著低燒不退,體質虛弱。此外,我並不知道羅暖衾用了什麼方法收買了俞佩珠,但是我知道的,俞佩珠是自己人了,並不會把這件事情說出去。俞佩珠是真的心疼縝兒,也許只是因為這樣,她才不做聲的。 

  又過了幾日,皇上的一道旨意又震驚了後宮。 

  皇上下旨命溫玉帝姬從毓靈宮搬到甯鳳宮去,因為其生母溫依雪需要潛心抄寫佛經,沒有時間照顧她,所以以後溫玉由皇后娘娘來養。 

  這可是個天大的消息。 

  雖然那日在詠鳳宮就聽太后提起來過,我以為只是說說,並不會真的付諸行動。生母再世而換別人撫養,除非是向當年茗貴妃那樣病重之軀,否則是極少的。畢竟這意味著溫依雪將永遠失去這個女兒,對她的打擊巨大。 

  這個消息來了以後,小沈子即刻去了毓靈宮查探了回來報我,說是千真萬確的。他說在毓靈宮門口就能聽見溫依雪的罵聲了,除了太后和皇上她沒敢罵,其餘的人。包括我和皇后都被她罵上了無數回。 

  溫依雪罵歸罵。但聖旨來了她還是要放溫玉帝姬去甯鳳宮。 

  我如今也是被太后變相禁足,除了去甯鳳宮之外,我並不能出門。延翎宮的三位也一樣被禁了足,在屋子裡閒不住想著到處竄門子地也就只有曹寶珍了。 

  曹寶珍看起來心情不錯,說了幾句要我寬心地話,就把話題轉到了溫依雪的身上。

  “她也不曉得怎麼想的,現在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品級降了,女兒也沒了,真真是虧本買賣。” 

  “也許就是一時之氣。說實在的。皇后平時忙於後宮事務。還有空閒照顧溫玉嗎?”

  曹寶珍一聽笑了:“這個你放心,我聽說是打算把素琴姑姑調回甯鳳宮幫忙。這個是聽來的,做不了准數的。” 

  我點點頭。暗想皇上這一招真不錯,給足了單家面子,又解了延翎宮的圍。太后同意讓皇后掉素琴姑姑回去,也就表明她對付蕭吟地計畫會緩一緩吧——起碼要等到確定縝兒身體沒事頭腦也沒燒壞的時候。 

  隔天下午,我與曹寶珍約好了一道過去向皇后道喜。卻不巧碰上皇上也在那裡。這才想起來今日是初八,聽說每個月初八皇上都會到甯鳳宮。聽皇后說說前一個月的事。

  “恭喜皇后添得一女。”我和曹寶珍笑著說道。 

  “這說起來帶孩子地經驗武婕妤要比本宮多,到時候還要找你探討探討。”皇后看上去很開心,笑得也就格外動人。 

  “你看皇后笑得這麼開心,”曹寶珍也笑得樂呵呵,“溫玉帝姬還這麼小,要是再跟著溫容華,遲早學壞。” 

  “皇后第一次帶孩子,經驗不足是肯定地,勢必會吃力些。”皇上合了合茶蓋輕吹了幾下,慢慢說道。 

  “臣妾自當盡力教好溫玉帝姬。”皇上面對著皇上的溫言溫語,顯然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撫養皇家子嗣是臣妾應該做地事情。” 

  “這孩子多難帶看看武婕妤就知道了,從小皇子出生下來到現在足足瘦了一大圈呢。這溫玉又與縝兒不一樣,原容華帶的就不太好,溫玉如今看人還怯生生的。皇后才行,循循善誘,切記要稍安勿躁。”皇上一邊慢慢品著茶,一邊說著,“以後宮裡不只溫玉和縝兒兩個孩子,皇后也可要費心了。” 

  “是。”皇后乖順地聽著皇上說話,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表情有些尷尬。 

  “可是……皇后平日裡還要處理後宮的各項事務,終究是忙不過來地。”皇上突然頓了頓,“皇后可有打算?” 

  “太后下了旨,要讓素琴回這裡來當差。” 

  “也好,素琴是宮裡的老人了,我記得娉娉小時候就是由素琴照顧地吧,在帶孩子方面也是有經驗的,皇后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問起來也方便。”皇上放下茶盞,道。 

  “是。”皇后想了想,說道,“臣妾一會兒就差人去把素琴姑姑調回來。” 

  這樣又說了幾句,皇上準備走了。他說道:“武婕妤陪我去看看縝兒,素琴還沒有來,曹婕妤你就先留下來幫幫皇后,如何?” 

  “臣妾尊旨。” 

  我與皇上一道回影灼閣,路上我問他:“孩子認娘,溫玉肯讓皇后帶她嗎?” 

  “那樣的娘,不認也罷。”皇上的目光凜冽了幾分,突然又放緩了,“溫玉還小,沒事的。皇后會花心思好好照顧她的。” 

  我低頭不語,皇后得個女兒對她來說確實是好事,但同樣是燙手山芋。畢竟不是親生的,打不得罵不得,萬一沒照顧好出點差池,可就糟糕了。 

  想到這裡我心頭一緊,一開始擔任溫玉這個角色的不是縝兒嗎?以照顧皇太子不利給皇后安罪名,現在只不過是換成了帝姬。 

  這樣的罪名搬不到皇后,卻也夠單家人受的了。只是皇上眼下真的做了如此打算?

  見我抬眼疑惑地看著他,皇上問道:“怎麼了?” 

  那些懷疑我問不出口,只好說:“只是在想娉娉是誰。” 

  “是皇妹,現在住在東六宮。” 

  這麼一說,我便記起來了,素娥說過,先皇還有兩個女兒未出嫁,住在宮中卻從不出來見人。 

  等進了影灼閣,皇上才慢悠悠地說:“不讓溫容華繼續帶溫玉是太后的意思,我也就做個順水人情,讓皇后擔了這個責任。在太后眼裡,這也是個不錯的機會,讓皇后試著帶帶孩子看——” 

  皇上說到這裡停了下來,與我貼耳道,“她以為,以後皇后還要帶縝兒的,所以現在先練起來也沒有什麼壞處。” 

  “哦,這樣子。”太后雖然現在對溫依雪恨得牙癢癢的,但如果不是為了皇后,她也不會強把溫玉搶過來。 

  “這麼做對溫玉也好,她娘那個脾氣,也沒好好疼過她。皇后至少不會虧待她。”皇上說著說著就歎了口氣。 

  我多少能理解,皇上對溫依雪即使有萬般不滿,甚至不喜溫玉的出生,但起碼不會存心害她。除非迫不得已,否則不會扔下她不管。 

  “況且,除了皇后,也沒有別的人能夠照顧溫玉了。宮裡實在是沒人可以帶了啊。” 

  這是實話,交給太后與交給皇后一樣,別的嬪妃,都不是合適的人選。皇后,是眼下最最合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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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6

第八十八章 撫養溫玉

順著太后的意思,我現在是一門心思地撲在了縝兒身上 

  縝兒落水之後身體狀況一直不太穩定,那一場高燒到了三天后才退下去。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時候方和珞說縝兒的智力是否受影響還要等到他開始學說話才能判斷的出來,太后的一張臉黑得有多恐怖。 

  溫玉帝姬被送到皇后那裡後的大約第三天,素琴姑姑就從延翎宮調回了甯鳳宮。 

  現在我對宮裡的人事變動情況掌握得很快,第一是因為有小沈子在,第二是因為當時皇上派到影灼閣做總管的太監景明。 

  說起景明這個人,估摸著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景明平時是個不聲響的人,這一點倒是和小福子差不多,但做事情極有分寸和主張;來了影灼閣以後,素娥姑姑一直跟著我周旋在各事件之中,這閣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便統統落在了景明身上,他也處理得十分得當,從來沒有讓我煩過這類瑣事。 

  而我現在剩下該做的,只需要好好照顧我的縝兒。這一回,是真正的照顧,而非原來計畫中的那一種“照顧”。 

  自從溫玉去了甯鳳宮那裡,影灼閣的常客除了曹寶珍,又多了一位。這一位不是別人,正是後宮正主兒皇后娘娘。 

  皇后的意思是來向我討教討教如何帶孩子的方法的,可事實上我知道的也並不比她多。說起來,這帶孩子的經驗方法,問素琴姑姑或者像俞佩珠這樣的奶娘就可以了,又或是詠鳳宮太后身邊的那個宜嬤嬤,也都是有經驗之人。 

  除了過來坐坐,皇后還經常請我去甯鳳宮裡聊天,說的也多是溫玉的事情。 

  這其中,皇后存了什麼樣的心思,明眼人都明白。 

  皇后頻頻帶著溫玉帝姬來我這裡做客目的有二,其一是讓後宮的人都知道她皇后是個盡職的母親。縱使溫玉帝姬不是她親生地,她還是這樣上心地待著她,比起溫依雪來真是好太多了;其二是皇后想在我這裡常露露臉,來借此告訴皇上她能夠成為一個好母親,這便是後宮需要的抑或是江山社稷需要的“母儀天下”。 

  有一回,皇后和曹寶珍一起來我這裡。我們在園子裡看荷花的花骨朵,皇后不禁感歎道:“這麼快,又是一年了……” 

  “也不知道我們上次一起看荷花是什麼時候嘍。”曹寶珍口裡吃著什麼。含糊不清地說道,“聽溫依雪說凜涵宮門口的那一片池塘,到了六月開滿了粉紅的荷花,遠遠看是一片紅的綠的。煞是好看。” 

  “今年不就有機會親眼去瞧瞧了?”皇后這樣對曹寶珍笑道。 

  “哈哈,我忘記我已經升上婕妤了。”曹寶珍哈哈一笑,道。 

  “凜涵宮?”我不解地問道,“那又是哪裡?” 

  皇后微微困惑了一下。又笑道:“凜涵宮是皇家避暑地行宮,離皇宮可有一大段距離呢。每年都該去的,去年因為武婕妤你懷孕了,皇上怕路上顛簸。太后也不放心你,所以就沒有去凜涵宮避暑。今年應該可以去了吧……” 

  “若是要去,那也快了吧?”曹寶珍樂道。“這可是大事情。”

  “還要看太后和皇上的意思。”皇后笑眯眯地說道。“本宮也不能自作主張啊。”

  “今年可不要又不去啊。”曹寶珍列舉了一大堆那裡的美景。似乎很是吸引人地樣子,我聽著聽著也被她勾出了興趣。皇后一派和祥的樣子喝著茶亭曹寶珍說。末了笑著問道:“你這些又是哪裡聽來的啊?” 

