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ard logo

標題: [其他] 鬼吹燈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22     標題: 鬼吹燈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全文完)

[內容簡介]

     遠古的文明,失落的寶藏,神秘莫測的古墓,沒有什麼比這些元素更能吸引觀眾的眼球了,現在世界上正在興起一股「古墓經濟」,美國商業大片〈盜墓迷城〉〈奪寶奇兵〉〉,經典電玩遊戲〈古墓奇兵〉,無不獲得巨大的商業成功,這些虛擬出來的「古墓」,使人們在舒適的電影院或者家中,跟隨著電影或者遊戲中的主人公展開驚心動魄,波瀾壯闊的大冒險,體驗前所未有的刺激。鬼吹燈(盜墓者的經歷),就是這樣一個系列形式的文字冒險故事,三位當代摸金校尉,利用風水秘術,解讀天下大山大川的脈搏,尋找那些失落在大地上的一處處龍樓寶殿,沙漠、雪山、森林、峽谷、急流、草原、鮮為人知的神秘動植物,危機四伏的陷阱,步步驚心,環環緊扣,超越極限與想像力的挑戰,在離奇詭異的地下世界中,揭開一層層遠古的神秘面紗,故事由一本主人公家中傳下來的秘書殘卷為引,縱橫天下千里尋龍,歷盡艱難險阻,畢竟那些龍形虎藏、揭天拔地、倒海翻江的舉動,都迥異庸俗,崑崙山大冰川下的九層妖樓,中蒙邊境野人溝中的關東軍秘密要塞,消失在塔克拉瑪干黑沙漠中的精絕古城,神山無底洞中的屍香魔芋花,雲南叢林中的蟲谷妖棺,西藏喀喇崑崙山中的古格王朝無頭洞,陝西的龍嶺迷窟,雲南蟲谷之卷…… 
   


引子

  盜墓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致,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恭儉讓,盜墓是一門技術,一門進行破壞的技術。古代貴族們建造墳墓的時候,一定是想方設法的防止被盜,故此無所不用其極,在墓中設置種種機關暗器,消息埋伏,有巨石、流沙、毒箭、毒蟲、陷坑等等數不勝數。

    到了明代,受到西洋奇技淫巧的影響,一些大墓甚至用到了西洋的八寶轉心機關,尤其是清代的帝陵,堪稱集數千年防盜技術於一體的傑作,大軍閥孫殿英想挖開東陵用裡面的財寶充當軍餉,起動大批軍隊,連挖帶炸用了五六天才得手,其堅固程度可想而知。

    盜墓賊的課題就是千方百計的破解這些機關,進入墓中探寶。不過在現代,比起如何挖開古墓更困難的是尋找古墓,地面上有封土堆和石碑之類明顯建築的大墓早就被人發掘得差不多了,如果要找那些年深日深藏於地下,又沒有任何地上標記的古墓,那就需要一定的技術和特殊工具了,鐵釬、洛陽鏟、竹釘,鑽地龍,探陰爪,黑折子等工具都應運而生,還有一些高手不依賴工具,有的通過尋找古代文獻中的線索尋找古墓,還有極少數的一些人掌握秘術,可以通過解讀山川河流的脈象,用看風水的本領找墓穴,我就是屬於最後這一類的,在我的盜墓生涯中踏遍了各地,其間經歷了很多詭異離奇的事跡,若是一件件的表白出來,足以讓觀者驚心,聞者乍舌,畢竟那些龍形虎藏、揭天拔地、倒海翻江的舉動,都非比尋常。

  這諸般事跡須從我祖父留下來的一本殘書《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講起,這本殘書,下半本不知何故,被人硬生生的扯了去,只留下這上卷風水秘術篇,書中所述,多半都是解讀墓葬的風水格局之類的獨門秘術……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23

第一章 白紙人

  我的祖父叫胡國華,胡家祖上是十里八鄉有名的大地主,最輝煌的時期在城裡買了三條胡同相連的四十多間宅子,其間也曾出過一些當官的和經商的,捐過前清的糧台、槽運的幫辦。
  民諺有云:「富不過三代。」這話是非常有道理的,家裡縱然有金山銀山,也架不住敗家子孫的揮霍。

  到了民國年間,傳到我祖父這一代就開始家道中落了,先是分了家,胡國華也分到了不少家產,足夠衣食無憂的過一輩子,可是他偏偏不肯學好,當然這也和當時的社會環境有關,先是沉迷賭博,後來又抽上了福壽膏(大煙),把萬貫家財敗了個精光。

  胡國華年輕的時候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到最後窮得身上連一個大子兒都沒有了。人要是犯了煙癮,就抓心撓肝的無法忍受,但是沒錢誰讓你抽啊?昔日裡有錢的時候,煙館裡的老闆夥計見了他都是胡爺長,胡爺短的,招呼得慇勤周到,可是一但你身無分文了,他們就拿你當臭要飯的,連哄帶趕,驅之不及。

  人要窮瘋了,廉恥道德這些觀念就不重要了,胡國華想了個辦法,去找舅舅騙點錢。胡國華的舅舅知道他是敗家子大煙鬼,平時一文錢都不肯給他,但是這次胡國華騙舅舅說要娶媳婦,讓舅舅給湊點錢。

  舅舅一聽感動得老淚縱橫,這個不肖的外甥總算是辦件正事,要是娶個賢惠的媳婦好好管管他,收收他的心,說不定日後就能學好了。

  於是給他拿了二十塊大洋,囑咐他娶個媳婦好好過日子,千萬別再沾染那些福壽膏了,過幾天得空,還要親自去胡國華家看看外甥媳婦。

  胡國華鬼主意最多,為了應付舅舅,他回家之後到村裡找了個扎紙人紙馬的匠人,就是燒給死人的那種。這個扎紙師傅手藝很高明,只要手你說得出來的東西,他都能做的惟妙惟肖。

  他按要求給胡國華紮了個白紙糊裱的紙女人,又用水彩給紙人畫上了眉眼鼻子、衣服頭髮,在遠處一看,嘿,真就跟個活人似的。

  胡國華把紙人抗到家裡,放在裡屋的炕上,用被子把紙人蓋了,心裡想的挺好,等過幾天舅舅來了,就推說我媳婦病了,躺在床上不能見客,讓他遠遠的看一眼就行了。想到得意處,忍不住哼起了小曲,溜噠進城抽大煙去了。

  沒過幾天,舅舅就上門了,買了一些花布點心之類的來看外甥媳婦,胡國華就按照預先想好的說詞推脫,說媳婦身體不適,不能見客,讓舅舅在們口揭開門簾看了一眼就把門簾放下來了。

  舅舅不願意了,噢,你小子就這麼應付你親娘舅啊?不行,今天必須得見見新媳婦,生病了我掏錢給新媳婦請郎中瞧病。

  胡國華就死活攔著不讓見,他越攔越顯得有問題,舅舅更家疑心,兩下裡爭執起來。正在此時,裡屋門簾撩開了,出來一個女子,長得白白淨淨的,大臉盤子、大屁股小腳,胡國華心裡咯?一下,哎呦,這不就是我找人糊的紙人嗎?它怎麼活了?

  女人對舅舅施了一禮說近日身體不好,剛才沒出來迎接舅舅,失禮之處還請恕罪,現在突然又覺得身子大好了,今天就留舅舅在家吃頓便飯,說完就轉身進去做飯。

  胡國華的舅舅一看樂壞了,這外甥媳婦多賢惠,又生得旺夫的好相貌,我那死去的妹子泉下有知,看見他兒子娶了這麼好的媳婦也得高興啊。舅舅一高興又給了胡國華十塊大洋。

  胡國華呆在當場,心裡慌亂,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害怕,時間過的很快,一轉眼就到了晚上,白紙人做了一桌飯菜,舅舅樂得嘴都合不上了,但是胡國華卻無心吃喝,他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那個女人,就覺得心裡跟吃了只蒼蠅似的噁心。她的臉很白,一點血色沒有,臉上的紅潤都是用胭脂抹上的。

  舅舅老眼昏花,也沒覺得那女人有什麼不對頭,七八杯老酒下肚就喝得伶仃大醉,胡國華借了輛驢車,把他送回家中。

  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覺得害怕,乾脆也不回家了,去城裡的花柳巷中過了一夜,連抽帶嫖把舅舅剛給的十個大洋都使光了。

  最後又因為沒錢付帳被趕了出來,無處可去,只能硬著頭皮回家。到家一看屋裡黑著燈,那個白紙人一動不動的躺在自己的床上,蒙著被子,之前的好像一切根本就沒發生過。

  胡國華一想留著她晚上再變成活人怎麼辦,不如我一把火燒了它乾淨。把白紙人抗到院子裡,取出火摺子,就想動手燒了紙人,這時紙人忽然開口說話:「你個死沒良心的,我好心好意幫你,卻想燒了我!」

  胡國華嚇了一跳,深更半夜中只聽那白紙糊的女人繼續說:「我是看你可憐,你雖然吃喝嫖賭,但是心地還不算壞,我想嫁給你,你願意嗎?」

  胡國華拚命的搖頭,問那紙人你到底是妖還是鬼?白紙人說我當然是鬼,只是暫時附在這紙人身上,不過你個窮棒子還別嫌棄我,我生前很富有,陪葬的金銀首飾夠你抽十輩子大煙的,你豈不聞富死鬼強似窮命人百倍?

  一提到錢胡國華就有些心動,因為最近實在太窮了,就連衣服都給當光了,不過他可不想有命取財無命花錢,他曾經聽老人們講起過女鬼勾漢子的事,一來二去就把男人的陽氣吸光了,那些被鬼纏上的男人,最後都只剩下一副干皮包著的骨頭架子。於是他對紙人說:「就算是你真心對我好,我也不能娶你,畢竟咱們是人鬼殊途,陰陽阻隔,這樣做有違天道。」

  白紙人說你既然如此鐵石心腸,我也不勉強你,不過將來早晚有你後悔的那一天。你記住了,如果你的日子真到了窮得過不下去的時候,你就到十三里鋪的荒墳來找我,在那片墳地的最中間有座沒有墓碑的孤墳,裡面的棺材就是我屍身所在,棺中有得是金銀珠寶,只要你敢來,那些財物就儘管隨意拿去花用。

  說完,白紙人就一動不動了,胡國華壯著膽子,點了把火將白紙人燒成了灰燼。

  後來有幾次窮得實在沒辦法了,就想去十三里鋪挖墳,但是到最後還是忍住了,東借西湊的把日子混了下來。兩年以後他山窮水盡走投無路終於去了那片墳地,不過那是後話,咱們暫且不表。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23

第二章 鼠友

  這年的春節發生了很多事,胡國華扎個紙人騙他舅舅錢的事情終於敗露了,舅舅生氣上火,一病不起,沒出三天就撒手歸西了。

  胡家的親戚朋友都像防賊似的防著他,別說借給他錢了,就連剩飯都不讓他蹭一口。胡國華把家中最後的一對檀木箱子賣了兩塊銀洋,這箱子是他母親的嫁妝,一直想留個念想,沒捨得典當。但是煙癮發做,也管不了那許多了,用這兩塊錢買了一小塊福壽膏,趕回家中就迫不及待的點上煙泡倒在床上,猛吸了兩口,身體輕飄飄的如在雲端。

  此刻他感覺自己快活似神仙,平日裡那些被人瞧不起,辱罵,欺負的遭遇都不重要了。又吸了兩口,忽然發現自己的破床上還趴著個黑呼呼的東西,定睛一看,原來床角上趴著一隻大老鼠,這老鼠的歲數一定小不了,鬍子都變白了,體型跟貓差不多大,它正在旁邊吸著胡國華煙槍裡冒出的煙霧,好像它也曉得這福壽膏的好處,嗅著鼻子貪婪的享受。

  胡國華覺得有趣,對大老鼠說:「你這傢伙也有煙癮?看來跟我是同道中人。」說完自己抽了一口,用嘴向那老鼠噴雲吐霧,老鼠好像知道他沒有惡意,也不懼怕他,抬起頭來接納噴向它的煙霧。過了半晌,似乎是過足了癮,緩緩的爬著離開。

  如此數日,這隻大老鼠每天都來同胡國華一起吸煙,胡國華到處被人輕賤,周圍沒有半個朋友,對這隻老鼠惺惺相惜頗有好感,有時候老鼠來得晚一點,胡國華就忍著煙癮等它。

  但是好景不長,胡國華家裡就剩下一張床和四面牆了,再也沒有錢去買煙土,他愁悶無策,歎息的對老鼠說:「老鼠啊老鼠,今天我囊謦糧絕,可再沒錢買福壽膏了,恐不能與你常吸此味。」言畢唏噓不已。

  老鼠聽了他說話,雙目炯炯閃爍,若有所思,反身離去。天黑的時候,老鼠叼回來一枚銀元放在胡國華枕邊,胡國華驚喜交加,連夜就進城買了一塊福壽膏,回來後就燈下點燒了,大肆吞吐,和老鼠一起痛快淋漓的吸了個飽。

  第二天老鼠又叼來三枚銀元,胡國華樂得簡直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想起來以前念私塾時學的一個典故,就對老鼠說:「知管仲者,鮑書牙是也,君知我貧寒而厚施於我,真是我的知己啊,如不嫌棄,咱們就結為金蘭兄弟。」從此與這隻老鼠稱兄道弟,呼其為「鼠兄」,飲食與共,一起抽大煙,還在床上給它用棉絮擺了個窩,讓老鼠也睡在床上。

  人鼠相安,不亞於莫逆之交,老鼠每天都出去叼回來銀元,少則一二枚,多則三五枚,從此胡國華衣食無憂。多年以後我的祖父回憶起來,總說這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就這麼過了多半年,胡國華漸漸富裕了起來,但是不是有那麼句話嗎?發財遇好友,倒霉碰小人,也該著胡國華是窮命,他就被一個小人給盯上了。

  村裡有個無賴叫王二槓子,他和胡國華不一樣,胡國華至少曾經富裕過,怎麼說也當過二十多年的「胡大少爺」。

  王二槓子就沒那麼好的命了,從他家祖上八輩到他這代,都沒穿過一條不露?的褲子,他看胡國華家業敗了,幸災樂禍,有事沒事的就對胡國華打罵侮辱,欺負欺負當年的胡大少爺,給自己心裡找點平衡。

  最近他覺得很奇怪,胡國華這窮小子也沒做什麼營生,家裡能典當的都典當了,他家親戚也死的差不多了,怎麼天天在家抽大煙?他這買煙土的錢都是從哪來的?說不定這小子做了賊,我不如悄悄地盯著他,等他偷東西的時候抓了他扭送到官府,換幾塊大洋的賞錢也好。

  可是盯了一段時間發現胡國華除了偶爾進城買些糧食和煙土之~,基本上是足不出戶,也從不跟任何人來往。越是不知道他的錢是怎麼來的,王二槓子就越是心癢。

  有天胡國華出去買吃的東西,王二槓子趁機翻牆頭進了他家,翻箱倒櫃的想找找胡國華究竟有什麼秘密。突然發現床上有隻大老鼠正在睡覺,王二槓子順手把老鼠抓起來扔到爐子上正在燒的一壺水裡,然後把壺蓋壓上,心想等胡國華回家喝水,我在旁邊看個樂子。

  還沒等王二槓子出去,胡國華就回來了,正好把他堵到屋裡,胡國華一看壺裡的大老鼠,已經給活活燙死了,頓時紅了眼睛,抄起菜刀就砍,王二槓子被砍了十幾刀,好在胡國華是個大煙鬼,手上無力,王二槓子雖然中了不少刀,卻沒受致命傷,他全身是血的逃到保安隊求救,保安隊的隊長是當地一個軍閥的親戚,當時正在請這個軍閥喝酒,隊長一看這還了得?光天化日之下就持刀行兇,沒有王法了嗎?趕緊命幾個手下把胡國華五花大綁的捆了來。

  胡國華被押到堂前,保安隊長厲聲喝問,為何持刀行兇要殺王二槓子?

  胡國華淚流滿面,抽泣著述說了事情的始末,最後哀歎著說:「想我當初困苦欲死,沒有這隻老鼠我就活不到今日,不料我一時疏忽竟令鼠兄喪命,它雖非我所殺,卻因我而死。九泉之下負此良友,情何以堪,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砍傷了王二槓子,該殺該罰都聽憑發落,只求長官容我回家安葬了我的鼠兄,就是死也瞑目了。」

  還沒等保安隊長發話,旁邊那個軍閥就感歎不已的對胡國華說道:「他奶奶的,不忘恩是仁,不負心是義,對老鼠尚且如此,何況對人呢?我念你仁義,又看你無依無靠,日後就隨我從軍做個副官吧。」

  槍桿子就是政權,亂世之中,帶兵的人說的話就是王法,軍閥頭子吩咐手下,把那個王二槓子用鞭子抽一頓給胡國華出氣,又放了胡國華回家安葬老鼠,胡國華用木盒盛殮了老鼠的屍體,挖個坑埋了,哭了半日,就去投奔了那個軍閥頭子。

  常言說得好:餓時吃糠甜如蜜,飽時吃蜜都不甜。人到了窮苦僚倒之時,別人就是給他一碗粥、一塊餅也會感恩戴德,何況老鼠贈送給胡國華那麼多的錢財,當然老鼠的錢也都是偷來的。聖人說渴死不飲盜泉之水,不過那是至聖至賢之人的品德標準,古人尚且難以做到,何況胡國華這樣的庸人呢?以前聽說在房中吸煙,時間久了屋內的蒼蠅老鼠也會上癮,此言非虛。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23

第三章 荒墳凶屍

  從那以後胡國華就當了兵,甚得重用,然而在那個時代,天下大亂,軍閥混戰,拉上百十人的隊伍就能割據一方,今天你滅了我,明天他又收拾了你,沒有幾個勢力是能長久生存下去的。胡國華所追隨的這個軍閥勢力本來就不大,不出一年就在搶地盤的戰鬥中被另一路軍閥打得七零八落,部隊死的死、逃的逃,提拔胡國華的那位軍閥頭領也在混戰中飲彈身亡。

  兵敗之後,胡國華跑回了老家,這時他家裡的破房子早就塌了,又逃得匆忙,身上沒有帶錢,連續兩天沒吃過飯了,煙癮又發作起來,無法可想,只好把手槍賣給了土匪,換了一些煙土糧食,以解燃眉之急。

  他一尋思,這麼下去不是事啊,這點糧食和大煙頂多夠支撐三五天的,吃光抽淨了之後該怎麼辦?這時他想起了那個附在白紙女人身上的亡魂說的話來,等到窮得過不下去了,就去十三里鋪的荒墳中找一座沒有墓碑的孤墳,她說那裡邊有她陪葬的金銀首飾。

  此時的胡國華當過兵打過仗,膽子比以前大多了,胡國華在軍隊裡曾經聽個老兵油子說過很多盜墓的事,盜墓在民間又叫「倒斗」,能發橫財,但是抓著了也是要掉腦袋的,所以他沒敢在白天行動,把心一橫,在一個毛月亮的晚上點了盞風燈,抗了把鐵鍬,就去了十三里鋪的墳地。

  (那位看觀問了,什麼是毛月亮?就是天上沒雲,但是月光卻不明亮,很朦朧。當然現代人都知道,這是一種氣像現象,學名叫做月暈,表示要變天颳大風了,可是那個年代的農村裡誰懂這些科學的解釋?有些地方的鄉下人就管這種月亮叫長毛毛的月亮,還有人說這種月色昏暗的夜晚,是孤魂夜鬼最愛出來轉悠的時刻。)

  等到了地方,他先喝了身上帶的半斤燒酒,以壯膽色。這天夜裡,月冷星寒,陰風嗖嗖的刮著,墳堆裡飄蕩著一片片磷火,不時有幾聲嘰嘰吱吱的怪鳥叫聲響起,手中的風燈忽明忽暗,似乎隨時都可能熄滅。

  胡國華這時候雖然剛喝了酒,還是被這鬼地方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這回可好,那半斤燒刀子算是白喝了,全順著汗毛孔出去了。

  好在這是一片野墳,誰都不知道是什麼年代的,附近完全沒有人煙,大喊大叫也不怕被人聽見,胡國華唱了幾段山歌給自己壯膽,但是會的歌不多,沒唱幾句就沒詞了,乾脆唱開了平日裡最熟悉的「五更相思調」和「十八摸」。

  胡國華硬著頭皮戰戰兢兢的到了這一大片墳地中央,那裡果然是有一座無碑的孤墳,在這一片荒墳野地之中,這座墳顯得是那麼的與眾不同。

  這座墳除了沒有墓碑之外,更奇怪的這墳的棺材沒在封土堆下面,而是立著插在墳丘上,露出多半截子。棺材很新,?明瓦亮的走了十八道朱漆,在殘月的輝映下,泛著詭異的光芒。

  胡國華心中有些嘀咕,這棺材怎麼這樣擺著?真他娘的怪了,怕是有什麼名堂。不過來都來了,不打開看看豈不是白走這一遭?沒錢買吃的餓死是一死,沒錢抽大煙犯了煙癮憋死也是一死,那樣還不如讓鬼掐死來得痛快,老子這輩子淨受窩囊氣了,他奶奶的,今天就豁出去了,一條道走到黑。

  打定了主意,掄起鐵掀把埋著棺材下半截的封土挖開,整個棺材就呈現在了眼前,胡國華是個大煙鬼,體力很差,挖了點土已經累得喘作一團。他沒急著開棺,坐在地上掏出身上帶的茯蓉膏往鼻子裡吸了一點。

  大腦受到鴉片的刺激,神經也亢奮了起來,一咬牙站起身,用鐵掀撬開了棺材蓋子,裡面的屍體赫然是個美女,面目栩栩如生,只是臉上的粉擦得很厚,兩邊臉蛋子上用紅胭脂抹了兩大塊,在白粉底子的襯托下顯得像是貼了兩帖紅膏藥,她身上鳳冠霞披,大紅絲綢的吉祥袍,竟然是一身新娘子的妝扮。

  這具女屍絕不是兩年前曾經見過的那個大臉盤子女人,而且那個紙人是兩年前讓他來挖墓,過了這麼久,就算當時那女屍剛入殮,到這兩年之後也該腐爛了呀,難不成她變成了殭屍?

  但是此時,胡國華早就顧不上那麼多了,他的眼睛裡只剩下那棺中女屍身上的首飾,這些金銀寶石在風燈的光線下誘人的閃爍著,還有放在她身旁陪葬的那些用紅紙包成一筒一筒的銀元,並有許多的金條,簡直數都數不清。

  這回可發了大財了,胡國華伸手就去擼女屍手上配戴的祖母綠寶石戒指,剛把手伸出去,那棺中的女屍突然手臂一翻,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量奇大,鋼鉤一般的長指甲,有一寸多陷入胡國華手腕上的肉裡,掙脫不得。胡國華被她抓得痛徹心肺,又疼又怕,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女屍睜開雙眼,從二目之中射出兩道陰森森的寒光,胡國華被她目光所觸,冷得全身打顫,就像掉進了冰窟窿,連呼吸都冒出了白氣。

  女屍冷笑一聲說道:「你小子果然是個財迷心竅的,像你這種下賤之輩只要有錢是不是什麼事都肯做?我看你長了心肝無用,我先替你收起來吧。」

  胡國華一聽對方想要自己的心臟,那如何使得,急忙道:「不可……不可……」女屍不容他多言,扯去他的衣服,用長長的指甲當胸一劃,一顆鮮活的人心從胡國華的胸膛裡蹦了出來,女屍伸手抓住,血淋淋的一口吞到嘴中,嚼也不嚼就囫圇個兒的嚥了下去。

  胡國華大吃一驚,低頭一看,自己的胸口上有個傷疤,也不覺得疼痛,只覺得意識越來越模糊,心中空空如也,想不起來剛才發生了什麼事,趴在地上對那女屍連連磕頭。

  女屍坐在那口豎著的棺材頂端,冷冷的對胡國華說道:「你現在做了我的傀儡,我不會虧待你,一定會給你榮華富貴,你替我引八八六十四個女子到這處墳地,讓我吃了她們的心肝,若出了半點差錯,就先要了你的狗命。」

  此時胡國華哪裡敢不聽她吩咐,書中代言,原來那女屍是個百年屍魔,她自己被為了躲避劫數,暫時離不開這片藏身的墳地,就設計騙胡國華這樣見錢眼開之徒來挖墳,再威逼利誘的讓他去抓來無辜女子供她活吃人心,待她吃滿了六十四顆女子的心肝之後,就算神仙下界也受她不得了。

  胡國華屁滾尿流的離開了十三里鋪墳地,剛才被嚇得屎尿齊流,回去之後先偷了鄰居家晾曬的一條褲子換上。心想這回可麻煩了,我自己連個老婆都沒有,可上哪裡給這妖怪去找女人,又想到自己好像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那怪物取走了,究竟是什麼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反正非常非常重要,如果找不到女人送給她吃,自己這條命就保不住了,這可如何是好?

  腦中胡思亂想,忽然手中摸到剛才換下來那條臭褲子口袋裡的兩根大金條,正是那女屍主子賞給他的,胡國華眉頭一皺,想出一個餿主意來,唉,為了活命,只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了,一想到良心二字,就覺得怪怪的,不過現在想不了那麼多,最重要的是好死不如賴活著,缺德就缺德吧。

  第二天一早,先到縣城裡把金條兌成現大洋,找了間煙館吸了個痛快,又花了十塊現大洋,在一個窮山溝的村子裡買了個十七八歲的大姑娘,民國初年,雖然明令禁止人口買賣,但是老百姓窮得活不下去了,賣兒賣女的事屢見不鮮,政府也禁止不住,這條法律形同虛設。

  買走了這大姑娘,在路上,胡國華告訴她自己是買了她回去當媳婦的,讓她不用擔心,咱倆回去好好過日子,你跟了我,日後讓你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銀的。大姑娘名叫小翠,鄉下女子臉皮兒薄,紅著個臉也不敢抬頭看他,一聲不吭的任憑他帶著走路。胡國華就牽了頭小毛驢,馱著小翠,當夜趁著月黑風高,直奔那十三里鋪的荒墳。

  山路崎嶇難行,胡國華怕誤了時辰,加緊趕路,途中迎面遇到一位姓孫的風水先生,這位孫先生是全省有名的法師,他天生的陰陽眼,不僅能看風水算命,而且還會遁甲五行的奇術。

  孫先生一見胡國華,就發現他面上隱隱約約籠罩著一層黑氣,掐指一算,真是大吃一驚。急忙攔住他問道:「這位爺台,這麼匆忙是趕著去做什麼?」

  胡國華不耐煩的說我有急事,你別擋著路。孫先生突然厲聲喝道:「我只問你這行屍走肉一句話,你的心肝哪去了?」

  此言一出,胡國華如遭當頭棒喝,急忙跪倒在起,拜求孫先生救命。

  孫先生把他攙扶起來:「你雖然德行敗壞,但是並無大過,你須曉得回頭是岸,讓我救你不難,不過你要先拜我為師,並且戒了煙癮。」

  胡國華聽他說要讓自己戒掉大煙,那還不如要了自己的小命呢,不過仔細衡量,還是性命比煙土來得重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先求他救我擺脫了那女屍的糾纏,日後趁他不備,我接著吸我的茯蓉膏去,還怕他發現不成?心中盤算已定,就在山路上給孫先生磕了八個頭,行了拜師之禮。

  然後諸事由孫先生安排妥當,吩咐胡國華依計而行,自己則遠遠的跟在後邊保護。

  月至中天之時,胡國華帶著小翠,趕到了十三里鋪荒墳,那女屍早就等候多時,罵了胡國華幾句,迫不及待的把小翠抓起來,伸出利爪掏出她的心肝,吞了下去,女屍忽然怪叫一聲,一把將小翠的屍身扯成碎片,此時小翠已經現出原形,原來孫先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個假小翠也是個紙人,真的小翠早就被孫先生留在別的地方了。

  女屍所吃的心臟是個裝在紙人裡的黑驢蹄子,此物最是僻邪,尤其克制發生屍變的殭屍之類妖怪(盜墓的分若干流派,江南一帶的盜墓賊幹活的時候懷中要裝上兩隻黑驢蹄子,此法出自茅山秘術,其中情由容日後再說,在此不做詳細交代)。那魔頭吃了黑驢蹄子,知道著了對方的道了,狂怒之下也想把胡國華撕成碎片,可是胡國華早就遠遠躲開,女屍仰天長嚎,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化為灰燼,肉體都變成血水,沒過多久只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架倒在地上。

  孫先生在遠處瞧得清楚,急匆匆地趕將過來,在骨架中找出一枚雞卵大小的赤紅色丹丸,命胡國華吃了下去,胡國華的心肝總算是又回到老地方了。

  兩人合力把地上的白骨裝進那口大紅棺材,剛要把棺材蓋上,冷不丁那骷髏頭躍了起來,張開大口向孫先生吐出一股黑霧,孫先生有些大意,這一下是瘁不及防,被噴個正著,只覺一陣陰寒的屍氣嗆得胸口氣血翻湧。但是他久經險惡,此刻絲毫也不慌亂,用力一推把那棺板合上,取出長釘釘得死死的,又用墨斗在棺材上縱橫交錯的彈滿了墨線,墨線如同圍棋棋盤的格子一樣形成一張黑色大網,把棺材封得嚴嚴實實。

  孫先生方才中了殭屍的陰氣,受傷不輕,這一番忙碌之後,坐在地上動彈不得,於是讓胡國華堆些枯柴,把那口朱漆大棺焚燬。胡國華遵命而行,點了把火將棺材付之一炬,火焰熊熊升騰,一股股的黑煙冒了出來,臭不可聞,最後終於都燒成了一堆灰燼。

  胡國華這才想起,那棺中還有許多金銀珠寶,跺腳歎息,悔之晚矣,只好攙扶著師傅孫先生,接了小翠,一同到了孫先生家中居住。

  此後孫先生用秘方治好了胡國華的煙癮,傳授他一些看風水測字的本領,胡國華在縣城中擺個小攤,替人測個字看看相,賺些小錢,娶了小翠為妻,他感念師傅的救命之恩,從此安分守己,日子過的一天天好了起來。

  然而孫先生自從那次被屍氣噴中,屍毒寒氣透骨,就一直沒能痊癒,過了幾年就一命歸西了。

  臨終前,孫先生把胡國華招至身前,說道:「你我師徒一場,只是為師並未來得及傳授你什麼真實本領,我這裡有本古書《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此書是殘本,只有半卷,只是些看風水尋墓穴的小術,你就留在身邊做個紀念吧。」說完之後一口氣沒喘上來,就此於世長辭。

  胡國華安葬了師傅,無事之時就研習孫先生留給他的這本殘書,日積月累,也窺得些許奧妙,在縣裡到處給有錢人選些墓地佳穴,逐漸有了些名氣,家產也慢慢的富裕了起來。

  小翠給胡國華生了個兒子,取名胡雲宣,胡雲宣在十七歲的時候,到省城的英國教會學校讀書,年輕人性格活躍不受拘束,同時又接觸了一些革命思潮的衝擊,全身熱血沸騰,天天晚上做夢都在參加革命暴動,於是離家出走,投奔了革命聖地延安。

  此後胡雲宣參了軍,一直到建國時,淮河戰役之時,已經當上三野六縱的某團團長,渡江戰役之後隨部隊南下,把家也安在了南方。

  再後來就有了我,我生得時間很巧,正趕上八一建軍節,父親就給我起名叫胡建軍,結果上幼兒園的時候一看一個班裡就七八個叫建軍的,重名的太多了,於是就給我改了個名「胡八一」。

  我祖父胡國華說:「這名改得好,單和(胡)八萬一筒。」

  在我十八歲的時候,家裡受到了衝擊,首先是三野野司的那些頭頭腦腦先倒台,再逐漸牽扯了下來,又加上我父母出身不太好,他和我娘兩口子都被隔離審查了,祖父也被拉出去當牛鬼蛇神批鬥遊街,他年歲大了,老胳膊老腿的勁不住折騰,沒斗兩回就去逝了。他給別人看了一輩子的風水,為人選墓地,自己臨終還是給火葬的,世事就是這麼的無常。

  我家裡一共被抄了三遍,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抄走了,祖父生前喜歡收藏古董,這些古玩不是被砸就是被抄,一件也沒保全。最後唯一剩下的就是一本我祖父留下的殘書,他讓我把書用油布包了藏在公共廁所的房頂上才得以倖免。

  文革時的年輕人畢業之後有三個選擇,一是參軍,這是最好的去處,一是鍛煉人,二是將來轉業了能分配工作。其次是留在城裡當工人,這也不錯,可以賺工資。最倒霉的就是那些沒門路,沒關係,或者家裡受到衝擊的,這些年輕人只能上山下鄉去插隊。

  你要說我選第四條路,哪都不去,我就跟家呆著行不行啊?那也不行,當時沒有閒人這麼一說,人人都是社會主義的螺絲釘,都有用處。你要在家呆著居委會的、學校的、知青辦的就天天走馬燈似的來動員你,不過有些人堅持到了最後,就不去插隊,你能把我怎麼著?最後這樣的人也就都留在城裡還給安排工作了。中國的事就是這樣,說不清楚,越活越糊塗,永遠也不知道規則是什麼,而潛規則又不是每個人都明白的。

  當時我太年輕,也不知道上山下鄉具體是怎麼回事,反正我這種家庭出身的想參軍是肯定沒指望了,留在城裡也沒人管安排工作,不插隊也沒別的地方可去,我一想插隊就插隊吧,我就當是廣闊天地煉紅心了,反正是離開家,要插就插得越遠越好。

  我們這裡的大部分人都選擇去雲南新疆插隊,我選擇了去內蒙,跟我一樣的還有我一哥們兒王凱旋,他比平常人白一些,胖一些,所以外號叫胖子,我們插隊去的地方叫崗崗營子,這地名我以前連聽都沒聽過,直到他們告訴我是去這崗崗營子的那一刻,我才剛知道世界上原來還有這麼個地方。

  坐火車離開家的時候,沒人來送我們,比起那些去部隊參軍的熱烈歡送場面,我們這些知青離家的情景有些淒慘悲壯。我隨身只帶了那本藏在公共廁所房頂的《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我不知道這是本什麼書,只不過這是我家裡唯一一樣保留下來的東西,我想帶在身上,等到想家的時候拿出來看看也好。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24

第四章 大山裡的古墓

  雖說是內蒙,其實離黑龍江不遠,都快到外蒙邊境了。居民也以漢族為主,只有少數的滿蒙兩族。如果沒去過崗崗營子,你永遠也想不出來那地方多艱苦,我們這一撥知青總共有六個人,四男兩女,一到地方就傻眼了,周圍全是綿延起伏的山脈,和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出了屯子走上百十里地也看不見半個人影。

  這裡根本不通公路,更別說通電了,點個油燈都屬於幹部待遇了,在這地方使手電筒相當於現在住總統套房。在城裡完全想像不到,我們當時還以為祖國各地全是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呢。

  不過那時候也覺得新鮮,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山,好多山裡產的東西也是頭一次吃到,這附近的山比較富,山貨很多,河裡還可以撈魚,倒不愁吃不飽飯,後來回城後聽他們去陝西插隊的說他們那才真叫苦呢,這幾年就壓根沒見過一粒像樣的糧食。

  知青的活不太重,因為這地方靠山吃山,農作物種的不多,夏天的晚上我們輪流去田裡看莊稼,因為怕被野獸啃了,所以每天晚上得有一兩個人住在莊稼地裡過夜。

  山裡的莊稼不是象華北平原那樣的千里青紗帳,而是東邊一塊,西邊一塊,哪地平就在哪開一塊田。所以晚上要經常出去走動,這天夜裡正趕上我和胖子搭伴,胖子在草棚裡睡覺,我出去轉了一圈,一看也沒什麼事,回去睡覺得了。

  快到草棚的時候,我看見距離草棚不遠的地方有一大團圓呼呼的白影,我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確實不是看花眼了,但是天太黑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也看不清楚,我那時候不信有鬼,以為是什麼動物,於是我撿了條木棍想把它趕跑。

  一片漆黑之中一團白花花的事物,而且還在微微晃動,這究竟是什麼東西?也不像是動物,可是如果不是動物它又為什麼會動?天太黑,我又沒有煤油燈照明,分辨不出那是何物。

  我雖然不怕鬼怪,但是面對未知的事物時,始終還是存在一些畏懼的心理,不敢掄棍子直接去打,我手中的這根棍子,其實就是從地裡隨手撿來的粗樹枝,我用樹枝輕輕捅了捅那堆白生生的東西,很軟……突然在黑暗中聽見胖子大叫:「啊……幹什麼?胡八一!你用樹枝捅我屁股幹什麼?」

  一場虛驚,原來是胖子白天吃了不乾淨的果子,晚上鬧肚子,蹲在那裡放茅,黑夜裡就他的大白屁股顯眼。

  第二天早上,胖子不依不饒的要我對他進行補償,自稱昨晚讓我嚇死了一百多萬腦細胞,我說就你那大腦,能有那麼多腦細胞嗎?我跟你都是窮光棍,接受了最高指示來農村接受很有必要的貧下中農再教育,你想讓我拿什麼補償你?我可跟你提前說,做為你親密的革命戰友,我的全部家當就只剩下現在身上穿的這最後一條褲子了,你總不會要我拿這條褲子補償你吧?

  胖子滿臉壞笑著說那倒不用,我昨天在團山子那片老林裡見到一個非常大的蜂窩,你跟我去把蜂窩捅了,咱們弄點蜂蜜沖水喝,還可以用蜂蜜跟燕子她爹換兔子肉吃。

  燕子是個姑娘的名字,她爹是村裡有名的老獵人,我和胖子都住在她家裡的知青點,她們父女兩個經常進山打獵,時不時的請我們吃野味,我們一直覺得總吃人家的好東西有點過意不去,但是我們實在太窮,也沒什麼東西可以用來還請燕子父女。

  胖子發現了一個大蜂窩,我們就決定弄些蜂蜜回來送給燕子,倆人都是急脾氣,說幹就幹,以前在城裡我和胖子都是全軍區出了名的淘氣大王,捅個蜂窩不算什麼,比這厲害十倍的勾當也是經常耍的。

  我怕迷路就找燕子借了他的獵犬,這是條半大的小狗,它是燕子自己養起來的,燕子給小狗起了個名字叫栗子黃,還一直沒捨得帶它出去打獵,見我們要去團山子玩,就把狗借給了我們。

  團山子離我們村的直線距離不算遠,但是由於沒有路,翻山越嶺走了半日才到,這片林子極大,村裡的人曾警告過我們不要進去,說裡面有人熊出沒,我們見過村中有個只有半邊臉的男人,小時候就在這裡遇到了人熊,好在燕子她爹及時趕到,開槍驚走了人熊,把他救了下來。但是那孩子的臉還是被人熊舔了一口,人熊的舌頭上全是倒生的肉刺,一舔就舔掉了一大片肉,他的左臉沒有眼睛耳朵,鼻子和嘴也是歪的。都四十多歲了,還討不到老婆,村裡的老人們說起他的事,都要流眼淚的。

  我們雖然膽大,也不敢冒然進入原始森林,胖子所說的那個蜂巢是他跟村裡人來采松籽油時,在森林邊緣發現的,蜂巢在林子外邊靠近一條小溪的大樹上。

  不過出乎預料之外的是,這蜂窩太大了,比我們以前捅過的那些加起來還要大,從遠處看,就像是樹上掛了一頭沒有四肢的小牛犢子,裡面黑壓壓的巨大蟄蜂飛來飛去,嗡嗡聲震耳欲聾。

  我說小胖你他媽的就坑我吧,這是蜂窩嗎?這簡直就是一大顆馬蜂原子彈啊,這要捅炸了還得了?胖子說沒錯,要是普通的蜂窩還用得著找你嗎?我自己就順手解決了,怎麼樣?你還敢不敢幹?