  我一愣,見皇后對我笑了笑,道,“武婕妤可不要上了這曹婕妤的當,凜涵宮是不錯,但也沒有曹婕妤說地那般美好,好像仙境一般了。凜涵宮,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避暑的行宮而已。” 

  “那溫依雪也不過去了一次,回來就是這麼說的。”曹寶珍不滿地嘟囔道,“這回如過去了看我回來還不照樣給她天花亂墜一番,活活氣死她。” 

  “她呀,”皇后看著曹寶珍,似乎有點無可奈何地道,“就是一小孩子。” 

  “對了,最近怎麼溫容華怎樣了?”既然提到了溫依雪,我就順便問了。其實我對溫依雪的近況還算了解,卻也擔心她會卯勁拼個魚死網破,我若沒有半點防備,到時候怕是措手不及。 

  “她啊,不過在她地毓靈宮裡瞎折騰。”說起是非八卦,曹寶珍就特別來精神,尤其說的物件還屬於她厭惡的範疇裡面,“畢竟從正三品地嬪降級到了正四品地容華,別說待遇上差很多,光是那掌一宮之事地權利沒有了就已經讓她發了無數次脾氣了。想想看啊,以前見了她,都要主子、娘娘的叫著,現在啊,都用不上嘍,一句小主就能打發了。可憐那徐貴人與她同宮而住,若不是沒脾氣,恐怕是早就對上了。” 

  曹寶珍說起溫依雪地時候,我偷偷觀察著皇后的表情。本來她還是一副溫婉嫺熟的樣子,但在溫依雪這個話題被說起來的那一刻,她就開始喝茶;喝茶的動作極其緩慢好像刻意避開不想說什麼的樣子,喝茶的時候還裝著吃到了茶葉梗的很苦樣子,微微攏起了眉頭。 

  溫依雪先前一心想投靠單家做了不少討好皇后的事情,但現在出了這麼一樣事情,單家人懷疑她不說,太后還乾脆提出不讓溫依雪繼續撫養溫玉,皇上乾脆把責任交給了皇后。這些,都讓溫依雪氣炸了。 

  小沈子提到過,皇后為了表示心慈人善,帶著溫玉帝姬去毓靈宮看過溫依雪。溫依雪剛好在砸東西,滿滿一屋子的碎末子可是把溫玉嚇壞了,最後一個大瓷杯正巧砸在了皇后的腳邊,溫依雪卻像什麼都不知道地倒床上睡覺了。 

  後來太后追問起來的時候,溫依雪就說自己生病了,大概那時候病糊塗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這件事情後來我也和素娥姑姑說起過,我們覺得這可能是因為太后對溫依雪的態度還處於模棱兩可的狀態,也不知道是拉攏還是對立,所以乾脆沒處理這件事情。 

  五月眨眼匆匆過去,輾轉步入了六月,縝兒的身體狀況還算是穩定。方和珞已經搬離了影灼閣,現在一日兩次來查看縝兒的情況,但對太后我們還是裝作一副沒有把握的樣子。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6

第八十九章 避暑

月初七是溫玉帝姬的三周歲生日,皇后特意在甯鳳宮慶祝了一番,再一次向宮裡宮外展示了自己對溫玉的上心。其實這段飯吃得也很索然無味,不過是各嬪妃送上一些小孩子喜歡的東西,然後各自湊一起聊天而已。 

  好不容易解了足禁的雲臻似乎並不開心。縝兒現在抱在太后的懷裡,旁邊是皇后抱著溫玉帝姬,擺出的儼然是一副其樂融融的闔家歡樂模樣。俞佩珠站在旁邊和溫玉帝姬的奶娘一起候著,我看看也出不了什麼紕漏就坐了過去與雲臻聊了一會兒。 

  “雲妹妹看來悶悶不樂?”我坐下笑道。 

  “啊?是武姐姐啊。”雲臻看著我,稍稍打起了精神。 

  “怎麼了?”我拍了拍雲臻的手背,道,“看起來真的不怎麼開心啊?” 

  “武姐姐,難道你沒有發現嗎?這宮裡的人都很可怕呢。”雲臻在桌子底下拉了拉我的衣角,我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正好看見溫依雪斜眼看著皇后,那目光,好似要把人生吞活剝了似的。 

  也難怪的,溫玉帝姬本是溫依雪手裡最大的一張牌。如今卻落在了皇后手裡,溫依雪想倚靠單家是不假,但是沒了自己最主要的王牌,溫依雪就沒有安全感。在這時時刻刻處於變化的後宮中,利益關係就跟月的盈缺似的。 

  “武姐姐可有聽到消息,可知道那個巧菊後來的事情。” 

  “這怎麼會不知道,因為這個宮裡的好些宮女都戰戰兢兢的,生怕自己做錯了事。”我點了點頭,很平靜地道。 

  並非是我冷漠,而是我愈發明白這後宮中生存的遊戲規則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又怎麼能不主動出擊? 

  “巧菊只是被發配邊疆去做苦役,已是皇上開恩了。” 

  “那巧菊家裡那些人呢?聽說也跟著發配了。” 

  “恩。謀害皇子和嬪妃並不是小罪名,牽連九族是肯定的。” 

  雲臻低著頭不語,半響幽幽道:“想起來總覺得有些可憐。” 

  我再拍了拍雲臻的手。勸她不要想太多了,畢竟這件事情牽扯的人太多,若是她真這麼念念叨叨放不開,等下萬一被太后聽見可就不妙了。  

  雲臻點頭,開始與我說些別的。而我的心裡突然有種不好地預感,有意無意地回應了雲臻幾句後,我起身與素娥姑姑道:“我想到件事。” 

  “主子請說。” 

  “太后並沒有處死巧菊,而是發配到邊疆服苦役。”我看著素娥姑姑。眼神流轉複雜,“看來太后也並沒有全信我們的話,就算一開始相信了,後來想想也看出些端倪來。要不然。以她的性格脾氣,又怎麼會容忍巧菊活命?只不過事情已經了了,她不好自己拆了面子才沒有再追究。” 

  素娥姑姑聞言想了想,道:“太后也只是有些疑心。主子也別擔憂,那事一時半會不會再被提起來。” 

  溫玉帝姬生日的第二天,所有嬪妃是被叫去福秀殿聽旨,說是十號那天準時出發去凜涵宮。要我們幾個隨行的嬪妃好好整理整理。 

  這一回去避暑的人並不多,除了皇上、太后和皇后以及皇子縝兒、帝姬溫玉外,招去陪駕的嬪妃一共三個人。曹寶珍和我。還有蕭吟。

  我看到曹寶珍甚是得意地睨了溫依雪一眼。溫依雪氣得只當作是沒看見。 

  ——虎落平陽被犬欺。 

  我當時腦子裡就閃過這麼一句話,雖然覺得形容得並不妥當。但卻很是應了那時候的場景——曾經高高在上地溫依雪如今只能忍氣吞聲。

  “武婕妤,咱們走吧,回宮好好整整東西。”曹寶珍過來笑著挽過我,走過溫依雪身邊的時候這說不自覺地又漲了三分。我知道這話曹寶珍無非是故意氣溫依雪的。 

  “夠了。”我輕聲地笑道。 

  “哪裡夠了?”曹寶珍一抬眉,道,“武婕妤你進宮得晚,可不知道當年她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折騰了多少人。那些宮女和太監哪一個不是被她忽來喝去地,一個不滿意就是掌嘴。如今有了機會,我若不好好損她一番,豈不是白白浪費了機會?” 

  “呵。”我笑了,我入宮也要快兩年了,但溫依雪比我早入宮兩年,雖然我知道她的脾氣,可除了強迫中獎懷上溫玉之外,她具體做過什麼也不是很明白。 

  我也看出來為什麼像曹寶珍這樣子性格的人在這後宮裡能活得舒坦,無非是她心裡想得開,隨遇而安,她那樣的性子,加上與單家地關係,自然能在宮裡過得開心。 

  我抬眼看著她,道:“唔,看得出來,咱們的曹婕妤是個好主子。” 

  “呵呵。”曹寶珍被我表揚得有些不好意思。 

  去行宮避暑人員必須精簡,每個嬪妃都只能帶兩個隨行的,我自然是準備讓素娥姑姑和碧兒跟著去。因為縝兒需要人照顧,除了俞佩珠外,還加上了一個芷杏。剩下的人就留守影灼閣。 

  正主們都出門了並不表示手下地那些眼線會安分,有羅暖衾留著我多少還是放心的。臨行前夜叫她來囑咐了幾句,想想還覺得不夠,又跟閑珂叮囑了幾件事,這才舒心些。 

  早上出門的時候,小沈子跑過來輕聲道:“主子您儘管寬心,宮裡地事奴才會留意著,等您回來一件件報給您聽。” 

  我笑眯眯地點頭,告訴他做好了有賞。 

  雲臻過來送我,我對她旁邊一起來地姜嵐說了幾句,也就是希望能在我不在地時候好好照顧雲臻——雖然我並不相信姜嵐,但我知道有姜嵐在,至少溫依雪不能有什麼動作,這兩個人互相有把柄,彼此牽制——拿姜嵐來擋擋溫依雪還是沒問題的。 

  車隊在路上行走了四天才到了凜涵宮。 

  凜涵宮並不大,皇上、太后和皇后是一人一殿,我與曹寶珍、蕭吟三個人住在一個殿裡。這個殿造地有些像北京的四合院,剛好供我們一人一邊。大概是我有縝兒在的緣故,北面最大的房間留給我。 

  曹寶珍住了東邊,蕭吟住了西邊。 

  大夥把帶來的行李收拾妥當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斜。 

  方和珞是隨行的太醫,依舊是在這個時候來替縝兒檢查,即使是在行宮也決不能鬆懈。檢查完之後,方和珞微微皺起了眉頭,我以為縝兒身體有恙,趕緊詢問。 

  方和珞琢磨了一會,說:“皇子已經滿十個月了,能發一些音。臣有觀察過奶娘帶他的情況,有教皇子翻身,現在也已經能夠手腳並用地爬上一些了。奶娘也有跟臣說過,小皇子很聰明,學得挺快的。臣以為,再過不久,小皇子就能說點簡單的詞了……” 
  我擺擺手讓他不用再往下說了,他的意思我明白,縝兒學得快,等會叫父皇母妃了,太后也就能確認縝兒的智力並沒有受高燒的影響,到時候怕是不好再拖下去了。 

  “我會同皇上說的。” 

  方和珞走後,我回到屋裡把縝兒抱到懷裡。縝兒兩隻緊緊抓著一個玩具,嘴裡咿咿呀呀聽不懂在說些什麼,還不停地笑。 

  我眼眶一熱,我還能為他再爭取多少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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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7

第九十章 提醒

那夜皇上來的時候,我就與他說了縝兒的事。皇上緊話,我心下一緊,曉得這事大約是不能輕鬆解決了。 

  半夜睡醒的時候,腦海中劃過一個念頭,但僅是一瞬,我就心軟了。我這個當娘的已經夠虧欠他的了,怎麼還能去阻礙他智力的發展?

  六月十六日是皇上的生辰今年來了避暑的行宮,自然不可能像皇宮裡那樣辦得熱鬧,按照皇上的意思也是越簡辦越好。 

  所以整場生日安排的流程不過是兩場筵席加一場戲。 

  晚上看戲的時候,因為看的人少,所以位置擺得很寬裕,大家坐著都很舒服的看也就更加入迷,恐怕這場子裡頭也只有我一個人不安分地看來看去了。 

  這也不能怪我,他若是唱個什麼越劇啊京劇啊,也許我還能有點興趣聽聽,可偏偏就是不知道他唱得究竟是什麼戲。唱的內容聽不懂,曲風我也不喜歡,所以實在是難提起興趣來。 

  我正捉摸著找個什麼藉口離開,突然懷裡被輕輕踹了一下。低頭一看,原來是抱著的縝兒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 

  我一笑,輕輕站了起來。皇上身後的德順公公機敏地馬上躡手躡腳地走了過來。 

  “皇上和太后正看在興頭上,若是問起來就說小皇子睡著了,這裡睡著會著涼的,所以我先帶他回去睡覺了。” 

  “是。”德順說道,“主子走好。” 

  晚上皇上過來在我這裡留宿,德順公公一臉笑眯眯地看著我。 

  我好奇了一下,問道:“有什麼喜事?” 