  我說這算什麼,我們的隊伍是不可戰勝的,連美帝國主義的飛機坦克咱都不怕,能怕幾隻小蜜蜂?全是他奶奶的紙老虎,幹他娘的,今天咱們吃定蜂蜜了。

  話雖如此說,卻不能蠻幹,稍有失誤就會被馬蜂活活蟄死,這種蜂如此巨大,肯定是有毒的,不用多,挨這麼一兩下就完了。剛好旁邊有條小河,這就叫天助我也,我先拿出一塊餅子掰了兩塊,喂栗子黃吃了,讓它遠遠的跑開。然後各自把帶來的軍大衣穿上,戴了狗皮帽子紮了圍脖,戴上手套,帽子前面遮了一塊找女知青借的透明沙巾,檢查全身都沒有半點露出皮肉的地方之後,讓胖子找了兩枝空心的葦子,一人一棵,準備等會兒跳到河裡躲避蜂群攻擊時用來呼吸。

  準備停當之後,我們倆像兩隻臃腫的狗熊一樣,一步三晃的來到樹下,我手拿一團冬籽草和火柴蓄勢待發,胖子拿個長長的桿子數著:「一,二,三。」數到三就用長桿猛捅蜂巢和樹幹連接的部分,沒捅到四五下,巨大的蜂窩叭嗒一下落到樹下,裡面的無數大馬蜂立刻就炸了營一樣飛出來,在天空中形成一大片黑霧,嗡嗡嗡的籠罩在我們頭頂。

  我事先準備的比較充分,不管蜂群的攻擊,用火柴點著了冬籽草,放在蜂窩旁的下風口,從裡面飛出來的巨蜂被煙一熏就喪失了方向感,到處亂飛,我和胖子又用泥土在燃燒的枯草周圍堆了一道防火牆,以防形成燒山大火。

  此時那些沒被煙熏到的馬蜂已經認清了目標,紛紛撲向我們,我感覺頭上就像下冰雹一樣啪啪啪的亂響,不敢再做停留,急忙和胖子奔向旁邊的小溪,那溪水不深,只有不到一米的深度,我們一個猛子扎到了底,身上的馬蜂都被溪水沖走,我一手按住頭上的狗皮帽子防止被水流沖走,另一隻手取出葦子呼吸。

  過了許久才露出頭來,發現蜂群不是被水淹死,就是被煙熏暈了過去,已經沒有危險了,此時雖是盛夏,山中的溪流卻冷,我全身已經被溪水凍得全身發抖,好不容易才爬上岸,躺在石頭上大口喘氣,頭上的陽光曬得全身發暖,說不出的舒服。

  不一會兒胖子也撐不住了,晃晃悠悠的爬上岸來,剛爬一半,他忽然哎呦一聲,猛的抬起手臂,手上不知被什麼紮了個大口子,鮮血直流。

  我趕忙有下到溪中去扶他,胖子一邊緊握住傷口一邊說:「你小心點,這河裡好像有只破碗,他媽的扎死我了。」

  這附近根本沒有人居住,怎麼會有破碗,我好奇心起,脫個淨光,赤著膀子潛進溪中摸索,在胖子被扎的地方,摸出半個破瓷碗,看那碗的款式和青藍色的花紋,倒有幾分像以前我祖父所收藏的那種北宋青花瓷。

  祖父的那些古玩字畫在破四舊的時候都被紅衛兵給砸了,想不到在這深山老林裡也能見到這類古玩的殘片,還真有點親切感,不過這東西對我來講跟沒什麼用,我一抬手把這半個破碗遠遠的扔進了樹林裡。

  胖子也把濕透了的衣服扒個精光,胡亂包了包手上的口子,又跳進溪中,我們倆洗了個澡,然後把衣服鞋襪一件件的晾在溪邊的鵝卵石上,我打聲呼哨,招呼栗子黃回來。

  只見栗子黃從遠處跑了回來,嘴裡還叼了只肥大的灰色野兔,不知這只倒霉的兔子是怎麼搞的,竟然會撞到栗子黃這只還在實習期的獵犬口中的,我一見有野兔,大喜之下抱著栗子黃在地上滾了幾圈,真是條好狗,我從蜂巢上掰了一大塊沾滿蜂蜜的蜂房獎勵它。

  胖子說:「回去咱們也找人要幾隻小狗養著,以後天天都有兔子肉吃了。」

  我說:「你想得倒美,山裡有多少兔子也架不住你這大槽兒狠吃。先別說廢話了,我還真有點餓了,你趕緊把兔子收拾收拾,我去撿柴生火。」

  胖子在溪邊把兔子洗剝乾淨,我抱了捆干松枝點起了一堆篝火,把剝了皮的野兔抹上厚厚的一層蜂蜜,架在火堆上燒烤。不一會兒,蜜制烤兔肉的香味就在空氣中飄散開了,我把兔頭切下來餵狗,剩下的兔肉一劈兩半和胖子吃了個痛快。我長這麼大從來沒吃過這麼香的東西,差點連自己的手指也一起吞下去,雖然沒有油鹽調味,但是抹了野生蜂蜜再用松枝烤出來的野兔肉,別有一番天然風味,在城市裡一輩子也想像不到世上會有這種好吃的東西。知青的生活就是這樣有苦有樂,我們被社會趕到了邊遠的山區,失去了一些東西的同時,也得到了一些在城裡得不到的東西,看來人生中有些事,恐怕是不能用得與失去衡量的。

  吃飽之後,眼見天色不早,衣服也干的差不多了,就用粗樹枝穿起了巨大的蜂窩,兩人一前一後的抬了,高唱著革命歌曲回村:「天大地大~不如我們大家決心大~爹親娘親~不如供產黨的恩情親。」這才真是鞭敲金蹬響,齊唱凱歌還。唯一不太協調的就是在我們嘹亮的革命歌聲中還夾雜著栗子黃興奮的狗叫聲,這使我覺得有點像電影裡面鬼子進村的氣氛。

  回到屯子裡一看,人少了一大半,我就問燕子:「燕子你爹他們都到哪去了?」

  燕子一邊幫我們抬蜂巢一邊回答:「查干哈河發大水,林場的木頭都被泡了,中午村裡的大多數人都去那邊幫忙搬木頭了,支書讓俺轉告你們,好好看莊稼,別闖禍,他們要七八天才能回來。」

  我最不喜歡聽別人不讓我闖禍的話,就好像我天生就是到處闖禍的人似的,於是對燕子說:「支書喝酒喝糊塗了吧?我們能闖什麼禍?我們可都是毛主席的好孩子。」

  燕子笑著說你們還不惹禍呀?打你們城裡這幾個知青來了之後,村裡的母雞都讓你們鬧騰的不下蛋了。

  我們一起的另外兩個男知青也去了林場,只剩下我和胖子還有另外兩個女知青,我們因為出去玩沒被派去林場幹活,覺得很幸運,把蜂蜜控進罐子裡,足足裝了十多個大瓦罐,燕子說剩下的蜂房還可以整菜吃,晚上給你們整?子肉炒蜂房。

  一說到吃胖子就樂了,說今天咱們這小生活跟過年差不多,下午剛吃了烤兔子肉,晚上又吃?子肉炒蜂房,我這口水都流出來了。燕子問我們在哪烤的兔子?我把經過說了。燕子說哎呀,你們可別瞎整了,在老林子邊上烤野兔,肉香把人熊引出來咋整呀。

  我們聽她這麼說才想起來,還真是太危險了,幸虧今天人熊可能是在睡覺才沒聞見烤肉的香味。我一邊幫燕子生火一邊說了胖子在溪水中被破碗扎破手的事,荒山野嶺的地方怎麼會有那種宋代的青花瓷碗?

  燕子說那一點都不新鮮,咱村裡姑娘出嫁,哪家都有幾個瓶瓶罐罐的做陪嫁,都是從河裡撈出來的。

  我越聽越覺得奇怪,河裡還能撈古董?燕子也從床底下翻出兩個瓷瓶讓我看:「不是河裡長的,都是從上游衝下來的,咱村附近這幾條河的源頭都在喇嘛溝的牛心山,聽老人們講那山是埋了也不遼國金國的哪個太后的墓穴,裡面陪葬的好東西老鼻子去了,好多人都想去找那個墓,但是不是沒找著,就是進了喇嘛溝就出不來了,喇嘛溝那林子老密了,我爹就曾經看見過溝裡有野人出沒,還有些人說那牛心山裡鬧鬼,反正這些年是沒人敢再去了。」

  說話間已經夜幕降臨,燕子把飯菜作得了,胖子去叫另外兩個女知青來吃飯,結果剛去就和其中一個叫王娟的一同氣喘噓噓的跑了回來,我忙問他們出什麼事了?

  王娟喘了半天才說清楚,原來和她一起的那個女知青田曉萌家裡來信,說是她母親得哮喘住院了,病得還挺嚴重。田曉萌聽人說喇嘛溝裡長得菩薩果對哮喘有奇效,就一個人去喇嘛溝采菩薩果,從早晨就去了,一直到現在天黑也沒回來。

  我腦門子青筋都跳起來多高,這田曉萌也太冒失了,那地方全是原始森林,連村裡有經驗的獵人也不敢隨便去,她怎麼就自己一個人去了?

  王娟哭著說我攔不住她呀,咱們趕緊去找她吧,要是萬一出點什麼事可怎麼辦呀。

  可是眼下村裡的勞動力都去了林場,剩下的人是老的老小的小,要去找人只能我和胖子去了,燕子也帶上栗子黃和獵槍跟我們一道去,留下王娟在村裡看莊稼。

  在山裡有狗就不怕迷路,我們不敢耽擱,點著火把牽著栗子黃連夜進了山,深山老林裡根本沒有路可走,我真想不明白田曉萌自己一個女孩怎麼敢單身一人闖進大山的最深處,胖子說她可能是急糊塗了,誰的親娘病了不著急啊。

  因為天黑,又要讓狗追蹤氣味,栗子黃沒受過專業的追蹤訓練,經常跟丟了,還要掉回頭去重找。所以我們走得很慢,以前四五個小時的路,走了整整一夜,東方出現了曙光,大森林中的晨風吹得人身上起雞皮疙瘩,清新的空氣使人精神為之一振,燕子給我們指了指西面:「你們看,那座大山就是牛心山。」

  我和胖子向西邊看去,被茫茫林海所覆蓋著的山巒中。聳立著一座怪模怪樣的巨大山峰,整個山就如同牛心的形狀,九條白練玉龍般的大瀑布從山上奔流而下,村民們撿到的那些瓷器就是從這些瀑布裡衝出來的,看來那傳說中遼國太后的陵墓可能就在山內,不過這麼多年以來始終沒人找得到入口。

  我見了這座壯觀的山峰突然有一種感覺,向毛主席保證這樣的山我好像在哪見過。心念一動,終於想起來平時閒著翻看我祖父留下的那本破書時看到的一段記載,這種山水格局是一塊極佳的風水寶穴,前有望,後有靠,九道瀑布好似是九龍取水,把山丘分割得如同一朵盛開的蓮花,對了,好像是叫什麼「九龍罩玉蓮」。

  山上這九條瀑布,多一條少一條,又或者說是沒有這麼大的水流量,都夠不上九龍罩玉蓮的格局。九在個位數中最大,有至尊之隱義,發音也同久,有永恆之意,一向被視為最吉祥的一個數字。另外瀑布的水流量如果小了,那也就不叫龍了,那是蛇。

  這種風水寶穴,還有個別稱叫做「洛神輦」,按書中所說,最適合的就是在這種地方安葬女性,如果安葬了男子,其家族就要倒大霉了。

  這時我心中隱隱約約有種感覺,我祖父的那本《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並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四舊,書中的內容確實是言之有物的,回去之後還要再好好讀一讀。

  不過我並不覺得這種風水術有什麼實用價值,中國自古以來有那麼多的帝王將相,哪一個死後是隨便找地方埋的?朝代更替,興盛衰亡的歷史洪流,豈是祖墳埋得好不好所能左右的。

  燕子指著牛心山前的山谷說:「這就是有名的喇嘛溝,傳說裡面有野人,到了晚上還鬧鬼。」

  胖子望了望山谷中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皺著眉頭說:「田曉萌要是進了喇嘛溝肯定會迷路,咱們只有三個人一條狗,想找她可真是有點不大容易。」

  我看她們倆有點洩氣,就為他們打氣說:「供產唯物主義者們就不應該相信世界上有什麼鬼,不管是鬼還是野人,讓我碰見了就算它倒霉,我要活捉它幾隻,帶到北京去送給毛主席,毛主席見了一定很驚訝。」

  胖子和我一樣都是軍人家庭出身,血液裡天生就有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成份,他聽了我這麼說,也來精神了,摩拳擦掌的準備進溝。

  只有燕子憂心忡忡,她作為本地人,從小到大,聽了無數關於這條喇嘛溝的可怕傳說,自然就有一種先天養成的畏懼心理。不過現在救人要緊,只能把那些拋在腦後了。

  三人先坐下來吃了些乾糧,整點裝備,我們一共有兩桿獵槍,這兩支槍是燕子和她爹打獵時用的,一把是三套筒,另一把是鄂倫春人常用的抬桿子,這兩種槍都很落後,全是前膛裝填的火藥槍,近距離殺傷力很大,但是射擊三十五米開外的目標,威力和精度便難以保證,也就打個野兔?子之類的還算好使。

  我六歲起就被我爹帶到靶場玩槍,解放軍的制式長短槍械我用得都很熟,但是這種前膛燧發獵槍,我一點都沒有把握能控制住,胖子和我的經驗差不多,我們商量了一下,獵槍我和燕子各拿一支,胖子拿了一把砍柴的砍刀。準備停當之好,三人就一頭扎進了喇嘛溝的密林之中。

  在喇嘛溝裡,比起傳說中的野人和山鬼,最真實而又直接的威脅來自於人熊,人熊雖然和黑瞎子同樣都是熊,但是人熊喜歡人立行走,故得此名,人熊體積龐大皮糙肉厚,獵人們只有成群結隊,並帶有大批獵狗的時候才敢攻擊人熊。如果一個人帶著一把破槍在原始森林中和人熊遭遇,幾乎就等於是被判死刑了。

  在林子裡走了大半日,牛心山上九道大瀑布的流水聲轟隆隆的越來越大,眼瞅著喇嘛溝已經走到了盡頭,就快到牛心山腳下了。

  人熊野人都沒碰到,更沒見到田曉萌的蹤影,胖子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行了……實在……走不動了。」

  燕子說那咱們就先歇會兒吧,栗子黃好像也尋不到田曉萌的氣味了,唉,這可咋整啊?要是找不到她,支書和我爹他們回來還不得把我罵死。

  我也累得夠戧,拿起水壺咕咚咕咚灌了幾口,對他們兩個人說:「田曉萌許不會是讓人熊給吃了?再不然也有可能是被野人抓去做了壓寨夫人。」

  我們正在一邊休息一邊閒扯,忽聽栗子黃衝著密林深處狂叫了起來,獵犬都是血統優良的好狗,它們不在極其危險的情況下,絕不會如此狂叫。

  我問燕子:「狗怎麼了?是不是發現有什麼野獸?」

  燕子臉色慘白:「快上樹,是人熊。」

  我一聽說是人熊,急忙三下兩下爬上了一棵大樹,低頭一看,燕子正在用力托著胖子的屁股,胖子不會爬樹,吃力的抱著樹幹一點點的往上蹭。我趕緊又從樹上溜了下來,和燕子一起托胖子的屁股,胖子好不容易爬上了最低的一個大樹叉,滿頭大汗的趴在上面說:「我……這樹他媽的……太高了!」

  栗子黃的叫聲越來越急,還沒等我和燕子爬上樹,就見樹叢中鑽出一隻渾身黑毛的人熊,它見了活人,立即興奮起來,人立著咆哮如雷。

  燕子長年跟她爹在山裡打獵,經驗極其豐富,來不及多想,抬起獵槍對著人熊就放了一槍,碰的一聲火光飛濺,彈丸正中人熊的肚子。

  由於距離很近,而且人熊的腹部最是柔軟,這一槍在它的肚子上開了個大洞,鮮血和肚腸同時流了出來。人熊受了傷,惱怒無比,用大熊掌把自己的腸子塞了回去,然後狂暴的撲向燕子,燕子的獵槍不能連發,身後都是樹木荊棘無處可逃,只能閉眼等死。

  救人要緊,我顧不上多想,急忙舉槍瞄準人熊的頭部,這一槍如果打不中,燕子就完了,想到這裡手有點發抖,一咬牙扣動板機,轟的一聲,抬牙子獵槍巨大的後座力差點把我掀了個跟頭,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是火槍的殺傷力不夠還是我射得偏了,雖然打中了人熊的頭部,卻只是打瞎了它的一隻眼睛。

  這一槍雖不致命,卻把燕子救了,人熊瞎了一隻眼,滿臉都是鮮血,眼眶上還掛著半個眼珠子,它變得更加瘋狂,丟下燕子不管,逕直朝我撲來。

  這時栗子黃從後面猛咬人熊的後腿,人熊扭過頭去要抓栗子黃,栗子黃很機警,見人熊轉身,便遠遠跑開,對人熊呲著牙挑釁。

  就這麼緩得一緩,我和燕子都抓住了這救命的十幾秒鐘時間,分別爬上了大樹。

  人熊受傷也不輕,肚腸子被打穿,流出來一大截,還瞎了一隻眼睛,它在山中連老虎都怕它三分,哪吃過這麼大的虧,想去抓栗子黃,但是又沒有獵犬跑得快,想要去咬那三個人,那些傢伙又都爬上了大樹。在樹下轉了幾圈,雖有一肚子邪火,而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暴跳如雷,仰天狂吼,聲震山谷。

  我趴在大樹上看見下面的人熊急得直轉圈,忘記了自己身處限境,覺得好笑,對在另一棵樹上的胖子喊:「小胖,你二大爺怎麼還不走啊?跟下邊瞎轉悠什麼呢?你勸勸它,別想不開了。」

  胖子不是怕人熊而是怕高,拿現代的詞來說他可能是有點恐高症,趴在樹叉上嚇得發抖,但是他聽我擠兌他,也不肯吃虧,跟我對罵起來:「胡八一,你他媽的就缺德吧你,下邊這位哪是我二大爺啊,你看清楚了再說,那不是你媳婦嗎?

  我哈哈大笑,指著下面的人熊對胖子說:「噢,看錯了,原來這是你老姨,我可不給你當姨夫。」

  胖子氣急敗壞的想用樹上的松果投我,但是兩隻手都緊緊抱著樹杈,生怕一鬆手就掉下去,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只能衝我乾瞪眼。

  我見了胖子的樣子更加覺得好笑,不過馬上我的笑容就僵住了,樹下的人熊正不顧一切的爬上我所在的這棵大樹。

  它雖然笨重,但是力量奇大,又受了重傷,疼痛已經讓它完全失去了理智,在它眼中只剩下我們三個人一條狗,瞪著一隻血紅的熊眼,大熊掌上的肉刺牢牢扒住樹幹,龐大的身軀每一躥就爬上來一米多高的距離。我心中暗罵:「誰他娘的告訴我狗熊不會爬樹?這不是坑我嗎。」

  在山裡有句老獵手叮囑年輕獵人的話:寧斗猛虎,不鬥瘋熊。因為受傷而完全發瘋了的人熊,其破壞力和爆發力都是驚人的,我大驚失色,哪裡還有心思跟胖子開玩笑,心中不停的盤算著怎樣脫身。

  這時燕子給我提了個醒:「快……快裝鐵沙,打它的另一隻眼!」

  我這才想起來背在身後的獵槍,連罵自己沒用,又往大樹頂端爬了一段,解下扎褲子用的武裝帶,把武裝帶栓在一枝足能承受我體重的大樹杈上,用一隻手抓著獵槍掛住重心,騰出另一隻手往獵槍裡裝填火藥,我把牛角筒裡剩下的多半筒火藥都裝進了抬牙子的槍管。

  人熊爬得很快,離我越來越近,燕子和胖子都為我捏了一把冷汗。我盡量只把注意力放在手中裝填獵槍上的動作上,不去想下面爬上來的人熊。

  裝完火藥之後是壓鐵沙,用鐵通子把火藥和鐵沙用力杵實,我的鼻窪鬢角全是汗水,這種獵槍真麻煩,破槍真是要了命了,在東北的大森林中,有多少獵手是因為沒有一把快槍而失去了寶貴的生命,這時候我要是能有一把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就算再來它個兩三隻人熊也不在話下,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有隻手槍也好。

  就在我完成裝鐵沙火藥,並替換完火絨火石的那一刻,人熊的爪子已經夠到了我的腳,我連忙縮腳,順勢把槍口倒轉向下,正對著人熊的腦袋開了一槍,這一槍因為火藥放得太多,煙火升騰,把我的臉熏的一片祛黑。

  火槍是憑借火藥噴射的力量激發鐵沙,但是角度太低使得壓在槍筒裡的鐵沙鬆動了,沒有發揮出應有的威力,另外由於是單手抵近射擊,後面沒有支撐點,如此近的距離還是打得偏了,沒擊中它的頭部,只是把人熊的肩膀打得血肉模糊,人熊從十幾米高的樹上掉了下去,沉重的砸在地上,地上都是極深的枯枝敗葉,再加上它皮肉厚實,從高處跌下並沒有對它造成多大傷害。

  人熊爬了起來,這次它不再爬樹,像一輛重型坦克一樣,嗷嗷怪叫著用肥大的軀體猛撞大樹,震動得樹上的松葉松果雨點般的紛紛落下。

  還好我用武裝帶把胳膊掛住,才不至於被震下去,我有點擔心這棵大樹不夠粗壯結實,再被人熊撞幾下就會齊根折斷,想不到今日我就要死在深山老林之中了,死到臨頭,不能丟了面子,得拿出點革命者大義凜然的勁頭來,讓胖子燕子好好看看我老胡絕不是孬種。於是扯開吼嚨對燕子胖子二人喊道:「看來我要去見馬克思了,對不住了戰友們,我先走一步,給你們到那邊占座了去了,你們有沒有什麼話要對革命導師說的,我一定替你們轉達。」

  胖子在十幾米外的另一顆大樹上對我喊:「老胡同志,你放心去吧,革命事業有你不多,沒你不少,你到了老馬那邊好好學習革命理論啊,聽說他們總吃土豆燉牛肉,你吃的習慣嗎?」

  我回答道:「咱干革命的什麼時候挑過食?小胖同志,革命的小車不倒你只管往前推啊,紅旗卷翻農奴戟,黑手高懸霸主鞭,天下剩餘的那三分之二受苦大眾,都要靠你們去解放了,我就天天吃土豆燒牛肉去了。」

  燕子急得哭了出來:「這都啥時候了,你們倆還有閒心扯犢子,趕快想點辦法啊。」

  正當我們無計可施之時,人熊卻不再用身體撞擊大樹,停了下來,坐在地上呼呼喘粗氣。原來人熊流了很多血,又不停的折騰,它雖然蠻力驚人,也有用盡的時候,這回它從狂暴中冷靜了下來,學了個乖,以逸待勞,坐在樹下跟我們耗上了。

  栗子黃也見識了人熊的厲害,不敢再靠近人熊嘶咬,遠遠的蹲在一邊,它也很餓,但是出於對主人的忠實誠,不肯自己去找吃的。燕子心疼自己的狗,打個口哨讓栗子黃自己去找東西吃,栗子黃這才離開。

  三個人趴在樹上商議對策,但是思前想後,實在是沒什麼可行的辦法,現在下樹硬拚,憑著手中的老式火槍,無疑自尋死路,村裡的大部分人都不在,也別想指望有人來救援。為了不掉下樹去,只好各自用褲帶把身體牢牢縛在樹幹上,看看最後誰能耗過誰吧。

  如此一來就形成了僵局,這種情況對在樹上的三個人最為不利,剛才一番驚心動魄的人熊搏鬥,已經耗盡了我們大部分力氣,現在已經快到晚上了,我們三人都是兩天一夜沒有合眼,白天只吃了幾個棒子麵餅子,又餓又困,怕是到不了明天早晨,就得餓昏過去掉下大樹。

  此情此景,讓我想起了一句主席詩詞: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不過山下沒有旌旗在望,只有人熊守候。

  就這麼胡思亂想的,不知不覺中我昏昏沉沉的趴在樹幹上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感覺胃中飢餓難耐,一陣陣的發疼,就醒了過來,只見天空上繁星密佈,殘月如勾,已經到了深夜時分。整個森林中都靜悄悄的,藉著月光一看,樹下的人熊已經不在了,不知它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樹枝濃密,我看不清燕子和胖子還在不在樹上,就放開喉嚨大喊:「燕子!小胖!你們還在樹上嗎?」

  連問了幾遍,喊聲在中夜的山谷間迴盪,那二人卻沒有半點回應。我雖然膽大,但是一想到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獨自在原始森林之中,不禁有些發毛。心想這兩個傢伙也太不夠意思了,怎麼把我忘了,走的時候竟然不叫我。

  我在樹上又喊了兩聲,還是沒有動靜,我焦躁起來環顧四周,發現前面不遠有一片燈火閃爍的地方,沒想到在這種地方竟然有人居住?他們兩個是不是也看到燈光,到那邊找人去了?

  黑夜之中辨不清東南西北,只聽水流轟鳴,舉頭找準了北極星的方位,看來那片燈光應該是來自於牛心山方向,我從樹上溜了下來,深一腳淺一腳的向那片燈火走去。

  我開始幻想那片燈光的主人是住在山裡的老獵人,長著白鬍子,很慈祥,熱情而又好客,看到我這樣在森林中迷路的知識青年,一定會熱情款待,先給我沖杯熱茶,再烤隻鹿腿來給我吃……越想肚子越餓,用衣袖抹了抹嘴角流出來的口水。

  邊想吃的邊走,很快就到了一個巨大的山洞前,山洞深處燈火輝煌,很奇怪,剛才明明看著那些燈光不遠,這時卻又變成在山洞深處了,莫不是我餓得眼花了。

  我在幻想中烤鹿肉的巨大誘惑驅使下走進了山洞,三步並作兩步行到了漆黑陰暗而又漫長的山洞盡頭,發現山腹中空間廣大,使人眼前豁然開朗,忽見對面有五六個年前女孩正在有說有笑的並肩行走,現在分明是夏天,她們卻穿著奢華的皮裘,式樣古典,似乎不是今人服飾,只有其中一個身穿應季的藍色卡吉布服裝,她頭上紮了兩個麻花辮子,肩上斜背著一個印有「為人民服務」字樣的軍綠帆布挎包,哎,那不正是田曉萌嗎?

  沒錯,絕對是田曉萌,她是蘇州來的知青,我和胖子是福建的,隨說大家都是南方人,但是彼此並不算太熟。主要是因為我和胖子太淘,總惹禍,一般老實文靜的姑娘們也不敢親近我們兩個。

  不過在這奇怪的山洞中見到熟人,心裡多多少少就有了底。我緊走兩步對田曉萌喊道:「小田,你怎麼跑這來了?有吃的東西嗎?」

  田曉萌扭頭一看是我,就朝我招了招手,示意讓我走近。我走了過去對她說:「你在這玩的倒痛快了,我們為了找你差點讓人熊給吃了。這是什麼地方啊?你有什麼吃的東西沒有?我餓得都前心貼後背了。」

  田曉萌說:「太對不起了,都是我不好,我進喇嘛溝採藥迷了路,被這幾位好心的姐姐救了,她們這一會兒還要演皮影戲,你來的正好,咱們一起看了再回去。」隨即給我引見了她身邊的幾個年輕女子,她們說話都是當地的口音,談吐很有禮貌,還給我拿了一些鹿肉乾吃,招呼我一齊去看戲。

  我跟著她們向裡面走去,只見廣大的山洞正中有座城子,樓閣壯麗,燈火通明,四周各種古玩玉器堆積如山。

  在城門前搭建好了紙燈白布,後邊坐了十幾個司掌鑼鼓鎖鈉的樂師,前面設有一張古香古色的長桌,桌上茶器茗盞,全都十分的精美,另有一個紅色大瑪瑙托盤中堆滿了瓜果點心。

  桌前設有三張椅子,先前那幾名身穿貂裘的女子請我和田曉萌分別做在左右,居中的椅子虛設,似乎尚有一位重要人物要來。

  田曉萌見只有三個座位,其餘的人都站在後邊,就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想要推辭。我又累又餓,也顧不上客套了,反正人民的江山人民坐,既然有座位,誰坐不一樣,於是大咧咧的坐了,抓起面前的食品就吃。

  可能是餓得狠了,食物雖然精美,卻沒半分滋味,都如同嚼蠟一般,吃了幾口,越想越是覺得古怪。

  這時有兩個少女攙扶著一個衣著華貴白髮籠鐘的老太太從大門中走出,坐到中央的位子上。

  我和田曉萌都站起來向主人問好,見了那老太太的樣子,我心中更覺得怪異,現在這都什麼年月了,怎麼還有地主婆?

  老太太衝我們倆點了點頭,就居中坐下,一言不發的等著看戲。

  身後站立服侍的年輕女子一拍手,戲班子裡的樂師傀儡師聽見號令,一齊賣力演出,皮影戲起源於漢唐時期,又別名「燈影戲」是一門在民間很受歡迎的藝術,以驢皮鏤刻出戲文中的人物動物,由藝人在白幕之後伴著鑼鼓器樂的點子唱詞操縱,發展至近已有不下數百出的整套戲目。

  不過這種藝術形式在文化大革命中自然受到波及,被批判為宣揚才子佳人帝王將相的大毒草,哪裡還有人敢再演繹。我萬萬沒有想到今天竟然在此得以一見,這種表演在那個文化生活為零的時代裡,真是太吸引人了,我光顧著看戲,完全忘了其他的事情。

  皮影戲所演的各出大戲都是極有精彩的劇目,先演了一出《太宗夢遊廣寒宮》,又開始演《狄青夜奪崑崙關》。

  戲台上刀光劍影,兵來將往,精彩紛呈,再加上鼓樂催動起來,令觀者不由得連聲喝彩。我看得心旌神搖,口中乾渴,就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喝水,無意間看了身旁的老太太一樣,只見她也正自看得眉開眼笑,邊看邊取桌上的果脯點心食用,咀嚼食物的樣子十分古怪,兩腮鼓動如同老猿猴,一嘬一嘬的。

  我奶奶年老之後也沒有牙,但是吃動西絕不是這樣子啊,這老太太是人是猴?心中一亂,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茶杯這一摔破了不要緊,那老太太的腦袋也隨之掉在了地上,她的人頭還盯著皮影戲觀看,口中兀自咀嚼不休。

  老太太手下的侍女急忙趕到近前把她的人頭恭恭敬敬的捧了起來,又給她按到身子上。

  我心中知道這是遇上鬼了,一把拉起田曉萌就向山洞外邊跑,一片漆黑之中跌跌撞撞的衝出了山洞,耳中聽得轟隆巨響不絕,大地不停的震動,身後的山洞閉合成一塊巨大的石壁,倘若再晚出來半分鐘,就不免被活活夾死在山壁之中。

  外邊天色已經大亮,我拉著田曉萌跑到山下的溪邊,忽然覺得肚中奇痛無比,疼得我額頭直冒冷汗,不禁蹲下身去,看來她們給我吃的東西有問題,記得聽我祖父講過鬼請人吃東西的故事,鬼怪們用石頭、青蛙、蛆蟲變作美食騙人吃和,不知我剛才吃的是什麼鬼鳥,越想越噁心,忍不住大口嘔吐。

  痛苦中依稀見前邊走來兩個人,前邊的那個姑娘有些眼熟,原來是燕子,我見到她才感到安心,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了,那天燕子和胖子一直在樹上呆到天亮,樹下的人熊失血過多已經死了。只是到處都找不見我的蹤影,最後在河邊發現了昏迷不醒的我和田曉萌。

  我這三天一直處於昏迷狀態,發了四十幾度的高燒,胖子跑了百十里地的山路請來縣裡的醫生給我治病,我體格健壯,總算是醒了過來,而田曉萌始終沒有意識,只好通知她的親屬把她接回家去治療了,至於後來她怎麼樣了,我們都不太清楚。

  我把我的遭遇和燕子的爹講了,他告訴我說,我遇到的可能是「鬼市」,又名「鬼戲」,山裡有個傳說,那位太后死的時候,活埋了很多民間諸班雜耍的藝人做陪葬,昔日裡,有些人就曾經在牛心山看過和我相同的事情。

  不過這些事在我的記憶中模模糊糊,有時候我自己都不太敢確定真的曾經發生過。

  我的知青生活只過了多半年,不算很長,但是留下的回憶終生都不會磨滅,69年春節輪到我回家探親,我的命運又發生了一次巨大的轉折。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24

第五章 康巴崑崙不凍泉

  那一年的春天,整個中國都籠罩在戰爭的陰雲之下。蘇聯在中國北方邊境線上部署了三個集團軍群總數一百多萬的軍隊,中國的近鄰印度也和中國的邊防部隊不斷的發生摩擦,島上的國軍見此情形覺得有機可乘,摩拳擦掌的準備反攻回來,同時美國的第七艦隊也進入了應戰狀態。

  中國政府的高層感受到了國際敵對勢力的威脅,不斷進行戰略部署上的重新調整,軍隊擴編,備戰備荒,深挖洞,廣積糧,群眾們積極進行防核防化防空襲的三防演練。

  我回城探親的時候有人告訴我內部消息,我父母的問題很快就將得到組織上的澄清,證明我祖父不算地主,他的成份是中農,所以他們被釋放出來是遲早的事,這時由於解放軍大量徵兵,我父親以前的一位老戰友讓我當了「後門兵」入伍。

  我爹的戰友陳叔叔是軍分區的總參謀長,當年第九兵團入朝參戰,冰天雪的蓋馬高原,十幾萬志願軍合圍了美軍最精銳的海軍陸戰隊第一師,美軍航空兵投擲的大量航空炸彈、凝固汽油彈,把深夜的天空都照成了白晝,冒著美軍鋼鐵彈幕所組成的火力屏障,志願軍象潮水一般,發動了一波又一波的衝鋒……

  在那場殘酷的戰役中我爹冒著零下四十幾度的低溫,把身受重傷的陳叔叔從死人堆裡背了出來,到了救護所的時候,兩人的身體被身上的血水凍在了一起,護士用剪刀剪破了皮肉才分開。他們之間的友誼已不能用生死之交四個字來衡量,而且我父母的歷史問題也快要解決了,現在安排老戰友的兒子參軍,對一個分區參謀長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中國人養成走後門的習慣就是在部隊裡最先開始的。

  陳叔叔問我想當什麼兵種的兵,我說想當空軍,聽說飛行員伙食好。陳叔叔笑著給了我一個腦錛兒:「戰鬥機哪有那麼容易開的,你小子給我到野戰軍去,好好鍛煉幾年,等提了干,再把你調到軍區機關來工作。」我說回機關工作就算了吧,我還是願意留在基層部隊,辦公室呆不慣。

  想回崗崗營子和小胖燕子他們告別,但是時間上不允許,就給他們寫了封信,心裡覺得挺過意不去,自己去部隊當了兵,留下好朋友在山溝裡插隊,怎麼說也有點不能同患難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我三個月以後就沒有了,那時候我才知道在山裡當知青有多舒服。

  我被徵兵辦按排到了一隻即將換裝為裝甲師的部隊中,沒想到陰差陽錯,剛在新兵訓練營苦熬了三個月,中央軍委一紙命令,這支部隊就被調往了青藏高原的崑崙山口六十二道班兵站,全師改編為成工程兵部隊。

  其實這件事說起來也不奇怪,當時的情況是全國的部隊都在挖洞搞人防建設,各種洞,防空的,彈藥儲備的,戰略隱蔽的等等,全軍幾乎沒有不挖洞的部隊,所不同的是我所在的部隊由業餘挖洞,轉變成職業挖洞,我們的任務是一級機密,要在崑崙山的深處建設一座龐大的地下戰備設施,雖然沒有明確的告訴士兵們這個設施的用途,但是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應該能猜得到吧。部隊中有保密條例,所以大伙平時從不談論這件事。也有傳聞說完成了這次的工程任務,我們還要被編回到野戰軍的序列中去。

  崑崙山口也稱崑崙埡口,海拔4767米,在地質學的角度上來講屬於「多年凍土荒漠地貌」是由古代強烈腐蝕的複雜質變巖構成,我們師從上到下,除了會挖戰壕之外,對土木工程建築施工一無所知,所以部隊裡派來了很多工程師技術員指導工作,對指戰員們進行為期五個月的強化培訓,我所在的一個班就作為先遣小分隊率先向南經過「不凍泉」進入茫茫崑崙山的最深處,我們的任務是去尋找適合施工的隱蔽地點。

  「不凍泉」位於崑崙河北岸,又名崑崙泉,花崗岩板圈成了池壁,池中清澈的泉水萬年不停的噴湧而出,即使嚴寒的冬季也從不封凍,誰也不知道泉眼下面通著哪裡。上級傳達了紀律,命令士兵不許在這裡洗澡,因為當地藏民視「不凍泉」為神泉,時常對泉水膜拜。以前西藏剛解放的時候,進藏大軍途徑此地,那時候還沒有發佈這些規定,有三名戰士在泉裡洗澡,都給淹死在了泉眼裡,死因據說是因為泉水中含有大量的硝磺,他們的墓就安在離這不遠的兵站,我們小分隊最後的補給站也設在那裡。

  終於進入了崑崙山,幾乎所有的人都產生了嚴重的高原反應,人人的臉都憋得發紫,目光也變得模糊,在我們的眼中似乎產生了幻覺,巍巍崑崙的千丘萬壑,如同一條條滾滾向前的銀灰色巨龍。而我們這支十多個人組成的小分隊在這雄渾無際的山脈中顯得還比不如一隻小小的螞蟻。

  我在行軍的路上想起了祖父傳下來的那本書,那書上曾說崑崙群峰五千乃是天下龍脈之祖,這些山脈中從太古時代起直到現在,裡面不知埋藏了多少秘密,相傳西藏神話傳說中的英雄王格薩爾王的陵塔和通往魔國的大門都隱藏在這起伏的群山之中。

  (在古藏俗中,天葬並不是最高待遇,最高規格是塔葬)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24

第六章 一百張美女皮

  先遣隊的任務是找到合適的施工地點,隨行的還有兩名工程師和一個測繪員、一名地質勘探員,棄車之後在山裡行進了整整兩天,第二天的黃昏大家紮了帳篷休息,鉛雲密佈的天空上飄起了零星的雪花,看來到晚上會有一場大雪降臨。

  那四名工程技術人員都是戴著眼鏡的知識份子,其中還有一個是女的,他們還遠沒有適應高原的惡劣環境,趴在帳篷裡喘著粗氣,聽那聲音都讓人替他們的小身子骨擔心。

  領隊的連指導員和班長衛生員三個人忙著給他們倒水發藥,勸他們吃點東西,越不吃東西越會覺得缺氧。

  士兵們身體強壯,入伍的時候都經歷過新兵營每天五公里武裝越野的磨練,適應環境的能力很強,這時候基本上都已經稍微適應了缺氧的環境,用特製的白煤球燃料點燃了營火,戰士們圍在一起取暖,吃煮得半熟的掛面和壓縮餅乾,因為海拔太高,水燒不開,掛面只能煮成半熟。

  和我混得比較熟的幾個戰友是東北黑龍江的「大個子」,藏區入伍的藏族兵「尕娃」,年齡只有十六歲的吉林通信兵「小林」。我們幾個三口兩口吃完了麵條,喘著粗氣休息,感覺在高原上吃一頓飯所使的力氣,簡直都超過了在平原上的武裝越野行軍。