  “奴才是在想,皇上如此恩寵,武婕妤真真好福氣啊。” 

  我看著德順公公,他又說道,“皇上一看完戲就直往武婕妤你這裡趕來了,路上蕭貴人問皇上今晚有什麼打算,皇上完全沒有理睬。” 

  我回頭看著坐在那裡的皇上。皇上輕輕咳嗽了一聲,掃了一眼德順。  

  德順趕緊低下頭,說了一句奴才多嘴了,便離開了。 

  在行宮住了半個多月,天氣也漸漸熱了起來。每日都有人送來大冰塊降溫防暑,準備些清涼的食品。 

  在行宮的日子很是空閒,大熱天的也不想出去,也就只能湊在一起聊聊天。蕭吟很少來湊熱鬧。多是躲在自己房間裡休息。 

  方和珞和那時候在皇宮裡一樣,每天早晚兩次給縝兒把脈,然後去太后那裡彙報縝兒的身體情況。 

  這天早上方和珞把完脈去了太后那裡交差,只隔一會兒就見素芳姑姑來了。說是太后有事情要找我談談。 

  我與素娥姑姑互看了一眼,不知道這會兒太后突然找我過去要說什麼,但還是先去了。 

  “臣妾見過太后娘娘。” 

  “啊,你來了啊。”我過去的時候。太後坐在椅榻上面,旁邊的小桌幾上放著幾部薄薄的經書,可能剛才在念經。她朝我招招手,要我坐在椅榻的另一邊。我坐下後。太后閉著眼睛嘴裡念上了幾句後,打發走了素娥姑姑和素芳姑姑。 

  “這幾天身體怎麼樣?”太后合攏經書,抬眼微笑著看著我。這笑容。非常地宮式化。明明笑著。可一點都沒有笑意在裡面。 

  “方太醫說了,這心肺的毛病還是需要時間來調養的。” 

  “不。”太后笑了笑。道,“縝兒的身子哀家清楚得很,哀家關心的是你的身體。這段時間來,都忙著照顧縝兒了?” 

  “是。”我笑了笑,道,“縝兒總歸是自己看著比較放心。” 

  “那倒也是,那些個下人做事靠得住又能有幾個?”太后拿起了茶杯,慢慢飲了一口,也叫我喝茶,“不過一直以來哀家很放心你,因為有素娥跟在你身邊。誰想到也竟然陸續出了這麼多事情,想來你的心情也很難平復。” 

  我乖乖地看著太后聽她說話,她已經兜了很大一個圈子了。 

  “哎。”太后放下茶杯,突然問我,“武婕妤,你與哀家說實話,哀家這個太后做的是不是很失敗?” 

  我大驚,太后竟然說出了這樣地話來,於是急忙下了椅榻,跪下 道:“太后娘娘可千萬不要說這樣的話。” 

  “現在又沒有外人,跪著做什麼。你這身子怎麼經得起一跪一起的折騰,要是傷著一點皇上可會心疼的。”太后伸手要我起來,卻沒有叫我再坐,“對了,最近你一直忙著照顧縝兒,皇上那兒呢?” 

  “嗯?”我微微一愣,才知道今天太后找我來地目的,“是,是槿媛疏忽了。” 

  “你專心照顧縝兒,哀家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哪個做娘的不心疼孩子地。”太后說著彈了彈細長的小指甲,“可是,不能有了孩子就什麼都不顧了。別忘了自己的本分,伺候好皇上是後宮女人的事。” 

  “是。太后說地,槿媛全部記到心裡了。” 

  “很好。”太后揮了揮手,道,“就快中午了,回自己屋子 吧。” 

  午間的太陽極大,我儘量走樹蔭地下卻還是熱出了一身汗。 

  “太后找主子什麼事情?”回去的路上素娥姑姑問道。 

  “也不過是這麼一點事情。”我壓低聲音與素娥姑姑大致說了一番。  

  “這樣啊……” 

  “怎麼了?”我看著素娥姑姑一副欲言又止地樣子,道,“有什麼說出來便可。” 
  素娥姑姑說道,“主子可要當心了,現在雖然小皇子養著身體,但太后除去蕭貴人地念頭並沒有消失過。我們從皇宮來凜涵宮也有大半個多月了,皇上留宿平分,可這裡終究不比在影灼閣,留在主子這裡地時候多少有些不方便。若是這一段時間蕭貴人蒙聖眷有了身孕,恐怕這後面的計畫可就全部亂套了。” 

  聽素娥姑姑說到蕭吟可能懷孕地時候,我的心即刻往下沉了沉。她若有孕,以後的變化我一時想不明白。 

  “煩。”我不知道說什麼,只能冒出這麼一個字。 

  “恐怕太后也是這個意思。”素娥姑姑說道,“若是蕭貴人繼續這樣得寵下去,而主子又沒有什麼反應,由著蕭貴人做大,太后那裡怕是交待不過去了。” 

  “我知道。”我現在在想一個問題,在詠鳳宮審訊巧菊的那一回,蕭吟和太后之間雖然沒有過多的互動,但看得出蕭吟與太后並沒有完全對立起來,可能現在中間還有一個我的關係。我突然疑惑起來,要是蕭吟一開始求的是光耀門楣,那為何不找太后合作,那樣子不是速度更快嗎?  

  她究竟圖的是什麼? 

  還有,她的野心究竟有多大?她要求的,是後宮裡哪個人的位置?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7

第九十一章 戰事

“武婕妤吉祥。”德順笑著領我我進去皇上的雲逸殿,“有一會兒了。” 

  “嗯。”我點了點頭,跟著德順公公走。要走進雲逸殿的時候,剛好瞧見有個人從殿裡頭出來。我認得這人,是皇上的老師——太傅成柏舟。他也看見了我,只是客套地一笑,行了禮叫一聲:“武婕妤。” 

   這一聲,讓我忍不住想起了北辰王姬青陽。因為在一年前的一場宴會上,他也是這麼笑笑,跟我說“從美人到小儀,升得有夠快的”。眼前這成柏舟的神情,也好似在說類似的話。 

  “太傅客氣了。”成柏舟是皇上的老師,自然是怠慢不得的。我只是禮儀地免了禮說了話,成柏舟也沒在與我說什麼便離開了。 

  我走進了雲逸殿,德順並沒有跟進來,而是關了門留在了外面。 

  皇上正在看一份奏摺,桌面上還有好幾份摺子攤開著。他抬頭看我來了,就沖我招招手,笑道:“過來坐。” 

  我走了過去,皇上的旁邊已經備好了一把椅子,看樣子也是事先準備好的。 

  “剛才看到成太傅了吧。”我以為皇上在處理公事,所以只是安靜地坐在旁邊沒敢說話,皇上見我有幾分拘謹,反而是笑了,“那老頭子可有為難你?” 

  “沒有。”我搖搖頭。 

  “太傅人不錯,有時候就是耿直得過了頭。”皇上笑道,一邊在摺子上批字一邊和我說道。“昨兒個太后找你談話了?” 

  “嗯。”我點頭,對於這種事情我已經習慣了。宮裡,幾乎沒有秘密。 

  “最近你忙著照顧縝兒,而前面也出了不少事情,至少還要忙上一陣。”皇上說著遞過來一本摺子說道,“你看看上面說了什麼。” 

  我接過摺子卻沒有打開,我知道,後宮嬪妃不得干涉前朝政治。 

  皇上見我許久沒有動作,從我手裡拿過了摺子攤開了。道,“你看,這是兵部尚書高新陽的奏摺。”我看了看皇上,繼續聽他說。這高新陽對我來說又是一個新名字,“高新陽來地快報,東部原先是琅王的封地,這老傢伙也發了昏了。擁兵自重,還聯合了當地的士族抵抗朝廷。現在一共打了三次仗,我們輸了兩次。” 

  “皇上想說什麼?”我看著皇上問到,說起輸仗皇上不但沒有不滿。反而是一副高興樣子,這樣看來,他已經布好了局。 

  “這琅王成不了什麼氣候。那些士族也是牆頭草。根本不足為 懼。現在的輸贏定不了局面。平息這一次戰爭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皇上放下了手裡的狼毫,輕叩了桌子幾下。“眼下的問題就是我該派誰去打這一場仗,這可是個等著領功的差事。” 

  接著,皇上又抽出了幾本摺子,笑道,“已經有不少人來主動請纓了。” 

  “皇上這樣子,想必心裡已經有了計量。” 

  “槿兒真是聰明。”皇上笑了笑,又提起筆來,刷刷在高新陽的摺子上寫了幾句,“我決定把駐守在西邊地部隊派過去做前鋒,雖說路是遠了些,但西邊相對太平,減少駐軍也不會有多大的問題。主動請纓的那幾個應該留在自己的崗位上,自己地本職工作都做不好,只一心想要得便宜,哼。” 

  “西邊?”我看著皇上,不知道心中所想的和他所想的一不一樣。

  “對,就是槿兒哥哥所在的軍隊。” 

  我點了點頭,果然是這樣。如此之好地機會,皇上是斷不可能會錯過的。這等於是給了武錦鳳和那個公孫衍大人家的公孫瑜實戰的機會,不論貢獻大小,總是上過戰場地兵了。若能一戰成名,到了年底就可以論功行賞,提拔起來也不會惹人非議。 

  我連續幾天下午陪著皇上批閱奏摺,太后開始就對此有些怨詞,也不過是因為她覺得後宮嬪妃這樣陪著不成體統,但是皇上卻一直堅持著,後來她也就讓步了。我知道太后也擔心著若不依了皇上,皇上日漸疏遠我的話,她的棋也就要越來越難下了。 

  我早上要照顧縝兒,依目前地情況也只有下午縝兒午睡地時候陪著皇上,而太后也不可能讓蕭吟一個人霸佔著皇上。 

  這樣大約過了一個多月,我從偶爾與皇上地閒談中摸清了前朝的局勢。  

  現在前朝仍舊分成了四派,主流分別以單政、王君實、成柏舟為首,還有一派就是不管事地豫親王姬向晚和他家小王爺姬青陽。 

  太傅成柏舟其實代表的就是皇上。現在皇上的羽翼日漸豐滿,前朝勢力已經慢慢擴大,與中立派王君實所有的勢力大約相同了。 

  聽皇上的意思是,王君實對單家干政已經不滿有段時間了,現在兩邊的關係並不融洽,他打算 蚌相爭而左手漁翁之利。讓王君實先與單政周旋,而自己就養精蓄銳,待那兩邊鬥得差不多了,他一方面收服王君實,一方面再打擊單家。 

  這樣的設想是最完美的情況,除了前朝不能出現的大變動,還要保證後宮的太后和皇后不會從中作梗。 

  我知道,這自然有些是要由我來應付的。 

  東邊的局勢依舊僵持著,每天能有加急的文書送來,皇上看時每每都皺著眉頭,也會請太傅過來商議。 

  看得出太傅並不滿意在皇上處理公務的時候我也在邊上待著,所以他來之前,我都拿一本書去偏殿,免得皇上為難和自己不舒服。 

  琅王占了六郡,與附近的守軍對峙,而武錦鳳所在的軍隊已經行進了大半的路程,估摸著月底就能與守軍會合,真正的戰爭也會從那個時候開始。 

  因為這事,原本定於九月中回宮的我們也改變了計畫,決定在八月二十動身。 

  等吃過了中秋團圓飯,眾人就要開始為回宮做準備。 

  我站在院子裡對著圓月怔怔看了好久,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蕭吟也出來了。 

  蕭吟站在月下一言不發,就在我以為她不會同我說話而準備回房間時,她的話語從背後傳來,清清冷冷的,仿佛不是她的聲音。 

  她說:“三年了。” 

  我的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回頭,只是應了一句“三年了”。原來,從我們進宮到現在,已經三年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7