  小林休息了一會兒對我說道:「胡哥,你是城裡參軍的,知道的事多,給俺們講幾個故事聽唄?」

  大個子也隨聲符合:「哎呀我說老胡,太稀罕聽你嘮了,賊拉帶勁,反正一會兒還得整哈玩意兒班務會,也不能提前休息,先給同志們嘮一段唄。」

  尕娃漢話說的不利索,但是能聽明白,也想說什麼,張了半天嘴,楞是沒想起來該怎麼說,乾脆只對我一揮手,我估計他那意思大概是,你講吧,我也聽聽。

  我吐著舌頭說:「空氣這麼稀薄,你們怎麼還這麼大精神頭?得了,既然同志們想聽,我就先白話一段,等會兒開班務會時班長給我穿小鞋,你們可得給我幫忙說情啊。」

  我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我們班長看我不太順眼,他是從農村入伍的,跟小媳婦似的在部隊熬了五年才當上個小小的班長,他特別看不慣我這種高幹子弟的「後門兵」。班裡一開會他就讓我發言,抓住我發言中的漏洞就批評我一大通,幾乎都形成固定的規律了,把我給氣的呀,就別提了。

  但是我講點什麼好呢?我看過的書加起來不到十本,其中毛選四本,語錄一本,字典一本,《紅日》算一本,《青年近衛軍》也算一本。可是這些都給他們講沒了,還有本《風水秘術》我想他們也聽不明白。

  我搜腸刮肚的,總算想起來上山下鄉時從田曉萌借來看的一本書,那是一本在當時很流行的民間傳說手抄本,這本手抄本的內容以梅花黨的事跡為主,也加入了不少當時社會上的奇聞異事,其中有段一百張美女皮的故事,給我留下印象特別的深。

  這個故事的開始,是發生在一輛由北京開往南京的列車上,女大學生趙萍萍回南京探親就是搭乘的這趟列車,坐在他對面的乘客是一名年輕英俊的解放軍軍官,兩人有意無意之間就聊了起來,趙萍萍被這位年輕軍官的風度和談吐傾倒了,在交談中還得知他家庭環境很好,受過高等教育,趙萍萍甚至開始幻想著自己嫁給對方。不知不覺之中火車就抵達了南京站,軍官請趙萍萍到火車站附近的飯館裡坐一坐,吃飯的時候軍官去打了個電話,回來後拿出一封信,托付趙萍萍幫忙送到他在南京的家裡,因為他自己有緊急任務要先趕回部隊,所以先不能回家了。趙萍萍毫不猶豫的答應了,隨後二人依依不捨的分別。

  第二天趙萍萍去軍官的家裡送信,接待她的是一位老婦人,老婦人把信取出來讀了一遍,然後熱情的把趙萍萍請到家中,給她倒了杯茶。趙萍萍喝了幾口茶,和老婦人閒談幾句,突然感覺眼前金星亂轉,一頭暈倒在地。一桶冰涼刺骨的冷水澆醒了趙萍萍,她發現自己赤身裸體的被綁在一條剝人橙上,牆壁上掛滿了人皮。周圍站著幾個人,正是那老婦人和她手下的幾名彪形大漢。她把那封信拿到趙萍萍眼前讓她看,信上只有一句話:「送來第一百張美女皮,敬請查收。」老婦人冷笑著說道:「你死到臨頭了,讓你死個明白,我們都是潛伏的特務,剝女人的人皮是為了在裡面裝填炸藥,一共要準備一百張人皮,今天終於湊夠數了。」說著取出一把剎利刀交給其中一個手下,讓他動手活剝趙萍萍的皮,剎利刀是專門剝皮用的特製刀,那大漢用刀在趙萍萍頭頂一割,在她的慘叫聲中……

  我剛說到興頭上,就被走過來的二班長打斷了:「都別說咧,都別說咧。胡八一,你又在胡編亂造咧,現在咱們班開班務討論會咧,你那小嘴兒不是喜歡說嗎,咱們這次,就讓你先發言中不中咧?」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24

第七章 大冰川


  我站起身來一個立正,學著班長的口音回答他道:「不中,不中,咋又是俺咧?輪也該輪到拉木措那個尕娃子說一回咧,人人平等才是社會主義的原則咧。」

  二班長說:「小胡同志,咋就你怪話多咧?俺讓你不要學俺說話,俺是班長,俺讓你說你就說咧,不要談啥絕對平均主義中不中咧?」

  我看了看周圍的幾個戰友,他們一個個都一本正經的坐著等我發言,尕娃趁班長不主意,還衝我吐了吐舌頭,這幾塊料,太不仗義了。現在只能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了:「報告班長,今天咱們討論什麼內容?你還沒說呢,你不說讓我們怎麼發言?」

  這時指導員走了過來,指導員李健三十多歲,中等身材,是很斯文的一個人,是十多年的老兵,他對待官兵很好,沒什麼架子,走過來對大家說:「同志們在開會呢?我也來聽一聽。」

  二班長趕緊給指導員敬了個禮,指導員擺擺手說你們繼續,別因為我別影響了你們的討論。

  二班長水平很低,見指導員在旁邊就顯得特別緊張,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可能覺得唱歌比較簡單,於是就對士兵們說:「同志們,俺們一起唱個革命的歌子來鼓舞鬥志,中不中咧?」

  戰士們異口同聲的答道:「腫」。指導員聽得在旁邊差點樂出聲來,趕緊假裝咳嗽兩聲進行掩飾。

  二班長卻沒聽出來有什麼可笑的,一臉嚴肅的把雙手舉起來,做出音樂指揮的動作:「同志們,我先起個頭啊,二呀嘛二郎山,預備,唱。」

  「二呀嘛二郎山,哪怕你高萬丈,解放軍鐵打的漢,下決心要闖一闖,不怕那風來吹,不怕那雪來飄,要把那公路,修到那西藏。」天空的雪越下越大,十幾名戰士的合唱聲迴盪在崑崙山漫天飄飛的白雪之中,也不知道是蒼茫的群山飛雪襯托了軍歌的雄壯,還是軍人們的歌聲點綴了崑崙山的蒼涼寂寞,一時間就連另外一座帳篷中的幾名工程師也都被歌聲吸引,忘記了高原反應,在歌聲中望著遠處無盡的山峰思潮起伏。

  最後指導員給大家講了幾句話:「我和你們大家一樣,也是第一次到崑崙山,這裡的條件確實是非常艱苦,環境非常惡劣,我們面臨的是最嚴峻的考驗。但是我的同志哥,咱們不是普通的部隊啊,咱們連的稱號是「拼刺英雄連」,這個榮譽是六連的前輩們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給這面旗幟摸黑,現在黨中央毛主席把這個光榮的任務交給了咱們,是對咱們六連巨大的信任,我們一定要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軍人作風圓滿完成這次任務。同志們,大家有沒有決心?」

  我們一齊答道:「有」

  指導員滿意的點點頭繼續說道:「今天早點休息,咱們小分隊明天就要過大冰川了,大家要提前做好準備,好了,解散。」

  進山的第三天早晨,小分隊抵達了大冰川,傳說這附近有一個極低窪的小型盆地,我們此行的目的地就是那處盆地。由於是機密任務,所以不能找當地的嚮導帶路(其實也沒有人認識路),只能憑著製作粗糙的軍用地圖,在亂草一樣的等高線中尋找目的地。

  大冰川是由三部分組成的,落差極大,坡度很陡峭,最高處海拔超過六千米,積雪萬年不化,中見一段最長,全是鏡子面一樣溜滑的寒冰,冰層厚度達到了上百米,最下邊又低於青藏高原的平均海拔,像裂痕一般深深的陷進大地,這裡地氣偏暖形成了一個罕見的綠色植物帶,在最低的地方,高原反應也減輕了,要是想繼續往崑崙山的深處走,就必須要經過大冰川下的山谷。

  出發前工程師曾警告大家,在冰川下邊行軍不能發出任何太大的聲音,否則引起山頂的雪崩,就得被活埋在下邊。

  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結果半路上還是出了事故,在從冰川上下到山谷裡的這個過程中,有一位北京來的工程師失足跌下了冰川,我們在冰川下面的綠洲中,找到了他摔得稀爛的屍體。女地質勘探員洛寧和他是一個單位的同事,見此慘狀,忍不住就想放聲大哭。

  一個姓王的地質專家趕緊用手把她的嘴捂上,小聲說:「別哭出聲來。」

  洛寧把頭深深埋的在王工懷裡,痛苦的抽泣著。指導員帶頭摘下了帽子,向同伴的遺體默哀告別,隨後我和尕娃兩人把他的屍體收拾到一起,裝在一個袋子中掩埋。這位工程師和我們在一起不到三天,我只知道他是北京的,甚至還來不及知道他的名字,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死了。

  大個子用工兵鏟輕輕的挖掘地上的泥土,挖了沒幾下,忽然從他挖的土坑中,飛出來一個藍色的大火球,個頭有籃球大小,在半空盤旋兩圈,一下子就衝進了人群裡,小分隊的成員們急忙紛紛閃避。

  火球落在地上,藍色的火焰逐漸熄滅,原來是一隻奇形怪狀的小瓢蟲,全身都像是紅色的透明水晶,翅膀更是晶瑩剔透,可以通過它那透明的甲殼,依稀看到裡面的半透明內臟,其中似乎隱隱有火焰在流動,看上去說不出的神秘詭異。

  大伙對望了一眼,都想問這是什麼蟲子?但是誰也不可能給出答案,大概是尚未發現的物種,王工好奇的靠了過去,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深度近視眼鏡,激動的用兩隻手指把象紅色火焰一樣的瓢蟲捏了起來,小心翼翼的仔細觀看,然而就在此時,他手指和瓢蟲接觸的地方被一股藍色的火焰點燃,頃刻間,雄雄烈焰就吞沒了他全身。

  王工的全身都被藍色的火焰吞噬,皮膚上瞬間起滿了一層大燎泡,隨即又被燒爛,鼻樑上的近視鏡燒變了形掉在地上,他也痛苦的倒在地上扭曲掙扎。

  我們想救他已經來不及了,他被火魔焚燒的慘叫聲響徹山谷,聽得所有人都不寒而慄,而且看樣子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嚥氣。

  有人想用鏟子鏟土撲滅他身上的火焰,但是他全身燒傷面積已經達到了百分之百,屬於深度燒傷,就算暫時把他身上的火撲滅了,在這缺醫少藥的崑崙山深處,怕是也挨不過一兩個小時,那不是讓他活受罪嗎?

  這種活人被火焚燒的情景太過殘酷,洛寧不敢再看,把頭扭了過去,她的表情凝固住了,捂著耳朵,張著嘴,也不知道她是想哭還是想喊。年齡最小的小林也嚇壞了,躲在大個子身後,全身抖成一團。

  二班長掏出手槍想幫助他結束痛苦,實在是不忍心看他這麼受罪,而且再由著他喊叫下去,非引起雪崩不可。

  指導員按住了二班長正在拉槍栓的手,對他低聲說道:「不能開槍,用刺刀,讓我來。」

  山頂有數萬噸的積雪懸在大冰川之上,任何一點響動都可能引發災難性的後果。現在我們唯一能幫到王工的,就是給他的心口窩上來一刺刀,讓他痛痛快快的死去。

  刻不容緩,指導員從一個戰士手中接過上了刺刀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輕輕說了聲對不住了同志哥,一閉眼把軍刺插進了王工的心臟,王工終於停止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倒在地上不在動彈,而他身上的火焰還在繼續燃燒。

  指導員剛想把刺刀從他心口抽出來,那股妖異的藍色火焰猛地一亮,竟然順著刺刀,從步槍的槍身傳了上來。

  火焰傳導的速度實在太快,甚至連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人們還沒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指導員的全身就已經被藍色的烈焰吞噬了。

  指導員也和王工一樣,痛苦的掙扎著慘叫著,大家平時都太瞭解指導員了,他絕對是個硬漢子,雖然外表文弱,但是他的忍耐力和毅力都夠得上最優秀的職業軍人標準,不知道被那種怪火焚燒是何等慘烈的痛苦,才會讓他發出這樣的悲鳴。

  二班長含著眼淚舉起了手槍,現在管不了是否會引起雪崩了,實在是不忍心看著指導員再受苦了,就在他要扣動扳機的一剎那,全身是火的指導員忽然開口說道:「我命令……你們誰都不許開槍……快帶同志們離開這裡……」

  指導員身上的痛苦雖然難以承受,但是神智還保持著清醒,他意識到了自己的慘叫可能會引起雪崩,為了不再發出聲音,他反轉燒得通紅的刺刀,插進了自己的心臟。過了許久許久,他的身體被燒成了一堆細細的灰燼。

  小分隊中剩下的成員們,痛苦的注視著這壯烈悲慘的一幕,每個人都緊緊的握著拳,咬著牙,想忍住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有些人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

  山谷裡靜靜的沒有半點聲音,頭頂湛藍的天空映在大冰川的冰面上,讓人有種錯覺,這世界上似乎是有兩個相同的天空,分不清楚哪一個在上,哪一個在下,仙境一樣的瑰麗美景,卻充滿了詭異恐怖的氣氛。

  地上有兩堆灰燼,就在幾分鐘前,他們還都是活生生的,現在卻變成了小小的一堆灰燼,燒得連骨頭渣滓都沒有剩下。如果不是有人目睹了這一切的經過,誰能相信世界上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忽然從王工被焚燒後剩下的灰燼中,飛出一個藍色的火球,它面對著眾人懸停在半空,似乎是在選擇下一個目標,它的速度奇快無比,在它的攻擊範圍以內,任何人都沒把握能逃得脫。空氣中傳來一陣輕微的振動聲,應該是這只古怪瓢蟲抖動翅膀飛行所發出的聲音。

  現在小分隊的已經失去了三個人,都是最主要的成員,做為領隊的指導員,還有兩名工程師都犧牲了,剩下的兩名工程師,一位是測繪員洛寧,還有一位是上海地勘院的劉工,看來這次的任務是無法完成了。

  指導員不在了,讓士兵們心裡少了主心鼓,但是幾乎所有人在面對這團妖異的藍色火球時,心中都產生了相同的想法:「寧願被雪崩活埋,也絕不想被這鬼東西活活的燒成灰。」

  有幾名沉不住氣的戰士已經舉槍瞄準了半空中的瓢蟲,二班長突然搶上一步對大家說道:「同志們,指導員犧牲咧,現在俺是隊長咧!俺命令你們全都得給俺活著回去中不中咧?」

  我明白了二班長想做什麼,他是想犧牲自己給其他人撤離爭取一點寶貴的時間。我拉住他的胳膊哽咽道:「不中,你又不是黨員,憑啥你去咧?要去俺去。」

  二班長一把推開我的手:「你個小胡,你連團員都不是咧,俺讓你別學俺說話,你咋個就不聽咧。」話音未落,他已經頭也不回地衝向了那團懸在空中的火球。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25

第八章 雪崩


  二班長剛衝出去兩步就停了下來,在我們面前出現了一幅不可思議的情景,那只散發著火焰氣息的古怪瓢蟲,由一隻分身成了三隻,每一隻都同原來的那隻大小一樣。

  三個藍色火球中的一個直撲二班長,另外的兩個象閃電一樣鑽進了人群,包括二班長在內,還有炊事員老趙,通訊員小林三個人被火球擊中,全身都燃燒了起來,他們同時發出了慘烈的叫聲,在地上扭動掙扎,想滾動壓滅身上的大火。

  恐怖的事情發生了,由於剛才面對火球的時候,士兵們緊張過度,已經全部把槍械的保險栓打開,彈倉中滿滿的子彈都頂上了膛。

  通信兵小林當時才只有十六歲,他缺乏指導員和二班長面對死亡的勇氣和心理承受力,惡魔般的烈火燒去了他的理智。在被烈焰嘶咬的痛苦下,使得他手中的半自動步槍走火了「塔噹~塔噹~塔噹~塔噹~」,沉重的槍聲中,有三名戰友被他射出的流彈擊中,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事情向著最惡劣的方向發展了,指導員寧可自殺也不肯讓我們開槍,可最後還是有人開了槍。被奇怪的火蟲攻擊雖然可怕,但是還比不上槍聲引起的雪崩恐怖,雪崩發生就意味著滅頂之災,小分隊的成員,有一個算一個,誰也活不了。在大冰川下的山谷,大喊大叫也許只有三成的概率引發雪崩,但是槍聲,百分之二百的會帶來最可怕的後果。

  見到神智不清的小林步槍走火,流彈亂飛誤殺了三個戰友。我來不及多想,一咬牙關,端起手中的步槍三個點射,擊倒了在火中痛苦掙扎的小林,二班長,老趙。

  步槍子彈的出膛聲在山谷中迴響,由於山谷的寬度很狹窄,再加上大冰川鏡面一樣的冰壁,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的大音箱,槍聲,喊叫聲,哭泣聲在山谷中擊起一波又一波的回聲,久久不絕。

  我還沒有從親手射殺自己戰友的痛苦中解脫出來,滿腦子都是他們生前的音容笑貌,神智變得模糊起來,忽然覺得頭上一涼,才回過神來,用手摸了一下,原來是一片雪花落在我的額頭。

  當時天氣晴朗,太陽掛在天空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這時候不可能下雪。我一摸到雪花,當時心裡就咯?一沉,腦海中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終於雪崩了。」

  這時在三個死去戰友還在燃燒的屍體上,各飛起一個藍色火球,此時此刻已經不用再對開槍有所顧及了,尕娃的槍法是小分隊成員中最准的,他端起步槍,瞄也不瞄,抬手就是三槍,每一槍都正中火球的中心,裡面的瓢蟲遠沒有子彈的口徑大,蟲身整個都給子彈打沒了,火焰也隨之消失。

  經過這一番短暫而又殘酷的衝突,我們班八個士兵,加上二班長指導員一共十個人,現在還活著的只剩下我和大個子,尕娃三個士兵,再有就是劉工和洛寧兩個知識分子。

  頭頂上落下的雪沫越來越多,天空中傳來轟隆隆的響聲,整個山谷都在震動,我抬起頭向上望了一眼,上面的雪板捲起了風暴,就像是白色的大海嘯,鋪天蓋地的滾向我們所在的山谷。

  大個子拉了我一把,叫道:「老胡!媽拉個巴子的,都這時候了你還看啥玩意兒啊,趕緊撂吧!」

  我們的位置是處於山谷中間,雪崩落下的積雪肯定會把整個山谷都填平,根本就沒地方可跑,但是到了這生死關頭,人類總是會出於本能的要做最後一次掙扎。

  洛寧早已被嚇得昏倒在地,大個子把她抗到肩膀上,我和尕娃兩個人連拉帶拽的拖著劉工,往大冰川的對面跑去,指望著能在雪崩落下來之前,爬到對面稍微高一些的山坡上,去爭取這最後的一線生機。

  在最絕望的時刻,我們也沒有扔掉手中的槍,槍是軍人生命的一部分,扔掉槍就意味著扔掉了軍人的榮譽。但是別的東西都顧不上了,各種設備都扔掉不管,想把身上的背包解開扔掉,但是匆忙之中也來不及了,五個倖存者互相拉扯著狂奔。

  那雪崩來得實在太快,以排山倒海之勢席捲而來,山谷被積雪崩塌翻滾的能量所震動,一時間地動山搖。

  我以前聽人說起過雪崩的情形,但是萬萬沒有想像到,天地間竟有如此威力的銀色巨浪,這一下人人心如死灰,就算再多長兩條腿也跑不脫了。

  不過天無絕人之路,雪崩所引發的猛烈震動,使我們面前陡峭的山坡上,裂開了一個傾斜向下的大縫。

  空中席捲而來的雪暴已至,眾人來不得多想,奮力衝進了山石中裂開的縫隙,裂縫下的坡度很陡,沒想到下邊有這麼大的落差,做一堆摔了下去,滾了幾滾跌在一個大洞底部。

  隨後,一塊巨大的雪板從後滾將下來,把山縫堵了個嚴絲合縫,激起了無數雪沫,嗆得五個人不斷猛烈的咳嗽。頭頂轟隆隆轟隆隆響了良久才平靜下來,聽這一陣響動,上面已不知蓋了多少萬頓積雪。

  黑暗中不能辨物,眾人死裡逃生,過了很長時間才有人開口說話,滿嘴的東北口音,一聽就知道是大個子,大個子問道:「還能喘氣的吱個聲兒,老胡,尕娃子,劉工,洛工,你們都在嗎?」

  我感覺全身都快摔散了架,疼得暫時說不出話來,只哼哼了兩聲,表示我還活著。

  尕娃答應一聲,掏出手電筒,照了照四周,洛寧目光呆滯的坐在地上,好像沒怎麼受傷,劉工倒在他旁邊,雙目緊閉昏迷不醒,他的左腿小腿骨摔斷了,白生生的半截骨頭露在外面。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25

第九章 九層妖樓

  我們跌進的這個山縫,又窄又深,手電筒的照明範圍之外都是漆黑的一片,受到能見度的限制,不知道遠處是什麼地形。

  大個子用手探了探劉工的鼻息,一抖落手說:「完了完了,氣兒都沒了。」

  我爬過去一摸劉工的頸動脈,確實是死了,心跳都沒了,於是歎了口氣,對大個子說:「咱們把劉工埋了吧。」

  我取出工兵鏟想挖坑,尕娃在一旁把我攔住,指了指地下:「蟲子,火。」

  尕娃這一提醒,我才想起來,在山谷中就是因為想挖坑埋掉摔死的工程師,結果挖出只魔鬼一樣的瓢蟲,小分隊一共十四個人,在那驚心動魄的幾分鐘之內就死了十個,看來這裡的土地不能隨便挖掘,天曉得下面還有什麼鬼東西。

  我有種直覺,那種古怪的蟲子,不是什麼神秘生物那麼簡單,它燒著了兩個人之後,就由一隻分裂成了三隻,這只是巧合嗎?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但是總不能把同伴的屍體就這麼擺在外邊,只能採取折衷的辦法了。我用手電筒照明,尕娃和大個子在附近撿了些碎石塊蓋在劉工的屍體上,算是給他搭建了一個簡易的石頭墳墓。

  在這個過程中,洛寧始終坐在地上一動不動,靜靜的注視著劉工的石頭墓,最後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壓抑在心頭的哀傷,如決堤潮水般釋放了出來。

  我想勸勸她,但是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被她的哭聲觸動,也是鼻子發酸,心如刀鉸,想起昨天晚上,小分隊還圍在營火前高唱軍歌,那嘹亮的歌聲似乎還迴響在耳邊,然而今天大部分戰友都永遠永遠長眠在了崑崙山的大冰川下。

  我扶著洛寧站起來,一起為劉工和其他戰友們默哀。那時候不管什麼場合,都要引用毛選,我帶頭念道:「漫天皆白,雪裡行軍情更迫。」

  其餘的三個人也同聲應和:「頭上山下,風展紅旗過大關。唯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

  隨後眾人舉起右拳宣誓:「祝偉大領袖毛主席萬壽無疆,萬壽無疆,祝毛主席的親密戰友林彪同志身體健康,永遠健康。戰友們,同志們,請放心走吧,有些人的死輕於鴻毛,有些人的死重如泰山,為人民的利益而死重於泰山,你們就是為了人民的利益而犧牲。我們一定要繼承革命先烈的遺志,踏著你們用鮮血染紅的足跡,將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最後的勝利永遠屬於我們工農兵。」

  當時我還是個新兵蛋子,從來都沒參加過戰友的追悼會,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是記得別人開會時都這麼說,在那種情況下,也沒什麼合適不合適之分了。

  許久許久,眾人從痛苦中平靜下來,處理了一下身上的傷口,好在都是輕傷,不影響行動。隨便吃了幾口壓縮餅乾,聚攏在一起,商量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從被雪板壓住的山谷出去是不可能的,我估計整個山谷可能都被雪崩填平了,現在只能另找出口。

  尕娃拍了拍自己身上空空的子彈袋,示意子彈不多了,我們進山的時候由於要攜帶很多裝備,所以彈藥配備都是最低限量,每人只有三個步槍彈匣,畢竟不是戰鬥任務,這一帶也沒有什麼土匪,所以提前考慮的有些大意了。雪崩的時候又扔掉了一部分彈藥,現在每人只剩下平均二十發左右的子彈,總共還有兩枚手榴彈。地下應該沒什麼野獸,子彈多了也沒有用,夠防身的就行了。

  乾糧是一點都沒有了,能吃的剛才都吃了,必須想辦法在兩天之內找到出口,否則餓也會活活餓死在這地下了。不幸中的萬幸是洛寧身上竟然還有一個指北針。

  山隙的深度超乎想像,向南走了一段之後就走到了盡頭,大地的裂縫翻轉向北,憑感覺像是走到了大冰川的下面。

  我們在黑暗中向前走了十幾個小時,越走地勢就越低,地下的空間也越來越大,洛寧用氣壓表測了一下,氣壓的數據換算成海拔高度,竟然只有四百多米,跟四川差不多,遠遠低於平均海拔四千多米的青藏高原,再這麼走下去,怕是要走到地心了。

  最後地勢終於平緩了下來,耳中聽見水流聲湍急,似乎不遠處有條地下大河。我見不再有下坡路,就以手電四處探照,想看看有沒有向上走的路,忽然發現手電筒照出去的光芒,在巖壁上產生了很多微弱的反光,像照在無數鏡子的碎片上一樣。

  洛寧驚呼一聲:「是雲母!」

  其餘三人聽她說什麼雲母,也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聽他語氣很驚恐,以為是出了什麼緊急狀況,急忙把洛寧擋在身後,以最快的速度從背上摘下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嘩啦嘩啦幾下拉開槍栓,準備射擊。

  洛寧奇道:「你們做什麼?」

  我一邊持槍戒備一邊問洛寧:「什麼母的公的?在哪?」

  洛寧說:「不是動物,我是說這周圍都是結晶體,雲母和水晶通常生長在同一地層中,啊,果然也有水晶。」

  洛寧雖然主要負責的是地圖測繪工作,但是經常同地質勘探隊一起工作,對於地礦知識也知道不少,我們周圍出現的象玻璃薄片一樣的結晶體,是一種單斜晶系的結晶,只有在太古雙質岩層中才能出現,河北的地下蘊藏量很大,但是這裡的雲母顏色極深,呈大六方柱形。品質遠遠超過內地河北靈壽縣所產,從雲母顏色的深度這點上看,我們所處的位置已經深得難以想像了。

  洛寧被周圍罕見的大雲母所吸引,看看這塊又看看那塊,我隨手撿起一小塊看了看,也瞧不出有什麼地方值得希奇。

  這時忽然聽大個子對尕娃喊:「拉木措你幹啥呢?趕緊起來。」

  我用手電一照,見尕娃正在地上按藏民的方式磕頭,整個身體都趴在地上,這小子幹什麼呢?給誰磕頭?我又照了照他前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在地下竟然聳立著一座用數千根巨木搭成的「金」字形木塔,塔身上星星點點的有無數紅色閃光,藉著那些微弱的閃光觀看,木塔的基座有將近兩百米寬,用泥石夯砌而成,千年柏木構築成了塔身,一共分為九層,每一層都堆滿了身穿奇特古裝的乾枯骨骸,男女老少皆有,每棵大木的木身上都刻滿了藏族的秘文,這是墳墓嗎?規模如此巨大,是誰在地下修建的?

  我過去把正在地上磕頭的尕娃拉了起來:「雖然我黨我軍尊重民族政策,你個尕娃子也是藏族人,但是你穿著軍裝的時候,就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一員,既然是供產主義者就不要玩那套唯心主義的哩格楞,不允許別搞宗教迷信這一套。」

  大個子在旁邊笑道:「行啊老胡,這家這小詞兒整的,有當指導員的潛質啊。」

  洛寧一直在看雲母,聽到我們三個爭吵,也過來走到近處觀看。

  我對大個子搖了搖手讓他別打岔,繼續問尕娃:「這是什麼塔?上面寫的字你認識嗎?」

  尕娃一個勁兒的搖頭。

  我說:「這娃子,不認識你磕什麼頭啊,看見這麼多屍骨,就把你嚇傻了?」

  尕娃滿臉都是驚慌的神色,用不太流利的漢語說:「胡這尕熊,哦讓你把哦來說,偏把哦來拉,拉爾拉多斯,九……九層妖樓。」

  他前半句我沒聽明白,後邊四個字聽得清楚,什麼九層妖樓?幹什麼用的?不就是埋死人的嗎?

  還沒等尕娃說話,洛寧就從塔邊聶手聶腳地跑了回來,對我們做個不要出聲的手勢,她指著身後的塔對我們悄聲說,千萬別出聲驚動了它們。

  我見她神色鄭重,知道可能有麻煩了,但是不知她所指何物,於是壓低聲音問:「驚動了什麼?塔中的死人?」

  洛寧極其緊張的說:「不是,是那種帶火瓢蟲,都在死屍身上睡覺,多得數不清。」

  聽了洛寧的話,我才察覺到,那座木塔上密密麻麻的紅色閃光,原來都是那種透明瓢蟲身上發出來的。

  雖然說我身上多少具備那麼一些革命軍人大無畏的氣概,但是一想起那種古怪的瓢蟲,心裡就覺得恐慌。這種超越常識的生物太難對付了,山谷中那慘烈的一幕恐給我留下的恐懼感太強烈了。

  我打個手勢,四個人悄無聲息的向來路退了回去。還沒走出幾步,尕娃腳下忽然踩空,跌入了一條溝中。

  這條溝很隱蔽,又和我們行進的路線平行,所以來的時候我們都沒發現。那溝雖然只有一米多深,尕娃還是被摔得悶哼了一聲,我趕緊跳下去扶他,見尕娃正捂著腳,滿臉都是痛苦的表情。

  這時洛寧和大個子也分別下到溝裡,用手電筒一照,發現尕娃的叫上被一跟尖銳的白骨刺中,連鞋帶腳被串了個透明窟窿,血流如注。溝裡滿地都是層層疊疊的各種動物白骨,數量太多,難以估算。看樣子這條溝應該是牛、馬、羊、狗之類的動物殉葬坑。

  為了不驚動附近木塔中的瓢蟲,大個子用手摀住尕娃的嘴,不讓他叫出聲,我一把拔出了插在他腳上的白骨,洛寧用隨身急救包中的雲南白藥灑在他傷口處,又拿出白繃帶幫他包紮上止血。

  我手上沾滿了尕娃腿上的血,隨手在自己的軍裝上胡亂抹了幾把,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這座牛馬殉葬坑挖得好生古怪,不是方形圓形,而是挖成長長的溝形,長溝直通那座安放屍體的木塔,這種形狀正好和《風水秘術》中提到的一種名為「懾」的佈局相似,如果真是完全一樣,那麼在平行的位置上還應該有一個規模相同的殉葬溝。

  兩條殉葬溝相互平行夾住木塔結構的墳墓,構成二龍吸珠之勢,照這麼推斷旁邊的那條溝應該是墓中主人生前所用的一些器物。只是不知道這兩條殉葬溝是人工的,還是天然形成的,看來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這附近河水流動聲很大,從河水激流的聲音上判斷,是在西北方,也就是九層妖樓的後邊,有一條地下河,因為龍是離不開水的。

  如果真是我預想的這樣,那麼這個地下世界的地圖早就在我的腦子裡了,只不過需要找到另一條殉葬溝才能證實我的推斷。

  大個子推了我的肩膀一把:「老胡,整啥事兒呢?。」

  我剛才想得出神,被他一推這才回過神來,我問洛寧:「洛工,你能估算出來咱們現在的位置嗎?大概在地圖上的什麼地方?」

  洛寧用指北針參照著地圖計算了一下,沉吟片刻說道:「咱們在地下是一直不停的朝北走了十幾個小時,按照咱們的速度推測,早就過了頭上的大冰川,應該快出崑崙山了。」

  我把我剛才的想法說了,這時候要是往回走,只能回到被雪崩覆蓋住的山縫,如果我估計的沒錯,咱們沿著地下河走,應該可以有路出去。但是這麼做就要冒險穿從九層妖樓的下面經過,這是個死中求活的方案。

  四個人合計了一番,覺得這麼做雖然充滿了危險,但是值得冒險一試,不過我決定先去旁邊找到另一條殉葬溝證實一下。

  行動前,我問尕娃,到底什麼是九層妖樓?

  尕娃漢語說得很吃力,講了半天我終於聽明白了一部分,在他的老家血渭,也有一座和這座九層妖樓完全一樣的遺跡,相傳這種「九層妖樓」是古代魔國歷代君王一族陵寢的殯葬形式,魔國滅亡的時候,那座墓已被英雄王格薩爾王摧毀,在藏地高原只剩下一堆爛木頭架子,以及牧民口中傳承下來的敘事詩歌,在世世代代歌頌著格薩爾王象太陽一般無與倫比的武勳。

  藏族牧民經過這些遺跡的時候,都要頂禮膜拜,吟唱史詩。這倒不是懼怕魔國君王的陵墓,而是為了表達對格薩爾王的尊崇。尕娃還說了些宗教方面的事,我就聽不明白了,那種鬼火一樣的蟲子是不是墓中的安息的亡靈也就不得而知。

  我把洛寧等三個人留在原地,自己葡伏前進,在與牛馬殉葬溝隔了一百多米的地方,果然是還有另一條殉葬溝,裡面都是古代皮靴、古藏文木片、古蒙古族文木牘、彩繪木片及金飾、木碟、木翅,木鳥獸、銅器,糧食和大量絲綢等陪葬物品。

  看來我推斷的沒有錯,九層妖樓後面的地下河肯定與外界相聯,於是潛回動物殉葬溝招呼另外三人行動。

  我當先開道,大個子端著槍在我身後,其次是尕娃,他腳上的刺上不輕,洛寧在後邊扶著他行走。

  九層妖樓的規模很大,地下空洞本來極為廣闊,但是塔樓和兩邊的大片雲母把向北去的道路近乎堵死了,兩側只有很窄的地方勉強可以通行。

  我們提心吊膽的從木塔下經過,見到塔中那些閃爍著火焰氣息的瓢蟲,覺得心臟都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塔下兩百米的路程中,每一步的距離都顯得那麼遙遠。

  好不容易蹭過九層妖樓,向前走了不到兩百步,忽然腳下一軟,像是踩到了什麼巨大的動物,我用手電筒一照,在我腳下是一隻從來沒見過的巨大爬行動物,它吐著長長的舌頭,膚色和地面的顏色十分接近,樣子有點像是巨蜥,外形又很像鱷魚,但是沒有那麼粗糙的表皮,而且前吻沒有蜥蜴那麼尖銳,長得比較圓,舌頭象蛇一樣,又紅又長,前面分個叉,全身皮膚漆黑,長滿了大塊的白色圓?,單從外貌上形容,基本上可以說是一隻有條長尾巴的超大型青蛙。

  我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比較怕這種噁心的東西,嚇得我一下縮到了大個子身後,大個子也看見了這只奇特的動物,他的感受可能和我差不多,也嚇了一跳,可能軍人唯一可以依賴的夥伴就是步槍,他出於本能的反應舉槍就打,啪啪啪一個點射,那只爬行動物扭動了幾下,就此死去。

  這時走在最後的洛寧走了過來,看了看地上的動物死屍,吁了口氣對我們說:「這是生活在地底的蠑螈,吃昆蟲和蜉蝣為生,不傷人。」

  我倒不心疼打死一隻動物,我擔心的是大個子冒冒失失的開槍,會不會驚醒塔中的蟲子,他娘的,人要是倒了霉,喝口涼水都塞牙,「九層妖樓」裡的瓢蟲顯然是被槍聲驚動,無數盞明燈一般的藍色火球亮了起來。

  整個地下空間都被火光映成了藍色,木塔也被點燃了,火勢越燒越大,幾百團火球朝我們撲了過來,這麼大的火,我們卻感不到一絲熱氣,反而覺得寒氣逼人,牙關打顫。

  大個子見狀不妙,掏出武裝帶上插著的兩枚手榴彈就要拉弦扔過去炸那些火球,我趕緊一把按住他的手:「扔一顆,給咱們留下一顆光榮彈,我可不想讓那鬼火燒死。」

第十章 地下湖

  我們的這種木柄手榴彈是步兵的制式裝備,由三個部分組成,上邊用鐵皮包成圓柱形,下面是一個木製的握柄。引發後,通過裡面的炸藥激發鐵皮碎片殺傷敵人,威力並不是很強。
  大個子留下一枚手榴彈,我拿過另一枚,見有不少火球已經從衝了過來,就拔下導火索,把木柄哧哧冒出白煙的手榴彈投了出去。

  手榴彈炸出一團白煙,飛在前面的十幾團藍色火球被爆炸的彈片擊中,紛紛墜落在地上熄滅,但是更多的火球繼續從後面蜂擁而至。

  洛寧在前,其餘三人墊後,用手中的半自動步槍邊撤邊打,每人二十幾發子彈,沒過兩分鐘就打了個精光。

  想對付那些詭異瓢蟲形成的藍色火球,只能用槍射擊,同它們稍有接觸,就會引火焚身。沒有子彈的步槍,還不如燒火棍好使。

  大個子扔掉步槍,掏出了最後一棵手榴彈,對我喊道:「老胡,是時候了,整不整?」

  我和洛寧架扶著尕娃,四個人圍成一圈,把大個子手中拿的手榴彈包在中間,我盯著眼前的手榴彈,只要大個子一拉弦,幾秒鐘之後就會玉石俱焚,最後的時刻終於到了。

  在這種時候我不準備想太多別的事情,一是那些火球已經越來越近,沒時間多想,其次是因為我擔心想太多生離死別的事會讓自己變得軟弱,我一直想做楊根思那樣的特級戰鬥英雄,不過沒死在戰場上,反而不明不白的在崑崙山底下走到了生命的盡頭,真的是不太甘心,我把心一橫,就要讓大個子引爆手榴彈。

  洛寧本來已經緊緊的閉上眼睛等死,她忽然想到了什麼,一下子站起來拉住我們:「你們聽這水流聲這麼響,這裡離地下河很近,咱們快跳到河裡去。」

  剛才只顧著開槍射擊,之後又準備用手榴彈自殺,早把地下河的事扔在了腦後,忙亂中也沒聽到那隆隆水流之聲,聽洛寧這麼一說,才想到還有生路,如果能提前跳進河水之中,那些火球雖然厲害,倒也奈何我們不得了。

  說時遲,那時快,數千團藍色的火球已經近在咫尺,四個倖存者求生心切,拚命向水流轟鳴處奔跑。

  聽那水聲,也只有十幾米遠的距離,我們跑不出幾步,經過地下空洞的盡頭轉彎的地方,眼前出現了一個大瀑布,瀑布下面有個規模不小的天然地下湖。

  我還沒來得及細看,後心一熱,抓心撓肝似的疼,想必是火球已經撞到了我的後背,只要沾上一個小火星,火焰馬上就會吞沒全身,這生死關頭,哪裡還來得及多想,縱身一躍就跳下了湖中。

  混亂中只見大個子等三人身上也被燒著了,狂叫著先後躍進湖裡。我一個猛子扎進了水裡,身上的藍色火焰也隨即被湖水熄滅。

  水火不融,其餘的飛蟲似乎知道湖水的厲害,只在離湖面兩三米的地方徘徊,不敢衝下來攻擊。

  我從水中露出腦袋換氣,發現大個子也冒了出來,唯獨不見洛寧和嘎娃兩人的蹤影,我擔心他們不識水性,溺在湖中,深吸一口氣準備再次潛入水中救他們,這時洛寧已經托著尕娃從湖中浮了上來。

  原來尕娃一輩子都沒游過泳,跳到湖裡之後就被水嗆暈了過去,洛寧剛好看見,就潛入湖中把他救了上來,好在溺水的時間不長,尕娃咳了幾口水,又清醒了過來。

  西藏風俗不准下湖洗澡游泳,尕娃口中嘮嘮叨叨的唸經,請求佛祖恕罪。

  湖面上空被無數火球的火光照得亮如白晝,四個人聚攏在一起,當時雖然時值初春,卻覺得這地下水並不寒冷,反而感覺身上有微微暖意,是處受地熱作用形成的溫水湖。

  大個子罵道:「媽拉個巴子,槍沒了,沉到湖底下去了。」

  我提醒他說:「咱們都沒子彈了,要槍也沒有用了,現在咱們趕緊想個辦法找路離開,你把腦袋放低些,小心那些蟲子衝下來。」

  大個子不相信那些渾身是火的蟲子能衝進湖裡,咧著大嘴傻笑,很快他的笑容就僵住了,數千團閃著藍光的火球正逐漸聚集,形成一團巨大無比的火焰,呼的一聲衝將下來,他趕緊又鑽回湖水之中。

  我吸了口氣正想下去,見旁邊的尕娃驚得呆了,他又天生懼怕湖水,不敢潛入湖中躲避,我只得強行把他的頭按進水裡,倒拽著他的臂膀向深處游去。

  大火球直徑達到了幾十米,一觸碰到湖面,就激發得水氣蒸騰。火球雖大,湖水更廣,那些瓢蟲敢死隊的自殺性攻擊手段不能奏效,紛紛淹死在了水中。

  湖底本來一片昏暗,但是被上邊的火光映照,勉強能看清水下十幾米的環境,水深處有無數大魚在緩緩游動,這些魚和我以前見過的完全不同,大魚鬚子極長,酷似大馬哈魚,由於生活在黑暗的環境中,眼睛已經退化了,只剩兩個白點。

  我被這些大魚奇怪的樣子嚇了一跳,吃了幾口水,再看尕娃也手足亂蹬,已經閉不住氣了,想掙扎著游上去換氣,剛好湖底突然暗了下來,我估計那些蟲子已經死得差不多了,拉著尕娃游上了湖面。

  湖面上漂浮著一層瓢蟲的死屍,沒有了火光,到處都是黑沉沉的一片,我對大個子喊道:「大個子,你那還有手電筒嗎?」

  大個子答道:「都整丟了,啥也沒剩下,這回咱就摸黑走吧。」

  忽的眼前一亮,洛寧也從湖中冒了出來,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水,她的另一隻手中拿著一把軍用拐型電筒:「我身上帶的最後兩隻了,還好一直裝在兜裡,沒掉進湖底。」

  眾人互相拉扯著爬上了岸,都覺得又累又餓,再也沒精力行動了,十幾個小時沒吃東西,別說是血肉之軀,就算真是鐵打的,怕是也撐不住了。

  大個子又跳進湖裡用刺刀插了一條魚回來,胡亂刮了刮魚鱗,切成數片,我先嘗了一口,生魚肉的味道還行,不太腥,只是微微有些發苦,多嚼幾口就覺得很香。

  只有尕娃說出大天來也不肯吃,部隊也有民族紀律,不許在西藏吃魚,但是我一想崑崙山是在青海和西藏兩省交界,按位置說我們還算是在青海這邊,而且青海回民比藏民還要多,所以在這吃魚不算犯紀律。其實就算這時候真犯紀律也顧不上了,已經餓得眼珠子發藍,特殊情況就只能特殊對待了。

  三個人狼吞虎嚥的生吃了一條大魚,覺得還有點意猶未盡,於是大個子又游進湖裡摸魚,洛寧查看尕娃腳上的傷口,我在湖邊轉了一圈,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出去。瀑布的水流這麼大,這個湖應該有地方分流。

  大瀑布的落差有數十米,據洛寧估計,我們面前的這條水系,應該是雅魯藏布江的地下支流,而且地下深處可能還有火山,所以湖水才會發暖。

  我拿著洛寧的拐型手電筒,找到了一個地下湖的缺口,湖水順著這處缺口流了出去,這條水路是個七八米高的山洞,下邊完全被水淹沒,沒有路可走,想前行的話,只能從水裡游出去。

  我回到洛寧身邊,把看到的情況對她講了,洛寧的地圖和指北針都丟了,只能憑直覺推測,她多年從事測繪工作,經驗豐富,她估計我們的位置離不凍泉的已經不遠了,不凍泉即便在嚴冬也不結冰,說明地下有熔岩,問題是從哪裡可以回到地面,一直在地下走來走去的也不是辦法,現在可行的方案也只有沿著河走了,因為只有在有河道的地方才不會是死路。

  大個子也垂頭喪氣的回來了,他這次沒抓到魚。我們不想再做停留,三個水性好的人把尕娃架在中間,順著水流的方向,朝這條地洞的遠處游去。

  這條地下河的河面雖然不寬,但是下面的潛流力量很大,藉著水流的衝擊,半漂半游的並不費力,只是這條隧道太長,水溫也比剛才高了不少,鼻中所聞,全是硫磺的氣息,身處水中,仍然覺得口乾舌燥。

  大個子有些焦躁,邊游邊抱怨:「咱這次可能犯了左傾盲動主義的錯誤了,怎麼游了這麼久還不到頭?這地方水流這麼急,連個能站住腳歇氣的地方都沒有。不如折返游回去得了。」

  我批評大個子道:「你早幹什麼去了?都游出來了這麼遠了才問紅旗還能打多久。是不是對咱們的革命是否能取得最後勝利懷有疑問?萬里長征剛走出第一步你就開始動搖了?你給我咬牙堅持住。」

  大個子狡辯道:「咋能這麼說呢?我這不是想給革命保留點力量嗎,照你這麼瞎整,給革命造成了損失算誰的?」

  我們的話剛說了一半,洛寧驚呼一聲:「你們看後邊是不是有什麼動物?好像是……水怪。」

  我也聽見了後邊的水中有異常響動,回頭用手電一照,後邊水花翻滾,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水中迅速接近過來,手電筒的照明範圍不夠,看不清究竟是什麼,不過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我們都把軍刺抽了出來,凝神備戰。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25

第十一章 霸王蠑螈


  河面下潛流和暗湧的力量越來越大,根本停不下來,身不由己的被河水沖得繼續向前,後面那只巨大的怪物也如影隨行般的跟在後邊。
  它的大部分身體都在水中,捲起一波一波的水花,河道的山洞中太黑,只聞其聲不見其形,從聲音上判斷,它的體形少說也有七八米長。

  暗河的最後一段,水流更急,我們四個人怕被衝散了,緊緊的抱成一團,在河中打著轉跌下一個洞口。

  下面是一條極大的地下暗河,河裡水溫很高,有無數條像我們剛才所經過的河道相同的支流,從山壁中噴出,像一條條大水籠頭一樣,匯流進了下邊這條主河道,兩側還有很多凸起的石孔,不斷冒出白色的高溫氣體,有些石縫中還有一些暗紅色的焰漿,看來這裡大概就是洛寧所說的地下火山帶了。

  河水溫度太高,我們在激流中拚命掙扎著爬上河邊一塊巨大的岩石,發覺就連這石頭都是溫熱的,由於附近有熔岩的火光可以照明,我就把手電筒關掉了,節省一點寶貴的電池,我問他們幾個:「你們有沒有看清楚?剛才在後邊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好大的個頭。」

  大個子和洛寧都沒看清楚,同時搖了搖頭,尕娃最慘了,喝了一肚子的河水,肚皮撐得滾圓,一張嘴說話,還沒出聲就先吐了好幾口水,他一邊揉著肚子一邊說:「哦見那尕熊,跟在哦們後邊,掉落河中央了。」

  為了以防萬一,大個子握著軍刺,站起身來查看附近河中的情況:「啥水怪?啥也沒有啊。」說完話他轉身就要回來,忽然從河中伸出一條血紅色的大舌頭,有兩米多長,一卷就捲住了大個子的雙腿,把他放翻在地,拉向河中。

  多虧尕娃眼疾手快,用刺刀狠狠的紮在那條大舌頭上,那怪物舌頭吃疼,鬆開大個子,瞪著兩盞紅燈似的怪眼,從河中爬了出來。

  它的樣子同先前被大個子開槍擊斃的那只蠑螈一模一樣,頭象青蛙,身體象沒皮的鱷魚。只不過這只蠑螈太大太大了,竟然有十幾米長,身上的皮膚閃著七彩的鱗光,大尾巴一甩,兇惡無比的注視著眾人。

  我忙問洛寧:「洛工你是確定它不傷人嗎?這只怎麼這麼大?」

  洛寧臉色慘白,顫抖著說:「我……我是說上一隻……這……這只是……霸王蠑螈,侵略性很強……在冰河時期就……已經滅絕了,想不到這裡還有。」

  誰也沒有想到,在這與世隔絕的特殊環境中,竟然存在著太古時代就早已滅絕的猛獸。

  蠑螈這類地下生物都是冷血動物,過高的地熱使得我們面前這只霸王蠑螈變得極其狂暴,而且尕娃又在它舌頭上紮了一刀,嘴裡的血腥味讓它產生了強烈的攻擊性,更何況,我們開槍打死的那只蠑螈,也不知是不是它的子孫親戚,總之這梁子算是結下來,雙方得在這拼一個魚死網破。

  我使個眼色,大個子和尕娃會意,分別包抄霸王蠑螈的兩側,三人戰鬥小組形成夾擊之勢。

  霸王蠑螈呼呼亂叫,對三人張牙舞爪,還不等我們動手,它用巨大的尾巴一掃,就把尕娃放翻在地,捲住尕娃,張開血盆大口就咬,蠑螈的嘴裡本來沒有牙齒,但是這只霸王蠑螈的巨口中上下各有三排利齒,這要是讓它咬上一口,哪裡還能有命在。

  我和大個子兩人見情勢緊急,猛撲過去,兩個人合力,一上一下掰住了霸王蠑螈的大嘴,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它這一口咬下去,否則尕娃腦袋就沒了。

  只要是和宗教無關,尕娃馬上就變得神勇無比,腰部以下雖然被霸王蠑螈的尾巴捲住,手上卻不停,見這隻怪物皮糙肉厚,不懼水火,只好用刺刀在它口中猛戳。

  霸王蠑螈口中受傷,又驚又怒,使出怪力身子打個挺兒,把身上的三個人甩脫在地,這傢伙的力量奇大,我被它甩到一塊石頭上,撞得氣血翻湧,眼前金星亂冒,大個子落進了河中,不過馬上又爬回了岸上,渾身都冒著白色蒸汽,被河水燙得嗷嗷直叫。

  只憑三把刺刀想跟這只龐大的霸王蠑螈搏鬥,無異於以卵擊石,四個人發一聲喊,一齊落荒而走,霸王蠑螈在後緊追不捨。

  地下全是火山岩和火山灰,踏上去又軟又滑,跑起來十分吃力。為了能甩掉後面這隻大怪物,我們踩著河谷邊的火山岩向陡峭處爬去,手足並用越爬越高,我正爬了一半,就聽到大個子對我大喊大叫,讓我小心。我低頭向下看了一眼,霸王蠑螈就像條大蜥蜴一樣遊走在山壁上,尾隨而來,距離我已經不到三米遠,它那條長長的舌頭,都快舔到我的屁股了。我想跳下去逃生,但是爬得太高了,沒把握能跳到河裡,要是稍有差錯,摔在石頭上可就慘了,我大罵一聲,騰下一隻手拔出刺刀,準備做困獸鬥,就是死了也要拉上這隻怪物墊背。

  其餘的三個人也看到霸王蠑螈馬上就要追上我了,可是山壁的坡度太陡,不可能趕得及過來幫忙,都咬著牙瞪著眼的乾著急,卻又無可奈何。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26

第十二章 地震

  洛寧突然想到了什麼,趴在石壁上對我大喊:「小胡同志,光榮彈!」
  其餘的人同時想到了,對呀,我們還剩下一棵手榴彈,一直都沒有使用,此刻就裝在大個子的武裝帶裡,中國製造的制式木柄手榴彈都是防水的,有些在青海湖駐防的士兵經常用手榴彈在湖中炸魚,剛才雖然眾人都落入水裡,但是手榴彈應該不會受潮。多虧了洛寧的提醒。

  大個子掏出了手榴彈:「老胡,接住了。」從斜上方向我拋了過來。

  我連忙把刺刀橫叼在口中,用右手一抄,接住了手榴彈,用大姆指推掉保險蓋,張口扔掉刺刀,咬住拉環,手榴彈的導火索被引燃,哧的冒出白煙。

  我向下瞅準了霸王蠑螈的大嘴,把手榴彈扔了進去,霸王蠑螈哪裡知道手榴彈是何物,見黑呼呼的飛了過來,按它平時獵食的習慣,用長舌一捲吞進口中,碰的一聲悶響,手榴彈在它口中爆炸,霸王蠑螈身體上的表皮雖然堅硬,但是口腔裡的皮肉很軟,這一下把它腦袋從裡到外炸了個稀爛,掉落到石壁下面,龐大的軀體扭了幾扭,翻著白肚子死在了河邊的岩石上。

  我長出一口氣,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剛才也沒覺出害怕,這時候卻手足發軟,往下看一眼就覺得頭暈。

  忽然山壁一陣劇烈的晃動,地下河的河水爆漲,空氣中全是琉磺的氣息,一股股的熱浪從下面衝了上來。

  河床下的火山開始活動了,事出突然,眾人措手不及,險些掉了下去。慌忙爬上了一個比較平緩的斜坡,坐下喘了幾口氣,驚魂未定,卻見地下的震動越來越劇烈,火山岩堆積成的山壁隨時都可能會倒塌。

  洛寧說並不一定會出現火山噴發,看情況應該只是火山的週期性活動,這種活動週期的時間不確定,有可能幾天一次,也有可能幾百年幾千年才發生一次。火山也分成很多種,常見的那種倒喇叭煙囪形的火山是大規模噴發以後才形成的,也有些火山雖然不是死火山,但是數萬年來始終沒有噴發過,就一直深深的埋藏在地下,偶爾會出現震動。

  不過不管它是多少年活躍一次,我們算是倒霉,正好趕上了。本想沿著地下暗河尋找出口,但是下面的河水都沸騰了,下去就得變成鍋裡煮的餃子,看來下是下不去了,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尕娃扯著我的衣服,指著上邊讓我們看。

  距離頭頂幾百米的地方,出現了一道細長的白光,我瞧得眼睛發花,雙目一陣刺痛,那是什麼東西?難道又是什麼早已滅絕的生物?

  洛寧驚喜交加:「是天空!是天空啊!」

  地下火山的震動產生了地震,頭上的大地裂開了一條大縫,太久沒見過外邊的天空了,我都快忘了天空是什麼樣了,是藍的還是白的?

  我對其餘的人說道:「同志們,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堅持到最後就是勝利,為了新中國,前進!」

  本來已經筋疲力盡的四個人,突然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平地裡生出無窮的力量,拽開兩條腿,掄圓了胳膊,拼了命的順著斜坡往上爬。

  下面的震動聲越來越激烈,熱浪逼人,濃烈的琉磺味嗆得人腦門子發疼,我們擔心那道裂縫又被地震振得閉合上,人人都想越快出去越好,都在四十五度的陡坡上使出了百米衝刺的勁頭,越往上火山岩越碎,有的就像沙子一樣,很難立足,爬上來三尺,又掉回去兩尺,手上的皮都磨掉了,也顧不上疼痛,咬緊了牙,連蹬帶刨,五六百米的高度,就好像萬里長征過雪山一樣艱難,在所有的體力全部耗盡之後,終於又回到了地面上,藍天白雲,兩側群山綿延起伏,我們爬上來的地方是崑崙河河谷的一段,也是海拔在青藏高原中最低的一片區域,距離頭道班的「不凍泉」兵站,只有幾公里的距離。

  洛寧體力不行,尕娃腳上有傷,他們兩人在最後關頭落在了後邊,我顧不上休息,急忙和大個子把兩個人身上的武裝帶承重帶串在一起,垂下去讓洛寧她們拉住。

  地震越來越猛,這道一米多寬的裂縫隨時可能崩塌,洛寧和尕娃只能緊緊抓住帶子,受到地下震動的影響,踩上一步就滑下去一步,就連半寸也爬不上來。

  我和大個子使出吃奶的力氣往上拉,但是兩個人的力氣再大,也不可能把他們同時拽上來。這時尕娃放開了帶子,在下面用力托著洛寧,再加上我們在上邊拉扯,一下就把她從裂縫中拉了上來。

  等我想再把帶子扔下去救尕娃的時候,一陣猛烈的震動傳來,大地又合攏在了一起,尕娃被活活的擠在了中間。

  零下二十幾度的低溫,我們的大衣和帽子早就不見了,三個人忘記了寒冷,只穿著單薄的衣服,一邊哭一邊用手和刺刀徒勞的挖著地面的沙石……

  三天後,我在軍區醫院的病床上躺著,軍區的參謀長握著我的手親切慰問:「小胡同志,你們這次表現的很勇敢,我代表軍委向你表示慰問,希望你早日康復,在革命道路上再立新功啊。怎麼樣?現在感覺還好嗎?」

  我回答說:「謝謝首長關心,我還………還還……還……」想說還好,可是一想起那些永遠離我而去的戰友們,小林、尕娃、指導員、二班長,這個「好」字憋在了胸口,始終是說不出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26

第十三章 離開部隊

  正如丘吉爾所說,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

  1969年由於國際形勢的需要,我所在的部隊被派往崑崙山的深處施工,由於環境太惡劣,使得工程進度超乎預想以外的緩慢,三年之中,有幾十名指戰員在工地上犧牲,然而我們建設的這座軍事設施才剛剛完成了三分之二。

  這時候,世界局勢又重新洗牌,七二年尼克松訪華,中美關係解凍。中國的戰略部署,重新進行了大規模調整,崑崙山裡的工程被停了下來,我們這些半路出家的工程兵,都又編回了野戰軍的戰鬥序列,隸屬於蘭州軍區。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訓練,出操,演習,學習,講評。軍營的生活,不僅單調,而且艱苦。又過了幾年,文化大革命結束了,黨中央及時的撥亂反正,四人幫被粉碎,整整十年浩劫之後,社會秩序終於恢復了正常。

  但是部隊是一個和社會脫節的特殊環境,我在軍營裡並沒有感到什麼太大的變化,只不過不需要再像以往那樣一見面就念毛主席語錄了,但是每當有新兵入營的時候,還是要對他們進行革命教育。

  這天上午,我剛從營部開會回來,通訊員小劉就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報告連長,今天有一個排的新兵來報道,但是指導員去軍區學習,所以請你去給新兵們講革命,講傳統。」

  講革命,講傳統,其實就是給新兵們講講連隊的歷史。對於這些我實在是門外漢,但是好逮我現在也是一連之長,指導員又不在家,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我帶著這三十多個新兵進了連隊的榮譽陳列室,指著一面繡有拼刺英雄連字樣的錦旗告訴他們,這是在淮海戰役中,咱們六連的前輩們取得的榮譽,這個稱號一直保留到了今天,我把那次慘烈的戰鬥經過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我們六連是如何如何刺刀見紅,又如何如何在彈盡糧絕的情況下,用刺刀打退了國民黨反動派一個整團的瘋狂進攻,光榮的完成了上級佈置的阻擊任務。

  然後我又指著玻璃櫃中一口黑呼呼的破鐵鍋對新兵們講述:「同志們,你們可不要小看這口破鍋呦,當年在淮海戰役的戰場上,咱們六連的革命前輩們,就是吃了用這口破鍋燒出來的豬肉燉粉條子之後,去戰場上殺敵立功的。你們看,這鍋上的裂縫,就是被國民黨反動派反動的炮火給炸裂的,至今,它還在默默訴說著當年英雄們的事跡和反動派的獸行。」

  我所能講的也就這些了,畢竟我不是專業負責抓思想工作的,不過我自認為講的還算不錯,蒙這些新兵蛋子綽綽有餘。

  我讓新兵們解散去食堂吃飯,自己和小劉一起走在他們後邊,我問小劉:「剛才本連長講革命講傳統,講的水平怎麼樣?」

  小劉說:「哎呀,連長,講的賊好啊,聽得俺直流哈喇子,咱們連啥時候學習革命先烈,改善改善伙食,也吃回豬肉燉粉條子啊?」

  我嚥了嚥口水,彈了小劉一個腦錛兒:「革命傳統半點都沒聽到,光他娘的聽見豬肉燉粉條子了,快去給我到食堂打飯去,今天食堂好像吃包子,去晚了就都讓那些新兵蛋子搶沒了。我命令你,跑步前進。」

  小劉答應一聲,甩開大步猛衝向食堂,我忽然想起來最重要的一句話忘了囑咐他了,趕緊在後邊喊了一句:「給我挑幾個餡大的啊!」

  我躺在床上,一邊吃包子,一邊看著我家裡剛寄來的信,家裡一切都好,沒提到什麼重要的事。看了兩遍就把信放在一邊,拿起我家祖傳的那本殘書,前些年那幾次經歷,讓我對風水這門學問產生了很大興趣,有空就取出來翻閱。

  由於這本書中提到了很多五行八卦易數之類的名詞,比如說什麼東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中央戊已土,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什麼乾、坎、艮、震、坤、兌、離、未等等,多有不解之處,這些年我找了不少相關的書籍翻看,雖然文化程度有限,還是能對付著看明白了三四成。

  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這十六字,分別是指:天、地、人、鬼、神、佛、魔、畜、懾,鎮,遁、物、化、陰、陽、空。

  這本書不知是什麼年代的,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只是裡面的內容很深奧,伏羲八卦的六十四變,其實應該是十六卦,傳到殷商時期,因為這十六卦洩露天機,被神明抹去了其中的一半,就連剩下的這八卦的卦數都不全。不過能懂得一二分的人,就已經極厲害了,想那諸葛孔明,略知一二,就能保著劉備運籌帷幄,鼎足天下,劉伯溫只會解三分,便輔佐朱洪武建下大明四百年的基業。但是這些我就不信了,真能有這麼邪呼嗎?

  唯一遺憾的是這本書,只有講風水五行墓葬佈局結構的半本,另外半本陰陽八卦太極之數從傳到我祖父手中的時候,就一直沒有。殘本讀起來,有些內容不連貫,而且文字晦澀難懂,難以窺其深義。我想如果是全本的話,理解起來應該更容易。

  忽然一陣三長三短的集合號聲響起,劃破了軍營中寧靜的空氣,我第一個念頭就是:「肯定是出事了,平白無故的絕不會在大白天全營緊急集合、」我把剩下的兩個包子全塞進嘴裡,從床上彈起來衝出門外。

  一列列縱隊整齊的排開,我見到不只是我們營在集合,整個團都集結了起來。像我這種下級軍官沒有資格瞭解是什麼行動,只有服從命令聽指揮的份了,我們接到的命令是去火車站待命,跟著兄弟部隊一起出發。

  人過一萬,如山似海,在軍用火車站,擠滿了上萬名士兵,從遠處看就如同一片綠色的潮水,看樣子整個師都出動了,在當時一個師都調動起來那不得了啊,像我們這種主力師編製是非常龐大的,下屬三個步兵團,另外配備一個炮兵團,一個坦克團,再加上師部的機關後勤部隊,差不多能有兩萬多人。這麼大規模的行動究竟是去做什麼?應該不會是去救災吧,最近沒聽說這附近哪裡受災了啊。

  我們稀裡糊塗的被鐵罐子車一直拉到了雲南邊境,這時候大伙才明白,這是要打仗啊,當時好多人就哭了……

  與此同時,正在訪美的鄭小坪在白宮語出驚人:「小朋友不聽話,該打打屁股嘍。」並公開承認,中國軍隊在中越邊境大規模集結。

  2月17日凌晨,17個師的二十二萬解放軍全線出擊,一直打到諒山,3月4日中國宣佈撤軍。

  我的連是主力師的尖刀連,首當其衝,十天的戰鬥下來傷亡過半,再一次行軍中,我們遭到了越南特工的伏擊,他們利用抱小孩的婦女作為掩護,把炸藥包扔進了我們的裝甲運兵車,我手下的八個戰士,都被炸死在了裝甲車裡。當時我眼就紅了,打死三個,還活捉了剩下一老一小兩個越南民兵。

  他們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越南老頭,和一個二十多歲的越南女人,看樣子他們是父女二人。有個部下告訴我說,這個女的把炸藥包偽裝成抱在懷裡的嬰兒,經過裝甲車的時候就把炸藥包扔了進去。絕對看不錯,就是她幹的。

  我最怕的事就是看著自己的戰友死在面前,一怒之下,把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以及我軍對待俘虜的政策忘得一乾二淨。我讓人拿了個炸藥包綁在越南女人的屁股底下,讓她坐了土飛機。又把那老頭捆個結實,從懸崖上扔進了雷區。

  這件事嚴重違反了部隊的紀律,甚至驚動了司令部的許總。要不是我家裡在軍區有很深的背景,早就被送上了軍事法庭,我的軍事生涯被迫就此結束,拿著一紙復員令,回到了老家。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26

第十四章 生意

  戰鬥接近了尾聲,零星的槍聲仍然此起彼伏,陣地上到處都是硝煙,戰壕裡橫七豎八的堆滿了屍體。

  坑道中大約還有六七個殘存的越軍,我帶著人把所有的出口都封鎖了,我在坑道口對裡面大喊:「也布松公葉,松寬紅毒兵內!」

  其餘的士兵也跟著一起喊:「「也布松公葉,松寬紅毒兵內!也布松公葉,松寬紅毒兵內!」(越南話:繳槍不殺,優待俘虜,當時的一線戰鬥部隊都要配發了一本戰地手冊,裡面有一些用漢字註明讀音的常用越南語,比如:剛呆乃來,意思是舉起手來,不庫呆一乃來,意思是舉著手不許動。這些都是俘虜敵人和勸降時用的,另外還有一些是宣傳我軍政策的,對越南老百姓講的,其實在越南北方,民族眾多,越南官方語言,還不如漢語流行得廣,大部分越南軍人都會講漢話。)

  被團團包圍的越南人,在坑道深處以一梭子子彈作出了回答。

  我把鋼盔扔在地上,大罵道:「操他小狗日的祖宗,還不肯讓老子活捉。」轉過頭對站在我身後的戰士們發出命令:「集束手榴彈,火焰噴射器,一齊干他小狗日的。」 集束手榴彈和火焰噴射器是對付在坑道掩體中頑抗之敵的最有效手段,先用大量的手榴彈壓制,再用火焰噴射器進行剿殺。

  成捆成捆的手榴彈扔進了坑道,一連串劇烈的爆炸聲之後,中國士兵們用火焰噴射器抵住洞口猛噴。

  煙火和焦臭的人肉味熏得人睜不開眼,我拎著衝鋒鎗帶頭進了坑道,我要親眼看看這幾個小瘦雞一樣的越南崽子被燒成什麼樣了

  坑道中,十多具焦糊的越軍屍體散落在裡面,這時候已經分不清是被炸死的還是燒死的。

  我在最裡邊發現了一大捆還沒有爆炸的集束手榴彈,我趕緊帶著戰士們想往外跑,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一聲沉悶的爆炸,我的身體被衝擊的氣浪震倒,雙眼一片漆黑,感覺眼前被糊上了一層泥,什麼都看不見了。

  我拚命的用手亂抓,心裡說不出的恐慌,這時我的手腕被人抓住,有個人對我說:「同志,快醒醒,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睜開眼看了看四周,兩名列車乘務員和滿車廂的旅客都在盯著我看,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笑,我這才明白,剛才是在做夢,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對剛才的噩夢還心有餘悸。

  想不到坐著火車回家都能做夢,這回臉可丟光了。我尷尬的對大伙笑了笑,這可能是我這輩子笑得最難看的一次,還好沒有鏡子,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臉。

  乘務員見我醒了,就告訴我馬上就要到終點站了,準備準備下車吧。我點點頭,拎著自己的行李擠到了兩節車廂連接的地方,做在行李包上,點了支煙猛吸幾口,腦子裡還牽掛著那些在前線的戰友們。

  穿著沒有領章帽徽的軍裝就別提有多變扭了,走路也不會走了。回去之後怎麼跟我爹交代呢?老頭子要是知道我讓部隊給攆了回來,還不得拿皮帶抽死我。

  十幾分鐘之後就到了站,我走到家門口轉了一圈,沒敢進門,漫無目的的在街上亂走,心裡盤算著怎麼編個瞎話,把老頭子那關矇混過去。

  天色漸晚,暮色黃昏,我進了一家飯館想吃點東西,一看菜單嚇了一跳,這些年根本沒在外邊吃過飯了,現在的菜怎麼這麼貴?一盤魚香肉絲竟然要六塊錢,看荍痝o三千多塊錢的復員費,也就剛夠吃五百份魚香肉絲的。

  我點了兩碗米飯和一盤宮爆雞丁,還要了一瓶啤酒,年輕的女服務員非要推薦給我什麼油悶大蝦,我死活不要,她小聲罵了一句,翻著白眼氣哼哼的轉身去給我端菜。

  我不願意跟她一般見識,我當了整整十年兵,流過汗流過血,出生入死,就值五百份魚香肉絲,想到這有點讓人哭笑不得。不過隨即一想,跟那些犧牲在戰場上雪山中的戰友們相比,我還能有什麼不知足的資格呢?

  這時候從外邊又進來一個客人,他戴了個仿美國進口的大蛤蟆鏡,我看他穿著打扮在當時來說很是時髦,就多看了兩眼。

  那個人也看見了我,衝我打量了半天,走過來坐在我這張桌的對面。

  我心想這人怎麼回事,這麼多空桌子不去,非過來跟我擠什麼,是不是流氓想找我的麻煩?操你奶奶的,正搔到我的癢處,我憋著口氣,還正想找人打一架,不過看他的樣子又有點眼熟,他的臉大半被大蛤蟆鏡遮住,我一時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那人推了推鼻樑上架的大蛤蟆鏡開口對我說道:「天王蓋地虎。」

  我心說這詞怎麼這麼熟啊,於是順口答道:「寶塔鎮河妖。」

  對方又問:「臉怎麼紅了?」

  我一豎大姆指答道:「找不著媳婦給急的。」

  「那怎麼又白了?」

  「娶了隻母老虎給嚇的。」

  我們倆同時抱住了對方,我對他說:「小胖,你沒想到中央紅軍又回來了吧?」

  胖子激動的快哭了:「老胡啊,咱們各方面紅軍終於又在陝北會師了。」

  前些年我們也通過不少次信件,但是遠隔萬里,始終沒見過面。想不到一回城就在飯館裡遇到了,這可真是太巧了。

  胖子的老爸比我爹的官大多了,可惜文革的時候沒架住挨整,死在了牛棚裡。幾年前胖子返城後找了個工作,幹了一年多就因為跟領導打架,自己當起了個倒爺體戶,從我們這邊往北方倒騰流行歌曲的錄音帶。

  多少年沒見了,我們倆喝得臉紅脖子粗,我就把編瞎話的這事給忘了,回到家之後,酒後吐真言,把事情的經過跟我爹說了,想不到他沒生氣,反而很高興。我心想這老頭,越老覺悟越低,看自己兒子不用上前線了還高興。

  復轉辦給我安排的工作是去一家食品廠當保衛科副科長,我在部隊呆的時間太長了,不想再過上班下班這種有規律的生活,就沒去。跟胖子一起合夥去了北方做生意。

  時間過得很快,眼瞅著就進入了八十年代,我們也都三張兒多了,生意卻越做越慘淡,別說存錢娶媳婦了,吃飯都快成問題了,經常得找家裡要錢解決燃眉之急,按三中全會的說法,全國都基本解決溫飽問題了,但是我卻覺得我們倆還生活在解放前,被剝削被壓迫,吃不飽穿不暖。

  這天天氣不錯,萬里無雲,我們倆一人戴了一副太陽鏡,穿著大喇叭褲,在北京街頭推了個三輪車,車上架個板子,擺滿了磁帶,拿個破錄音機拉著倆破喇叭哇啦哇啦的放著當時的台灣流行歌曲。

  有個戴眼鏡的女學生湊了過來,挑了半天,問我們:「有王結實謝麗絲的嗎?」

  這個以前我們上過貨,兩天前就賣光了,胖子嘻皮笑臉的對她說:「哎呦我說姐姐,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聽他們的歌,您聽鄧麗君千白惠張艾佳嗎?來幾盤回去聽聽,向毛主席保證,要多好聽就有多好聽。」

  女學生看胖子不像好人,扭頭就走了。

  胖子在後邊抱怨的罵不絕口:「這傻逼,裝他媽什麼丫挺的,還他媽想聽金梭銀梭,丫長得就他媽跟梭子似的。」

  我說你現在怎麼說話口音都改京腔兒了?說普通話不得了嗎,冒充什麼首都人。現在北京的生意太難做了,過幾天咱奔西安吧。

  胖子想要辯解說他祖上就是北京的,還沒等說,忽然指著街道的一端叫道:「我操,工商的來掃蕩了,趕緊跑。」

  我們倆推著三輪車撒丫子就跑,七拐八拐的跑到一條街上,我看了看周圍,咱怎麼不知不覺的跑到潘家園古玩市場來了?

  這條街上全是買賣舊東西的,甚至連舊毛主席像章,紅寶書都有人收。像什麼各種瓶瓶罐罐、老鐘表老懷表、三寸金蓮穿的舊繡花鞋,成堆成堆的銅錢,鼻煙壺、各種古舊的傢具,煙斗,字畫,雕花的研台,筆墨黃紙,老煙斗,蛐蛐罐,瓷器,漆器,金銀銅鐵錫的各種玉石的各種首飾,只要是老東西,就基本上什麼都有。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26

第十五章 古玩市場

  胖子有塊家傳的玉珮,一直帶在身上,這塊玉是西北野戰軍的一位首長送給他爹的,當年這位首長帶部隊進新疆,在尼雅綠洲消滅了一股土匪,這塊玉就是那個匪首貼身帶的。說是玉珮,其實外形不太像,造型古樸怪異,上面刻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圖案,像是地圖,又像是文字,不知道實際上是幹什麼用的。

  這塊玉胖子給我看過很多次,我家裡以前古玩不少,小時候我聽祖父講過不少金石玉器的知識。不過這塊玉的價值年代,我卻瞧不出來。

  胖子想把這塊玉賣了換點本錢做生意,被我攔住了,這是你爹給你留下的,能別賣就別賣了,咱也沒到走投無路的地步,實在不行我找家裡要錢唄,反正我們家老頭老太太補發了好多工資。

  我們倆見路邊有個空著的地方,就把三輪停了過去,在附近買了兩碗鹵煮火燒當午飯吃。

  鹵煮火燒就是豬下水熬的湯,裡面都是些大腸之類的,泡著切碎了的火燒,一塊多錢一碗,既經濟又實惠。

  我這碗辣子放的太多了,辣得我眼淚鼻涕全出來了,吐著舌頭哈氣。

  胖子吃了兩口對我說:「老胡,這幾年本想帶你出來發財的,沒想到現在全國經濟都搞活了,形勢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不像我剛開始練攤兒的那時候,全北京也不超過三份賣流行歌曲磁帶的。真是有點連累你了,你爹是退休前已經是師長了,享受副市級幹部待遇,你不如回去讓你們家老頭走個後門,給你在機關安排個工作,就別跟我一起受罪了。」

  我拍了拍胖子的大肚子說:「兄弟,我也跟你說句掏心窩子話,我要是真想去機關隨時都能去,但是我不敢去,你知道為什麼嗎?我害怕啊,我如果在一個地方坐住了不動,滿腦子想不了別的,全是我那些死去的戰友,他們都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一看見他們,我的腸子都快疼斷了。咱們現在東奔西走忙忙碌碌的做點小買賣,還能把心思岔開想點別的,要不然我非神經了不可。」

  在部隊那麼多年,別的沒學會,就學會鼓舞士氣了,我安慰胖子:「咱們現在也不算苦了,這不是還有鹵煮可吃嗎,想當年我在崑崙山裡,那他娘的才真叫苦呢。有一年春節,大伙都想家了,好多新兵偷著哭。師長一看這還行,趕緊給大伙包頓餃子,改善伙食。那餃子吃的,說出來你可能都不信,崑崙山沒有任何青菜,菜比金子都貴,肉倒有得是,全是一個肉丸的餃子。海拔太高,水燒不開,餃子都是夾生的,裡邊的肉餡都是紅的。你能想像出來那是什麼味道嗎?就這樣我還吃了七八十個呢,差點沒把我撐死,饞啊,那幾年就沒吃過熟的東西,饞壞了。第二天我就讓人給送醫院了,消化不了,肚子裡跟鐵皮似的。你還記得紅巖裡怎麼說的嗎?革命勝利的前夜總是最寒冷的。咱們的生意不可能總這樣,錄音帶不好賣,咱們可以賣別的。就像毛主席他老人家說的:廬山不讓上,咱就上井崗山,你解放軍不跟我走,我去找紅軍。」

  我把錄音機打開,倆個大喇叭頓時放出了音樂。

  由於錄音機比較破爛,音質很差,再優美的歌曲從裡邊播出來也都跟敲破鑼一樣。

  但是我和胖子並不覺得難聽,反正比我們倆唱的好聽了,胖子經過我那一番深入淺出的思想教育工作,心情也開朗了起來,隨著音樂的節奏掂著小腿,扯開嗓子叫賣:「瞧一瞧,看一看啊,港台原版,砍胳膊切腿大甩賣,賠本兒賺麼喝了啊……」

  過往的行人和周圍做生意擺攤的全向我們投來好奇的目光,我們旁邊有個擺地攤賣古董的男人,他走過來對我們打個招呼,一笑嘴中就露出一顆大金牙,大金牙掏出煙來,給我們倆發了一圈。

  我接過煙來一看:「呦,檔次不低啊,美國煙,萬寶路。」

  大金牙一邊給我點煙一邊說:「二位爺,在潘家園舊物市場賣流行歌曲,可著這四九城都沒第三個人能想得出來,您二位真是頭一份。」

  我吸了一大口煙,從鼻子裡噴出兩道白色煙霧,這美國煙就是有勁,我抬頭對大金牙說:「您甭拿這話擠兌我們,我們哥兒倆是為了躲工商局的,無意中跑到這裡,歇會兒就走。」

  結果雙方一盤道,趕情還不是外人,大金牙家在海南島,以前在雲南插過隊,爹那輩是解放軍南下時住過去的。家裡的底根兒都是三野的,一說你老家是哪的哪的,家裡的長輩是幾縱幾縱的,哪個師哪個團的,關係都不算遠。

  不過大金牙的爹不是什麼幹部,他爹是個民間倒斗的手藝人,後來讓國軍抓了壯丁,徐蚌會戰,也就是淮海戰役的時候,他所在的部隊又起義參加了解放軍,他本人一直就在部隊裡當炊事員。在朝鮮戰場上把腿給凍壞了,落下個終身癱瘓,改革開放之後,從海南搬到了北京,收點古董玩器做些生意。

  會說的不如會聽的,他說的好聽,什麼倒斗的手藝人,不就是個挖墳掘墓的賊嗎,這些別人聽不出來,但我從小是被我祖父帶大的,這些事他沒少給我講。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再往深處一論,我問大金牙:「您家老爺子當年做過摸金校尉,有沒有摸出什麼大粽子來?」(大粽子是一句在盜墓者中流傳的暗語,就像山裡的土匪之間談話也不能直接說自己殺人放火,都有一套黑話切口,粽子是指墓裡的屍體保存的比較完好,沒有腐爛,摸到大粽子就是說碰上麻煩了,指殭屍、惡鬼之類不乾淨的東西,干粽子是指墓裡的屍體爛得只剩下一堆白骨了,還有肉粽子,是說屍體身上值錢的東西多)

  大金牙一聽這話,立刻對我肅然起敬,非要請我和胖子去東四吃涮羊肉,順便詳談。於是三個人就各自收拾東西,一起奔了東四。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27

第十六章 大金牙

  東四的一家火鍋店裡,坐滿了食客,火鍋中的水氣瀰漫,推杯換盞麼五喝六之聲不絕於耳。
  我們撿個角落處的空桌坐了,大金牙連連給我倒酒,我心想這傢伙是想把我灌醉了套我的瓷啊,於是趕緊攔住他:「金爺,這二鍋頭勁兒太猛,我量淺還是來啤的好了。」