第九十二章 抓周

夏去秋來,轉眼又是一年。 

  回到宮裡後皇上一瞬間忙了起來,東邊的戰事朝中大臣眾說紛紜,讓他頗為頭痛。

  而後宮卻沒有被前朝的緊張氣氛所印象,這一陣子都比較熱鬧。 

  羅暖衾和小沈子告訴我,我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宮裡並沒有什麼大事,除了溫依雪仗著就她品級最高,找個徐秀兒幾次茬以外,並沒有什麼。 

  縝兒已經會簡單地說幾個詞了,他還叫不來母妃,只會母母、母母的招呼我,即便這樣,也讓我開心不已。 

  等入了九月,縝兒就要滿一周歲了。這裡流傳著的習俗是在小孩滿周歲的時候要進行“抓周”,不僅僅是對第一個生日的慶祝方式,也是對這個孩子前途和性情的預測儀式。 

  縝兒的生日是在九月初六,但在九月初五的這一天,素娥姑姑就早早起來忙了。我不知道這是要做什麼,素娥姑姑跟我說,小孩子過周歲生日是件大事,意味著他在人生道路上安然地度過了第一個春夏秋冬,為此要設宴慶賀。 

  另外,為了慶賀周歲生日,抓周之前還要先給“三神”致誠。 

  我不知道“三神”是什麼,又是追著素娥姑姑問了半天,她才笑眯眯給了我答案說,“三神”就是“產神”,我一聽,就明白了。 

  閑著沒事,我抱著縝兒在園子裡看她們忙乎。 

  首先要給“三神”致誠。在一張小桌上放一碗大米、一碗海帶湯和一碗“淨水”,謂之“三神桌”。這淨水就是早晨打的井水或泉水。然後。桌旁還放一碗大米麵蒸糕。

  最後,素娥姑姑扶著我,教我對著三神桌念叨著祈願地話,再一邊虔誠地叩頭致謝。 

  我按著素娥姑姑說的流程做著,卻突然難過了起來。 

  因為剛才素娥姑姑說這最後一步由祖母來做也可以的,我就不自覺地想起了武夫人,然後又想起了我自己的媽媽,我不知道該怎麼來形容心裡起伏不定的那股情緒,它來的時候像洪水一般。衝開了我的眼眶,讓我淚水決了堤。 

  晚上皇上來影灼閣,問我上午拜三神的時候怎麼哭了。我搖了搖頭,不知道要從何說起。只能對他說道:“看著縝兒一周歲了,我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了。” 

  皇上看著我,良久沒有說話,最後只輕輕抱住了我。 

  九月初六早上。我早早起了床。 

  縝兒的抓周地點定在了福秀殿,我帶著縝兒到場地時候,太后和其他嬪妃都已經到了。太后看著我,目光裡的期待很高。對於這一次抓周她顯得比我還緊張。 

  縝兒是後宮第一個皇子,又是唯一的男嗣,這一次抓周自然是相當隆重。 

  皇上暫緩了今日的早朝。單政、王君實、成柏舟這些高品級地官員也都出現在了福秀殿上。殿上還站了三個史官。拿著筆紙準備記錄下這一時刻。 

  “開始吧。” 

  太后輕輕的話落在我心裡竟然重得讓我喘不過氣來。素娥姑姑站在我身後。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袖,道:“不要緊張。沒事的。” 

  縝兒今天換上了全新地一套衣服,看上去是喜氣洋洋。我從俞佩珠手裡抱過縝兒,一步一步朝中間的方桌走去。 

  方桌上鋪了一塊金色的布。桌子的一段擺著十二樣抓周用地物品,呈半圓弧型依次擺開,桌子的另一頭是空著的,等著等下縝兒從那裡爬過去抓周。 

  我把縝兒放到了桌子上,他看著我呀呀呀呀地叫著一臉歡愉。而我雖然臉上笑著,但心裡早已經緊張得不知所措了。 

  縝兒啊縝兒,你這一抓,所產生地影響又何止是你一個人地未來啊。  

  “沒關係的,不過是抓周。”皇上不知道何時站在了我地身邊,悄悄對我說。 

  “嗯。”看著皇上的眼睛,我點了點頭,似乎尋到了一點力量。

  縝兒看看我,又看看皇上,突然張開手要皇上抱抱。皇上見縝兒如此可愛,忍不住笑了,摸了摸縝兒的腦袋,也不管縝兒是不是聽得懂:“縝兒乖,先去抓周。” 

  縝兒伸手握住了皇上的手指,呵呵呵呵地笑了。 

  “別急。”見我有些急,皇上不動聲色地對我說,“縝兒很聰明的呢。” 

  我再一看,縝兒已經鬆開了手,朝抓周物品的那一邊爬去了。我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雙手拿著帕子放在心口前,心裡默默念著縝兒可一定要抓個好東西來。 

  縝兒爬得很穩,俞佩珠在這些教育上都做足了工夫,翻身、爬行,轉著頭四處張望,這一些事情縝兒都能做得很好。 

  其實全場的人都跟我一樣,眼睛是跟著縝兒在動,甚至是眨眼睛都不敢多眨。縝兒似乎很適應這種氣氛,他很鎮定地自己爬了過去,然後坐在了半弧前,小手在每一樣東西前面晃了一遍,就是不抓,好像還在考慮的樣子。 

  我看到那三個史官連大氣都不敢喘,直直看著縝兒,就怕錯過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縝兒似乎有了決定,把手伸了出去。 

  “哼。”我只聽太后在椅子上哼了一聲,急忙轉臉過去看,她正一臉玩味地看著縝兒,我攥帕子的手指緊了緊,難道是抓了什麼不該抓的?我把目光投向皇上來解心裡的恐慌,因為對於抓周,我實在不懂。

  “哈哈哈哈。”又聽太后大笑了四聲,接著笑起來的就是單政。然後我看見全殿的人跪了下來,高呼著:“恭喜皇上!恭喜太后!恭喜皇后!恭喜武婕妤!” 

  我再看縝兒的手,只見他左手抓了滿財星,右手官星印。我長籲了一口氣,看樣子他抓到了好東西。 

  皇上看起來也很開心。 

  這時候,一個史官走了上來,依次行了禮,道:“財滿星即是財神,解說為善緣好運,招財進寶。這表示小皇子命中有財,能讓我朝百姓富足,國庫充裕。官星印就是龍印,象徵至高無上的權利和地位,小皇子將來一定能穩朝綱,定江山,開創太平盛世。” 

  “賞。”太后與單政對笑著,說道,“重重有賞,全部有賞!”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7

第九十三章 蕭吟懷孕

太后很好笑得這樣歡暢,我心中的石頭也不禁落下了。 

  皇上環住我肩膀的手突然緊了緊。我悄悄抬眼看向他,他的褐色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太后和單政的笑臉。他看得很仔細,把他們的每一個表情變化都收進了眼底。我困惑著擺出這樣表情的皇上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只一瞬間,我覺得皇上真的很危險。 

  “祥安。”太后果然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對祥安說道,“吩咐下去,今晚在福秀殿擺上一桌,哀家要好好慶祝一下。” 

  “是。”祥安領了旨意,退下的時候斜眼看了一眼皇后。 

  我才發現,皇后雖然是笑著,但是不像是太后和德親王單政這般歡喜,神情裡面竟然顯露出來幾分落寞。 

  我想起來,皇后曾經也有懷過孩子。這深宮之中,大多數女人總是寂寞的。在宮裡的這幾年,我也發現,皇后沒有像太后那樣子執意於權力,又或是,皇后像到的遠不止於權力,除了權,她還要情。 

  ——她要皇上的感情。 

  只可惜,皇后生錯了身份。皇上縱使再有情,也決不會是對單家人。  

  正想著,突然看見皇后微微側起臉,正好看到我在看她。我慌忙一笑,來掩飾心裡翻飛過的思緒,她也僅只予淡然一笑,便將目光投到了別人身上。 

  太后還在和單政等人絮叨著一些家庭瑣事,不過扯來扯去也不過那麼幾句。無非是說自己對縝兒寄予了如何如何的期望等等。 

  我聽著聽著不由地疑惑起來,若是縝兒將來非常出色,太后和單政又有什麼把握能把權力全部拽在手心裡?一個不聰明好掌控地傀儡皇帝不是更好嗎? 

  這個時候皇上已經走了過去,縝兒也不曉得周圍人在熱鬧些什麼,只管自己抱著抓到的兩樣東西玩。我看著縝兒,心裡的疑惑更加大了。

  俞佩珠怕他摔著,趕緊抱了他下來在一邊哄著。我聽著無聊卻又不好說什麼,只能幹站著。 

  曹寶珍走了過來,與我肩挨肩。手拿著帕子捂嘴笑道:“小皇子可是給武婕妤掙足了面子,將來肯定是大有作為的。” 

  這話要是換了從別人嘴巴裡面說出來,我必然覺得不可信。但是說話的物件是曹寶珍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剛才可是把我緊張壞了。”我暗聲說道。 

  “呵呵。那還不是你瞎緊張。”曹寶珍拉過我的手,發現上面全是密密的細汗,不禁大吃了一驚,“怎麼緊張成這樣子?”我歎了一口氣。搖搖頭,不知能說什麼,曹寶珍也不勉強,自己找了理由。“也是,天下哪個當娘的不緊張自己地孩子的。這抓周雖然只是個儀式,但不能說著毫無根據和緣由。這個行為說是能預測小孩子的將來應該還是有幾分准的吧。而縝兒畢竟身份不同於尋常家地小孩子。武婕 緊張還是有道理的。” 

  “還是曹婕妤理解人。”我笑著。淺淺道。 

  “那是,咱們可都是善良人。天生做不來惡婆娘的。”曹寶珍這麼說著,我知道她自然又是指著溫依雪說的,而從剛才曹寶珍過來找我說話到現在,溫依雪地目光並沒有離開過我們。 

  那目光看的我渾身不舒坦,除了嫉恨,裡面還有著許許多多的不確定因素。 

  徐秀兒和沈若婉站在邊上,依舊是沒有什麼存在感。雲臻在俞佩珠旁邊小心翼翼地逗弄著縝兒,縝兒一直咯咯咯地笑,看起來很喜歡雲臻。姜嵐跟在雲臻後面,同樣是笑眯眯地逗弄縝兒,卻是人人都看得出來的做作樣子。 

  蕭吟站在,微笑地看著我,看上去別有一番味道。我至今不解她看我時候地目光,那目光深遠平靜,好像是平緩流淌著的河流,卻在轉眼間化作了波濤洶湧的大海,那一股海浪直接奔著我襲來。 

  “太后娘娘。”蕭吟先是自信地對我一笑,然後站到了殿中央,行禮叫道。 


  “蕭貴人有何事?”整個殿裡瞬間安靜了下來,大家都看著蕭吟,不知道她在這時候突然叫太后要做什麼。太后一看是蕭吟叫她,本有些不高興,但她今天心情實在是好,也就笑著問道。 

  “太后娘娘。”蕭吟又行了一個禮,又叫道,“皇上、皇后娘娘,今日是小皇子滿周歲地好日子,臣妾也有個好消息要說。” 

  “哦?”太后敏感地眯起了眼睛。 

  我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這福秀殿上地氣氛也跟著蕭吟自信地笑容、賣關子的話而變得玄乎起來。 

  “哦?”太后沒有開口問,而是坐在旁邊地皇后開了口,幾乎是淡到沒有口吻的口吻,在她們眼裡,蕭吟的野心是她們不能容忍的,“蕭貴人有什麼樣的好事情要與大家分享的?” 

  “臣妾——”蕭吟的確是故意把話說一半停一半的,“有、喜、了。” 

  “什麼?!”太后驚道,口氣裡明顯是驚多於喜。 

  皇后端在手裡的茶杯“哐當”一聲落了地,一下子嚇哭了溫玉和縝兒,兩個奶娘急忙抱著去側殿安撫。 

  一時間,全場的人都鴉雀無聲,沒有誰說話,也沒有哪個宮女上來收拾滿地的碎瓷片。 

  蕭吟懷孕了?! 

  我的腦子裡突然嗡的一聲,好像晴天霹靂一般。曹寶珍順勢攙扶住了我,暗暗用了力,我才沒有因為一時的顫抖而腿軟。 

  皇上常常留宿延翎宮,蕭吟會懷孕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為此,我與素娥姑姑也做過很多種可能性的假設,以及應對策略。 

  但是,我決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突然、這麼快,快到讓我措手不及。 

  若是太后動了殺念,現在的我,不知道有沒有足夠的能力與之抗衡。  

  除了驚慌失措,我的心還有些沉悶,一時之間,呼吸變得不順暢。我知道我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但凡在場上的嬪妃,臉色比我好看的又有幾個? 

  我扭過頭去看皇上,皇上臉上有淺淺笑意,似乎一切都在他的計畫之中一樣。我卻止不住的渾身發顫,心裡百般滋味自己都說不清楚。

  “這是好事。”又是皇后開的口,“蕭貴人何時有喜的?” 

  “昨天方太醫確的診。”蕭吟自始自終淡淡地笑著,談起這類問題沒有羞怯,也沒有讓人覺得她愈發自傲,就仿佛她平時那樣子,有種與生俱來的威儀感。 

  “方太醫?”太后微微抿嘴,臉上的笑表示著不信任。我知太后已經猜到了,方和珞是皇上這邊的人,所以那時候蕭吟食物中毒的時候,請來看的並不是方和珞。 

  “是。”蕭吟卻不擔心,依舊笑道,“出於慎重,今天早上來之前也請揚太醫來看過了,也表示確實有喜。所以臣妾才敢來說這個消息。” 

  蕭吟說完,眼珠子飄著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裡有自傲,更有些許委屈、嫉妒以及不甘心,她的眼神讓我心頭七上八下,隱隱覺得這事怕是不會簡單了…… 

  -------------------   大家.96旅行回來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8

第九十四章 勸說

縝兒滿周歲的那天晚上,皇上去了延翎宮過夜。 

  宴會後來特意道賀的嬪妃們已經離去,縝兒也已經睡著了,由俞佩珠看著。 

  素娥姑姑替我送那些嬪妃離開還沒有回來,我一個人倚著走廊的柱子,看著今天早上佈置一新的影灼閣,突然淚眼朦朧。 

  我究竟在難過些什麼?其實自己也說不清楚。 

  從一開始,我與蕭吟就是皇上的兩枚棋子,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不知道經過了這兩年多,皇上與蕭吟的感情會起怎樣微妙的變化,而我,又能多猜測些什麼? 

  曾經在我面前露出種種不同面貌的皇上,對我的情意裡,有幾分真有幾分假? 

  皇上從來都是小心計畫著,若非他同意,蕭吟決不可能懷上孩子。與我當初懷縝兒時相比,蕭吟的這個肚子,情有幾分?利有幾分? 

  夜風襲來,一股寒意自腳底一直湧到心口。 

  “皇后駕到——” 

  底下傳來了小沈子的聲音,碧兒從樓下跑了上來找我。 

  “小姐、小姐。”碧兒叫得輕,她知道縝兒在隔壁房間裡頭已經睡著了。 

  “皇后怎麼來了?”我示意碧兒與我走下去,邊問道。 

  “不知道啊,好象是走了半路想起來忘記說什麼話就又折回來了。”碧兒稍稍想了想說道,“說來奇怪,素娥姑姑還沒有回來呢。” 

  “哦。”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情況。 

  “武婕妤吉祥。”到了一樓,祥安立即迎了上來。笑臉道,“外面風大,皇后娘娘先進屋了,在裡面小廳裡等著您呢。” 

  “嗯。”我走去小廳的時候瞥見了羅暖衾,她正蹲在那裡翻弄著草皮,祥安看到她並沒有好臉色,還從鼻子裡冷冷哼了一聲。宮裡人都知道,這羅暖衾是葉清地人,而葉清與皇后之間過節。是誰也說不清講不明的。 

  祥安先一步打開了門,作勢請我進去。我正要抬腳,羅暖衾看了過來。  

  大風吹動著她的頭髮,在夜色中羅暖衾的表情也模模糊糊的。有一刹那我以為自己看到了葉清——那個坐在那裡神情淡定眼神卻無光的嫺熟女子。 

  “武婕妤。請。”祥安看到了我在看羅暖衾,有些急地說道。 

  我沒有理會祥安,他只能埋下頭,繼續等著我。 

  羅暖衾對我淡淡一笑。轉而繼續擺弄她手裡的植物。這個笑容,略帶點輕蔑,又有些好奇,我知她是在問。如今蕭吟懷孕,這盤棋,你又要怎麼下下去。 

  不自覺地笑了一下。發現嘴角有些苦澀。抬腿進了屋子。皇后剛剛好放下手裡的茶盞抬起眼:“過來坐。喝杯茶先暖一暖。”她笑了笑,旁邊候著的素琴姑姑上來倒了茶遞給我。“這天一到了晚上就特別涼。” 

  “是啊。”我點了點,“夜裡風寒,皇后也該早些休息。” 

  “好了,素琴姑姑也下去休息一會兒吧。”皇后說道,“別說那些有地沒的,正好今晚你我都有空閒,趁著這個時候兩人正好說些私下的姐妹話。” 

  我看了一眼皇后,實在想不出我與她之間有什麼姐妹話好說的。 

  素琴姑姑出去後,我與皇后沉默了一會兒,各自喝茶,不知不覺 中,一杯茶就見了底。皇后笑道:“這茶地味道如何?” 

  “說不出來也不怕皇后見笑,臣妾對茶道並不精通。”我決定老老實實說,“只覺得這茶喝第一口的時候有些澀,並不好喝,但喝久了,會覺得口齒清爽,沒有了膩感。” 

  “說得這麼好,還說不精通呢。”皇后拍掌笑道,“武婕妤實在是太謙虛了。” 

  “謝謝皇后誇獎。” 

  “武婕妤你可知這宮裡最忌諱兩種人。”皇后看著我,我依著她的臉色猜想是要入正題了,“一種是鋒芒盡露,一種是安分守己。蕭貴人是第一種,而你,似乎正在慢慢成第二種人。” 

  我微微吃了一驚,果不然,上一回在避暑的時候太后找我談過一次話,這一次談話地主題沒變,不過來教導我的人換了一個。 

  “本宮和太后都知道,武婕妤現在一顆心都懸在小皇子身上了。小皇子一出身就體弱,之後就出了不少事,確實是讓你這個做娘的操透了心。”皇后笑了笑,往我身邊的位子坐了一個過來,“雖然大家都曉得,皇上一直疼你寵你,但對蕭貴人卻也不差,更別說如今蕭貴人懷了孕,若是也產下一個皇子,那宮裡頭可就又有得一番熱鬧了。” 

  我低著頭不說話,皇后又接著說:“還記得你與她剛開始爭寵地時候我同你說的話嗎?確實,這些都不是我一個做皇后的該說地,但從心裡說,我喜歡你超過蕭貴人。蕭貴人地個性太張揚了,我還是喜歡你這樣地。這些話也就是我們私底下說說,我也是不忍心你難受。” 

  “皇后娘娘的意思,臣妾明白。” 

  “武婕妤你要想清楚,若是再這樣發展下去,任蕭貴人霸佔著皇上,恐怕將來她不光是與你對頭,等生了小皇子,怕是還要欺負縝兒了。你難道不怕?” 

  說最後幾句地話的時候,皇后牢牢抓住了我的手。 

  “武婕妤,你入宮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後宮裡,有明的暗的,太多事情都上不了檯面。凡事還是防患於未然的比較好。” 

  “這……” 

  我欲言又止,裝出一副猶豫的樣子。心裡暗笑道,太后和皇后打得也不過是要我與蕭吟鬥,然後她們坐享其成罷了。但我又轉念一想,其實她們也不過是想讓我把皇上的心拉回來,這樣子她們動掉蕭吟的時候才不至於引起皇上那邊太多的反感,讓我獨寵比我跟蕭吟兩頭大划算的多。  

  因為有一件事情我很明確,那就是太后是決不會讓蕭吟生下皇子的。  

  這種有風險的買賣,她不做的。 

  皇后又如是說了幾句,聽上去都是為我在設想。其實我們各自心裡都有自己的小算盤,打著自己的小九九。 

  送走了皇后以後,我問碧兒素娥姑姑回來了沒有。碧兒說剛回來一會兒,我便叫她去叫了素娥姑姑來。 

  “主子。” 

  “素娥姑姑。”素娥姑姑關了門,我趴在桌子上累得很,可就是無心睡眠。 

  “皇后來過了?” 

  “是的。”我大致與素娥姑姑說了一下皇后的來意,素娥姑姑說:“今天在福秀殿上聽蕭貴人說了那個消息,我就猜到了太后會再派人來。剛才我送幾個嬪妃走,回來的時候遇上了素芳,太后差她過來與我聊了幾句。” 

  我抬眼看著素娥姑姑,太后雙邊派人,行動得相當頻繁。 

  “太后想除掉了蕭貴人了。” 

  “是嗎?”我問道,聽著素娥姑姑說這話的口氣十分肯定。 

  “是的。”素娥姑姑說,“太后後來的眼神就足夠說明了,她起了殺念。蕭貴人得寵太過於明顯,如今又懷了龍種;聽素芳說起,蕭家裡頭又有人被皇上封了官,而蕭貴人懷孕的消息今天才出,晉位的詔書就已經擬好了,只等著明早頒呢。” 

  “太后是個聰明人,決不會魯莽行事。” 

  我歎了一口氣,光是後面兩樣事情就足夠引起太后的不滿了。 

  “這樣看來,蕭貴人肚子裡的孩子恐怕是很難保住了。”素娥姑姑這麼說道,我也覺得是這樣,“但關鍵還是要看主子怎麼想,”素娥姑姑笑道,輕輕地問我道,“如今主要主子一句話,就可以把這個孩子留下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8

第九十五章 說服太后

我抬頭看著素娥姑姑,她正看著我,等著我的答案。 

  我感覺怔怔的,想起了蕭吟說懷孕的時候皇上淡淡的笑容,更加確定了這件事情他是原本就知曉的,或是根本就是他一手策劃的。 

  只是這一次,他又瞞住了我,我不清楚他要做什麼。 

  “既然蕭吟能把這個消息說出來,自然是得到了皇上的允許的。”我想了想,對素娥姑姑說道,“而皇上這麼做應該有他的思量。” 

  “哎。”素娥姑姑不知為何歎了一口氣,“皇上想必也早就預料到了主子一定會為他保住蕭貴人肚子裡的孩子。” 

  “是嗎?”我聽了素娥姑姑的話,久久不能回過神來,心中似乎有股氣始終無法釋放出來。最終,我也不過是歎了口氣,說不出什麼。

  因為晚上睡得晚,第二天我竟睡到了下午。 

  起來的時候,覺得頭有點暈沉沉的。碧兒服侍我起床,見我很不舒服的樣子,說是要去請方太醫,我攔下了她。 

  “不礙事,可能是昨晚吹了夜風有點著涼了。” 