  邊吃邊談,話題就說到了倒斗的事上,大金牙咧開嘴,用指尖敲了敲自己的那顆金牙對我們說:「二位爺上眼,這顆金牙,就是我在潘家園收來的,從墓裡挖出來的前明佛琅金,在粽子嘴裡拔下來的。我沒捨得賣,把自己牙拔下來換上了。」

  這人也真是的,吃飯時候說這個,還讓不讓人吃了,捨不得花錢你直接說多好,他說的那個實在是越想越讓人覺得噁心,我趕緊把話題岔開,跟他談些別的事情。

  錢壓奴俾手,藝壓當行人,我們隨便聊了一些看風水墓穴的門道,又說些當年在崑崙山當工兵的事跡,聽得大金牙嘖嘖稱奇,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大金牙的爹被國民黨抓壯丁之前,是跟一位湖南姓蔡的倒斗高手學徒,對挖墳掘墓的勾當所知甚多,但是對於那些尋穴的本事就沒學會。因為他師傅蔡先生本身也不懂風水之術,民國十二年之後,洛陽農民李鴨子才發明了洛陽鏟。在此之前,洛陽鏟還沒流行開來,他們這一派主要用鼻子聞,為了保持鼻子的靈敏程度,都忌煙酒辛辣之物。

  用鐵釬打入地下,拔出來之後拿鼻子聞,鐵釬從地下泥土中帶上來的各種氣味,還有憑打土時的手感,地下是空的,或者有木頭,磚石,這些手感肯定是不同的。

  其實和用洛陽鏟打土的原理差不多,只不過一個是用鼻子聞,一個是用眼睛瞧。洛陽鏟帶上來的土,可以察看地下土壤的成份,如果有什麼瓷片,木片,布片,金銀銅鐵錫汞鉛,包括夯土,磚瓦等等等等,這些都是地下有墓穴的證明,可以通過這些線索來推測地下古墓的年代和佈局結構。

  不過聞土這手藝傳到大金牙這裡就失傳了,他爹雙腿殘疾,他從小又有先天性哮喘,就不再去做摸金校尉了。一般幹這行的,都見過不少真東西,憑著這點眼力,做起了古玩的生意。

  我開玩笑的說您祖上這手藝潮了點,我聽我家裡的長輩說過一些倒斗的事情,真正的高手,沒有用鐵釬洛陽鏟的,那都是笨招,有本事的人走到一處,拿眼一看,就知道地下有沒有古墓,埋在什麼位置,什麼結構,這些一眼就能看出來。凡是風水絕佳之所,必有大墓,能埋在裡邊的,生前都不是一般人,這種墓裡邊全是寶貝。真正的大行家對洛陽鏟那些東西是不屑一顧的,因為地下土壤如果不夠乾燥,效果就大打折扣,特別是在江南那些富庶之地,降雨量大,好多古墓都被地下水淹沒,地下的土層被沖得一塌糊塗。

  大金牙聽我說的天花亂墜,對我更是推崇:「胡爺,我算服了,常言怎麼說的來著,朝聞道夕死可矣,聽了您這一番高論,我算是沒白活這麼大歲數。向您這種既懂風水術,又當過工兵,瞭解土木工程作業的人才,真是可遇而不可求,有您這本事要不做摸金校尉可惜了。」

  我搖搖頭說:「那種缺德的事,我不打算干,我剛說的那些都是聽我祖父講的,他老人家當年也做過摸金校尉,結果碰上了大粽子,差點把命搭上。」

  大金牙說這風險肯定是有的,揣上幾個黑驢蹄子也就不怕了,而且正所謂盜亦有道,倒斗的名聲是不好,那都是因為一些下三濫的毛賊敗壞的,他們跟本就不是這行裡的人,不懂得規矩,到處破壞性的亂搞,那能不招人恨嗎。倒斗的歷史要追述起來,恐怕不下三千多年了,當年三國時曹操手下有支部隊,專門挖掘古墓裡的財物以充軍餉,咱們這才有了摸金校尉的別稱。

  傳至解放前,這行裡邊共分東南西北四個門派,到了八十年代,人材凋零,已經沒剩下幾個人,僅存的幾個人也都金盆洗手不幹了。現在的那些小輩,都是些個鄉下的閒漢,一幫一夥成群結隊的去挖墳掘墓。哪裡懂得什麼行內兩不一取,三香三拜吹燈摸金的規矩,唉,多少好東西都毀在他們手上了。

  大金牙感歎了一陣,又對我們說道:「我長年在潘家園倒騰玩意兒,您二位將來要是有什麼好東西,我可以負責給你們聯絡買家,你們親自去談,談成了給我點提成就行。」

  胖子一直忙著吃喝,這時候吃到八成飽了,忽然想起點什麼,把身上那塊玉取出來讓大金牙給鑒定鑒定,看值多少錢。

  大金牙看了看,又放在鼻子邊上聞了幾下:「胖爺,您這塊可是好玉啊,至少不下千年歷史了,嗯……有可能還要早,應該是唐代以前的。這上邊的文字不是漢文,是什麼我也瞧不出來,肯定能值不少錢,不過在沒判斷出具體價值之前,您最好還是留著別出手,不然可能就虧大了。您這塊玉是在哪得來的?」

  胖子說起他家的歷史就來了興致:「要說來歷,那可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了,我這麼跟你說吧,這塊玉是我爹參加黃麻暴動時候的老戰友送的,我爹的那位老戰友是野司的一號大首長,帶部隊進新疆的時候,他的部隊和一股土匪遭遇了,這幫土匪也是找死,解放軍的一號首長身邊的警衛團能是吃乾飯的嗎?不到五六分鐘,就把那百十號土匪消滅光了,打掃戰場的時候在一個土匪頭子身上發現了這塊玉,一號首長把它當成紀念品送給了我爹。這塊玉再往前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我們一直喝酒喝到晚上十二點多才分手,臨別之時,大金牙送給我們倆一人一個彎勾似的東西,這東西有一寸多長,烏黑甑亮,堅硬無比,還刻著兩個篆字,看形狀像是「摸金」二字,這物件兒年代久遠,像是個古物,一端被打了個孔,穿有紅色絲線,可以掛在脖子上當作裝飾品。大金牙說:「咱們哥們兒真是一見如故,這兩個是穿山甲的爪子做的護身符,給你們二位留個念想,有空就來潘家園找我,青山不改,綠水常流,咱們後會有期。」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27

第十七章 計劃

  我和胖子回到了我們在崇文門附近租的一間小平房裡,酒喝得太多,暈暈呼呼的一直睡到轉天中午。
  醒來之後躺在床上,盯著又低又矮的天花板,我想了很多,盜墓這行當,對我來說其實不算陌生,我有把握找到一些大型的陵墓,錢對我來說不是最重要的東西,可以說我一點都不在乎有沒有錢,但是生活總是充滿了矛盾,現在的我又太需要錢了。

  我父母都由國家養著,我沒有家庭負擔,自己吃飽了全家不餓,但是我那些犧牲在戰場上的兄弟們怎麼辦,他們的爹媽誰去奉養照料?看病吃藥的費用,還有他們的弟弟妹妹上學的學費,憑著那點撫恤金還不夠喝西北風的。

  在戰場上,好像除了我之外,人人都有理由絕對不可以死,最後的倖存者卻是我,我這條命是很多戰友用自己的生命換來的,我現在應該為他們做些什麼了。

  這時候胖子也醒了,揉了揉眼睛,見我正盯著房頂子發愣,就對我說:「老胡,你想什麼呢?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昨天大金牙的話讓你心動了是不是?我心裡也癢癢,咱哥兒倆到底怎麼著啊?我就等你一句話了。」

  我拿出大金牙送的那枚護身符:「胖子你別拿那孫子當什麼好人,他也是做生意的,無利不早起。這掘子爪是三國時曹操手下摸金校尉所佩帶的,這麼貴重的東西他能隨便送給咱們?他是看上咱倆的本事了,想從中得點好處。」

  胖子急了:「我操,早看丫不像好鳥了,一會兒我去潘家園,給丫那顆大金牙掰下來扔茅坑裡。」

  話雖如此說,但是我們倆一合計,覺得還是應該互相利用,暫時別跟他鬧翻了,我性格上的缺點是太衝動,做事不太考慮後果,覺得盜墓這條路可行,毛主席說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他的兩面性,好事可以變壞事,壞事也可以變好事,這就是辯證法。

  那些帝王將相的墓中有無數財寶,但是能說這些好東西就屬於墓主人嗎?還不都是從老百姓身上搜刮剝削來的,取之於民,理應用之於民,怎麼能讓它們永遠陪著那些枯骨沉睡在地下。要做就做大的,那些民間的墓葬也沒意思,多數沒什麼值錢的東西,而且取老百姓的東西損陰德。

  我曾聽我祖父講過摸金校尉的規矩,和盜墓賊大有不同,盜墓賊都是胡亂挖,胡亂拿,事做得絕,管你什麼忠臣良將,什麼當官的還是老百姓的,有誰是誰,沒半點規矩可言,就算有也都是農民們自己琢磨出來的,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

  摸金校尉們幹活,凡是掘開大墓,在墓室地宮裡都要點上一隻蠟燭,放在東南角方位。然後開棺摸金,死者最值錢的東西,往往都在身上帶著,一些王侯以上的墓主,都是口中含珠,身覆金玉,胸前還有護心玉,手中抓有玉如意,甚至連肛門裡都塞著寶石。這時候動手,不能損壞死者的遺骸,輕手輕腳的從頭頂摸至腳底,最後必給死者留下一兩樣寶物,在此之間,如果東南角的蠟燭熄滅了,就必須把拿到手的財物原樣放回,恭恭敬敬的磕三個頭,按原路退回去。

  因為傳說有些墓裡是有鬼的,至於這些鬼為什麼不入輪迴,千百年中一直留在墓穴內,那就不好說了,很可能是他們捨不得生前的榮華富貴,死後還天天盯著自己的財寶,碰上這樣捨命不捨財的主兒,也就別硬搶他的東西了。

  最後我和胖子決定,幹他娘的,做定摸金校尉了,什麼受不受良心譴責,咱們就當良心讓狗吃了,不對,吃了一半,嗯……也不對。不妨換個角度看,現在是八十年代,不是都提倡奉獻嗎?現在也該輪到那些剝削勞動人民的王公貴族們奉獻奉獻了。不過這些死鬼覺悟很低,別指望他們自己爬出來奉獻,這種事,我們就帶勞了,打他們這些封建統治階級的秋風,收拾金甌一片,分田分地真忙。

  戰略方向確定了,具體的戰術目標,以及怎麼實施還得再仔細商量。

  在盜墓之風最盛行的河南,湖南,陝西這三個地方,大墓不太容易找了,而且人多的地方做事不方便,還要以種莊稼蓋房子等行為做掩護,要干最好就去深山老林,人跡罕至的地方。

  要是說起在深山老林中,我所見過的大墓,排在頭一位的肯定是牛心山的那座,我上山下鄉的時候還太年輕,什麼都不懂,以我現在的閱歷判斷,那座墓應該是北宋之前的,盛唐時期,多是時興以山為陵,這種風氣一直延續到宋代初期,南宋以後,國力漸弱,再也沒有哪個皇家的陵墓敢做那麼浩大的工程了。

  胖子問我你不是說牛心山裡鬧鬼嗎?能不能找個不鬧鬼的搞一下,咱們對付狗熊野人倒也沒什麼,遇上鬼卻不知該如何下手。

  我說第一這世界上沒有鬼,我上次跟你說的可能是我產生的幻覺,第二咱們這是初次行動,不一定非要動手開山,你還記得燕子他們屯子裡好多人家都有古董嗎,咱們去收上幾個回來賣了,就省得費勁拔力的折騰了。

  當天,我們二人分頭準備,胖子去把剩下的錄音帶都處理掉,我則去舊貨市場買一些必備的工具,手電,手套,口罩,蠟燭,繩索,水壺,最讓我喜出望外的是買到了兩把德制工兵鏟,我把工兵鏟拿在手裡,感覺就像是見了老朋友一樣。

  這種工兵鏟是德國二戰時期裝備山地突擊師的,被蘇聯繳獲了很多,中蘇友好時期,有一部分流入了中國境內。德制工兵鏟很輕便,可以折疊了掛在腰上,而且鋼口極佳,別說挖土挖巖,就算到了危險的時候,掄起來還可以當兵器用,一下就能削掉敵人半個腦袋。

  唯一遺憾的是沒買到防毒面具,當年全國搞三防的時候,民間也配發了不少六零式防毒面具,在舊物市場偶爾能看到賣的,今天不湊巧沒買到,只能以後再說了。此外還缺一些東西,那些都可以等到了崗崗營子再準備。

  總共花了一千五百多,主要是那兩把鏟子太貴了,六百一把,價兒咬死了,劃不下來。最後我身上只剩下六塊錢了,這可糟了,沒錢買火車票了!

  多虧胖子那把錄音帶甩了個精光,又把我們租的房子退了,三輪賣了,這就差不多夠來回的路費了。連夜去買了火車票,我當年離開那裡的時候還不滿十八歲,十幾年沒回去了,一想到又能見到多年不見的鄉親們,我們倆都有點激動。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28

第十八章黑風口野人溝


  列車是轉天下午兩點發車,我們激動的一夜沒睡,我問胖子咱們總共還剩下多少錢,胖子數了數說還剩下一百五,這點錢也就夠回來的路費和伙食費。
  我一想這不行啊,咱們十幾年沒回去了,空著兩手去見鄉親們,太不合適了,得想辦法弄點錢給鄉親們買點禮物才是。

  胖子說乾脆把我這塊玉賣了換個千八百的。

  我說你還是留著吧,你他娘的別總惦記著你爹留給你的那點東西,賣出去可就拿不回來了,別到時候把腸子悔青了。

  最後我找出了一點值錢的東西,我們身上有塊鷹歌牌機械表,是我當上連長時我爹給我買的,屬於限量供應的限量版,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得到,在當時市面上能值二百多塊錢。我去潘家園把表賣給了大金牙,這孫子什麼都收,一聽說我們要去內蒙動手,還贊助了我們一百塊錢,並約定我們找到的東西,由他來聯絡買主。

  八十年代,三百塊錢足夠普通家庭過兩三個月的奢侈生活,是一筆很可觀的錢。用這三百多塊錢,我買了不少吃的東西,都是蜜餞、奶糖、罐頭、巧克力、茶葉之類的,這些在山裡是吃不到的,剩下的錢在黑市全換成了全國糧票。

  兩天兩夜的路程在充滿期待的心情中顯得有些漫長,到了站之後還要坐一天的拖拉機,然後再進山走一天一夜的山路。

  我們倆進山之後走了不到一天就再也走不動了,攜帶的東西太沉了,每人都要負重一百多斤,我咬咬牙還能堅持,胖子是真不行了,坐在大樹底下喘著粗氣,連話都說不出來。

  多虧碰上了從屯子裡出來辦事的會計,我們插隊是他還是個半大的孩子,成天跟我們屁股後頭玩,一口一聲的管我們叫「哥」。

  會計一看我們這麼多行李,趕緊又跑回村裡,叫了幾個人牽著毛驢來接我們,這些人上了年紀的我們都認識,還有兩個十二三歲的丫頭,是我離開以後才出生的,她們都管我叫「叔」,我聽著就別提多變扭了。

  我問會計:「怎麼屯子裡沒見年輕的男人們?」

  會計回答說:「屯子裡的勞力們都跟考古隊幹活去了,那不是七六年唐山大地震嗎,雖然跟俺們這噶離得十萬八千里,但是跟俺們這嘎屬於一條地震帶,這一地震把喇嘛溝牛心山整個給震裂了,裡面有座整的跟宮殿似的大墓,俺們屯子裡好些膽大的都進去搬東西,那傢伙,好東西老鼻子去了,結果不知咋整的,驚動了縣政府,考古隊跟著就來了。說這是大遼蕭太后的陵寢,還把大伙家裡的好東西全給整走了,一件都沒留下。然後考古隊的跟牛心山那噶耷也不整啥伍的,好像是說那山下面還有好多好東西可挖。把屯子裡的勞力們都雇去幹活了,一個勞力管吃管喝一天還給三塊錢。這不都整好幾年了,也沒整利索,不少人還擱那幹活呢。」

  我跟胖子一聽這話差點沒吐血,真是敢上我們哥兒倆燒香,連佛爺都掉?。

  不過也沒辦法,總不能去跟考古隊文物局分那些公家人搶地盤吧。既然來了,玩幾天再說,回頭想辦法再找別的地方,反正大型古墓又不是只有牛心山那一座。

  快進屯子的時候,得到消息的鄉親們都在門口等著,大伙都擁了過來,問長問短的,燕子領著自己的女兒哭著對我們說:「哎呀,老胡胖子,你們可想死俺們了,怎麼一走這麼多年一點音信都沒有呢。」燕子她爹把我們倆緊緊抱住:「你們倆個小兔崽子,一走就沒影兒了,這回不住個兩三年,誰都不許走。」

  我跟胖子全哭了,胖子在這住了六七年,我只住了一年,但是山裡人樸實,你在這住過,他們就永遠拿你當親人一樣對待。這裡還是以前那樣,一點都沒變,沒有電,沒有公路,這裡有不少人一輩子沒見過電燈,我心裡越想越難過,琢磨著等有了錢,一定得給鄉親們修條公路,可是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有錢呢。

  這時村裡的老支書被人攙扶著也走了過來,還沒到跟前就大聲說:「主席的娃們又回來了?主席他老人家現在還好嗎?文化大革命整的咋樣了?」

  我聽著都納悶兒,主席他老人家現在好不好?我上哪知道去。我趕到前邊扶著老支書的胳膊說:「他老人家好著呢,天天都躺在紀念館裡,大伙誰想他了,買張票就能進去看看他老人家。噢,對了,文化大革命早結束了,現在小平同志正領著咱大伙整改革開放這一塊呢。」

  老支書好像沒聽見我說什麼,扯著脖子大聲問:「啥?小明同志是整啥的?」

  燕子在旁邊告訴我:「你別聽他說了,也不知道咋整的,他七三年就聾了,啥也聽不清楚了,還老犯糊塗。」

  我這才明白,原來是這麼回事,我在老支書耳邊大聲說:「支書啊,我給您帶了好多好吃的,一會兒給您送過去,您慢慢吃啊。」

  眾人邊說邊走,就進了屯子,老支書還在後邊大喊:「孩子們,你們回去向他老人家匯報俺們堅決擁護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該咋整就咋整。」

  晚上,燕子家的炕桌上擺滿了炒山雞片,熏鹿腿,中間一個大沙鍋裡煮著酸菜粉汆白肉,燕子的丈夫以前跟我們也是很熟的,他去牛心山幹活沒回來,暫時見不到。

  燕子的爹跟我們一起喝酒說話,我就說到牛心山那座古墓的事情,順便問他這大山裡還有沒有古代貴族的墓葬。

  自古以來,山裡人一直認為盜墓就是一項創收的副業,不存在什麼道德問題,北方是這樣,南方湘西一帶就拿搶劫殺人當副業,山民白天為農,晚上為匪,躲在林子裡,專殺過往的外地客商,從不留活口。這是千百年的生存環境所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窮山惡水就吃古墓,吃過路的活人。只要附近有古墓,就會有人去挖。偏遠的地區,山高皇帝遠,王法管不到這裡,雖然這道理在法律上沒人能說得通,但事實是這些在深山老林裡都很正常。這附近的古墓大多年代太久,滄海桑田,早就沒有了明顯的標記,要不然早都被山民們挖光了。

  燕子她爹說很久以前還沒解放的時候,這屯子裡也出過幾個年輕的業餘「盜墓賊」,當時還不知道牛心山有墓,他們去了一個傳說中的地方挖墳掘金,結果不知碰上了什麼,全部都有去無回,燕子的二叔就是其中之一。那個傳說中的地方,燕子她爹知道大概的方位,但是一直沒敢去過。

  說起往事,就讓老人陷入了回憶之中,點上了亞布力老煙袋,叭噠叭噠抽了幾口,沉思了很長時間才開口說道:「你們想找古墓,這附近除了牛心山就沒有了,故老相傳,從這向北經團山子進山,五天路程,在中蒙邊境的黑風口有一條野人溝,傳說那片全是大金王公貴族的墳墓,不過那地方人跡罕至,還有野人出沒,你們有膽子去嗎?」

  野人溝的名字當初我也聽說過,不過並沒聽說那裡有古墓,上一撥的盜墓賊究竟是被什麼東西所害,別說我不知道,燕子她爹不知道,整個屯子裡也沒人清楚。

  深山來林裡,危險的東西太多了,各種野生猛獸,甚至天氣變化自然環境都可能要了人的性命,要是碰上大煙泡,給捂到裡面,就算是大羅神仙也逃不出來。

  我們去意堅決,燕子她爹也阻攔不住,屯子裡沒有人真正去過黑風口野人溝,只知道大概的方位。因為那裡快到邊境了,也沒有人煙,屯子裡的人就算進山打獵或者采山貨都到不了那麼遠。再加上燕子她爹上了年紀,患上了老寒腿,已經不能進山了,燕子當時正懷著她的第二個孩子也不能出遠門。屯子裡的青壯年都在喇嘛溝幹活,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燕子她爹說:「我不親自帶你們去始終是不放心,其實野人溝的危險並不是來自野人,關鍵是地形複雜,一到冬天就刮白毛風,進去容易迷路。不過現在是初秋,這一節就不用擔心了,你們要去,一定要多帶好狗,還要找個好嚮導,咱們屯子這幾年養了幾條獒犬,這次都給你們帶上。」

  獒並不是單指藏獒,在東北管體型龐大的猛犬就叫做獒犬,和藏獒還不完全一樣。

  在北方草原森林中生活的獵手牧民,由於受到狼群和黑熊這些野獸的威脅,憑普通的獵狗很難應付,便用從西藏學來了養獒的法子養獒犬。俗話說九狗一獒,這句話的意思不是說九條狗裡面就能出一條獒。必須是一條血統優良的母狗,一窩同時產下九條小狗,把這九條小狗打一生下來就關到地窨子裡,不給吃喝,讓它們自相殘殺,最後活下來的唯一一隻就是獒。獒生性兇猛無比,三隻獒犬足可以把一頭壯年的人熊活活撕成碎片。

  屯子裡一共有三隻獒,再加上五條最好的獵犬,全交給了我們,燕子她爹又給我們推薦了一個嚮導「英子」。

  英子才剛十九歲,是少見的鄂倫春族,在這個屯子裡,年輕一輩的獵人中,沒有人比英子更出色,她是大山裡出了名的神槍手,別看她歲數小,從小就跟她爹在林子裡打獵,老林子裡的事情沒有她不清楚的,村裡這三條獒犬,有兩條是她親手養的。

  出發前,我又讓燕子幫忙準備了一些東西,鳥籠子,糯米,黑驢蹄子,撬棍,一大桶醋,燒酒。

  等都收拾停當,燕子她爹千叮嚀萬囑咐,實在找不到就別勉強了,快去快回,一直把我們送進團山子他才回去。

  對於找古墓我是比較有信心的,只要能到了野人溝,沒有古墓也就罷了,倘若真有,我肯定能找到。關於盜墓的事,我從書上學了一部分知識,還有大部分都是以前聽祖父講的,我祖父胡國華在舊軍閥部隊裡當過軍官,他手下有些士兵,曾經是東陵大盜孫殿英的部下,參與過挖掘多次大型盜墓行動,經驗豐富,我祖父的所知所聞,多是聽他們所言、

  歷來盜墓就分為民、官兩種,官盜都是明火執仗的幹,專挑帝陵下手,秦末的楚霸王項羽應該是官盜的祖宗了,至於三國時期的掘子軍摸金校尉等只不過是把官盜系統化,形成流水線作業了。民間也有業餘和專業之分,業餘的有什麼挖什麼,專業一些的就專門找一些貴族王候墳墓,小一點的就瞧不上眼。

  而盜墓的關鍵在於能找到古墓,這就是一門極深的學問,中國數千年朝代更替,興廢變化,帝王陵墓的建造和選位都不太一樣、在秦漢時期,上行下效,多是覆斗式的墓葬,覆斗就是說封土堆的形狀,像是把量米的斗翻過來蓋在上面,四邊見楞見線,最頂端是個小小的正方形平台,有些像是埃及的金塔,只不過中國的多了一個邊,卻與在南美發現的「失落的文明」瑪雅文明中的金字塔驚人的相似。這中間的聯繫,就沒人能推測出來了。

  唐代開山為陵,工程龐大,氣勢雄渾,這也和當時大唐盛世的國力有關,唐代的王陵到處都透著那麼一股捨我其誰天下第一帝國的風彩。

  從南宋到明末清初這一段時期,兵禍接連不斷,中國古代史上最大的幾次自然災害也都出現在這一時期,中國的國力虛弱,王公貴族的陵墓規模就不如以前那麼奢華了。

  再後來到了清代,康乾時期,國家的經濟與生產力有得到了極大的恢復,陵墓的建築風格為之一變,更注重地面的建築,與祭奠的宗廟園林相結合,吸取了前朝的防盜經驗,清代地宮墓室的結構都異常堅固,最是難以下手、

  說到底,不管哪朝哪代,中國數千年來的墓葬形式,都來源於伏曦六十四卦繁衍出來的五行風水佈局,萬變不離其宗,都講求佔盡天下形勢,歸根結底就是追求八個字:造化之內,天人一體、

  這種墓葬文化是中華文明的精髓所在,蒙古、回紇,土蕃,金齒, 烏孫, 鮮卑, 畬民, 女真,黨項等少數民族,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陵寢的格局紛紛效仿中原的形式,但是多半都只得其皮毛而已、可以說,只要懂得觀看天下山川大河的脈向,隱藏得再深的古墓也能輕而易舉的找到、

  再往前走就是茫茫無盡的原始森林,英子帶著八條大狗在前邊開路,胖子牽了匹矮馬馱著帳篷等等物資裝備,我拎著獵槍走在後邊,一行人就進入了中蒙邊境的崇山峻嶺之中。

  胖子一邊走一邊問前邊的英子:「大妹子,野人溝的野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野人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你見過沒有?」

  英子回頭說道:「俺也知不道啥是野人,聽俺爹說這些年好多人都見過,但是沒人捉過活的,死的也沒見到過屍首,見過的也說不清楚是個啥樣。」

  我在後邊笑道:「胖子,你可真他娘的沒文化,顧名思義,野人就是野生的人,以後好好學習啊。知道什麼是野生的人嗎?就是在野地裡生的,可能是樹上結的,也可能是地裡長的,反正就不是人工的。」

  野人是很神秘的,神農架野人的傳說由來已久,我在部隊裡就曾經聽說過,據說有個解放軍戰士曾經在神農架開槍打死過一個野人,野人的屍體掉下了萬丈懸崖,到最後也沒弄清那野人到底是人,還是只長毛的大猴子。幾乎所有見過野人的目擊者都一口咬定:「野人身高體壯,遍體生滿了細長的黑色毛髮。

  聽英子給我們講,黑風口的那條野人溝,以前不叫野人溝,叫做「死人溝」,再往前更古老的時候,也不叫死人溝,是叫做「捧月溝」。歷來是大金國貴族的墓地,後來蒙古大軍在黑風口大破金兵主力,屍積如山,蒙古人把死者都扔進了溝裡,整條山谷都快被填滿了,所以當地人就稱這裡是「死人溝」,再後來有人在這條山谷附近看見了野人,傳來傳去,死人溝的名字就被野人溝代替了。

  野人沒什麼可怕的,野人再厲害能比得上獒犬嗎?我腦子裡突然出現一個念頭,野人不知道在市場上能賣什麼價?但是隨即一想,這麼做不太人道,還是別打活物的主意了,還是把心思放在挖古墓上是真格的。

  由於帶著馬匹,不能爬坡度太陡的山,遇到大山就要繞行,這一路行來格外緩慢,好在秋天的原始森林,景色絢麗,漫山遍野的紅黃樹葉,層林盡染,使人觀之不倦,偶爾見到林子深出跑出一隻兩隻的山雞、野兔、?子、樹懽、獐子,英子就縱狗去追,到了晚上宿營,採些山裡的草蘑香料,燃起營火燒烤,我和胖子都大飽口福,這些天就沒吃過重樣的野味。

  在這大山裡行路,如果沒有帶獵狗,就只能睡在樹上,我們帶了三隻巨獒再加上五隻大獵狗,這種力量,在森林中幾乎沒有對手,除非是碰上三隻以上的人熊,英子說獒是人熊的剋星,林子裡的人熊聽見獒的叫聲,馬上就會遠遠的躲開,所以晚上睡覺我們都睡在帳篷了,忠實的獵犬們在帳篷周圍放哨,沒什麼可擔心的,這些狗比人可靠多了。

  英子的脾氣比燕子年輕的時候可沖多了,氣死獨頭蒜,不讓小辣椒,走什麼路線,吃什麼東西,這些都得聽她的,誰讓她是嚮導呢,那些狗也都聽她的,我雖然當慣了連長,在她這也只能忍下來當普通一兵了。

  不過英子確實有兩下子,打獵、尋路、找泉水、分辨山裡蘑菇有沒有毒,在深山裡怎麼去找木耳、蘑菇、榛子、都柿,黨參,五味子等等,簡直就沒有她不懂的,而且在山裡有些動物,我都叫不上名來,平生從未見過,英子卻都能說出來,這是什麼什麼動物,在什麼什麼環境裡生活,以什麼什麼為食,用什麼陷阱可以活捉,我跟胖子聽得大眼瞪小眼,只能說兩個字:服了。

  她們鄂倫春人,都是天生的獵手,鄂倫春這三個字是官方對這個民族的稱呼,也並不太準確,有時候他們也自稱「鄂而春」或者「俄樂春」。意思是指在林海山嶺中遊蕩的獵鹿之人。他們長年在小興安嶺的林海之中遊蕩,過著遊牧漁獵的生活,中國剛解放的時候,鄂倫春人全部人口還剩下不到一千人,政府讓他們從生存環境惡劣的深山老林裡出來,過上了定居的生活,但是族人對祖先過的那種遊獵生活,有一種近乎神化般的崇拜和嚮往,他們信奉薩滿,崇拜大自然,雖然過上了定居的生活,還是要經常性的進山打獵。

  沿途無話,咱們書說簡短,眾人曉行夜宿,在原始森林中行了六七日,終於到達了中蒙邊境的黑風口,黑風口的森林密度之大難以形容,深處幾乎沒有可以立足的地方,全是紅松,落葉松,樺樹,白楊等耐寒樹種,地上的枯枝敗葉一層蓋一層,走一步陷一下。人還好辦,就是馬的自重很大,經常陷住了動不了,我們只好使出吃奶的力氣連拉帶拽,就這麼走一段推一段的蹭著前進。

  也不知最下面的有多少年月了,腐爛的枝葉和陷在裡面而死的野獸,發出一陣陣腐臭的味道。這種惡臭又混合著紅松和野花的香味,聞起來怪怪的,不太好聞,但是聞多了之後讓人感覺還有點上癮。

  到了黑風口,剩下的事就是我的了,我們找到了一條山谷,這裡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野人溝,這裡的外貌沒什麼奇特之處,沒有喇嘛溝那麼猛惡,但是這是只直觀的感覺,英子說看起來谷裡肯定有大煙泡,務必要看清楚了再下去,陷到大煙泡裡可就出不來了,要想下到野人溝裡,每人必須準備一根大木頭棍子探路,下邊的落葉太深,比沼澤地還厲害,幸好現在不是雨季,否則別想下去。

  野人溝屬於大興安嶺山脈的餘脈,兩邊的山勢平緩,整個山谷的走向為南北走向,東西兩側都是山丘,最中間的地方終年受到日照的時間很短,顯得陰氣沉沉,谷中積滿了枯爛的樹葉荒草,除了些低矮稀疏的灌木,沒有生長什麼樹木,出了山谷樹木更稀,原始森林到此為止,再向前兩百多里就是遼闊的外蒙大草原。

  其時已近黃昏,血紅的夕陽掛在天邊,我們登上了山坡,放眼眺望,只見紅日欲墜,天際全是大片大片的紅雲,整個天空都像被濃重的油彩所染,森林覆蓋的綿延群山,遠處沒有盡頭的大草原都在視野中變得朦朧起來,真是蒼山如海,殘陽似血。

  胖子見此美景心懷大暢:「老胡,這景太美了,咱這趟沒白來。」

  我最記掛的就是野人溝裡的古墓,對照《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仔細觀看谷中地形,又取出羅盤辨識八卦方位,心中暗道:「總算是他娘的找對地方了,這谷裡必有貴族的古墓。」

  野人溝,原名「捧月溝」,這裡地勢穩重雄渾,有氣吞萬象之感,一端是草原,另一端和大興安嶺相連,外蒙大草原就如同一片汪洋大海,而捧月溝就似是匯流入海的一條大江。

  雖然這裡的風水氣派還不足以埋葬帝王,但是埋個王爺萬戶大將軍之類的大官,那是綽綽有餘了,等到月上中天之時,月光就會為我們指出古墓的方位。

  天色漸晚,太陽逐漸沉入了西方的地平線,大森林即將被陰影吞沒,這裡之所以曾經被稱為「捧月溝」,是因為月亮升至山谷正上空的時候,仰面躺在山谷的最深處抬頭去看天空,視覺的餘光會產生一種錯覺,兩側最高的山丘像是兩條巨大的臂膀,伸向天空的明月。這處穴中的死者取的是日月精璞瑞氣,在我那本祖傳風水書中「天」字一章有詳細解釋,有些字面上的內容雖然看不明白,但是結合實地觀察也不難推測個八九不離十。

  如果野人溝裡沒有那麼厚的枯葉爛草覆蓋著,直接就可以找到最中間的位置,可是現在只有等到晚上月亮升起來,才可以根據天上的月亮方位進行參照,下到谷底的最深處尋找古墓。主要還是我們人力有限,幹活的時候不能有偏差,否則那工程量可就太大了。

  現在距離中夜為時尚早,我們把帳篷紮在山坡的一棵大樹下面,將矮馬栓在樹上,給它餵了草料,點了篝火燒水吃飯,今天晚上的野味是獵狗們捕來的一隻小鹿,這鹿的樣子有些怪,身上有梅花?,體形不大,長得很不勻稱,後腿粗得異乎尋常,大耳朵沒有角,應該是只雌的。

  英子見獵狗們拖來這只怪鹿,急忙趕上前去,把鹿身翻過來檢視死鹿的腹部,怪鹿的肚子上血跡殷然,英子又把鹿嘴掰開,像是要尋找什麼東西,最後終於是沒有找到,氣得她狠狠的在鹿身上踢了兩腳,又對那些大獵狗們罵道:「這些熊玩意兒,整天就知道吃,啥也指不上你們這,你們幾個今天誰也不許吃飯」

  胖子在一旁瞧得奇怪,便問英子:「大妹子,你找什麼呢?」

  英子一邊抽出尖刀給鹿剝皮,一邊回答胖子的問題:「胖哥,你沒見過這種動物吧,這是麝,母麝的肚臍裡有麝香,哎呀媽呀老值錢了,不過這東西賊極了,一瞅見有人要抓它,先一口咬掉自己的肚臍,嚼個稀爛,媽拉個巴子這幾條狗太熊,它們的動作再快點就能得到一塊麝香了。」

  胖子聽了之後,靠著一棵大樹坐下,低著頭彎著腰,向自己的肚子上一下一下的使勁。

  我一拍他的腦袋:「你他娘的想什麼呢,你以為你是鹿啊,自己能拿嘴夠得著自己肚臍兒,再說你肚臍兒裡全是泥,不值錢。」

  胖子急了:「胡掰你,我後背有些癢,在樹上蹭兩下,你才是想咬自己的肚臍兒!」

  我們倆鬥了幾句嘴,就分頭收拾東西,我去撿乾柴,胖子去幫英子烤肉,我們只烤了麝的一條後腿就足夠吃了,麝的內臟都餵了那五條大獵犬,英子是刀子嘴豆付心,剛才還說不給這幾條狗吃晚飯,現在又怕它們不夠吃。

  另外三條巨獒都高傲的蹲在遠處,根本不拿正眼去看那些搶吃動物肚腸的普通獵犬,英子把麝的兩條前腿分給兩隻獒犬,還有一隻後腿給了體形最大的一隻叫虎子的巨獒。

  三個人圍著篝火吃烤肉,英子給了我們每人一把小刀和一個鹽巖製成的小碗,鹿腿就架在火上翻轉著燒烤,用小刀一片一片的片下來,在碗中一擦就有了鹹味,這頓飯吃得很快,我光想著溝裡的古墓,也沒吃出來麝的肉味與普通的鹿肉有什麼區別。

  吃完之後,月亮已經升了起來,藉著月光可以看到天上的雲流速很快,這說明晚上要起大風了,眼見時候差不多了,就把獵狗都留下看守營地,我們三人各自持著木棍獵槍下到了野人溝裡。

  我們每向前走一步,都要先用木棍狠插前面的地面,看看有沒有大煙泡。野人溝下面的情況比我們預先設想的要好很多,雖然有些地方的落葉都沒了大腿,但是沒有形成大煙泡(枯葉被雨水浸泡腐爛而形成的沼澤),看來要想挖古墓,還得先把蓋在墓穴上的落葉清理掉。

  我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又取出羅盤對比,環視山谷的兩側,最後終於把位置確定了下來,這條山谷裡可能有很多古墓,但是最主要的一個,也是最有身份的貴族,他的墓就在我們腳下站立的地方。

  插了一根木棒留在這裡做記號,今天先回去好好睡一覺,養足了氣力明天一早就來動手挖掘,這深山老林的,方圓幾百里也沒有其他人,沒必要偷偷摸摸的晚上幹活。

  我一邊往回走一邊給胖子講盜墓的事,既然幹了這行,就應該多瞭解這些事情,不能光憑力氣傻挖,從我們進山起,我就在不停的給他講。

  在中國自古以來,被記載的最早的盜墓事件大約發生在三千年前,那是周朝,三皇五帝,夏候商周的那個周朝,周朝這一時期也分為東周西周兩朝,就是封神演義裡鳳鳴歧山,姜太公等人扶佐的那個王朝,有八百多年的基業,在那個時代裡,共記載了兩次重大的盜墓事件,一次是周幽王的墓被盜,還有一次是商湯墓被盜,幽王墓裡發現了兩具全身赤裸栩栩如生的青年男女屍體,把盜墓賊嚇得扭頭就跑,而湯王墓裡掘出一塊大烏龜的殼子,上面刻滿了甲骨文。

  胖子說:「老胡你別跟我扯這用不著的,你就說墓裡有沒有鬼?有鬼咱們怎麼對付?還有上次你說的那個什麼鬼吹燈,我聽著怎麼那麼邪呼呢?」

  英子說:「啥鬼吹燈啊?是俺們東北說的煙泡鬼吹燈嗎?」

  我說:「不是東北的那個,是摸金校尉們的一種迷信行為,其實也不一定沒用,墓室裡的空氣質量不好,如果蠟燭點不著,人進去肯定會中毒而死,這些從科學的角度也可以解釋。再說古墓裡怎麼可能有鬼?那都是迷信傳說,就算有咱們也不用擔心,我都準備好了黑驢蹄子,糯米之類僻邪的東西了,總之一句話,盜墓就別信邪,要是怕鬼就別盜墓。」

  胖子恍然大悟:「噢,鬧了半天,你讓燕子準備這些東西是為了避邪啊,我還以為你牛逼哄哄的不怕鬼呢,對了,那醋和鳥籠子是幹什麼用的?」

  我剛要回答,忽聽山坡上傳來一陣陣獵犬的狂吠,三人都是心中一沉,心想該不會是有什麼野人野獸來襲擊我們的營地了?不過那裡有三隻巨獒,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應該敢來惹麻煩,究竟是什麼東西引得獵狗們亂叫?急忙緊走兩步趕回山坡之上。

  回到帳篷旁邊,一幅血淋淋的場景出現在面前,栓在樹上的矮馬不知被什麼猛獸撕咬,整個肚子都破開了,肚腸流了一地,矮馬還沒斷氣,倒在地上不斷抽搐,眼見是不活了。

  獵狗們圍在矮馬周圍衝著矮馬狂叫,好像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物,叫聲中充滿了不安的燥動。

  按常理說,馬和狗是好朋友,矮馬的肚腸絕不是狗咬的,那會是什麼野獸做的?三頭巨獒五隻獵犬環繞在左右,竟然沒有抓到行兇的野獸?