  “小姐你這樣子還是請方太醫來看看吧。”碧兒一面濕了帕子給我,一面關切地說道。 

  “素娥姑姑呢?”我問道。 

  “午膳過後詠鳳宮就派了人來把素娥姑姑請過去了呢。”碧兒說道,“小姐,其實早上皇上來過了,見你還睡著沒讓我們叫醒你,看了看小皇子才去早朝的。我覺得。皇上還是很關心小姐和小皇子地。”

  “嗯。”我點了點頭,用帕子擦了擦臉,好讓頭腦清醒一點,“素娥姑姑去了有多久了?小沈子呢,找他來吧,我有事交待他去做。” 

  “去了約莫半個時辰了。”碧兒退出門前又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

  碧兒去叫小沈子了,我坐到了視窗,本想呼吸點新鮮空氣來緩解胸口的壓抑,誰知開了窗卻發現那一股涼意只讓頭更加痛了。索性關了窗子,盤腿坐到了椅榻上,又叫了懷夢倒了熱茶,喝了些。才覺得身子暖了過來。 

  一會兒後,碧兒領著小沈子進來了。 

  “主子找我?”小沈子跪著請了安,我揮了揮手叫他站起來說話,又叫碧兒把門去合上。 

  “小沈子。從本宮入以來你就跟著我吧,算一算,也很久了。”我說道,小沈子點點頭。低頭站在我面前聽我說話,“你很機靈,也對本宮忠心。你放心。本宮自會獎罰分明。你們為本宮做了多少事本宮都有數的。” 

  “是。奴才跟著主子也有近三年了。主子待下人一直很好,從來不曾讓我們受過什麼委屈。主子的好。奴才們都記著呢。主子要是有什麼事情要差奴才就儘管吩咐。”小沈子又跪了下來,我對他們說話極少用“本宮”自稱,如今這番話他大概是真的明白茲事體大了吧,“奴才一定盡最大的努力去辦好,這話絕不是隨口應付說說的。” 

  我笑了笑,覺得嗓子乾涸,喝口茶又說道:“有什麼話你起來說吧。” 

  “是。”小沈子又起來,“謝主子。” 

  “小沈子,本宮問你,”我手拿著茶蓋,與茶杯輕輕磨合著,“你覺得蕭貴人,哦錯了,現在應該叫什麼了?” 

  “回主子,早上詔書下來了,蕭貴人晉位為小儀了。” 

  “哦。”我隱約覺得,看著蕭吟晉位,就好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也是這麼一點點從沒人爬了上來,“你覺蕭小儀與本宮之間的關係如何?” 

  “這……”小沈子皺皺眉頭,“這實在是難為奴才了。” 

  “不礙事,說說看。”我笑道,卻發現頭又開始沉起來了。 

  “主子沒事吧?”小沈子見我面色不對,急道,“奴才馬上去找太醫。” 

  “方太醫還是楊太醫?”我擺了擺手,托著腦袋繼續和小沈子說話,“如果本宮想得沒錯,這個時間他們兩個現在應該在延陵宮給蕭小儀請脈呢。” 

  小沈子不吱聲,我知道是我猜對了。 

  “所以,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 

  我現在還不清楚皇上後面打算怎麼樣,而昨天蕭吟懷孕地消息剛剛出來,早上晉位小儀後我因為睡著而沒有去給她道賀,這個想必已經落人口實了。若我現在為了一點傷風感冒從延陵宮把太醫請過來,在外人眼裡看來,說不定只認為是我在耍爭風吃醋的小手段。 

  這種非議,恐怕是太后她們樂於見到的,但在沒有明瞭皇上的意思之前,我不會做出這樣地舉動。 

  我的心顫抖了一下,我有些驚慌,原來我是如此害怕引起那個人的反感…… 

  “主子?主子!” 

  小沈子連喚了我兩聲,我才回過神來。 

  “哦。小沈子,今日叫你來是要你為本宮做一件事情。” 

  “主子儘管說。” 

  “本宮要你幫我時刻關注著蕭小儀的情況。” 

  “主子你?”小沈子困惑著我地話。 

  “你放心,本宮自有自己的想法。”我說道,“這件事情,絕不可以有第三個知道。你知道嗎?” 

  “是。奴才知道了。” 

  下午頭依舊疼得厲害,本想與縝兒玩一會兒,卻怕自己是真的感冒傳染過去便只能交待俞佩珠好好看著。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素娥姑姑回來了。 

  “事情辦好了?”我問她。 

  “是的。”素娥姑姑進來合上了門,站定在我床邊輕輕地說,“太后已經明白了我們地意思,雖然口裡沒有表示什麼,但應該是暫時不會動那個孩子了。” 

  “嗯,那就好。”我點點頭。 

  昨晚素娥姑姑問我要不要保住那個孩子,我自然是要保住的,這一切,不過都是在皇上的預料之中。所以夜深了以後素娥姑姑私下去找了素芳姑姑,大致說了一番小皇子縝兒地身體情況,然後又攤開來說自己好歹跟著太后這麼多年知道她存了什麼心思,再說自己有些建議給她,請素芳轉達。 

  估計早上素芳姑姑把話帶給了太后,太后就請人把素娥姑姑請去了。素娥姑姑畢竟跟了她許多年,在太后眼裡,素娥姑姑依舊是她身邊地人,而非我地親信。 

  “可是照著我們昨晚設想的那樣?”我問道,看著素娥姑姑地笑,看來一切都很順利,應該沒有出什麼問題。 

  “是,基本是和我們設想的一樣。”素娥姑姑說道,“我對太后說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但從長遠的社稷著想,這個小孩子還是要留下來的。太后讓我繼續說原因,我便又跟她說道,小皇子縝兒的身體一直不穩定,太醫是為了寬皇上和太后的心才說已經好多了。可我這個天天在邊上伺候的人哪能不曉得情況,小皇子能不能過這個冬天也很難說,看武婕妤不管皇上只一心在小皇子身上就知道了。若是將來一個不小心小皇子出了偏差,這皇宮後院總歸是要有男嗣繼承的,太后又怎麼能忍見皇權落入他家。要是縝兒沒什麼事,蕭小儀即便是生個皇子也是養不活的,宮裡夭折的孩子多得是。” 

  “太后說什麼了?” 

  “太后什麼都沒有說,似乎是陷入了沉思。”素娥姑姑說道,“只是我沒想到,後來素芳也站了出來說是這樣的,幫著我說了不少話。看太后後來說話的神情,應該是打消了這個剛起來的念頭。” 

  “哦?”我眯眼,“素芳姑姑幫著說話又是能為了什麼?” 

  “我並不清楚。不過,說起來,我們這樣欠了素芳姑姑一個人情呢。” 

  “呵。”我笑了笑,道,“總歸是有機會還的。” 

  -----------   其實頭痛的那個是96.。。抱頭打滾。。。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8

第九十六章 再出事端

皇上一連幾天都留在了延陵宮過夜,這樣的寵愛讓有些 了。比如,與蕭吟同一宮室的姜嵐姜才人。同以前蕭吟剛剛得寵的那一會兒比起來,現在蕭吟懷孕的事情,讓她既是妒嫉又是憤恨。 

  本來因為上次縝兒落水的事情姜嵐能躲開我就儘量躲開我的,但這幾天她又開始在我的影灼閣頻頻露臉了。 

  面對日漸高調的蕭吟,表示出不滿的又不僅僅是姜嵐。在給太后請安的時候,我發現溫依雪也沒有給蕭吟好臉色。或許本來溫依雪就是這麼一個人,她從來沒有給過誰什麼好臉色,就算現在落了勢依舊是那副樣子。 

  皇后是一國之母,從來唱得都是白臉。那天夜裡她與我談的話也不過是談話,後來她也去找過幾回蕭吟,無非是交代幾句懷了孕要好好養著之類的客套話。但在眾人的眼裡看來,這個皇后可是真真稱職的。

  曹寶珍本來就看蕭吟不爽快,現在蕭吟偶然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鬧脾氣,太后和皇后都是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不聞不問的,這個時候也只有曹寶珍會站出來說幾句,但蕭吟似乎並沒有把曹寶珍這個婕妤放在眼裡。  

  吵了幾次下來,曹寶珍是愈發看蕭吟不對眼了。 

  這天曹寶珍來影灼閣看縝兒。縝兒剛剛一覺睡醒體力最是充沛的時候,滿屋子地爬了一圈,曹寶珍跟在後面沒一會兒就累得氣喘吁吁。 

  我笑著要俞佩珠上去抱了縝兒,然後招呼曹寶珍與我一起去樓下的廳裡喝茶。 

  “哎呀,看來真的是年紀大了呢。”曹寶珍與我還算是好的,被縝兒折騰了一番也沒有什麼脾氣上來,只是樂呵呵地笑著,“你說這小孩子怎麼精力這麼旺盛呢。” 

  “曹婕妤也不過多大年紀啊,真是胡說。”我也笑著,“這幾個月來縝兒讓我操了不少的心,方太醫說了要多讓小孩子動動,有助於他的成長。這不。我還把不得縝兒的精力再旺盛一點呢。” 

  “老了老了,都二十了。”曹寶珍笑著,又道,“天冷了光喝茶怪無聊的,叫小福子做點甜品來吃吃吧。” 

  “也好。”我笑了笑,讓碧兒下去交代小福子做幾道甜品上來。我知道,曹寶珍常過來我這裡坐的原因除了無聊來找人聊天,也就貪戀小福子的好手藝了。 

  我與曹寶珍又隨意地扯了一些事情後。碧兒端著甜品上來了。 

  “其實我最羡慕地就是你這裡有個小福子在,”曹寶珍看著小福子最拿手的兩道甜品——椰汁紫米粥和南瓜糯米薯讚歎道,“因為我這個人啊,就好這麼一口。你看。小福子做的東西既好看又好吃,還真虧得禦膳房那管事的瞎了眼,竟然沒有發現小福子這麼一個好廚子在,還真是可惜了。” 

  “哪裡可惜了?”我笑道,把筷子往她面前推了推,道,“趁熱吃吧。你可不要跑去與那禦膳房說了,小福子若是被要走了,那以後你來我這裡,就只能喝茶了。” 

  “我知道。我知道。”曹寶珍連連點頭,道,“我巴不得小福子留在你這裡呢。若是小福子被禦膳房要了去,這麼好的手藝還哪輪得到我享用。你嘛,說不定還有機會,皇上要是過來用膳的話……” 

  提起皇上,我倆互看了一眼。突然就沒聲了。 

  片刻後,曹寶珍擱下筷子,問我道,“你與我說,他有多久沒來你這裡了?” 