  環視四周,哪裡有什麼野獸的蹤影,唯有空山寂寂,夜風吹得林中樹葉沙沙亂響,我們握著獵槍的手心裡全已經是冷汗。

  馬嘴裡吐著血沫,鼻孔裡還冒著白氣,肚腸雖然流了一地,卻一時半會兒嚥不了氣,英子對準馬頭開了一槍,結束了它臨死前的痛苦。

  我忽然發現馬的腸子在動,不是出於生理反應的那種抽動,而像是被什麼東西拉向地下,拉扯矮馬內臟的東西就躲在馬屍的下面。

  我趕緊把英子往後拉了一步,剛才的情形胖子英子也都見到了,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腦中均想:「會不會是野人幹的?」

  身處野人溝,首先想到的當然是野人,可是野人有這麼大的力量可以撕開馬腹嗎?也許它是用了武器,不過會製作武器的那就不是野人了?看來是野人所為的設想不能成立。

  還沒等我們想明白,地上的內臟都被扯到了馬屍底下去了,下面的情況被馬的軀體遮擋完全看不到。

  得先把馬的屍體移開,我掂了掂自己手中的獵槍,這種槍比起我十幾年前在喇嘛溝打人熊用的抬牙子可先進多了,不過這種運動氣步槍口徑太小,難以對大型猛獸形成致命的殺傷。不過在這種場合,有勝於無,畢竟比燒火棍強多了。

  有槍有狗,大伙心裡多少有了些底,於是三人合力推開馬匹的屍體,地上的草叢中,赫然呈現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地洞。

  洞有一個小水桶那麼粗的直徑,成年人想鑽進去不太可能,矮馬的肚腸就是被什麼東西拖進了洞裡,我們剛到的時候,這個洞被草蓋住了,誰也沒有發現,見這附近草長,就把馬拴在了這裡。在我們下山谷裡尋找古墓的時候,洞裡的傢伙突然襲擊,撕開了馬的肚子,獵狗們雖然凶悍絕倫,但是洞口被馬屍遮住,急得亂叫,卻無可奈何。

  我用手電向洞裡照了照,黑洞洞的,不知有多深,看看洞壁上的痕跡,做了三年多工兵的經驗這時候派上用場了,幾乎可以肯定,這個洞不是人工的,是某種動物用爪子挖的,而且爪子很鋒利,是個挖洞的好手,要不然怎麼能一下撕破矮馬的腹部,但是究竟是什麼動物,可真就想不出來了,就連對森林瞭如指掌的英子也連連搖頭,對這樣的動物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我估計這附近還會有其它的洞口,看來這野人溝看似平靜,風景優美,實則暗藏凶險,難怪幾十年前來這盜墓的那一隊人有來無回,不知他們是不是也碰上了這種地下凶殘的怪獸。

  此地不宜久留,決定不等天明,連夜行動,三個人分成兩隊,我和胖子帶五條獵狗,到山谷下面去挖墓,英子帶著三隻巨獒,在附近尋找襲擊我們的怪獸,那傢伙再厲害也不會比三隻巨獒更兇猛,與其消極防禦,不如主動出擊,如果哪一方有情況發生,就鳴槍通知,另一方盡快趕去支援。

  單說胖子引著五條大獵犬,我背著工具等應用之物,兩人作一前一後,按照先前探好的道路下到了谷底。

  我取出兩把工兵鏟,自己拿了一把,另一把扔給胖子:「小胖,活幹得麻利點,這裡不宜深葬,落葉層下的古墓不會太深,咱們越早挖到古董越好,然後就趕緊離開這鬼地方回家,賣了錢給鄉親們修條公路。」

  胖子往自己手上吐了兩口唾沫:「看胖爺我的。」

  德制工兵鏟上下翻飛,每一下就戳起一大塊枯枝落葉形成的淤泥。

  野人溝的山谷裡雖然沒什麼樹,但是一颳風就會把周圍山上的樹葉吹進來,積年累月,著實深厚,我們輪番上陣,足挖了六七米深,終於見到了泥土,我用手抓起一把,土很細,顆粒分明,沒有塊狀的土疙瘩,用舌尖嘗了一下,有點發甜,沒錯,這就是封土堆,下面四五米就是墓室。

  快挖到墓室的時候就要小心了,有些墓裡是有防盜機關的,北宋遼金時期的古墓不像唐代以前,唐代以前都是落石、暗孥等機關,北宋時期防盜技術相對成熟起來,尤其是一些貴族墓葬,不可做能像帝王墓那麼大的工程,動員的人力也有限,當然這只是相對而言,裡面的東西可是一點都不含糊的,否則也配不上這塊風水寶地。

  像這裡的北宋晚期金人古墓,應該會用當時比較流行的防盜技術天寶龍火琉璃頂,這種結構的工藝非常先進,墓室中空,頂棚先鋪設一層極薄的琉璃瓦,瓦上有一袋袋的西域火龍油,再上邊又是一層琉璃瓦,然後才是封土堆,只要受到外力的進入,這頂子一碰就破,西域火龍油見空氣就著,把墓室中的屍骨和陪葬品燒個精光,讓盜墓賊什麼都得不到。

  當然這是一種迫不得已的辦法,墓主拚個同歸於盡,也不讓自己的屍骨被盜墓賊破壞,這種機關只在北宋末年的金遼時期流行過一陣,後來出現了更先進的機關,天寶龍火琉璃頂也就隨之被取代了。

  這種小小機關瞞不到我,這個機關最大的弱點就是,從側面挖,頂上的龍火琉璃瓦就不會破。所以挖到封土對我們就開始轉向深側面挖掘,兩個人幹得熱火朝天,也不知道什麼是累了,有在側面挖了足有六七米深的一個大坑。

  不經意間天已經大亮了,英子回來說附近什麼也沒找到,她先去林子裡打獵準備午飯了,等吃的弄好了派條狗來叫我們。

  英子走後我們倆接著幹活,最後在側面挖到一層硬土,堅如磐石,工兵鏟敲到上邊只有一個白印出現。

  胖子大罵:「我操,這怎麼還有水泥?早知道咱們提前帶點炸藥來了,這他媽的怎麼挖啊。」

  我說:「炸藥那是粗人用的,這是夯土層,頂上有機關保護,墓室的四周也不會被建造者忽略,這種土是用當時的宮廷秘方調配的,裡面混合了一些糯米汁,還有童子尿什麼亂七八糟的,比他娘的現代的混凝土都結實。這秘方是北宋皇帝的,後來金國把北宋滅了,這才流傳到金人貴族手中。」

  我把那一大桶醋搬了過來,讓胖子用大勺子,一勺一勺的淋到夯土層上,等這一桶醋澆完了,這塊墓牆也就被腐蝕的差不多了,你別看醋的腐蝕性並不太強,但是對這種用秘方調配的夯土有奇效,這就叫一物克一物,到時候再挖就跟挖豆腐差不多了。

  依法而行,果不其然,眼見墓室就要被挖開了,二人正得意間,忽聽林中傳來一聲槍響,驚得樹上的鳥群都飛了起來。

  胖子急道:「我大妹子開的槍!」

  我拎起工兵鏟和獵槍:「咱們快去看看。」

  二人顧不上身體的勞累,甩開雙腿,一步一陷的在落葉層上疾行。

  我們聞聲向林子深處趕去,五條大狗也緊緊跟在後邊,向林中跑了一段,忽然見到英子帶了三頭巨獒朝我們奔了過來。

  見她沒事,我才把提著的心放下:「大妹子,是你開槍嗎?發現什麼了嗎?」

  英子臉色刷白,跑得氣喘吁吁:「哎呀媽呀……可嚇死我了,我在前邊那旮瘩發現幾個窩棚,進去一看吧,老嚇人了,全是死人,黑呼呼的都爛了,我開頭沒瞅清楚,還以為是野人呢,就放了一槍,最後到底是啥人的屍體我也沒看清楚。」

  我這才明白,別看英子虎了吧幾的,原來也有弱點,她最怕死屍,還以為她在森林裡天不怕地不怕呢。

  不過在這中蒙邊境的深山老林裡發現死屍,還有窩棚,這本身就夠不可思議了,既然蓋了窩棚就說明他們是住在這裡,那些死者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會住在這沒有人煙的大山深處?

  還是過去看看吧,說不定還能找到點線索,我心中隱隱約約覺得他們和以前在這裡失蹤的那批盜墓者有關係。

  英子引領我們到了她發現的那幾個窩棚處,這些窩捧做工非常粗糙,用泥和稻草混合搭建,也用了少量的木料,都建在樹木最密集的地方,搭建在大樹上面,顏色也很隱蔽,如果不在近處很難發現。

  我們爬進了其中一個窩棚,見裡面有不少獸皮,在角落處果然有三具屍體,屍體由於過度的腐爛而呈現黑色,肌肉幾乎爛沒了,皮膚乾癟,眼眶和鼻孔裡時不時的有蛆蟲螞蟻爬進爬出。我心想這該不會就是傳說中野人溝的那些野人吧。

  胖子湊到跟前看了兩眼,對我說:「老胡,我說怎麼野人溝裡見不到野人呢,原來都已經老死了。」

  我點頭說道:「奇怪的是這些野人的工具很先進,你看他們還穿著衣服,哪有穿衣服的野人呢?我怎麼覺得這衣服這麼眼熟呢?」

  死屍身上都穿著尼子大衣,穿的年頭多了,估計得有幾十年之久,都已破爛骯髒得不成樣子,但是從款式上看,總讓人覺得好像在哪見過。

  我發現最裡邊的那具屍體衣服領子上似乎有一個金屬的東西,我把它摘了下來,抹去上面的污漬,像是個軍服上的領花,但是絕不是中國軍隊的。

  這時胖子也找到一樣東西,從角落裡摸到一把戰刀,那刀已經很多年沒拔出來過了,他使了好大力氣,最後「噌」的一聲把刀抽了出來,這刀的鋼口極好,隔了這麼多年,仍然光可鑒人,看來主人生前對這把刀非常愛惜,肯定時不時的擦拭。

  我一看這刀就明白了,他娘的原來傳說中的野人就是這幾個日本鬼子啊。

  胖子卻想不通,日本戰敗投降之後不是都回國了嗎?這些小鬼子怎麼沒走?

  我說這也不奇怪,你對歷史上的事知道的太少,暴露了你不學無術的本質,胖子說你別廢話,趕緊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以我的推測,當年日本無條件投降前夕,蘇聯的機械化大軍南下進攻駐紮在中國東北的關東軍,把號稱日軍最精銳的百萬關東軍打得土崩瓦解,有些鬼子被打散了,流落到森林深處,不敢出去,又與外界失去了聯絡,不知道日本已經戰敗投降的事情,所以就一直躲藏在森林裡,直到老死在了這裡。

  有的人在這見到了幾個疑神疑鬼躲躲藏藏的日本鬼子,他們的衣服早就髒得不成樣子,在森林裡住著也不刮鬍子,那不就把他們當成野人了嗎。

  其實我也是憑空推斷,真正的原因怎麼回事,除非這幾個鬼子活過來自己交代,否則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真相了,經過我這麼一說,胖子英子倆人就能理解了。

  英子說:「小日本子指定是迷路了,別看這是森林邊緣,但是往北全是大草原,還有大泥掉子(一種全是泥的沼澤),北邊根本走不出去,往南就是原始森林,沒有狗帶著,最有經驗的老獵人都別想走出去,真是活該。」

  我翻了翻這些死屍的物品,想看看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翻著半截我突然想到,四十年代末來這盜墓的那些人會不會是碰上日本鬼子,被殺害了?應該是有這種可能的,他們也想不到在這麼荒涼的地方也能碰到日本鬼子。

  正想著,忽然從一個軍用隨行包裡發現了一個筆記本,寫的都是日文,紙張發黃,上面的字跡尚可辨認,不過三個人中沒人懂日語,好在裡面有不少漢字,只好和書漢讀,只看日文中的漢字,不過日文漢字和中文意思相去甚遠,有些意思甚至相反,(舉個例子,比如日文漢字中「留守」這個詞,和漢字字面的意思就背道而馳,是「外出」的意思)即使是這樣,把這些詞連起來,還是差不多能看明白一半,再加上一些我們主觀的推測,其大概的意思就是說:

  東寧的關東軍主力被蘇軍機械化部隊擊潰,並木少佐帶剩餘的一個小隊的士兵(關東軍甲種師團中,一個小隊的編制規模為120—200名士兵),逃往黑風口的一座秘密地下要塞,準備和在要塞中的其餘關東軍匯合,同蘇聯人進行最後的決戰,以玉碎報效天皇。結果快抵達的時候踩破了大煙泡,唯一一個知道要塞位置的士兵和帶路的嚮導掉進去淹死了,剩下的人始終沒找到秘密要塞的入口,想往回走又迷了路,也沒有通訊器材,只好在深山裡住了下來,這一住就是三十幾年,一個一個的相繼死去……後邊就沒了,估計寫字的人寫到這裡的時候就死了。

  我把筆記本扔在一邊,現在沒空看這些破爛了,山谷裡的墓牆已經腐蝕的差不多了,趕緊回去,拿東西走人,不要再管這些日本鬼子了,反正都已經快腐爛沒了。胖子說這刀可歸我了,當年我家裡有好幾把佐官刀,文革時都給抄走了,我還想收藏一把呢。我勸他說這是管制刀具,你帶不上火車,等回了北京去舊物市場看看有沒有,給你買把新的。

  我們三人趕回野人溝的古墓,活干的已經差不多了,用工兵鏟切了幾下,墓牆上就被破出一個大洞,我用手電照了一下,裡面空間還不小,這個洞距離墓室的地面還有一米多的落差,胖子大喜,挽起袖子就想進去,我將他一把拉住:「你不要命了。去,抓幾隻麻雀去,先把麻雀裝鳥籠子裡,放進墓裡測測空氣質量再說。」

  在林子裡的麻雀很好爪,不想人口密集的地方,都精了,用最簡單的陷阱,撒幾粒小米,上邊把我們做飯的鍋倒著支起來,人躲在遠處,看見麻雀進到鍋下邊吃米,一拉繩把支鍋的木頭拽倒,鍋扣下來,就算抓住了。

  一次就抓了三隻,我先把其中一隻裝進鳥籠子,在籠子上拴了根繩子扔進下面的墓室深處,抽了兩支煙,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就把鳥籠子拉了上來,一看那小麻雀翻著白眼,已經不行了。

  這處墓穴封閉在地下數百年,裡面空氣不流通,屍體凡是腐爛之前,都必先膨脹,充滿屍氣,,隨後皮肉內臟才由內而外開始腐爛,墓室裡雖然說並不具備真正意義上的真空環境,但是如果不通風的話,裡面腐屍的臭氣還是會憋在其中,就算隔了幾百年也不會散盡,就算沒有屍氣,只有幾百年不曾流動過的空氣,也會形成對人體有害的毒氣,人一旦吸入這種有毒氣體,輕則頭昏腦脹,重則中毒身亡,除非配備有防毒面具,否則在這一環節上,半點大意不得。

  看來墓中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重新被山風吹淨毒氣,於是我們回到山坡上吃了些乾糧肉乾,昨天一夜沒睡,今天又幹了不少活,都很疲倦了,但是一想起墓中的行貨,倦意也就一掃而光了,這是我們頭一次動手,最好能整出點值錢的東西,以前我對盜墓的認識都只停留在理論階段,今天這一實踐,還真不算難,當然這也和我們選取的目標有關係,金國女真人在當時屬於未開化的蠻族,他們建的這處墓穴幾乎完全照搬北宋的形式,規模很小,估計也是俘虜來的宋朝工匠所築,畢竟那天寶龍火琉璃頂工藝是很複雜的,沒有高超的手藝很難搭出來,稍有偏差,就會把修墳的人燒死在裡面。

  吃完了乾糧,看看天色不早,想來那墓中的空氣也換得差不多了,我們都擔心晚上再被那地下洞穴裡的怪物襲擊,急於早些取了東西走人,於是帶上器械,又重新下到野人溝的山谷裡。

  這次仍然先放了麻雀進去,見麻雀被取出來後仍然活蹦亂跳,看來已經沒問題了,我同胖子二人喝了幾口燒酒,以壯膽色。戴上了口罩手套,脖子上掛了摸金符,懷中揣上黑驢蹄子和糯米,拿了手電筒,腰裡掛上工兵鏟就要動身進入古墓。

  英子見狀拉急忙住我說:「帶我也進去看看唄,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古墓裡是啥樣呢。」

  我說:「古墓裡沒什麼別的,就是古屍和陪葬品,有什麼可看的,其實我這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以前從來都沒進去過。再說你不是怕死人嗎?怎麼現在又不怕了?」

  英子好奇心很強,看我和胖子搞得挺神秘的,更是心癢,非要進去不可,我一想,反正這荒山野嶺的,也不用人放風(盜墓賊很少一個人單干,一般都是三人一組,一個挖土的,因為坑外不能堆土,所以還有一個專門去散土,另有一個在遠處放風),讓她進去參觀參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給英子也找了副口罩帶上,囑咐了她幾句,進去之後千萬別把口罩取下來,第一里面的空氣質量不好,第二活人的氣息不能留在墓裡,不吉利,第三,不能對著古屍呼氣,萬一乍了屍那可是麻煩得緊,雖然這都是迷信傳說,但是這些規矩從幾千年前傳到今天,不管怎麼說,都有一定的道理,咱們小心無大過,一切都按老例兒來就是了。

  胖子早就焦躁起來:「胡八一,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了,你要不敢下去,讓胖爺我自己去,你們就等著數錢吧。」

  我說去你娘的,你下去連棺槨可能都找不著,得了,咱也別絆嘴了,天都快黑了,趕緊幹活。

  墓牆上被我們挖開的洞距離墓室的地面只有將近一米多高的距離,用不著繩索,直接就能下去,我腳一落地,心中也不由得有些緊張,總算是進來了。

  墓室的面積不大,頂多有三十平米見方,看樣子是按照活人宅院的所設計,有主室、後室、兩間耳室。我們進來的位置剛好是個耳室,墓主的棺槨就停在主室正中央。

  沒有墓床,主室中間挖了個淺坑,黑沉沉的棺槨就放在坑中,半截露在上邊,這是個墓中墓。

  主室角落裡堆著幾具骸骨,頭骨上凹陷開裂,有明顯的鈍器敲擊痕跡,可能都是用來殉葬的俘虜或是妻妾僕從,我們不考古,這些就不願去理會了。

  英子忽然拉住我的胳膊:「胡哥,你看這牆上還有畫呢。」

  我用手電往英子所說的墓牆上照去,果然是用彩繪浮雕著一幅幅的圖畫,畫中人物形貌古樸,栩栩如生。年代隨久,色彩依然鮮艷,不過隨著流動的空氣進入墓室,過不了多久這些壁畫就會褪色。

  胖子讚歎道:「看來這墓裡的死人在古代可能還是個畫家。」

  我說你別不懂裝懂行嗎,在唐宋年間,王候墓中多數都有壁畫,用來記述墓主生平的重大事跡,咱們且看看這裡埋的是什麼人物。

  壁畫一共八幅,我們順序看了一遍,這些畫有的畫著在林中射獵的場景,有的是在殿堂中同朋友飲酒,有的畫著出征的場面,有的畫著押解俘虜的情形,最後一幅繪有封侯的場景,每幅壁畫中都有一個頭戴狐裘的男子,應該就是墓中埋的墓主,看來這是個將軍墓,至少是個萬戶候。

  當年金兵南下滅宋,著實劫掠了大筆金銀財寶,這位金將說不定就把他的一些戰利品一併帶入了地下,反正也都是我們漢人的寶貝,那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三人先在墓室裡轉了一遭,兩處耳室都是些瓷罐瓦盆之類的器物,後室有四具馬骨和一些盔甲兵器,此外就沒什麼多餘的東西了,看來金人不追厚葬,我多少有些失望,在東南角點上只蠟燭,三人一起來到主室的棺槨前,有棗沒棗就看這一桿子了。

  墓主的棺槨體積不小,是紅木黑漆,上面繪著金色的紋飾,顏色和造型非常古怪,這應該是和女真族的民族圖騰之類有關,我摸了摸棺板,很厚實,一般窮人用不起這麼厚的棺材,能有口薄棺就不錯了,混得再次的就拿草蓆捲了隨便埋地裡。

  棺木中的極品是蔭沉木的樹窨,也就是樹芯,一棵蔭沉木從生長到成材,至少需要幾千年的時間,這種極品可遇而不可求,只有皇室才能享用,屍體裝在蔭沉木的樹窨裡面埋入地下,肉身永遠不會腐爛,比水晶造的防腐棺材都值錢,比冰箱的保鮮功能還管用,其次就是乾木,椴紅木,千年柏木,樹芯越厚越有價值,第一是防止屍體腐爛,第二是不生蟲子,能有效的防止蛆蟲螞蟻咬噬,不像普通的木料,用不了多久就被蟲蟻蛀爛了,哪個墓主也不希望自己死後的屍身讓蟲子吃,那種情形想想都噁心,所以貴族們的棺槨木料都有嚴格要求。

  我們面前的這具棺槨在木料,雖不及皇室宗親,也算得上極奢遮了,我用工兵鏟插進棺板的縫隙中,用力撬動,沒想到釘得牢固,連加了兩次力都沒撬開。

  胖子也抽出傢伙上來幫忙,兩人合力,棺槨發出「嘎吱吱吱」的響聲,終於撬開了一條大縫,我們又變換位置,一個接一個的把棺材釘都撬了起來。

  這墓中很乾燥,特殊材料製成的墓牆防水性很好,頭上的琉璃瓦也不滲水,再加上野人溝的雨水大部分都被落葉層吸收了,所以棺材中的灰塵不少,這一動使得灰塵飛舞,雖然戴著大口罩,我們還是被嗆得不斷咳嗽,回去說什麼也得準備幾副防毒面具,要不然早晚得嗆出毛病來。

  胖子想去推開棺材蓋子,我突然想嚇唬嚇唬他,搞點惡作劇,於是拉住他的胳膊說:「胖子,你猜這棺材裡有什麼?」

  胖子說:「我哪知道啊,反正裡邊的東西掏出來能換人民幣……還能換全國糧票。」

  我故意壓低聲音說:「我以前聽我祖父給我講過一段《太平廣記》裡的故事,裡面也是說兩個盜墓的,一胖一瘦,他們在古墓裡挖出一口大棺材,無論他們使出刀砍斧劈各種辦法,那棺材卻說什麼也整不開,其中一個胖盜墓賊會念《大悲咒》,他就對著棺材念了一段,結果那棺材蓋自動開了一條縫……從裡面伸出來一條長滿綠毛的胳膊……」

  胖子倒沒害怕,可把英子嚇得不輕,一下躲在胖子後邊:「胡哥,你可別瞎扯了,也不看這是啥地方,想嚇死人啊。」

  胖子知道我要嚇唬他,他除了有恐高症之外,還真是什麼都不怕,當年在學校跟別的小孩打架,就屬他手黑,此時胖子面無懼色,絲毫不為我的恐嚇所動,一派大義凜然的表情:「英子大妹子,你別聽他的,這小子就是想嚇唬我,也不看胖爺是誰,他媽的我怕過什麼啊我,你讓他接著說。」

  我接著說道:「那條長滿綠毛的胳膊,手指甲有三寸多長,一把抓住了念《大悲咒》的那個胖盜墓賊,將他拉進了棺材中,棺板隨即合隴起來,只聽裡面傳來一聲聲的慘叫,嚇得另外一個盜墓賊扭頭就跑……」

  胖子咧著嘴乾笑了幾聲,笑得有點勉強,估計他心裡也犯滴咕了,但是硬要充好漢,走上前去和我一起推動棺板,結果我們用力太猛,一下把棺板整個推到了地上,棺槨中的事物一覽無餘。

  一具身材高大的男屍躺在裡面,他屍體中的水份已經蒸發光了,只剩下醬紫色的干皮包著骨頭架子,隔了將近千年,這已經算是保存得比較完好了(向湖南馬王堆出土的濕屍是屬於極罕見的,千里無一),五官雖然塌陷,眼睛鼻子都變成了黑色凹洞,但是面目仍然依稀可辨,約有四五十歲左右,頭戴朝天冠,身穿紅色鑲藍邊的金絲繡袍,腳穿踏雲靴,雙手放在胸前、

  英子從胖子身後伸出頭往裡面看了一眼,驚叫一聲:「哎呀媽呀,老嚇人了。」趕緊把視線移開,不敢再看。

  她這麼一叫,我頭皮也跟著發麻,但是棺槨都打開了,還能扭頭跑出去嗎?硬著頭皮上吧,我雙手合什對棺中的古屍拜了三拜:「我們缺衣少食,迫不得已,借幾件行貨換些小錢用度,得罪勿怪了,反正您早已經該上天上天,該入地入地,該去哪就去哪了,塵歸塵,土歸土,錢財珠寶皆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您留下這些財物也沒什麼大用,我們盜亦有道,取走之後,必定將大部分用於修橋鋪路改善人民生活,學習雷鋒好榜樣,愛憎分明不忘本,立場堅定……」

  我還有半段詞沒來得及說,胖子卻早已按捺不住,伸手進去在棺中亂摸,我趕緊提醒他說:「你他娘的下手輕點,別把屍身碰壞了。」

  胖子哪裡肯聽,自打進了墓室就沒發現什麼值錢的東西,除了幾個破舊的罈罈罐罐之外,就是陪葬的人畜遺骸,廢了這麼大周折,就看墓主的棺中有什麼好東西了。

  我見勸他也沒用,乾脆我也別廢口舌了,跟他一起翻看棺中的物品,古屍身邊放的仍然是些瓷器,我當時對古玩瞭解的並不多,尤其是瓷器,只見過幾件北宋青花瓷,對於瓷器的價值工藝歷史等一概不懂,我只知道黃金有價玉無價,一門心思的想找幾快古玉出來,順手把瓷器都扔在一旁,天見可憐,總算在古屍的手裡找出來兩塊玉璧,顏色翠綠,雕成兩隻象蝴蝶又非蝴蝶的蛾子形狀。

  我們把這對玉璧看了半天,也說不出這是個什麼東西,我只知道這可能是翡翠的,北宋以前的東西,應該是件好東西,要不然墓主怎麼臨死還把它握在手裡呢。估計怎麼著也能值幾萬吧,那可真不少了,當時全國也沒幾個萬元戶啊,具體值多少錢回去還得讓大金牙這行家鑒定鑒定,聯絡個港商台胞什麼的賣出去。

  胖子覺得不太滿意,想去掰開古屍的嘴看看有沒有金牙,我說差不多就行了,事別做的太絕了,給人家留下點,我們又把棺中的瓷器挑了幾件好看的取出來,把那些沒顏色圖案的都放回原處。

  取完東西,又把棺材蓋子抬起來重新蓋好,這次雖然沒有預先所想的那樣滿載而歸,但是總算沒有空手而回,我對他們說道:「差不多了,咱們趕緊出去,把墓牆給補好了就打道回府。」說完轉身就想要出去,卻忽然發現牆角的蠟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無聲息的熄滅了

  胖子英子也看到了,他們的臉上雖然戴著口罩,但是露在外邊的額頭上全是冷汗,我的全身上下也都出了一層白毛汗,我有點後悔再跟他們談論盜墓的時候,把鬼吹燈的現象渲染得那麼恐怖。

  我看了看身後的棺槨,蓋子被我們重新蓋好釘上了,一點動靜也沒有,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鬼不成?

  站在我身旁的英子最怕死屍和鬼,當下伸手就要拉掉自己的口罩,我忙按住她的手說:「不能摘口罩,你想幹什麼?」

  英子想吹口哨招呼獵狗們進來,我拍拍她的肩膀說:「別怕,還不到那時候,再說狗也沒辦法咬鬼啊。」

  胖子走過去瞧了瞧地上的蠟燭,回頭問我:「老胡,你買的蠟燭是多少錢一支的?」

  蠟燭是我在北京買了帶來的,價錢是多少,我買東西的時候還真沒太在意,可能是二分錢一根的吧。

  胖子抱怨道:「你就不會買五分錢一支的嗎,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能買便宜貨。」

  我撓撓頭說:「那下次我買進口的,美國日本德國的哪個貴我買哪個,不過現在蠟燭已經滅了,你就別當事後諸葛亮了,咱們是不是把東西原封不動的放回去?」

  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手這麼幾件東西,現在要全都放回去,我和胖子心裡都不大情願,那不成了湯圓不是湯圓——整個一白丸(玩)了嗎。

  胖子渾不吝,認為就算真有鬼出來,便一頓鏟子拍得他滿地找牙,這幾件東西胖爺今天全收了,想要放回去,除非出來個鬼把胖爺練趴下,否則門兒都沒有。

  英子覺得還是把東西全放回去比較好,咱們幾個都不會降妖捉鬼的法術,萬一真惹出鬼怪來,咱們仨有一個算一個,誰都甭想活著從墓裡出去。

  我還沒說話,他們兩個就先爭執起來,最後他們都同意了我折衷的辦法,把蠟燭重新點上,隨便放幾件瓷器回去,看看蠟燭還滅不滅,如果還滅,咱們就再放一件回去,要實在不行,咱們就只取走那兩塊玉,別的瓷器全都留下。也許剛才蠟燭熄滅,是因為墓室外的山風灌進來吹滅的,要是不帶點東西出去,別說對不住咱們這一番辛苦,面子上可也有點掛不住了。

  胖子一拍大腿:「成,我看成,就這麼著了,我先放個小件的瓷器回去,老胡你去再把蠟燭點上,要是再滅了,咱就只當是看不見了。」

  和墓主討價還價這種事,可能我是第一個發明的,如果前朝的摸金校尉們地下有知,非氣得從墓裡爬出來掐我不可,真是愧對祖師爺了,不過現在是改革開放,我們都應該順應歷史的潮流,不能固守那些傳統死板的規矩,經濟要搞活,思想也要搞活,思想不搞活,經濟怎麼能搞活?

  我一邊給自己找理由開脫,一邊取出火柴把牆角的蠟燭點亮,這時胖子已經把一件三彩水紋的瓷瓶放在了棺槨上邊,他圖省事,懶得再搬開棺材蓋子,直接給擺到了棺板上,走回來對我說:「這回沒問題了,這蠟燭不是沒滅嗎,咱是不是該演沙家濱第六幕了?」

  我忽然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情況,緊張之餘,聽了胖子說話一時沒反應過來,反問道:「什麼他娘的第六幕?」

  胖子給了我一個腦錛兒:「想什麼呢?沙家濱第六幕————撤退啊!」

  我沒心思理會他的話,對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指了指地上的蠟燭小聲說:「這蠟燭的火苗……怎麼是他娘的綠色的?」

  那火焰正發出碧綠碧綠的光芒,綠色的火光照得人臉上都發青了,胖子和英子倆人也湊過來看,見了這種情況,也都面面相覷,作聲不得,蠟燭綠油油的火苗閃了兩閃,在沒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噗」的熄滅了。

  我心知不好,真是太不走運,頭一次摸金就撞到了大粽子,一手一個拉起胖子英子二人的胳膊,向著盜洞就跑,無論如何先爬出去再說,我可不想留在這給金國的番狗做殉葬品。

  眼瞅著就要到洞口了,身後一陣勁風撲來,若不躲閃,肯定會被擊個正著,我們三個人急忙一低頭趴在地上閃避,先是「呼」的一聲,被胖子放在棺蓋上的水紋瓷瓶從我們頭上飛過,撞在盜洞的邊緣上碎成無數粉末,隨後又是「碰」的一聲巨響,原本被重新釘好的棺材蓋子猛地嵌進了有盜洞的墓牆上。

  墓牆是用北宋宮廷秘方調配的夯土層,硬如磐石,但是那棺板也極厚重,被難以想像的巨大力量扔出,平平的嵌進了墓牆裡,出口被封死了,要想用工兵鏟挖破棺板還需廢一番力氣,不是片刻之工。

  把棺板拍進墓牆,這得多大的勁兒啊,這要是慢了一點,被撞到腦袋上,焉有命在?胖子雖然膽大,此刻也嚇得心驚肉跳:「老胡,你快去跟他商量商量,東西咱再多給他留幾件,翻臉動起手來對誰都不好……畢竟是以和為貴嘛。」

  第一次就出師不利,我心中無明火起,又犯了老毛病,變得衝動起來,轉過身去把英子擋在後邊,一手摸出懷中的黑驢蹄子,一手拎著工兵鏟對胖子說道:「商量個屁,門都給咱堵死了,擺明了是想讓咱們留下來陪葬,今天這對古玉胡爺我還就拿定了,操他奶奶的看誰狠,抄傢伙上!跟這驢操狗日出來的死鬼拼了。」

  此時主室內沒了蓋子的棺槨已經整個豎了起來,裡面的古屍原本醬紫色的干皮上,不知在什麼時候,竟然長出了一層厚厚的紅毛……

  我見狀也倒吸了一口冷氣,剛才拉開架式要過去拚命的勁頭消了一半,以前曾聽說殭屍會長白毛黑毛,稱為白凶黑凶,還聽傳說裡有帶毒的屍妖是長綠毛的,這長紅毛的卻是什麼?

  這次太大意了,本來看這麼小的一個墓,避開上面的機關也就是了,沒想到在裡面會遇到紅毛大粽子,我們的獵槍沒帶進來,挖開的盜洞也被堵得嚴嚴實實,沒辦法招呼大狗們下來幫忙,獵犬和獵槍是我們在森林中倚若長城的防身之物,如今卻只能憑手中的德式工兵鏟和黑驢蹄子跟它鬥上一鬥了。

  不過那黑驢蹄子必須塞進大粽子的嘴裡才能起作用,而且我也只是聽說過,是否真的有效不敢保證。

  只見那古屍就連臉上也生出了紅毛,更是辨不清面目,火雜雜的如同一隻紅色大猿猴,兩臂一振,從棺槨中跳了出來,一跳就是兩米多遠,無聲無息的來勢如風,只三兩下就跳到我們面前,伸出十根鋼刀似的利爪猛撲過來。

  萬萬想不到大粽子的動作這麼快,此時千鈞一髮,也無暇多想,斗室之中,沒有周旋的餘地,只有不退反進,以攻為守,我和胖子是相同的想法,管它是個什麼東西,先拍扁了它再說,二人發一聲喊,掄起工兵鏟劈頭蓋臉的砸向紅毛古屍。

  古屍動作奇快,雙臂橫掃,我們只覺手中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擊,虎口發麻再也拿捏不住,工兵鏟像兩片樹葉般被狂風吹上半空,噹噹兩聲插進了墓室的琉璃頂,上面雖然黑暗,但是只聽聲音也能斷定,受到這麼大的撞擊,頭上的天寶龍火琉璃頂隨時會塌。

  那西域火龍油非同小可,一旦潑將下來,墓室中就會玉石俱焚,這個墓算是毀定了,要想逃出去,必須短時間內解決戰鬥,不過赤手空拳談何容易。

  眾人失了器械,手中雖有克制殭屍的黑驢蹄子,卻不敢冒然使用,這大粽子太過猛惡,只怕還沒把黑驢蹄子塞進他的嘴裡,自己反而先被它抓成碎片了,事到如今只能設法避開古屍的撲擊,向擺放盔甲馬骨的後室跑去。

  墓室中本無燈光,全憑手電筒照明,這一跑起來更看不清腳下,就在離後室門前幾步遠的地方,胖子不小心踩到了牆邊的罐子,哎呦一聲撲倒在地。

  那紅毛屍怪已經如影隨行的撲了上來,發出一聲象夜貓子啼哭般的怪叫撲向胖子,這淒厲的叫聲在狹窄的墓室中迴盪,說不出來的恐怖刺耳,聽得人心煩意亂,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曾經不止一次的發過誓,絕不讓我的任何一個戰友死在我前邊,此刻見胖子性命之在呼吸之間,哪裡還管得了什麼危險,我飛起一腳,正踹中怪屍的胸口,這一腿如中鋼板,疼得我直吸涼氣,腿骨好懸沒折了。

  紅毛屍怪受到攻擊,便丟下胖子不管,旋即惡狠狠探出怪爪插向我的腦袋,我把手中的電筒迎面擲向屍怪,一個前滾翻從它掖下滾過,避開了它的利爪,這時我身處的位置是個死角,牆角和背對著我的屍怪形成了一三角形把我堵在中間,如果給它機會讓它再轉過身來撲我,就萬萬難以抵擋。

  玩命的勾當我這輩子已不知做過多少次了,越是面臨絕境越是需要冷靜,這紅毛大粽子有形有質,無非就是一身蠻力,刀槍不入,又不是鬼,我怕它個球。當下更不多想,縱身一躍跳到了紅毛屍怪的背上,鼻中所聞全是腥臭之氣,多虧戴著口罩,不然還沒動手,就先就被它熏暈了。

  沒了手電筒黑呼呼的什麼也看不見,那紅毛屍怪四肢僵硬,不能反手來抓我,只是不停的甩動身體,想把我甩掉。

  我一隻手牢牢摟住紅毛屍怪的脖子,另一隻手抓住黑驢蹄子往它嘴裡就塞,在它臉上胡亂摁了半天,也沒找到它的嘴在哪,自己反而被它甩得頭暈眼花,眼前金星亂閃,暗道不妙,再甩兩下我就先掉下去了。

  黑暗中忽然眼前燈光一閃,我以為是眼睛花了,定睛再看,原來是胖子和英子倆人嘴中叼著手電筒照明,手中抬著一隻從後室取出來的大狼牙棒衝了過來,他們這是想硬碰硬啊,我急忙從紅毛屍怪的背上跳了下來。

  那狼牙棒重達數十斤,在冷兵器時代屬於超重型單兵武器,剛進入古墓的時候,我們在後室見到過它和其餘的一些兵器、盔甲、馬骨都堆在地上,估計都是墓主生前上陣所用的。

  這些兵器雖已長了青綠色銅花(年代久遠被空氣侵蝕生成的化合物),但是狼牙棒並不是依靠鋒利的尖刃傷敵,純粹是以足夠的力量使用重量去砸擊對方,胖子英子分別在左右兩側,用四隻手抬起狼牙棒,把狼牙棒當做寺廟裡撞鐘的鐘錘,猛撞紅毛屍怪的前胸,這數十斤份量的大狼牙棒再加上兩人的助跑,衝擊力著實不小,?的把紅毛屍怪撞翻在地。

  兩個人這一下用力過度,累得大口喘氣,我似乎都能聽到他們兩個劇烈的心跳聲。

  我在旁邊讚道:「好樣的,沒想到你們倆竟然這麼大的力氣,回去給你們記一功……」

  話音剛落,那紅毛屍怪的身體竟然像是裝了彈簧一樣,又從地上彈了起來,我破口大罵:「我操,真他娘的是蒸不熟,煮不爛啊,胖子,再給它狠狠的來一下,這回對準了腦袋撞。」

  胖子也發起飆來,這回他不用英子幫手,獨自運起蠻力舉起釘釘狼牙棒猛撞紅毛屍怪,沒想到這次沒能得手,正好紅毛屍怪向前一跳,反倒把那狼牙棒撞的飛進了後室,胖子也被掀了個屁股墩兒,雙手虎口震裂,全是鮮血,疼得哇哇大叫。

  我心念一動,工兵鏟都插到頂棚上去了,要是想打開被棺材蓋子封堵的墓門,正好可以用狼牙棒撞擊,先去後室把狼牙棒取回來,引開屍怪,打破棺板衝出去,外邊空間廣大,有又獵槍獵狗,怎麼折騰都行,留在這狹窄的墓室裡如何施展得開。

  我拉起坐在地上的胖子,三個人逃入古墓的後室,後室是配室,比起主室還要低出一塊,我下去之後用電筒四下裡一照,只見那狼牙棒被屍怪的巨大力量甩出,把後室的墓牆撞出好大一洞來,怎麼會不是坑而是洞,難道這後邊還有隔段?曾經聽說過有些古墓裡面有隱藏的墓室,莫非此間就是一處秘室?這回可真是看走眼了。

  墓牆上被狼牙棒撞出的窟窿裡黑洞洞的,用手電筒一照深不見底,似乎空間極大,是條長長的通道。

  我正自驚奇,那紅毛屍怪已挾著一陣陰風撲進了後室,我們三個哪敢怠慢,倒轉狼牙棒想把它頂出去,然後衝出後室去砸棺板,怎料這屍怪的力量遠遠超乎想像,它雙臂一抬,不下千均之力,我們三個人雖然用盡力氣,狼牙棒扔然又被擊飛出去,在半空翻了一圈,再一次擊中身後的墓牆。

  這下牆壁上破裂的窟窿更大,此時無路可走,我們只得退進了墓牆後邊的秘室之中,豎起狼牙棒準備接著再鬥。

  紅毛屍怪卻不再追趕,只是在後室中轉圈,我長出了一口氣,用手電筒照了照胖子和英子的臉,除了胖子的手震破了之外,他們都沒受什麼傷,回思剛才在墓室中的一連串惡鬥,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分鐘,那真可以說是在鬼門關裡轉了兩圈。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抓住胖子的手:「你怎麼沒戴手套!什麼時候摘下來的?」

  胖子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開棺的時候出了一手的汗,我就把手套摘了。」

  我大罵道:「你他娘的真是無組織無紀律,我跟你說多少遍了,觸摸古墓裡的古屍必須戴手套,搞不好就是因為你光著兩隻手亂摸,才惹得紅毛大粽子乍了屍。」

  胖子鐵嘴鋼牙不肯認錯:「你胡掰吧你就,那古屍又不是地雷,摸摸就炸啊?不許你陷害忠良。」

  英子在旁勸道:「你們倆可別掐了,你們看看這牆上咋還有字呢?這寫的是啥啊?」

  我們順著英子的手電筒光線向牆壁上看去,只見有個紅色的路標,上面寫著「滿蒙黑風口要塞地下格納庫」一排大字、

  我和胖子對望了一眼:「關東軍的秘密要塞?」想不到鬼子要塞的地下通道和古墓的後室只有一牆之隔,再向裡邊偏半米,早就把古墓挖開了,若不是狼牙棒被屍怪猛撞到墓牆上,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人發現這座深深隱藏在地下的軍事要塞了。

  尚未來得及細看,古墓後室和要塞相隔的那一面牆壁轟然倒塌,紅毛怪屍已經從墓室的破牆裡面跳了出來。

  胖子大罵:「我操,屬他媽狗皮膏藥的,還粘上了。」說罷抓起狼牙棒就想過去放對。

  我急忙攔住他說:「別跟它死磕,先找路跑出去再想辦法。」三人捉一空,望裡就跑,地下要塞的通道極寬廣,地面都是水泥的,裡完全可以走裝甲車,只是這通道又長又寬,沒遮沒攔,那紅毛屍怪來得又極快,頃刻已跳至眾人身後。

  我想把黑驢蹄子扔出去阻它一阻,伸手在身上亂摸,忽然摸到口袋裡還有不少糯米,聽說古代摸金校尉們進古墓都要帶上糯米,如果中了屍氣可以用來拔毒,不知道對殭屍有沒有效,我今天就試一下,不過那紅毛的傢伙怎麼看都不太像殭屍。

  只覺身後陰風陣陣,惡臭撲鼻,我從兜中抓了一把懦米反手撒向紅毛屍怪,這一大把糯米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盡數落在了屍怪的臉上,它渾如不覺,只是停了一停,便徑直跳將過來。

  此時我們已經跑到了地下要塞的通道盡頭,格納庫(倉庫)半開著的大鐵門就在面前,想是那些關東軍撤退得非常匆忙,鐵門沒有上鎖,但是三十幾年沒有開合,軸承都快銹死了,我們三個跑進倉庫,各自咬牙瞪眼,連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終於趕在屍怪進來之前把這道厚重的鐵門關了起來。

  屍怪就算真是銅頭鐵臂也進不來了,就連它的撞門聲在裡面都聽不到,這種軍事設施的倉庫大門,都是防爆炸衝擊波的設計,在鐵板鋼板之間還加了兩層棉被,可以吸收衝擊力,當年日本鬼子讓美國空軍炸成了驚弓之鳥,就連地下要塞也都建成了抵禦大型航空炸彈的構造。那屍怪就算再厲害,也沒有美軍的高爆炸彈威力大,這我們在這裡算是暫時安全了,不過怎麼出去還是件很傷腦筋的事。

  我坐在地上喘了幾口氣,用手電筒照了照周圍,這個倉庫著實不小,各種物資堆積如山,這麼大的空間,怎麼在外邊一點痕跡都沒發現,我按剛才跑動的方向和距離推算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野人溝西側的山丘裡面整個都被掏空建成了地下要塞了。越想越覺得沒錯,日本對滿洲的經營可以說是傾盡了國力,維持整個戰局的重型的工業基地,幾乎都設在滿洲,尤其是日本本土遭到美軍空襲之後,滿洲更是成了日本的戰略大後方,為了鞏固防禦,特別是針對北別的蘇聯,關東軍在滿洲修建了無數的地下要塞,都是永久性防禦工事,我們來的這個地方雖然屬於內蒙,但是當年也是日軍的佔領區,日本高層認為守滿不守蒙,如同守河不守灘,在中蒙邊境建立滿洲的外圍防禦設施也是理所當然。

  黑風口是兵家必爭之地,如果蘇聯的大軍從草原攻過來,這是必經之地,不過最後蘇聯人還是選擇從滿洲方面進攻,這座苦心經營的地下要塞也就沒有任何戰略意義了,想必是要塞中的守軍在電台裡收到了天皇的告全體國民書之後,知道了無條件投降的消息,軍心渙散,自殺的自殺,跑路的跑路了。

  建造這麼大規模的地下設施,需要大量的人力,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中國勞工的血汗,很有可能為了保守軍事機密,再完工後把修建要塞的勞工都處決了。格納庫裡的物資隔了三十多年,有一部分保存的還算完好,說不定還有大型發電設備,鬼子的東西不用白不用,如果能想辦法回去,就讓鄉親們組織馬隊來拉戰利品。

  胖子站起來揉了揉屁股,在墓室裡摔得著實不輕,從衣服上扯了兩塊布,讓英子幫他把手上的傷口包紮上,胖子全身都疼,破口大罵外邊的殭屍。

  我說那可能不是殭屍,黑驢蹄子糯米對它都不管用,再說殭屍的事咱們也聽過不少了,殭屍在陝西最多,那邊明代之前的風俗是人死之後先暴曬十六天,等徹底曬爛了再入殮,就是為了防止死者變殭屍,我在蘭州當兵的時候還親眼看過從地裡挖出來的長黑毛的殭屍,聽人說還有長白毛的,另外墓裡有毒蟲的,埋在裡變的屍體可能會變綠,但是這種紅毛的,我可從來都沒聽說過。

  英子給胖子包紮完了雙手,插口道:「那東西根本就不是殭屍啊,我還以為你們知道呢,那是屍煞啊。」

  「屍煞」?我和胖子都沒聽過,讓英子再說詳細一點,什麼是屍煞?

  英子以前曾聽她族裡的老人們說起過,在很久以前,滿族還不叫滿族,還叫女真的時候,他們的族中有一種巫術,撞煞你們聽說過吧,在入殮的時候,給死者嘴裡放一張燒成灰的符咒,死者把最珍愛的東西握在手裡,如果有盜墓的來偷,死屍就會被煞附體,全身長出硬毛,刀槍不入,非把盜墓的掐死才算完。請的煞不同,屍體長出的毛的顏色也不同,以前當故事聽的,今天親眼目睹,才知道世上還真有這種可怕的事。

  胖子摸出從古屍手中摳出來的兩塊玉璧:「就不還它,想要回去也行,拿兩萬塊錢來,沒錢糧票也行,哎……老胡你看這玉怎麼回事?」

  我接過來一看,原本翠綠色的玉璧,現在卻已經變作了淡黃色,這是怎麼回事我也說不清楚,現在才感到自己的閱歷和知識實在太有限了,前一段時間還有點自我膨脹,現在看來還得繼續學習。

  不過這件東西我們拿都已經拿了,怕也沒用,我站起身來招呼他們兩個行動:「咱們到裡邊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槍支彈藥,最好能有輛坦克,開出去把那屍煞壓成肉餅。」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29

第十九章 關東軍地下要塞


  胖子問我:「你有軍事常識沒有?這裡邊不可能能有坦克。」

  我說:「有沒有咱先進去看看,其實就是真有坦克恐怕也開不了,這都快四十年了,這麼久的時間,就算是天天做保養也早就該報廢了。」

  格納庫裡邊的通道錯綜複雜,猶如迷宮,為了避免迷路,我們溜著牆邊向前尋找出口。

  地下要塞的通道和格納庫都是圓弧的頂子,很高,這是種防滲水的構造,用手電向上照,可以看到上邊安裝著一盞盞的應急燈和一道道的管線,如果能找到發電機的話,應該可以想辦法讓這些燈亮起來。

  沒走多遠,就在牆壁上看到一幅要塞平面地圖,上面標注了一些主要通道,交通壕,倉庫,藏兵洞,淋浴室,兵捨,休息室,糧秣庫,排水管,發電所等輔助設施,至於炮位,通氣孔,反擊孔,觀察孔,作戰指揮室,隱蔽部等重要的位置則並未註明,在山丘的內部,要塞還分為三層,其結構之複雜,規模之龐大,可見當年關東軍對這處軍事基地的重視程度。

  我把地圖從牆上取了下來,我以前當過工程兵,也曾經在崑崙山參加修建過軍事設施,此刻有了地圖在手,就不愁找不到出口了,這座秘密的地下要塞規模之大,超出了我的想像,其縱深竟然達到了三十公里,正面防禦寬度足有六十多公里,原來野人溝兩側的山丘完全被掏空了,構成了相互依托的兩個永久性支撐防禦工事,中間有三條通道橫穿過野人溝,把兩邊山丘下的要塞連成一體,我們從金國將軍古墓中破牆而入的地下通道,正是這三條通道中最下邊的一條。要塞兩頭粗中間細,兩邊的規模雖然大,中間只有三條通道相聯,這有可能也是出於戰術需要的考慮,一旦其中一邊的要塞被敵軍攻陷,仍然可以切斷通道,固守另外一端。

  從我們所在的位置來看,離最近的一個出口並不算遠,只是不知道關東軍撤退的時候,有沒有故意把要塞的出口破壞掉,否則還只能從古墓那邊才能回去,也可以試試從通風口之類的地方爬出去,我忽然想到了我們昨晚在山坡上的事,馬匹被一隻地下洞穴裡的怪物撕破了肚子,那處洞穴難道就是一個要塞的通風口?又被那不知面目的怪物用爪子將洞挖大藉以棲身?如果那個洞真是通風口的話,就別指望從那爬出去了,洞太窄。

  我把想法對英子和胖子倆人說了,讓他們參謀參謀下一步怎麼出去。

  胖子說:「哎,老胡,你要不提我還真給忘了,襲擊咱們馬匹的怪物可能把這地下要塞當了老窩了,咱們這麼在裡邊瞎轉,搞不好就會碰上它,得先想點辦法找幾件武器防身。」

  我說:「沒錯,有備無患,如果萬一出口被毀壞了,咱還得從古墓的盜洞裡爬出去,那就得跟屍煞再一次的正面衝突了,格納庫中應該有一個區域是放武器裝備的,咱們去看看有沒有順手的傢伙,每人拿上幾樣,最好能找著日軍的田瓜手榴彈,這種手榴彈保質期很長,威力也不小,用來對付屍煞正合適。」

  格納庫裡堆滿了各種軍隊制式的大衣、毯子、乾電池、飯盒、防毒面具等物資,由於要塞的構造獨特,使得這裡空氣比較乾燥,有些物資保存得還相當完好,我順手拿裡幾個日軍的春田式防毒面具裝進包裡,最後在格納庫的右側找到了存放武器的地方。

  一拉溜的鐵架子上碼放著不少裝有槍械的木箱,沒有機槍,一水兒的都是有?式步槍,也就是咱們俗稱的「三八大蓋兒」,或者「三八式」。牆邊還有幾門六零炮,但是附近一發炮彈也沒有。

  胖子撬開一個裝步槍的木箱,抓起其中的一支步槍,嘩啦一聲拉開槍栓,用手電筒往槍栓裡照了照,對我說道:「老胡,這槍還能使,全是沒拆封的新槍,機械部分都上著油,還沒裝過子彈。」

  我和英子也各自拿了一把槍,我把友?式步槍舉起來瞄了瞄,又扔了回去:「小日本這種破槍只有五發的容彈量,非自動槍機回轉式,上彈太慢,後坐力還特別大,我用不慣。」

  英子問我道:「小鬼子這槍多好啊,賊有勁兒,以前我大伯剛參加東北民主聯軍的時候就用這樣式的槍,胡哥你咋還不喜歡使呢?」

  我還沒回答,胖子就插嘴說:「甭搭理他,他在部隊天天都玩半自動武器,慣出毛病來了,這種過時的槍他當然看不上眼了,等會兒萬一再碰上什麼屍煞,咱倆就在他後邊站著,好好看看他空手套白狼的手段。」 邊說邊從最下層找出一隻彈藥箱,打開一看,裡面全是用油布包裹著的子彈,被手電的光芒映得閃著黃澄澄的金光,胖子他爹從小寵著他,從他會走路就開始給他玩槍,他上初中的時候就已經是使槍的行家了,步槍的原理大同小異,胖子以前雖然從來沒用過友?式步槍,但是一點也不覺得陌生,見有彈藥,就拿起子彈熟練的壓進步槍裡,順手一扣槍栓,舉起來就衝我瞄準。

  我趕緊把他的槍口推開:「上了膛的槍,你就別他娘的瞎瞄了,槍口不是用來對著自己同志的,只有叛徒的槍口才朝著自己人。我不喜歡用這種槍,是因為這種三八式根本不適合近戰,子彈的穿透力太大,三十米之內的距離,一槍可以射穿三四個人,除非是上了刺刀做白刃戰,否則很容易傷到自己人,再加上地下要塞內部有很多鋼鐵設施,一旦子彈射中鋼板鐵板,就會產生毫無規則的跳彈,搞不好沒打到敵人,就先把自己人給料理了。」

  胖子拍了拍胸脯自信的對我說道:「就咱這槍法,還不是咱吹啊,這麼多年了,你是應該知道的,百步穿楊,騎馬打燈都跟玩似的,怎麼可能打偏了打到鋼板上?不信咱一會兒在你腦袋上擺個雞蛋試試……」

  我打斷了他的話,越說越沒譜了,我長個腦袋容易嗎?我這腦袋是用來思考人生的,不是用來擺個雞蛋讓你當靶子的,咱別鬥悶子了行不行,看看還有什麼別的武器可用,我總覺得這種步槍不是事兒,畢竟是已經被淘汰了多年的武器,步槍年頭多了非常容易走火,當年我在越南前線的時候,有個幫忙運送支前物資的民工,他偷了我們繳獲越南民兵的一把老式德國造,結果爬山的時候走了火,正好把我們團的一個副團長腦袋打開了花,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們把架子上的箱子一個接一個的撬開,想找幾枚田瓜手榴彈,沒想到在一個繪有膏藥旗的木箱中翻出十幾把衝鋒鎗,槍的造型很怪,有幾份像英國的斯坦恩衝鋒鎗,彈夾橫插在槍身的左側,與英式斯坦恩不同的區別在於這些槍的彈夾是彎的,後邊多了個木製槍托。

  英子問我:「胡哥,這是啥槍啊?咋這造型呢?是歪把子嗎?」

  我拉了拉衝鋒鎗的槍栓,又把彈夾拔下來看了看:「這可能是日本人造的百式衝鋒鎗,戰爭後期才裝備部隊,生產量比較小,所以並不多見,可能是為了對付蘇軍才裝備的,這槍可比三八式好使多了,尤其適合近戰,就算發生故障也頂多就是卡殼,不會走後門和走火,你跟胖子別用步槍了,拿把衝鋒鎗防身。」

  英子沒用過衝鋒鎗,不知道怎麼擺弄,在旁邊打著兩把手電筒給我們照明,胖子找了一箱衝鋒鎗子彈,我和他一起往梭子裡裝填子彈。

  我哼著小曲把子彈一發一發的壓進彈夾,現在我的心情很好,這回算他娘的發了市了,自打離了部隊就再也沒碰過衝鋒鎗,想起在部隊用五六式的感覺,手心都癢癢。我正在得意之時,英子忽然一拍我的肩膀低聲說道:「胡哥,我好像……瞅見一個小孩從你身後跑過去了。」

  小孩?怎麼可能,這深山老林中人跡罕至,更何況這處秘密要塞隱藏得如此之深,怎麼會突然平地裡冒出個小孩子來?

  我們都是蹲在地上裝子彈,英子持著手電筒蹲在我對面,她是無意中用手電筒的燈光一掃,看見我身後有個小孩的身影一閃而過。

  我扭過頭去,用手電四下一照,身後是一條丁字形通道,一片漆黑,安靜得出奇,哪裡有半個小孩的蹤影,我問英子:「哪有什麼小孩?你虎了吧嘰的是不是眼花了?」

  英子雖然膽大,但畢竟是山裡的姑娘,封建迷信意識很強,此刻嚇得臉色都變了:「我真沒瞎咧咧,真的……是有個小孩從你身後的通道跑了過去,不可能看錯,沒有腳步聲,只瞅見個小孩的身影,老快了,嗖家就?過去了……是不是有鬼啊?」

  追問英子詳情,她卻說不清楚,只說是恍惚間只見有個小孩的身影一閃即過,好像是個小女孩,不過也不敢肯定,穿什麼樣的衣服也沒瞧清楚,大約五六歲,六七歲的樣子,那小孩跑過去的方向,正好是地圖上標有出口的方向。

  通道離我不過兩米遠,這麼寂靜的地方跑過去一個小孩,我不可能聽不見,如此無聲無息的,除非它是鬼魅,地下要塞是個與世隔絕的世界,幾十年沒人進來過了,誰知道這裡面藏著什麼東西,今天的事已經把我們折騰得夠戧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我當下提議,多繞些路從另一邊去要塞的出口,不要從那個小孩跑過去的通道走。

  英子最怕鬼神,點頭同意:「多爬十里坡,都好過撞上鬼砌牆。」

  胖子不以為然:「老胡,我發現你現在變了,自打你從部隊復員之後,就不像以前那麼天不怕地不怕了,畏縮不前可不向你的作風啊,怎麼今天英子看見個小孩跑過去,你就要繞路?我跟你說,要繞著走,你們倆繞,我可走不動了,我就從近路過去。想當年咱們當紅衛兵,上山下鄉的時候,你說你怕過什麼?那些年除了毛主席,你說咱服過誰?」

  我一時語塞,好像確實是胖子說的那樣,以前的我是天塌下來當被蓋,自從參軍開始,直到中國對越自衛反擊戰,身邊的戰友犧牲了一個又一個,我真真切切見到了無數次的流血與死亡,實事求是的說,我現在的確變得有些婆婆媽媽,做什麼事都免不了瞻前顧後,難道歲月的流逝,真的帶走了我的勇氣和膽量。

  我對胖子說:「咱們現在都多大歲數了,比不得從前了,咱當紅衛兵那些年確實好勇鬥狠,看誰不順眼就揍誰,可那是個荒唐的年代,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可笑可悲。」

  胖子說:「可是至少在那個年代裡,你戰鬥過,衝鋒過,我真他媽看不得你現在這種嚇嚇嘰嘰的樣子,你還記得你十六歲生日的時候,我送給你的筆記本上寫的那首長詩嗎?」

  那個筆記本可能早被我擦屁股了,而且那些年胖子送給我很多筆記本,因為他老媽是後勤機關的幹部,家裡有得是各種筆記本,我實在記不起來有什麼長詩了。

  胖子見我想不起來,便說道:「我背幾句你聽聽。」胖子的普通話很標準,他人胖底氣也足,朗誦起來,還真有點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播音員的意思,只聽他朗聲說道:

  公園裡一起「打游擊」,課堂裡一起把書念。咸陽路上「破四舊」,井岡山一起大串聯。

  在埋葬帝修反的前夕,向那世界進軍之前! 收音機旁,我們仔細地傾聽著, 國防部宣戰令一字一言……

  在胖子慷慨激昂的念出第一句之後,我就立刻想了起來,這是一首敘事長詩,題目叫做《向第三次世界大戰中的勇士致敬》,當年在紅衛兵中廣為流傳,我們太熟悉這首詩了,在我們倆當紅衛兵的時候,何止曾一起朗誦過百遍千遍,那是我們最喜歡的韻律,最親切的詞語,最年輕的壯麗夢想……,我的心情激動起來,忘記了身在何處,忍不住攥緊拳頭,和他一同齊聲朗誦:

  ……在那令人難忘的夜晚,戰鬥的渴望,傳遍每一根血管。

  父輩的熱情鼓舞,激動了我們的心弦,我們是軍人的後代,要馳騁在戰火硝煙。

  在這消滅最後剝削制度的第三次世界大戰,我倆編在同一個班。

  我們的友誼從那裡開始,早已無法計算,只知道它,比山高,比路遠。

  在戰壕裡,我們分吃一個麵包,分舐一把鹹鹽。

  低哼著同一支旋律,共蓋著同一條軍毯。

  一字字,一行行,領袖的思想,偉大的真理,我們學習了一遍又一遍。

  紅旗下,懷著對黨的赤誠,獻身的熱望。

  我們緊握槍,高舉拳,立下鋼鐵的誓言:我們願,願獻出自己的一切,為供產主義的實現。

  在沖天的炮火中,我們肩並肩,突進敵人三百米防線,

  衝鋒鎗向剝削者,傾吐無產階級復仇的子彈。

  你記得嗎?我們曾飲馬頓河水,跨進烏克蘭的草原,翻過烏拉爾的高原,將克里姆林宮的紅星再次點燃。

  我們曾沿著公社的足跡,穿過巴黎的大街小巷,踏著《國際歌》的顫點,衝殺歐羅巴的每一個城鎮,鄉村,港灣。

  我們曾利用過耶路撒冷的哭牆,把基督徒惡毒的子彈阻擋,將紅旗插在蘇伊士河畔、

  瑞士的湖光,比薩的燈火,也門的晚霞,金邊的佛殿,富士山的櫻花,哈瓦那的炊煙,西班牙的紅酒,黑非洲的清泉……

  這一切啊,都不曾使我們留戀。

  因為我們都有鋼槍在手,重任在肩。

  多少個不眠的日日夜夜,多少個浴血的南征北戰。

  就這樣,我們的不可戰勝的隊伍,緊緊跟著紅太陽,一往無前。

  聽:五洲兄弟的呼聲,如滾滾洪流怒浪滔天、

  看:四海奴隸的義旗,如星星之火正在燎原。

  啊,世界一片紅啊!只剩下白宮一點!

  夜空升起了三顆紅色的信號彈,你拍拍我的肩:「喂,夥伴,還記得不?中美戰場上見娃娃們的紅心,一位政治局委員的發言。世界朋友狂歡解放的前景,蘇聯老紅軍寄托希望的雙眼。」

  「記得!這是最後的鬥爭,人類命運的決戰就在今天!」

  軍號吹響了,我們紅心相通,疾風向前。

  一手是綠葉,一手是毒箭,這整整橫行了兩個世紀的黃銅鷹徽,

  隨著人們勝利的歡呼,被拋進熊熊火焰……

  英子見我們倆說個沒完,也聽不懂我們說的是什麼,等得不耐煩起來,打斷我們的話說:「說啥呢你們?還整得勁兒勁兒的,咋說起來還沒完了?現在時候不早了,不管從哪條路走咱都該動身了,你們倆願意說等出去再說行不?」

  胖子拎起百式衝鋒鎗,腰裡插了四五個彈夾,表情堅毅,揮手一指前方:「同志們,勝利就在前方,跟我來吧。」

  於是,胖子帶頭走在前邊,英子居中,我墊後,三人成一路縱隊,走向了英子說看見小孩跑過去的那條通道,這是一條微微傾斜向上的路,走出一百多米後又變成了向上的台階,看樣子已經是走進了野人溝的山丘內部。

  通道越來越窄,而且濕度也比下面大了不少,身處其中呼吸不暢,有種像是被活埋的壓抑感。

  三個人的距離很近,不知道為什麼走在前頭的胖子突然停了下來,他突然停步,跟在他身後的英子沒有準備,正好撞在了他背上,英子被他撞得從台階上向後就倒,我趕緊在後邊把英子扶住,我問胖子:「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停下來不繼續走?」

  胖子轉身叫道:「快往回跑!」他好像在前邊見到什麼可怕的事情,連聲音都變了,剛才的那番豪情壯志已經煙消雲散。

  胖子叫喊著讓我們轉身逃命,我隔著前邊的兩個人,手電的照明範圍有限,只見到前邊四五階樓梯上是處很大的空間,也不曉得他究竟見到了什麼,不過胖子既然這麼說,肯定是有他的道理,便準備向後倒退。

  與此同時,我忽然感到後背上被幾十根陰寒的鋼針刺中,寒氣透骨,全身如同遭到一股冰冷電流的電擊,身體顫抖,失去了控制,騰的向前一躍,也不知哪來的這麼大力量,把前邊的胖子英子兩人,一併推得向前撲倒,這條狹窄陰暗的通道緩緩傾斜向上,三個人都連滾帶爬的撞進了樓梯盡頭的空洞。

  我被莫名其妙的電了一下,電流似乎也傳導到了其餘兩人身上,全凍得牙關打顫,誰也不知道是什麼回事,想要說話,卻又作聲不得,若說是無意中碰到漏電的電線,那應該是全身發麻,怎麼會有這種從骨髓裡往外冷的感覺?

  萬幸的是三支上了膛的衝鋒鎗沒有在慌亂中走火,我們躺在地上,手中的手電筒還開著,藉著三隻電筒的光線一看,我這才知道胖子為什麼轉身要跑,原來這是間半天然半人工的巨大石室,到處都是綠苔,潮濕的石壁和頭頂上,倒掛著無數只巨大的蝙蝠,這種蝙蝠的體形遠遠大過平常見到的普通蝙蝠,抱著雙翅密密麻麻的掛在壁上,它們被我們這三個入侵者驚動,紛紛從睡夢中醒了過來,都露出了滿口白森森的獠牙,看得人頭皮發麻。

  蝙蝠的臉長得很怪,兩隻菱形大耳直挺挺的,圓頭圓腦,鼻子也是圓的,前肢十分發達,上臂、前臂、掌骨、指骨都格外的長,牙尖爪利,我在崑崙山當工程兵的時候曾經見過這樣的大蝙蝠,它們的學名叫做葉口明齒蝠,又名豬臉大蝙蝠,其生性最是嗜血,也食肉,是蝙蝠中罕見的最兇惡品種,它們喜歡生活在牧區草原的地下洞窟中,夜間出沒撲食牛羊等牲畜,特別是在外蒙草原,曾經一度成災,近十幾年這種動物已經很少見了。

  還以為它們絕種了,想不到這麼多豬臉大蝙蝠把關東軍遺棄的地下要塞當做了老巢,它們晝伏夜出,利用地下要塞的通風孔做出口,確實沒有比這裡更安全舒適的巢穴了。

  有幾隻豬臉大蝙蝠已經率先從石壁上飛了下來,我掙扎著想爬起來,結果手一撐地就摔了一腳,地上全是蝙蝠的糞便和動物殘骸,腥臭撲鼻,又粘又滑,蝙蝠糞又叫「夜明砂」,本是極珍貴的一味中藥,常人得一二兩已是十分的不易,此刻見到卻說不出的讓人厭惡。

  我放棄了從地上爬起來的念頭,手指扣動扳機,用百式衝鋒鎗向飛過來的豬臉大蝙蝠掃射,我一開槍,另外兩個人也從反應過來,三支衝鋒鎗交叉射擊,槍口噴吐的火焰,子彈的拽光,把整個石洞照得忽明忽暗,槍聲和退彈聲,彈殼落地聲,混合在一起。

  上千隻豬臉大蝙蝠都被驚動起來,這種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最是怕火怕光,除了被子彈射中掉到地上的,其餘的如同一團團黑雲,有些從我們頭頂飛過,也有的順著通風孔向上逃竄。

  衝鋒鎗的子彈很快就打光了,根本來不及換子彈,豬臉大蝙蝠嗖嗖嗖的從身上掠過,我們的衣服被他們的利爪和獠牙撕成一條一條,好在衣服穿得比較厚,有幾下雖然傷到了皮肉,倒也傷得不深。

  這時候心裡上的恐懼更加要命,我怕傷了眼睛,不敢睜眼,用一隻手護住頭臉,另一隻手掄著衝鋒鎗,當作棍子一樣憑空亂打,兩條腿拚命的蹬踹,驅趕那些撲向自己的豬臉大蝙蝠。

  也不知過了多久,洞中漸漸安靜了下來,想是那些豬臉大蝙蝠都跑沒了,我摸到掉落在地上的手電筒,剛要出聲詢問胖子他們有沒有受傷。

  忽然眼前一黑,一隻最大的豬臉大蝙蝠悄無聲息的朝我頭頂撲來,它可能是這洞中一眾蝙蝠的首領,隱藏在石洞的最深處,此刻後發至人,雙翅一展,牆為之滿。

  我手中只有一把空槍和手電筒,難以抵擋,它距離我近在咫尺,豬一般的臉上,層層的皺褶、硬毛、獠牙都看得清清楚楚,眼看就要被大蝙蝠咬到,從身旁傳來一串衝鋒鎗的射擊聲,一串子彈全釘在豬臉大蝙蝠的身上,大蝙蝠落在地上撲楞了幾下,當即死了。

  卻原來是身旁的胖子見情況緊急,換上了彈匣開槍射擊,救了我一命,我長出了一口氣,看看四周,除了地上還有幾隻中了槍沒斷氣的大蝙蝠還在掙扎,再沒有其餘隱藏起來的蝙蝠了。

  我身上被抓破了幾個口子,鮮血迸流,英子和胖子也受了些輕傷,但是都不嚴重,英子扯了幾塊衣服上的碎布給我包紮。

  我身上的傷疼得厲害,不停的咒罵,老子當年在前線,那仗打的,槍林彈雨都沒蹭破半點兒皮肉,今天倒讓這幾隻畜牲在身上抓破了這麼多口子……真疼。

  胖子問我:「老胡,我他媽剛才讓你們往回跑,你怎麼反倒把我們推了進來?」

  我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只說是後背可能碰到了裸露的電線,觸了電,沒敢告訴他們真實的情況,因為這事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讓英子看看我後背,有沒有電糊了,英子扒開我後背的衣服,用手電一照:「哎呀媽呀,胡哥,你這是咋整的?不像是電的啊。」

  胖子也湊到我身後看了一眼:「你是被電著了?你後背是個黑色的手印,嗯……這手掌很小,像是小孩的。」

  真他娘的活見鬼了,敢情我們仨是讓那小鬼推進這蝙蝠洞的?別讓我看見它,看見它,我把它皮扒了。

  胖子正要跟我說話,他手中的手電筒卻掉在了地上:「我的娘啊,老胡,英子,在格納庫裡你們說我還不相信,剛才……我也看見個小孩跑了過去。」

  我和英子急忙拿起手電筒四處照射,除了蝙蝠糞便和蝙蝠屍體之外,哪有什麼小孩。

  胖子指天發誓:「就他媽的從你們後邊跑過去了,騙你們我是孫子啊,就……就往裡邊跑了,我看得清楚極了,小男孩,是個小小子,穿一身綠,五六歲,臉特白……不像活人。」

  除了我之外,他們都在這地下要塞看到了小孩,怎麼偏偏我沒看到?不過我被後的那個小孩手印,卻不能不讓人起雞皮疙瘩,胖子說是看見個男孩,英子卻說在格納庫看見的小女孩,究竟是誰看錯了?還是這地下要塞裡邊開幼兒園了?

  我們稍微收拾一下,站起身來,給衝鋒鎗裝上新的彈夾,胖子指了指石室的一面牆壁:「那小崽子,就跑這裡邊去了。」說完用搶托刮開石壁上的苔蘚和蝙蝠糞,裡面露出半扇鐵門,上邊銹跡斑斑,用深紅色油漆醒目的寫著四個大字「立入禁止」

  「立~入~禁~止~」胖子指著鐵門上的字念了一遍又對我們說:「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這個就是說不許站著進去,想進就躺著進,這裡指定是停屍房,要不然就是焚屍爐。」

  英子聽了胖子的講解說道:「啥?躺著進?原來是裝死人的呀,聽屯子裡上歲數的人說過小鬼子整的啥焚屍爐,這鐵門裡八成就是焚屍爐吧。」

  我用手指關節在鐵門上敲了兩下,感覺門很厚重:「胖子你別不懂裝懂,這四個字的意思大概是禁止入內,我雖然不懂日語,但是軍事設施我是很熟的,你們看這門下邊有個很大的凹槽,裡面有內六角形的鑼紋,這應該是有個轉盤的,想開啟這扇鐵門需要轉動轉盤,門下邊的孔是排氣槽,這是扇氣密門,關閉鐵門的時候,排氣孔會自動抽出室內的空氣,在裡面就形成了半真空的環境,是儲藏貴重物品的地方,我軍的軍事基地裡也有同樣的設施。」

  氣密門的轉盤早就被拆卸掉了,如果沒有相應的工具,想打開這道鐵門真是難於上青天,至於密室裡裝的是什麼東西,那可就不好說了,有可能是裝化學武器細菌武器之類的,這種可能性最大,為了防止化學武器洩露出現事故,通常都是存放在這種封閉的密室裡。

  日本人的化學武器和細菌武器,雖然一向臭名昭著,但是威力不容小覷,即使是放在自然環境中,時隔多年,也照樣能致人死命,我對這扇門裡的東西並不感興趣,還是看看地圖,快點找到出口是正經事。

  胖子則對這扇門充滿了好奇,特別是聽我說有可能存放什麼貴重品的話之後,更是心癢難耐,和英子倆人一起在門上一會兒敲兩下,一會兒踢兩腳,大有不進去看看就不消停的架式。倆人嘴裡還叨咕:「這裡邊有啥好東西啊?哎呀,看不著太鬧心了。」

  我不再去理會他們倆,自行對照地圖上的出口位置,在這曾經被豬臉大蝙蝠盤據的石洞中尋找出口,按地圖上繪製的地形來看,就在這石洞中,應該有一條小型通道連接著山頂的出口。

  可是找來找去,只在石洞的一端發現了大片崩塌的山石,和之前料想的一樣,日軍撤退時把要塞的出口都炸塌了。

  現在所處的位置,頭頂上大概正好是我們在野人溝山坡上扎帳篷的所在,用手電筒可以照到石洞的頂壁上有幾個大洞,這些大型通風孔,不是直上直下的,為了防止從外邊攻擊內部,通風孔都是修得彎彎曲曲的,蝙蝠就是從這些洞口飛到外邊去的,可惜我們沒有翅膀,在下邊乾瞪眼上不去,就算上去了也沒用,成年人的身體剛好比這些通風孔大了一圈,小日本真是精明,怕敵人從通風孔爬進要塞內部,特意把洞口挖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我把胖子英子叫了過來,告訴他們出口沒了,咱們要不就去再找別的出口,要不就直接拿衝鋒鎗回古墓那邊,把屍煞幹掉,不能就在裡邊這麼乾耗,咱身上沒帶乾糧,也沒發現鬼子要塞裡邊有食品,在這麼瞎轉悠下去,等到餓得爬都爬不動了,就只能等死了。

  事情明擺著,這地下要塞的縱深很大,有幾十公里,從這個出口走到另一個出口需要很多時間,而且找其他的出口已經沒什麼意義了,日本人不會好心好意的留下一個出口,既然炸塌了一個,其餘的肯定也都炸了。

  英子用腳一踢地上的大蝙蝠屍體:「實在不行了,還能吃這玩意兒,全是肉。」

  胖子連忙搖頭:「要吃你們吃,我餓死也不吃,這太他媽噁心了,我估計肉都是臭的,要不就是酸的,好吃不了,對了,老胡,你說這鐵門裡會不會就是出口?應該有這種可能吧,咱想辦法把它打開看看。」

  我想了想說:「這種可能性確實也有,因為地圖上沒有標出這間密室,只繪有一條連接出口的通道,不過很難精確定位,並不能肯定這門後是通道。其實要打開這道門不難,我在格納庫裡看見有工具,咱們可以去找個大小合適的六角扳手。」

  英子在旁說:「回格納庫那噶噠正好整幾件衣服換換,你瞅咱仨身上的埋汰勁兒的,都夠十五個人看半個月了。」

  經她這一提醒,我們才發現,三個人都髒得不像樣了,全身衣服上,頭髮上,臉上,手上,都沾滿了蝙蝠糞,血,泥,臭氣熏天。

  我們便又反回了下層的格納庫,路很近,只有數百米的距離,在格納庫,先找了幾件關東軍的軍服和大衣換上,把臉上的泥污血漬胡亂抹了抹,每人還找了頂鋼盔扣在頭上。

  英子長得本來就俊,穿上軍裝更增添俏麗,胖子在旁邊喝彩道:「嘿,大妹子,你穿上日本軍裝,整個就是一川島芳子啊。」

  英子不知道川島芳子是何許人也,以為胖子在誇她,還很受用,我告訴英子:「他是說你像日本女間諜。」

  英子聞言,柳眉倒豎,胖子趕緊說道:「說錯了,說錯了,我應該說看見英子穿軍裝拿槍的小造型,就能聯到毛主席的那首詩來,曙光初照演兵場,颯爽英姿五尺槍,中華兒女多奇志,不愛紅妝愛武裝。」

  我在旁笑道:「胖子最近快成詩人了,動不動就要朗誦上兩句,你們看咱現在這一身的穿著打扮,真跟日本鬼子一樣了,這讓我想起我爹的一位老戰友講的事來了,那時候我還小呢,我那位叔叔同是跟我爹在山東當八路,抗戰勝利的時候,接到黨中央的指示,讓他們從膠東半島坐船去東北接收勝利果實,我爹暈船去不了,當時別提多後悔了,因為聽說東北全是洋落,那好東西海了去了,後來聽我這叔叔說,他們到了東北之後,撿了老鼻子日本貨了,他們整個一個團,去的時候穿得破破爛爛的,跟一隊要飯的叫花子沒多大區別,後來他們從老毛子手裡接管了一個關東軍的倉庫,全團的人都換裝了,除了旗子還是中國的之外,剩下的從衣服到鞋還有武器,全是日本的,跟關東軍一模一樣,東北的老百姓們從遠處一看他們,扭頭就跑,還以為鬼子又打回來了,我覺得咱現在也多少有點當年革命先輩們撿洋落的感覺。」

  說著話我在一個存放汽油桶的架子上,找到了一把六角扳手:「這回齊活了,該拿的都拿了,抓緊時間行動吧。」

  三人穿著關東軍的軍裝,抗著百式衝鋒鎗,順原路返回,我依然墊後,這次胖子他們卻再也沒說見到什麼小孩的影子,我嘴上沒問,但是心裡捕風捉影,免不了有些疑神疑鬼。

  我心中暗想:「胖子說那小孩跑進了鐵門裡邊,這小鬼究竟想幹什麼?是不是想給我們指明出路?能有這種便宜事嗎?還是他另有多圖?他娘的,老子這剛好還剩下一點糯米,聽說鬼怕懦米,那小鬼要是敢找麻煩,定讓它整頓而來,潰敗而回,若不如此,也顯不出俺老胡的手段。」