  我看著這麼認真的曹寶珍突然有些不習慣。但我知那是她對我的關心。我拍了拍她的手,輕輕地道:“這麼認真做什麼。他還是基本每日竟縝兒在呢。” 

  “哎,你這人……”曹寶珍皺了皺眉,反拍了我的手道,“我是問你他有多久沒留在你這裡過夜了啊。平日裡來來能算什麼,他現在還不是隔三差五地去甯鳳宮看溫玉帝姬,他與皇后的關係也不過與以前一般平淡。” 

  說著,曹寶珍側身靠過來一點,把聲音放到了最低,“這男人變起來啊,可是很快地,你可不要到時候措手不及。也不知道那個蕭吟究竟使了什麼樣的手段,能這樣得到皇上的寵愛,這幾天他們夜夜相伴,若是她趁機在枕邊吹吹你的冷風,皇上糊裡糊塗地說不定就聽信了。” 

  我吃驚曹寶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這一次太后又派她來做說客。說起來也不是沒有可能,曹寶珍與太后怎麼說也有一層表親關係,自是親近一些;而曹寶珍與我的關係從來也是不錯的。再者,太后只是暫時放棄了除掉蕭吟肚子裡的孩子的念頭,而沒有說繼續放任蕭吟一個人獨佔皇上。 

  “曹婕妤的意思是要我跳出去把皇上搶回來?”我試探地問道。 

  “哎,什麼跟什麼啊?”曹寶珍不解地搖搖頭,“弄了半天,你沒聽明白我地意思啊。這皇宮後院裡面,就一個男人,有這麼多女人,搶來搶去的有什麼意思。在我看來這最無聊了,還虧得有些人使盡了一切手段。這男人的心啊,在你這裡就是在你這,不在了心變了,你花再多心思也是白搭。所以,我覺得女人還是給自己留條退路的好。你可別說我說話不好聽啊,這萬一哪天你真的不受寵了,你還能怎麼辦?倒不如趁現在還有些地位,多攢點錢什麼的,內務府那幫子可都是勢利眼,有錢的話還待你好點。”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原來又是我想太多了。 

  曹寶珍又與我說了幾件內務府刻薄徐秀兒她們地事情,來讓我知道她所想到的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說著說著,突然小沈子來報,說是姜才人與雲美人來了。 

  姜嵐扶著雲臻進來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雲臻幾乎是全力倚靠在姜嵐身上走進來的。 

  “怎麼了?”我走上去問道,雲臻雙手掩面哭泣著。 

  “武姐姐……”雲臻見了我,一下撲在了我身上,徹底放聲哭了出來,“雲臻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啊……” 

  “好了好了,先別哭,慢慢說給我聽。”我拍著雲臻地背幫她順著氣,她卻依舊不聽哭泣根本沒法好好說話。我只能看向姜嵐,問道,“到底是怎麼了?” 

  

  “哎。”姜嵐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是因為蕭小儀。下午我與雲美人在延陵宮裡散步,蕭小儀不知道何時走在了我們後面,說是我們故意擋住了她的去路。雲美人解釋說可能是我們在前面聊天未曾注 意,也不知道蕭小儀突然生的什麼氣,直接甩了雲美人一個巴掌就走了。” 

  “太過分了——”在後面聽著的曹寶珍拍了桌子,怒道,“她蕭吟不過是個小儀算得了什麼?她還想怎麼樣了?把整個後宮的人一個個得罪光?現在太后和皇后都不敢管事了,我曹寶珍偏是不怕她。我倒是要站在她面前,看她敢不敢甩我一巴掌!” 

  ------------   我終於趕上了,捂臉~~~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8

第九十七章 不解

“曹婕妤,不要激動,這件事情還要再想想清楚。”我對生氣起身欲出門的曹寶珍勸道。無奈身上還扶著雲臻沒法伸手攔她,只能對旁邊那巴不得我們幾個能和蕭吟鬧起來的姜嵐說道,“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攔了她。” 

  “哼。”曹寶珍被姜嵐攔了下來以後,仍是憤憤的,坐回到了桌子邊,道,“武婕妤你就是這麼處處忍讓著她,才叫她這樣無法無天了。” 

  

  “是啊,那時候武婕妤和蕭小儀、雲美人一起進宮,宮裡誰不知武婕妤與雲美人的交情好啊。不是我要挑唆什麼,”姜嵐站到曹寶珍的旁邊,對我道,“現在蕭小儀打的雖然是雲美人,但那不是擺明瞭要和武婕妤你過不去嘛。” 

  “哼哼。”曹寶珍似是越聽越氣不過,咕咚咕咚喝了兩大碗茶後道,“不就是懷了一個孕嘛,有這麼了不起嗎,天知道是不是和溫依雪一樣使了什麼招數……” 

  “曹婕妤!”我急忙打斷了曹寶珍的話,“這話當真不能亂說。”

  “嘖。”曹寶珍不甘心道,“你說這能不氣死人嗎。懷孕的人脾氣難免是差一點,畢竟有孕吐,身子一直不舒服著總歸會影響到心情,可也不能囂張成她那樣子啊。想你武婕妤那時候懷孕脾氣也是不好,但看得出是有在收斂的,收不住那也沒辦法不是。她如今那樣,出手打起宮中姐妹來了,真真是不像話!” 

  我把雲臻扶到了座位上。順道招呼薑嵐一起坐下來,又倒了一杯茶遞給曹寶珍,勸道:“快別氣了,要是這麼說著被什麼嘴雜的人說了出去,等下蕭小儀與你鬧起來,免不了又要挨太后一頓訓。” 

  其實我這話是說給姜嵐聽地,想她也是個明白人,應該懂我的意思。  

  曹寶珍最後還是被我勸住了沒有急著去找蕭吟。我看了看天色已經到了用晚膳的時間了,詢問了小沈子知道皇上去了延翎宮用晚膳。我的心冷了一下卻又忍不住告訴自己說這也是皇上計畫的一部分,自欺欺人就自欺欺人吧…… 

  雲臻哭了很久也哭累了,我就讓曹寶珍和姜嵐先回去了,我對姜嵐說皇上在延翎宮用晚膳估計晚上肯定是留宿在那裡了。雲臻在我這裡再坐會,等他們差不多歇下來了我再差人送她回去。等下雲臻心情好些了我也會勸導勸導的。而她回了宮說什麼做什麼都要分寸些。 

  姜嵐說她是明白的,然後跟著曹寶珍一道離開了影灼閣。 

  安頓好雲臻以後,我一個人對著一桌子的菜有些迷惘。遲遲下不了筷子。素娥姑姑見我這副樣子,不由擔憂地走了上來,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我搖了搖頭,擱下了筷子。道,“總覺得沒什麼胃口。” 

  “主子這裡——”素娥姑姑指了指自己心臟的地方,說。“怕是存了心事吧。” 

  “呵。”我淺淺笑了笑。道。“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素娥姑姑 呢。我這裡地確是存了不少心事,而且還都是大心事呢。” 

  “哎。這世上本就一個情字最難解。”素娥姑姑見我吃不下東西,便盛了一小碗湯給我說,“有些事情既然發生了,我們也只有看開些。” 

  “這道理從來是人人都懂,可要做到還真的是很難呢。”我雙手捧著湯碗,湯的熱度傳遞到我的手心,可我卻不知道用什麼來溫熱我地 心。我喝了一小口,抬頭對素娥姑姑笑道,“不過倒也不算是全部為了情,只是不解。” 

  “主子的意思是?” 

  “還記得我剛懷孕那會,皇上就只在下午來而極少留夜,畢竟是有身子了不能伺候皇上。現在蕭小儀那裡,可依舊是經常留宿的。這兩年皇上對我們兩個大抵上還能說是一碗水端平了,如今這般反常,不能不讓人多想啊。” 

  素娥姑姑低頭思索了一會,低聲道:“確實是這麼一回事,皇上怕是有他自己的考量,否則也不會平白無故地……” 

  皇上有什麼考量我是想不清楚,但有必要儘快弄明白,知己知彼,對於同謀者也是一樣地。 

  第二天早朝之前,皇上來看了縝兒。看見我抱著縝兒等他,頗有些訝異。 

  “今天起得早了,前幾天我來的時候你都還睡著。”皇上抱過了縝兒,哄了兩下對我說道,“聽碧兒說你鬧頭疼又不肯叫太醫,有空還是宣方和珞來看看吧。還有,這幾日天氣變化大,要當心自己的身體,不要病著了。” 

  “謝皇上關心。皇上也是,要注意身體。”我這幾天晚上睡得並不安穩,好幾次是到了晨曦才入睡,自然起得也就晚了。今天是為了想見見皇上,又碰上給太后請安的日子,才起了個大早。 

  “這幾天辛苦你了。”皇上在把縝兒抱回給我地時候,順勢吻了吻我的耳鬢,又貼著我的耳朵輕輕地說,“槿兒沒事不要多想,我決不會委屈了你地。” 

  看著皇上去早朝地背影,我尋思著剛才那短短地一句話的意思,良久良久。 

  給太后請安無非是那麼幾件事情,雲臻這回站在了我這邊,是怎麼都不肯站到蕭吟那一邊去了。看到蕭吟,雲臻還畏縮地退了一步,是真地被她嚇到了。 

  請完安,太后留了我們說了一些話。平時能坐著的就太后、皇后、曹寶珍和我,這一次多了一個蕭吟。溫依雪以前都是坐著的,現在卻要站著,而說起待遇,更是遠不如蕭吟這個小儀,所以全場屬她臉最黑。

  太后說了一些家常又講起了最近自己看的佛經,正講在興頭上,聽外面的小太監喊了一聲:“皇上駕到——” 

  我們急忙站了起來迎駕。 

  皇上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德和公公和德順公公,那德順公公看了我一眼,滿眼都是笑意。 

  皇上看上去心情是萬分的好,甚至可以說是喜上眉梢了。 

  太后見皇上這副高興模樣,忍不住問道:“什麼事情讓皇上高興成這樣?” 

  皇上給太后請安,我們給皇上行了禮之後,皇上笑道:“可是件大好事。太后聽了也一定高興的。” 

  太后挑著眉毛,把手中的茶碗放下,道:“這樣的好事,哀家可要仔細聽一聽了。” 

  -------------   蚊子,好討厭的蚊子…………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8

第九十八章 好事

皇上並不急著說什麼事情讓他這麼高興,而是飲了杯茶和皇后寒暄了幾句。蕭吟幾次搭上了話,都被曹寶珍硬生生地截了去,當下擺了臉色。 

  曹寶珍也裝著委屈地說道:“我這個人啊,就是話多。天生性格生成這樣了,你讓我改我可是改不了的,若是心裡不舒服,你朝我發脾氣就是了。” 

  曹寶珍這麼說了,蕭吟就算真想發脾氣也不會發了,畢竟皇上、太后都在場。 

  “好了好了。”還是皇后出聲打了圓場,“大家安靜下來聽聽皇上的好事啊。” 

  “也沒什麼。”皇上擱下茶杯,看著太后笑道,“不過是上次鬧起來的戰事,派去前線的部隊剛一到就打了一個漂亮仗,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操練了這麼久能派得上用場自然是讓人開心,最重要的振奮士氣。” 

  “是嗎?”太后也看著皇上笑道,“開門紅可是件喜事啊。” 

  “可不是。”皇上微微笑著,道,“這回出兵能這麼迅速得力,兵部尚書高新陽高大人可是功不可沒的。” 

  我聽到高新陽的名字的時候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這號人物,原來在避暑行宮陪皇上看摺子的時候聽過。兵部尚書高新陽與太后有姻親關係,又聽小沈子無意中提起過高新陽大人與德親王單政的私交甚好,是個十足的單家人。 

  “呵呵。”太后笑了笑,抿了抿茶。道,“這些政事可不適合在後宮上說,這些事情全權在皇上那裡,誰有功誰有罪皇上才是拿主意的人。” 

  我心裡暗笑了一下,太后這番話可說地真好聽。我見皇上僅僅笑了一下,但瞳孔裡的顏色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化了。 

  太后看了看時辰,說讓我們散了。蕭吟本想等著皇上一道走的,但皇上卻說要留下來陪太后用午膳,我呆了一下。這又是極少發生的事情。太后、皇后和蕭吟也因為皇上的決定愣了一愣,卻不好說什麼。

  下午我與大多數的日子一樣,和俞佩珠一起哄縝兒入睡後,一個人回房間小憩了一會兒。午覺若是醒的早就去陪陪縝兒。教教他開口說話,若是醒的遲就可以直接與縝兒吃晚飯了。 

  我本以為今天皇上遇到了這麼好的事情會去延翎宮找蕭吟慶祝,卻沒想在用過晚膳後德和公公就過來了,說是皇上一會兒就過來要我準備準備。 

  比起我。影灼閣地宮女們明顯更加開心,主子受寵她們在宮裡就吃得開,比別的宮女更有面子。皇上已經有段時日不在我這裡過夜了,她們比我更著急。 

  等皇上來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縝兒早已經睡熟了。我讓一直等著的素娥姑姑和小沈子他們都下去休息了,轉身一個人與皇上面對面。

  皇上抱了抱我,身上那股熟悉無比地木蘭香一下子把我包圍起來。

  “怎麼了?”皇上見我有些發懵。略顯慌張。“看樣子。這幾天,槿兒一直都過得不怎麼好吧。瞧現在這樣子委屈的。” 

  “沒有什麼委屈的。”面對皇上的溫柔,我只能淺淺扯出一個笑容,輕聲道,“只是擔心。” 

  “擔心什麼?”皇上抱著我,坐在了床邊地椅榻上。 

  我倆一起看著窗外茫茫然的一片黑夜,看不見星星和月亮,一片漆黑。皇上的呼吸均勻地落在了我的耳上,時間好像就這麼靜止了,感覺寧靜而幸福,雖然心底一直在叫囂,這一切都是假像。 

  “擔心皇上,擔心縝兒,擔心自己。” 

  “你這回答還真是誠實,一會把自己說上去地。”皇上笑了笑,把我摟得更緊了 過這就是我的槿兒。”而後皇上沉默了一陣子,又道,“槿兒放心,如今事情都一樣一樣在進行,還算順利,些許有紕漏,但都不會阻礙我們的計畫。對了,你可知我早上為何要留下和太后吃午膳?” 

  “為了什麼?” 

  “哼,不過是說得好聽,什麼後宮不適合談論政事,吃飯地時候還不是說了。”皇上冷冷笑道,“其實這一次地勝仗,你大哥功勞不小啊!” 

  聽皇上說起武錦鳳,我才茫茫然抬頭。是了,武錦鳳和公孫瑜都上了前線,這場戰爭是他們謀求功名利祿地踏腳石。 

  聽皇上說,武錦鳳和公孫瑜現在還是校尉,跟隨將軍出征。等快到戰區之時,公孫瑜和將軍在後慢行,武錦鳳帶著小部分兵馬急行,預備偷襲敵營。 

  敵軍與我方守軍在前線形成了拉鋸戰,他們不會預料到長距離行軍的增援部隊會有能力突襲,武錦鳳此次地主要目的就是打亂敵方的軍心。  

  果不其然,幾百鐵騎順利偷襲,大振我方士氣。 

  “哥哥沒事吧?” 

  “放心,我已經找人問過了,你大哥不過受了些皮肉傷,養上十天半個月的就好了,而且有公孫家的小公子看著呢,出不了什麼事情,你儘管安心就是了。”皇上說道,“等戰爭結束後,論功行賞,少不了你哥哥的。我這回連帶著高新陽好好表揚了一番,太后聽了很是高興,說著一定要好好犒賞犒賞,她知道你大哥也在其中,可能是蕭家人在朝裡做官的多了,她竟然還特特意提了你大哥。” 

  “皇上準備怎麼做?” 

  “不準備怎麼做,我只與她說,這一次行賞之事全權交給高新陽和曹中琦辦了。”

  “曹中琦?”我揚眉,這個人不正是…… 

  “怎麼?忘記了啊?”皇上揉了揉我的頭髮,道,“就是曹寶珍的爹啊。” 

  我長長地“哦”了一聲,又聽皇上說道,“這樣子太后必定會有一番交待下去,曹寶珍與你的感情又不錯,相信是虧待不了你大哥的。”

  “這也是皇上安排好的?” 

  “不。”皇上搖了搖頭,笑著吻了吻我的額頭,“不過是湊巧。” 

  我抬頭從下往上看著皇上,覺得有些朦朧。皇上的確是長得英俊,此時他又非常溫柔地看著我。被皇上抱在懷裡,我的心卻不自覺地想起了蕭吟。 

  都說女人是天生妒忌的高手,我就算想的再明白,也不過是個女人。  

  “皇上……” 

  “怎麼了?” 

  “沒什麼……”我搖了搖頭,終於還是問不出口。 

  “是關於蕭吟嗎?”皇上一語道破了我心中的疑問,我點頭承認,他笑了,“還記得早朝前與你說的話嗎,我決不會委屈了你的。槿兒一定要相信我,好嗎?” 

  “嗯。”我點了點頭,除了相信,我沒有其他選擇,“皇上需要我做什麼?” 

  “不用。”皇上淡淡地說道,“什麼都不用做,好好地照顧縝兒,這一個冬天我們就讓蕭吟去折騰吧。” 

  我閉上眼睛,皇上最後的話讓我毛骨悚然,他一定把什麼都安排好了,而我們,只能隨著他的意識而動。 

  蕭吟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她在告訴太后她懷孕的時候,看我的眼神裡有那麼多委屈、嫉妒和不甘心。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25 10:48

第九十九章 大樹底下好乘涼

冬天還沒有真正來臨,皇城已經大大小小下了十幾場雪。 

  縝兒與我不一樣,是一點也不怕冷。對雪,他又是特別的好奇。看他張著小手一副想要跳出俞佩珠懷裡的樣子,特別惹人喜愛,但是我卻不敢讓他在室外的院子裡玩雪什麼的。因為我害怕,那次落水縝兒畢竟受了寒氣,雖說細心調養著,可天氣一冷,我就怕他受冷著涼。 

  方和珞現在又開始一天兩次來看縝兒,這是太后的意思。而蕭吟那裡基本是交給了楊太醫處理。我知道這不過是太后想要兩邊都看著,這邊的縝兒是定數,只要方和珞照看著身體就行了,而那一邊的蕭吟是不定數,安排她的人在身邊才保險,如果最後還是不能要蕭吟的孩子,那麼有楊太醫在,太后下手就輕而易舉了。 

  入了十二月,蕭吟懷孕五個月了,她的肚子隆得並不厲害,聽楊太醫說這胎位似乎不是很好,皇后勸過蕭吟為了孩子收斂點脾氣,可是根本勸不進去。蕭吟的脾氣是跟著她的肚子一起一點一點大了起來。 

  與蕭吟轟轟烈烈的高調生活比起來,我今年冬天的生活可就平淡無奇了。 

  皇上要我全心照顧縝兒,我就真的收心看著縝兒。其實我這個做娘的能為他做的很少很少,我本來就不懂如何照顧嬰孩,宮裡又有素娥姑姑和俞佩珠在,大致上她們能把縝兒照顧得服服帖帖,我也只是在旁邊看著。 

  每天起床後用過早膳就在屋子裡教教縝兒說話。等到太陽都出來了風又不大的日子我就抱著縝兒帶著素娥姑姑和俞佩珠一起去月暢園轉轉;下午沒什麼事情地話雲臻和曹寶珍都會過來坐坐,雲臻帶著喜兒繡帕子,我與曹寶珍吃甜品聊天。 

  皇上留宿分配得十分平均,幾乎又是我與蕭吟平分。但宮裡漸漸興起了這麼一個說法,說是皇上已經是寵愛蕭吟多過於我了,只是因為蕭吟現在懷孕脾氣不好,經常和皇上鬧脾氣,皇上為了尋個安靜才來的影灼閣。 

  這些話聽著著實讓人不舒服,不過也只是聽聽。在宮裡過日子,這些事要是較真起來,還真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日子就這麼很無聊地過著,但也正是無聊。所以過得非常快。猛地一抬頭,驀然發現這個冬天已經逝去了一半了。 

  早些時候去看過陳霖韻一回,自從縝兒出生以後我能去看她的機會也是不多的,這次無非又是帶去些過冬用的物件。 

  按規矩。閑泠宮是不能隨便去的。我純粹是仗著今時今日的這份皇恩,以及之前對太后說的為縝兒積福的託辭,才能打通了關節進出那裡。  

  陳霖韻說我每月讓閑珂過來送東西已經是費心了,然後她看了看閑珂又看了看芳兒。我只是微微笑,不知道陳霖韻有沒有猜出她們兩個人地關係來。 

  陳霖韻又說了一些自己聽到有關於蕭吟的傳言,我問她有什麼看法。她只說了一句“樹大招風”就不再言他。 

  等我起身要走的時候。陳霖韻低著頭猶豫了許久。才輕聲對我說:“大樹底下好乘涼。” 

  我渾身一震,看著陳霖韻半響說不出話來。陳霖韻也是個聰慧女子。宮裡的女人又有幾個不是七竅玲瓏心地呢…… 

  走出閑泠宮的時候,素娥姑姑對我說:“閑泠宮也可所謂是一個好去處啊。” 

  我睨了素娥姑姑一眼,抿了抿嘴笑道:“單是為了縝兒,我是無論如何不會搬來這個地方的。” 

  “哎。”素娥姑姑上來捏了捏我的手,感歎道,“都說深宮裡面小人多,也道是深宮裡面多妒婦,可誰又知道,其實這深宮裡面最多地……是可憐人。” 

  “人人都可憐,唯獨自己不能可憐自己。”我沉沉地說道,“若是自己只顧著可憐自己了,那麼又如何繼續生存下去。” 

  “是,主子說的極是。”素娥姑姑俯首道,“是素娥一時間糊塗了。” 

  “素娥姑姑客氣了。”我伸手反扶住素娥姑姑,用了力,誠心道,“我們以後還有很長的一頓路要走,這個冬天過去春天就要來了,春天,可是充滿希望的。” 

  “是啊。”素娥姑姑笑了笑,“素娥定會幫著主子一路走下去地。” 

  就如陳霖韻說的,有蕭吟這棵大樹在,我的日子是越發好過了。 

  太后雖然沒有在時不時地挑蕭吟毛病,對我卻是更加照顧了,吃穿用度上特別囑咐了內務府不說,連賞賜都比其他宮裡地多。 

  皇上來影灼閣地時候,會告訴我一些前線戰爭地事情。作戰十分順利,哥哥更是做了將軍身邊的副將,捷報頻傳。 

  等到了十二月量了新衣,宮裡一下子又忙了起來,人人都在準備著新年。 

  我有好幾日不見曹寶珍來,便問雲臻怎麼回事。雲臻只搖了搖頭,說她現在除了來我地影灼閣就是在她的房間裡不出來的,所以也不知道曹寶珍怎麼了。 

  於是我派了小沈子過去毓衾宮看看。不一會兒,小沈子氣喘吁吁地回來稟告說是曹婕妤病倒了,而且聽說病得不輕,連著好幾天沒看見她下床出門了。 

  我一聽便急了,交待碧兒幫著俞佩珠看好縝兒,自己收拾了便往毓衾宮趕。雲臻聽到這個消息也慌慌的,跟著我一塊去了。 

  到了毓衾宮,果然感覺是怪怪的。曹寶珍的房間門緊閉著,門口守著的小太監見我們來了仿佛見了救世觀音似的連滾帶爬地過來了,一陣哭腔地喊道:“武婕妤——雲美人——救命了啊——” 

  “慢點說,怎麼回事。”我拍了拍雲臻的手,讓她不要害怕。 

  “是、是、是。”小太監點點頭,說得仍是結結巴巴,“我們家主子前幾天被氣得病倒了,這幾天是飯也不吃,藥也不喝。後來過來看的幾個太醫也全部被她攆走了,就連皇后娘娘來看主子,主子也沒見,只蒙著被子裝睡覺……” 

  我看了素娥姑姑一眼,心裡困惑著,曹寶珍究竟是被什麼事情氣到了這般地步。 

  ---------------   馬上就要滿100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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