  我邊跟著他們走,邊給自己鼓勁兒,後背的傷似乎也不怎麼疼了,不多時,就第二次來到了有「氣密門」的石洞之中。

  為了預防萬一,我們都戴上了鋼盔和防毒面具,拉開槍栓,把子彈頂上了膛,我開門之前讓英子抓了一把糯米準備拋撒,並讓胖子端著衝鋒鎗瞄準,要是門內有什麼東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幹了他再說。另外還囑咐胖子,和我配合起來,輪流射擊,不留下裝填彈匣的間隙。

  都安排妥當之後,我將衝鋒鎗背在肩上,把六角扳手扣住門上的螺紋用力轉動,這道秘門幾十年沒開啟過了,螺紋銹得死死的。

  我連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扳手差點被我撅折了,終於聽到「嘎吱吱吱吱」一通響,門下的三排氣槽「哧」的一聲,氣密門內填進了空氣,鐵門咯?卡卡卡卡……

  氣密門中的氣槽注滿了空氣,厚重的鐵門應聲而開,我急忙向後退了兩步,端起衝鋒鎗和手電筒對準門口,然而門內靜悄悄的毫無動靜。

  情況出人意料,只見門內黑沉沉的暗不辨物,手電筒的光線照射進去,便被門內的黑暗吞沒掉了。

  我對英子打個手勢,英子會意,把手中的一大把糯米,天女散花一般拋進密室,然而密室中仍然沒有半點動靜,世界上所有的聲音彷彿都消失了,只聽見防毒面具中自己粗重的呼吸。

  看來是我們多慮了,正所謂疑心生暗鬼,還沒怎麼樣呢,自己就先把自己嚇得半死。

  最後胖子按捺不住,一馬當先,進了密室,我和英子緊隨其後,魚貫而入。

  密室的面積大約有四十平米見方,孤零零的一間,除了氣密門之外,再無其餘的出口。

  裡面裝的既不是細菌武器,也不是化學武器,進來之前,我幾乎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唯獨沒想到,房間裡裝的是十幾口大棺材,這些棺材零亂的堆放在密室內,棺木年深日久,有的已經腐爛了,有大有小,工藝款式都各不相同,甚至還有一口超大的石棺,其中最奢華的是兩具金絲楠木大棺,地上還散落著無數陶片瓷片。

  我回頭望了望胖子他們,他們倆都衝我搖搖頭,雖然戴著防毒面具,我還是能感覺到他們倆滿臉茫然的神色。

  胖子問我道:「老胡,怎麼回事?這他媽的倒好像是博物館,哪來的這麼多棺材?」

  我思索了片刻,其實這件事也不難推測,只是我們先入為主,沒想到這些。

  野人溝本來就是金遼時期的古墓群,關東軍修建這座隱秘的地下要塞,特別是兩邊要塞中相聯的三條通道,剛好橫穿野人溝的山谷,施工的時候,一定在裡面挖出了不少古墓,這些古墓裡的陪葬品,以及金遼古代貴族的棺槨,對日本人來說都是寶貝,他們把從古墓裡挖出來的東西,全部用半真空的密室存放了起來,關東軍撤退得很匆忙,臨走時只把陪葬的古董卷包會了,剩下這些棺材就一直留在了這裡。

  胖子說道:「日本人倒會順手牽羊,什麼都沒給咱剩下,咱看看棺材裡面還有沒有值錢的東西,也不枉辛苦了這一趟。」說罷用腳踹開一具大棺的棺板,那棺材蓋子本來早就被日本人撬開,並未重新釘上,一踹之下,就把棺材蓋子踢在一旁。

  英子不敢過來看:「我還是到門口等你倆吧,我順便盯著點,別讓人把咱都關這裡邊。」說完,就走到了門口,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的守住大門。

  我對門口的英子說:「還是我大妹子機警,這事我都沒想到,真是白當這麼多年兵了,這門只能從外邊開,咱們要是都被關在這間密室裡,恐怕連哭都找不著調兒門了。」

  胖子只顧在棺材裡亂翻,邊翻邊罵:「我操,全是骨頭渣子,日本鬼子真他媽缺德,走到哪都玩三光政策啊,連個囫圇個兒的罐子都沒給咱留下。」

  連翻三四口棺木都是如此,氣得胖子罵個不停,又去推金絲楠木的朱漆棺材。

  我沒太注意那些普通的棺材,我的視線一直被那具碩大的石棺吸引,直覺告訴我,那裡邊有東西……

  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想法,忽然有種衝動,必須把這具石棺打開看看,我招呼胖子過來幫手,二人合力去推上邊的石板,那石板厚重異常,推了半天只推開一條細縫。

  胖子喘著粗氣擺了擺手:「不行了……先歇會兒,太沉了……肚子裡沒食兒推不動啊。」

  我肚子裡也餓得咕咕直叫,這一用力,更是眼冒金星,只得做下來休息,我們把防毒面具摘了,各自點了支香煙。

  胖子吐了個煙圈兒:「老胡你說古代人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整這麼個石頭棺材,我還是頭回看見有人用石頭當棺材。」

  我撫摸著石板說:「這可不是棺材,這叫石槨,棺槨,棺槨,木頭棺材在這石匣子裡邊呢,能享受這種待遇的,肯定是一高干,說不定是個王爺。」

  胖子撓撓頭:「噢,原來是這麼回事,還真他媽複雜,同樣都是埋在野人溝裡,咱們挖的那個將軍墓跟這石頭棺材裡邊的主兒相比,誰的官大?」

  我搖頭道:「不知道,這可就不太好說了,咱們都不太懂歷史,不過金遼元這幾百年間,北方的遊牧民族空前強大,他們都是從馬背上得的天下,我估計應該是重武輕文,所以有可能是武勳最高的貴族,才給埋在這片風水寶地的正穴上,其餘埋在這附近的貴族,也許陪葬品比將軍墓裡的還要豐厚。墓主人生前的愛好不一同,陪葬品肯定也有所不同。就拿咱們挖的那個古墓來說,墓主是一介武夫,沒什麼高雅的品味和藝術欣賞情趣,所以他的墓中物品多是馬匹兵器。」

  胖子道:「其實那些馬肯定都是千里良駒,要是活的可就值大錢,不過現在只剩下馬骨了,估計賣給廢品回收站,人家都不要。還好他還有兩塊玉璧,否則咱就白忙活了,這兩塊玉璧回去讓大金牙找個下家,怎麼也對付了萬兒八千的。」

  說話間煙就抽完了,我們倆重新戴上防毒面具,卯足了勁再次推動大石板,英子也過來幫忙,終於把石板挪在了一旁,石槨裡面露出一口純黑底色的木棺,這口棺仍然比普通的棺材要大出將近一倍,而且高度也異乎尋常,不算呈圓弧的蓋子,都足有半人多高。

  棺木工藝精湛,絕非俗物,兩端、四周、棺蓋上都有溜金漆的五彩描,繪的是一些吉祥的神獸,皆是仙鶴、騏麟、龜蛇之類的,用以保佑棺中的主人死後屍解成仙,棺蓋上更有天上二十八星宿的星圖,棺底四周環繞一圈雲卷圖案的金色紋飾,不知用了什麼秘密法門,千百年後色彩依舊艷麗如新,真教人歎為觀止。

  我們都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華美氣派的棺木,若不是親眼得見,哪會想得到世上竟然有這種藝術品一樣的巨大棺材。

  胖子大喜:「就算裡邊沒東西,咱把棺材抗回去賣了,也能大賺一筆。」挽起袖子就把棺板推了開來。

  連英子也忍不住想看看這口大棺中有什麼東西,三人湊在一起,用手電照射棺內,那棺中所鋪錦緞早已腐朽不堪,恐怕一碰就變成灰燼了,層層朽爛的錦緞其上平臥著一具骨架,時隔千年,衣服、皮肉早已爛得盡了,只有頭骨保存得略微完整一些,張著大口,露出兩排黑漆漆的爛牙,身體上的骨骼有很大一部分分解在了空氣中,若是不看那頭骨,可能都看不出來這是具人形的遺骸。

  英子用手電筒的光柱一掃巨棺的邊緣,嚇得她一聲大叫:「哎呀媽呀,就是這小孩。」

  只見棺材兩頭,各立有一男一女兩個赤身裸體的光屁股小孩,看上去也就是五六歲的樣子,面目栩栩如生,男孩頭上紮了個沖天辮,女孩的頭髮挽了兩個?,這髮式絕非近代的款式,倒像是壁畫中的古人一般,莫非是殉葬道君的童男童女?棺中主人都已經快爛沒了,這童男童女又何以保存得如此完好?

  「這倆小崽子,八成是假人,做得跟真的似的。」胖子邊說邊要用手去捏巨棺中的小孩:「胖爺今天倒要瞧瞧,還他媽成精了不成?」

  我一把按住胖子的手:「不戴手套千萬別碰,這不是假人,可能有毒,你們仔細看這倆小孩身上,都是一片片青紫色的?塊,這是水銀?。」

  五十年代的時候,我的祖父胡國華,曾經因為看病,在北京的一家大醫院住過一段時間的院。在此期間,剛好趕上醫院附近要修一座名叫「工人體育場」的建築,工地上挖出了一座古墓,他也曾從醫院裡偷跑出來去瞧熱鬧,進地宮裡看了一通。

  那古墓據說是明代一個王爺的,繞著古墓周圍一圈都是黑水,地宮的墓室分為前中後三部分,門口吊著千斤閘,從閘門進去,首先是一間「明殿」(冥殿),按墓主生前家中堂屋的佈置,有各種傢具擺設,這些器物稱為「明器」(冥器)。

  再往裡,中間的墓室,稱為「寢殿」,是擺放棺槨的地方,這座古墓是合葬墓,而且非常特殊的是,墓主夫婦,也就是王爺和王妃的棺材,都用大鐵鏈子、大銅環和銅鎖,吊在寢殿半空。

  其後是「配殿」,是專門用來放陪葬品的地方。

  另外沒隔幾天,在海澱也出土了一座元代古墓,這兩座墓中都有殉葬的童男童女,出土的時候與活人一模一樣,只是元代的那座墓中出土的童男女,身上的衣服一碰就成灰了。

  後來我祖父把這兩件事當故事給我講過,他說這些童男童女都是活著的時候,除了口服水銀之外,在頭頂、後背、腳心等處還要挖洞,滿滿的灌進水銀,死後再用水銀粉抹遍全身,就像做成了標本一樣,歷經萬年,皮肉也不腐爛,這種技術遠比古埃及的木乃伊要先進得多,不過兩種文明的背景不同,價值取向也有很大差異,而且用灌水銀的辦法保持屍體的外貌,必須要用活人,死人血液不流通,沒法往裡灌,所以這種技術從來沒用在任何墓主身上。

  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恐怕就是用活人來殉葬了,胖子戴上手套把其中一個小孩的屍體抱了出來,仔細檢查,果然在頭上頂,後背,足底等處,發現了幾個窟窿,這些屍體上的洞,已經被巧手匠人,以火漆封住,屍體上有不少地方已經出現一片片黑紫色?點,陪葬的人或者金銀玉器經常會塗抹水銀粉,時間久了會產生化學變化,年代近的會呈現棕紅色,年代遠了就變成黑紫色,這種?塊俗稱「水銀?」或者「水銀浸」,也有些地方稱屍?為為「爛陰子」,「汞青」。

  胖子顯然有點緊張,他故作鎮定,吁了口氣說道:「以前看過魯迅寫的小說,就有骨董上生水銀浸的描寫,看來那老哥還不是瞎寫的,確有其事。」

  英子問道:「這也太可憐了,胡哥,你說這童男童女,咋還不給他們穿上衣服呢?我記得先前看見跑過去的那個小孩穿著衣服啊,難道是鬼魂嗎?」

  我告訴她:「是不是鬼魂只有他們自己清楚了,不過不是這倆小孩不穿衣服,陪葬的童男童女,肯定都著盛裝,過了快一千年,到了這會兒,那衣服早就爛沒了,這都過了多少年了,這口巨棺恐怕是元代的,關東軍把這口大棺材挖出來打開的那一刻,衣服一見空氣就變成灰塵了。」

  本來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但有些時候鐵一般的事實擺在面前,又不得不信,胖子和英子在通道中看到小孩的身影,和棺中殉葬的這一對童男童女一模一樣,還有我後背的手印,這裡邊的事實在超出人類認知的範疇了。也許可以用第六感應,預感等等來進行解釋,總之這些已經全部屬於超自然現象了,憑我們的見識,也就僅僅窺探到這神秘莫測的未知世界一點點影子。

  不過這倆小孩的亡靈把我們引到這裡,究竟有什麼企圖?看情形,又不像是有什麼惡意。

  英子說:「興許是想讓咱把他倆的屍體埋了吧,不是常說入土為安嗎?要不咱就幫幫他們吧,多可憐啊。」

  胖子點頭贊同:「我是只想發財不想管閒七雜八的事,但是這回情況特殊,咱行行好,把他們帶出去挖個坑好好安葬了,別在這赤身裸體的戳著了,他們都給墓主站了千年的崗了,該休息了。」

  屍體裡都是水銀,燒也燒不掉,唯有挖個坑埋了,我們所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這些了,但願世界上少一些這樣的慘劇。

  當下不多耽擱,我和胖子脫下身上穿的關東軍大衣,分別把童男童女包在裡邊,繫個扣背在身上,灌滿水銀的屍體份量死沉死沉的,多虧是小孩,如果是大人,一個人背還真夠戧。

  胖子見未得到值錢的財寶,心裡多少有些不太痛快,恨不得一把火把這些棺材全燒了,我和英子急忙勸阻,他也只得罷休。

  我們回到石洞中商議如何出去,此時人人都是飢渴難耐,可恨得是地下要塞中,無糧無水,又沒有炸藥炮彈,想要回到地面上,只有將軍墓的盜洞一條路可走,但是一想到那屍煞的怪力,著實讓人頭疼,吃飽喝足了也未必是它的對手,更何況現下已經餓得手足發軟。

  三人對望了一眼,心中的想法都差不多,地上有十幾隻死蝙蝠,事到如今,也只能拿這些傢伙祭祭五臟廟了。

  人類本來就是雜食動物,一旦餓急眼了,沒有什麼是不能吃的,英子說她小時候就跟她爺爺在深山老林的洞子裡吃過蝙蝠,那一年起了山火,又趕上罕見的饑荒,山裡大一些的動物都跑沒了影,人們就吃地鼠,吃蝙蝠,吃蝗蟲,吃草飛機,蝙蝠的筋和脆骨是很好吃的,有嚼頭。

  石洞中的這些豬臉大蝙蝠,瘦骨嶙徇,長得太過猙獰兇惡,活脫兒就像一隻隻吸血惡魔的乾屍,對它們的肉好吃這一說法,我和胖子持保留意見的態度。

  但為了生存,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想生火燒烤就得回格納庫,那裡有很多木箱可以做柴火,當然棺材板也可以燒,但是吃用棺木燒火烤出來的肉,這事多少有些不能讓人接受。於是胖子用身上帶的繩索,挑五六隻肥大的死蝙蝠拴住腳爪,系成一串,拖了就走,這其中也包括那只超大的蝙蝠王。

  回到格納庫後,把那包著童男童女的大衣放在一旁,英子取出短刀切掉蝙蝠醜陋的腦袋,沒有肉的爪子,又開膛破肚,把豬臉大蝙蝠腹中一陀陀青灰色的腸子,以及多餘的內臟都扔掉,最後胡亂剝了剝皮。

  我找了一大堆木箱,用腳踹成木板了,又取出刀子削了一些木屑,拿火柴點燃木屑引火,胖子在旁協助,蹲在地上,捲起手來吹氣助長火勢。

  又尋了幾把步槍上的刺刀挑住蝙蝠,架在火上燒烤,胖子皺著眉頭,很不情願吃這種東西。

  英子勸道:「不難吃,你別想著這是蝙蝠,多嚼幾下,就跟羊肉一個味兒了。」

  我倒不在乎,蝙蝠不就跟老鼠一樣嗎,部隊在陝西演習拉練的時候,我吃過很多次地鼠,睡鼠,飛鼠,田鼠,花狸鼠等等各種老鼠,味道都差不多,肥肥瘦瘦的五花三層,確實跟羊肉差不多,不過蝙蝠肉還真沒吃過。

  豬臉大蝙蝠是溫血動物,沒有太多脂肪,不宜久烤,看肉色變熟之後,我先嘗了一口,肩膀的肉很脆,裡面有不少肉筋和脆骨,絕沒有羊肉那麼好吃,但的確很有嚼頭。

  胖子見我吃了,也捏著鼻子吃了一口,覺得相當滿意,當下風捲殘雲般吃了一隻,意猶未盡,又把那只最大的蝙蝠王穿在刺刀上燒烤。

  我們吃了差不多一半的時候,從胖子的頭上的屋頂處滴下一串黏黏的,亮晶晶的液體,正好落在胖子臉上,胖子吃得興起,見臉上濕漉漉的,隨即用手一抹,奇道:「誰他媽的流這麼多哈喇子?都流到老子頭上來了。」
 
  胖子吃得口滑,從頂壁上滴落的粘液,剛好落在他的臉上,胖子沒頭沒腦的脫口大罵:「誰他媽的流這麼多哈喇子?都流到老子頭上來了。」話一出口,他自己也覺得這話問得不對勁。

  地下要塞裡只有三個人,我和英子都坐在他對面,我們兩個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口水流到他頭上去。

  三個人都覺得奇怪,同時抬頭向上看,究竟是什麼東西流下的汁液?以彈藥箱碎木板燃起的火堆,將周圍照得通明,火光所不及的遠處,依然是一片寂寞的漆黑。

  就在我們頭上的屋頂,火光與黑暗交接的地方,探出一張極大的人臉,那臉比普通人的大出一倍以上,白得像是抹了麵粉,沒有絲毫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鷹勾鼻子,一對血紅的怪眼,緊緊盯著胖子手中的烤蝙蝠肉,嘴唇又厚又大,生長得向前突出,張著黑洞洞的大嘴,血紅的舌頭有半截掛在嘴邊,口水都快流成河了,一滴一串的從上面流下來。

  那張臉的主人,脖子很長,皮膚又黑又硬,由於地下格納庫的頂棚很高,他的身體都隱藏在火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中,只能看見他的臉和一截脖子,他似乎對我們吃的烤蝙蝠肉很感興趣,想要撲下來搶奪,卻懼怕下邊燃燒的火焰,遲遲猶豫不決。

  不過看樣子,烤肉的香味對他誘惑太大,已經按捺不住,隨時都要從倒懸著的房頂跳下來。

  這究竟是人是怪?我們三個抬起頭這麼一看,都是又驚又奇,我雖然不知那東西的來頭,卻看出來他是想吃烤蝙蝠肉。

  我們一共從石洞中帶出來五隻大蝙蝠,英子同我各吃了半隻,胖子一個人吃了一整只,還剩下三隻,胖子把那只最大的蝙蝠王分成三份,將其中一份用步槍的刺刀串了,正架在火上翻烤。

  這隻豬臉蝙蝠王也不知活了幾百年了,體積大得嚇人,不算翅膀,單是軀體就如同五六歲的孩子般大小,份量著實不輕,我們用來烤肉的火堆不大,即使將蝙蝠王分成三份,也只能同時烤其中之一,所以只有胖子手中的蝙蝠肉是八成熟,其餘剩下的都是沒在火上烤過的死蝙蝠。

  不過在此間不容髮之際,哪裡還顧得多想,我見胖子被頭上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嚇得呆了,急忙一把奪過他手中串著烤蝙蝠肉的刺刀,舉起來在那張怪臉前轉了半圈,用力丟在一旁。

  我使的力氣大了,反倒沒有丟遠,蝙蝠肉從刺刀上甩脫了,落在英子身後不遠的地方,還沒等英子回頭去看,就有一隻體型巨大的野獸從屋頂躍了下來,只撲過去,一口將烤蝙蝠王叼在嘴裡,嚼都沒嚼就吞了下去。

  藉著火光,我們瞧得清清楚楚,原來那動物不是人,它的臉就像狒狒一樣,酷似人面,脖子極長,身體的大小和形狀像是狗熊,但是沒有狗熊那麼笨拙,相對來說,它的身材顯得稍扁,後肢呈弓形,又短又粗,前肢又長得出奇,行動的時候,可以扒住牆壁的縫隙,懸掛在上邊,瞧它的動作,在平地倒不如在牆壁上爬行來得自如。

  英子從沒見過這種動物,我和胖子曾經在博物館看過它的圖片,它一露出全貌,我們立刻想了起來,是「草原大地懶」,沒錯,就是這東西。

  它生活在草原深處的地下洞窟中,主要分佈在南美、非洲、外蒙、的大草原上,同樣是地懶,草原大地懶不同於生活在叢林中的叢林地懶,與它的遠親樹懶差別更大,草原大地懶更多的繼承了地懶的祖先「冰河大地懶」的特性,體型格外的大,主要以肉食為生,很少在陽光下活動,最喜歡捕食大蝙蝠,大地鼠,蟒蛇等生活在地下的動物。

  草原大地懶的獵食方式是以靜治動,很少會主動出擊,它們靜靜的隱藏在黑暗之中,一動不動,有時一潛伏就是數天,不飲不食,等有動物在身邊經過,這才突然閃電般的伸出大嘴,一口吃掉對方。

  剛建國的時候,非洲兄弟國家曾經送給北京動物園一隻,但是它不適應北京的生活環境,沒過多久就死了,我和胖子以及一些同學去北京串聯的時候,與我們勝利會師的北京紅衛兵,帶我們到處亂轉,在動物園見過裝草原大地懶的巨大籠子,籠中的草原大地懶已經死了,只剩下空空的籠子,我們看見一座龐大的空籠子,還有幾分奇怪,就特意多看了幾眼,籠子上有它的介紹和圖片、時隔多年,這件事我們都還有很深的印象,但是萬萬沒想到,在關東軍的地下要塞中碰上這麼一隻,還是這麼大只的。

  想必它是追蹤豬臉大蝙蝠來到此間,這要塞中的大蝙蝠難以記數,我們只見到一個石洞中的巢穴,就不下上千隻,要塞縱深幾十公里,說不定就在什麼地方,還隱藏著幾窩。

  它皮糙肉厚,在皮膚下面有許多小骨片,就像穿了許多盔甲一樣,成年以後它的這些盔甲是牢不可破的。

  兇惡的豬臉大蝙蝠爪子銳利,雖然可以輕而易舉的撕破牛羊肚皮,卻傷不到草原大地懶,就算在它身上抓幾下,對它來說也是不疼不癢,這裡沒有它的天敵,又有無數隻豬臉大蝙蝠可供捕殺,正是得其所哉。

  不過,不知道草原大地懶這麼大的體形是如何進入要塞的,有可能地震或者山體塌方,導致地下要塞出現了一些大的裂口,它就是從那裡爬進要塞內部覓食的,如果找到那個入口,我們應該也可以從那裡出去。

  從房頂上跳下來的草原大地懶吃了烤蝙蝠肉,伸出長長的舌頭添了幾圈嘴邊,顯然這麼一塊肉,填不滿他的胃口,而且勾起了它旺盛的食慾,盯著我們三人,不知在打什麼主意。在地下世界,它就是國王,它偶爾也會主動出擊捕食,每當它行動的時候,幾乎沒什麼東西能攔得住它。

  在雙方對峙的這一瞬間,我腦子裡轉了幾轉,地下要塞的地形,以及對付野生猛獸,這些事對我而言有點陌生,是不是要先下手為強,衝鋒鎗就在手邊,但是百式衝鋒鎗的殺傷力很有限,草原大地懶的骨皮足以抵擋,別再打蛇不成反被蛇咬,把它惹得惱怒起來,卻沒把握能夠脫身。

  日軍的友?式步槍,穿透力很槍,應該能幹掉草原大地懶,只是我們只拿了幾把刺倒,先前裝填了子彈的兩支步槍都放在二三十米開外的地方,必須有人引開草原大地懶的注意,我才能跑過去拿步槍,這麼一來一往,需要一段短暫的時間,草原大地懶離我們的位置太近了……

  連想幾個念頭,都沒有什麼把握,這時胖子站在原地,小聲對我說:「老胡,我記得這東西只吃溫血和冷血動物,不吃人,依我看沒事。」說用腳輕輕的把死蝙蝠踢向草原大地懶,那意思是,這都給你,趕緊一邊吃去,別找我們的麻煩。

  誰知那草原大地懶,瞧都不瞧一眼死蝙蝠,反倒是對著我們不住的流口水。

  胖子轉過頭來問我:「怎麼它不吃蝙蝠,總盯著咱們看,好像不懷好意啊。」

  我不敢分心跟胖子說話,緊緊注視著草原大地懶的一舉一動,只要它有攻擊的企圖,那我只能先搶在它前邊,撿起地上的衝鋒鎗,給它來一梭子了。

  英子說道:「咱們都吃了不少烤蝙蝠肉,它大概是……把咱們當做蝙……」

  她的話音未落,那只草原大地懶,已經忍受不住烤蝙蝠肉的香味,一步一步向我們逼過來,凡是野生動物,均以生肉為食,因為它們天生就沒吃過熟肉,一旦吃過一口,熟肉的滋味對它們來講,就是最大的誘惑了。

  我發現它行動遲緩,覺得不一定跟它搏鬥,還是跑吧,我招呼另外兩人一聲,三人轉身便跑,剛奔出兩步,卻在此時,腳下被一件硬物絆倒,這一腳把我跌的,膝蓋險些摔碎了,連胖子英子也同時摔倒在地。

  我暗自奇怪,什麼東西絆的我?倒地的同時,向地面上瞥了一眼,地面平整,哪裡有什麼能絆倒人的物事,心念一動:「光想著逃跑,那對童男女的屍體卻忘了帶上,莫不是鬼絆腳?」

  草原大地懶大概從來都沒見過人類這種兩條腿走路的動物,它聞到三個人身上烤蝙蝠肉的香味,已經把我們當做了蝙蝠,只是它暫時還不能接受長成這樣的蝙蝠,而且也懼怕火光,不敢輕易向前,正在盤算著怎麼把這幾個到了嘴邊的美味吞下去,見到我們三人摔倒在地,「噌」的就躥了過來。

  它的後肢又粗又壯,一躍就跳到了胖子身前,可能它覺得這只這只肉多,就準備先拿胖子打打牙祭。

  胖子見狀只好拚命掙扎,雙手在地上亂抓,想找件武器,正好地上有把烤蝙蝠用的刺刀,胖子順手抄了起來,一刀刺在草原大地懶的手臂上,直末至柄。

  那刀烤得時間久了,就像是只通紅的鐵條,刺中草原大地懶後,鼻中只聞到一股焦胡的惡臭,那只草原大地懶在地下洞窟中橫行無敵,哪吃過這種虧,又疼又怒,卻不敢再咬胖子,緩緩向後退了幾步,伺機再動。

  灼熱的刺刀捅過一刀之後,溫度立刻減了下來,草原大地懶的鮮血使刀身上面絲絲的冒著白氣,胖子剛才一擊得手,全憑著刺刀的溫度,否則根本扎不動它。

  我利用胖子擊退草原大地懶的間隙,和英子一人一個,把那裝有童男女的軍大衣包裹背到身上,但願這兩個小鬼不要再搗亂了。

  背上殉葬童的屍體,我又彎腰把衝鋒鎗拿在手中,明知這種百式衝鋒鎗的殺傷力,遠遠不足以擊斃草原大地懶,但是關鍵時刻也指望用它抵擋一二。

  還沒等我拉開槍栓,在我身後的牆壁上,突然探出一隻爪子,直奔我頭頂拍來,那爪子來得太快,勁頭迅猛,我來不及低頭,只好用手中的衝鋒鎗遮擋,被拿只爪子一掃,拿捏不住,衝鋒鎗脫手飛了出去,遠遠的落在了火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

  原來不知不覺之中,牆壁上又爬下來四隻草原大地懶,兩大兩小,那最小的也跟成人差不多大,很顯然,它們也和先前那只一樣,都受了烤蝙蝠肉香味的吸引,前來捕食。

  五隻草原大地懶把我們三個團團圍住,只要有一隻帶頭撲過來,其餘的也會跟著一擁而上把我們撕成碎片吃掉。

  我們唯一的依托只剩下那堆火了,三人背靠背貼在一起,胖子拿了把刺刀,英子拿著衝鋒鎗,只有我赤手空拳。

  木片燃起的火堆眼瞅著越來越暗,過不了片刻就會熄滅,真要等到那時候,我們就是草原大地懶的盤中餐了,想到這裡不禁暗暗叫苦:「一隻就夠他娘的不好對付了,現在可倒好,盤據在這要塞中的草原大地懶,整個家族都出動了,身陷絕境,如何才能殺出一條血路?」

  再耗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從火堆中抓起一跟燃燒的木條,向攔住去路的草原大地懶中身形最小的那只揮去,它果然受驚,被火把嚇得縮在一旁,包圍圈出現了一個缺口。

  木條的火焰本來就不大,一揮起來險些熄滅,我們不敢多耽,一併衝了出去,幾隻流著口水的草原大地懶稍一猶豫,就一同撲了上了。

  英子手中的衝鋒鎗射出了一串串子彈,當頭的草原大地懶被子彈擊中,身體上飛濺起血花,但是它們渾身都是厚皮老繭,子彈雖然打進了身體,卻射不進身體內部的骨甲,反倒是惹怒了它們,步步緊逼,非要把這三個人吃到嘴裡方才罷休。

  我們三人只有英子一個人有衝鋒鎗,每到她換彈匣的時候,我和胖子就揮舞燃火的木條阻攔草原大地懶,不讓它們有機會接近。且戰且退,由於突圍的方向比較盲目,距離放置武器的地方越來越原,反倒是退到了格納庫的大鐵門邊上。

  鐵門外邊就是屍煞,我們本想吃飽喝足之後,仔細謀劃一番再想辦法從鐵門外的通道出去,但是草原大地懶的突然襲擊,給我們來了個措手不及,倉促之下退到了這裡,木條的火焰越來越弱,最後只剩下燒得祛黑的木條,頭上只有幾點火星,子彈也不多了。

  草原大地懶體形巨大,幾隻擠在一起,如同一道難以逾越的城牆,被它們的爪子拍一下,最輕也是骨斷筋折,草原大地懶的包圍圈逐漸縮小,我們都被壓制在鐵門前,毫無進退迴旋的餘地。

  事到如今就得豁出去了,我和胖子把手中帶著火星的木條對草原大地懶扔了過去,英子以百式衝鋒鎗掃射,用最後的戰力把這幾隻草原大地懶逼得後退幾步,胖子轉身把背後原本關死的鐵門推開,我掏出黑驢蹄子向外就砸。

  沒想到那屍煞卻沒在門前,我們無暇細想,陸續退入了鐵門後的通道,胖子剛想把大鐵門關上,之時沒內一股巨大的力量猛撞鐵門,草原大地懶重達幾噸的蠻力,端的是非同小可,三人拼盡全力想把鐵門推上,卻說什麼也做不到。

  忽然一真陰風撲面而來,我急忙躲閃,原來那被煞神附體的金國將軍古屍,始終沒有離開門前,一直就在這周圍轉悠,屍煞沒有智商,死後被巫師下了符咒,像殭屍一樣,只是一味的見活人就撲。

  屍煞說來就來,而且悄無聲息的如同疾風閃電一般,若不是我身經百戰,有很多臨敵經驗,早已被它撲倒,我滾倒在地,正要起來躲閃,鐵門已被撞開,一隻最大的草原大地懶當先躥了出來。

  草原大地懶利用它粗壯的後肢,就像只大青蛙一樣,從門中躍出,剛好把那屍煞撞倒,屍煞倒在地上,它身體不能打彎,隨即彈了起來,十隻鋼刀一樣的手指插進了草原大地懶的胸口。

  草原大地懶怪叫一聲,張口就咬,另外幾隻大大小小的草原大地懶也先後從格納庫中擁了出來,它們看見同伴受傷,便紛紛去撕咬屍煞。

  一隻最小的草原大地懶被屍煞活活扯掉了腦袋,屍煞身上也被兩隻草原大地懶咬住,雙方怪力不相上下,一時間,雙方竟然糾纏在了一起,頃刻間,牆壁、地面、鐵門上,都濺滿了草原大地懶大片大片的鮮血,碎肉橫飛,同時屍煞的手臂被咬掉了一隻。

  我們見了眼前這驚心動魄的一墓,都暗暗心驚,倘若那屍煞同草原大地懶前後夾擊,那這三個人就難免死無葬身之地了,我們的誤打誤撞,竟無意中起到了引得二虎相爭的局面,真是僥倖了。

  機不可失,我們背著那對童男女的屍身,向著古墓後室墓牆的破洞逃去,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似漏網之魚,此等狼狽不堪的情形,不必細表。

  墓牆倒塌的大洞,仍然和我們先前逃出來的時候一樣,先前從這裡逃了出去,此番又逃了回來,整整兜了一個大圈,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得到,平白惹上這許多麻煩,還添了這兩具灌滿水銀的童屍,真教人哭笑不得,不過那地下要塞雖然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卻有不少服裝器械,可能在某地還能找到幾台簡易發電機,可以把這件事告訴屯子裡的人,也不枉我們在地下要塞中出生入死的折騰了這許多時間。

  只要能爬出盜洞外的豎井就可以了,這時所有人的精神和體力都已經達到極限了,但是人急拚命,狗急跳牆,面臨絕境的時候,往往能激發人類的潛能,英子用衝鋒鎗掃射封住盜洞的棺板,整整兩梭子,打得木屑橫飛,棺材蓋子本來就是嵌到牆上的,子彈把中間打得爛了,胖子跑起來,用肩膀一下就把棺板撞成兩段,盜洞又露了出來,我先把英子推上豎井,隨後和胖子把身上背的童男女屍首托了上去,英子在上邊接住,又伸手把我拉了上來。

  最後剩下胖子,因為我們倆需要在豎井上拉他,他才爬得上來,胖子正要向上爬,兩隻混身是血的草原大地懶已經衝進了墓室,它們變得瘋狂無比,咆哮如雷,可能它們的家庭其餘成員全被屍煞殺了,那屍煞縱然厲害,多半也抵擋不住草原大地懶這種體形巨大的猛獸,被咬成了碎片。

  剩下這兩隻全身是傷的草原大地懶,紅了眼睛,猛追不捨,一路跟著我們闖進了墓室,胖子回頭一看,臉上面色,急忙往豎井上爬,越急就越是爬不下來,草原大地懶,已經衝到盜洞前,幸虧盜洞對它們來說實在太窄了,鑽不出來,它們用大爪子不停的刨土,想擴大盜洞,好從裡邊爬出來,我見形勢緊急,拎起英子的衝鋒扔給胖子,胖子會意,先開了幾槍迫退擠在盜洞口的草原大地懶,立即對準墓室頂上的天寶龍火琉璃頂一通掃射,頂上的琉璃瓦破裂,一袋袋的西域火龍油潑將下來,整間墳墓包括兩隻草原大地懶,都被火龍油引燃的烈火吞沒。

  同時我和英子用盡最後的力量把胖子從豎井中拽了出來,饒是如此,胖子的褲子也被從盜洞裡噴出的火焰燒著了一大片,他不斷拍打屁股上的火焰,疼得殺豬般的慘叫,英子趕緊拿水壺潑滅了他屁股上的火,褲子已經被燒得露了?。

  獵狗們忠實的蹲在旁邊,看著從洞中爬上來的三位主人,天已正午,陽光耀眼生花,我揉了揉眼睛,與那陰暗的地下要塞相比,真是恍如隔世啊。

  胖子一手捂著屁股,一手把從墓中得到的兩塊玉璧舉起來對著眼光觀看,忍不住又詩性大發,又朗誦了幾句世界大戰長詩中的名句:

  戰火已經熄滅,硝煙已經驅散。

  太陽啊,從來沒有現在這樣和暖;

  天空啊,從來沒有現在這樣的藍;

  孩子們臉上的笑容啊,從來沒有現在這樣的甜。

  我和英子看著胖子的舉動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您見過捂著屁股朗誦的詩人嗎?不過發生了一件突如其來的事情,讓我們的笑容很快僵住了……

第二十章 蛾身螭紋雙劙璧

  蛾身螭紋雙劙璧 1

  山谷盡頭的森林中,傳來一陣陣沉悶的雷聲,「轟隆隆轟隆隆」,正是晌晴白日的中午,長空如洗,未見烏雲,怎麼突然打起雷了?眾人心中都是一沉,好不容易從古墓中爬了出來,卻又是什麼作怪?

  再仔細用耳朵分辨,還不太像打雷,那聲音越來越近,似乎是什麼巨大的野獸,遠遠的朝山谷中奔來,腳步沉重,再加上奔跑中軀體不停撞擊樹木,乍一聽顯得像是綿延不斷的雷聲,這起中還夾雜著幾聲犬吠。

  我聽見狗叫,這才發現山谷中的狗少了三條,只有五條大獵狗趴在地上,另外三隻巨獒不見蹤影,剛才心力憔悴,沒顧得上去細看那些獵犬,可能我們久去不歸,獵狗們自發的輪流去獵食了,巨獒驅趕的什麼野獸跑起來這麼大動靜?

  英子仔細聽了一會兒,笑著說沒事,是在趕野豬,咱們都去山坡上瞧熱鬧吧,等一下就能整野豬肉吃了。

  我們爬上半山坡,就已經看見森林中的大樹,一棵棵的被撞斷,山谷中的獵狗們也趴不住了,它們一聲不發的成扇形散開,要在山谷中堵住野豬的去路。

  只見谷口一棵紅松喀嚓折斷,從樹後撞出一隻大野豬,要不是這只野豬沒有長長的鼻子,我差點把它看成是頭半大的大象,它足有上千斤的份量,鬃毛又黑又長,嘴兩邊的獠牙向上彎彎著,跟兩把匕首一樣,這對獠牙既是驕傲的雄性象徵,也標誌著它就是森林中的野豬王,它膘肥體圓,四肢又短又粗,撒開四蹄,旋風般的一頭扎進山谷。

  在大野豬的身後,三隻巨獒不緊不慢的追逐著,既不猛撲猛咬,也不離得太遠,一前三後,都跑進了野人溝。

  野豬身上的皮比起犀牛皮來,也不懲多讓,它在森林中閒著沒事,就把肥大的身子在松樹上蹭,一是解癢癢,二來還把松脂都沾在身上,不怕蚊蟲叮咬,夏天,深山老林中的蚊子大得像小鳥,山裡有句話是:三個蚊子一盤菜。這話一點都不誇張,就連老黃牛都架不住山中大蚊子的叮咬,唯獨野豬不怕蚊子,它的皮就是一層鐵甲,誰也咬不動它。兩隻獠牙和自身的巨大體重,就是野豬在森林中橫行的法寶,絕對是攻守兼備,山裡的老虎人熊金錢豹都對它無從下口。

  然而獵人們訓養的巨獒,專門有對付野豬的絕招,獒犬的體形跟小牛犢子一樣,不過比起這隻大野豬來,還是顯得塊頭小,這三隻巨獒是想把野豬攆到山谷的深處再解決它,因為在森林中全是大樹,施展不開,而且野豬衝起來簡直就是坦克。

  野人溝山谷中落葉層極深,大野豬還沒跑到一半,就因為自重太大,四肢全陷進了落葉中,三隻大獒犬圍在它周圍,東咬一口西咬一口,消耗野豬的體力和銳氣,另外五條大獵狗也包在外圍,這種情況下,它們不敢插手和獒犬爭功,只有在一旁充當小嘍囉吶喊助威的份。

  大野豬又氣又急,蠢笨的在落葉層中掙扎,使出全力向上一躍,竟然從中拔出四肢,向上躥了起來。

  巨獒等的就是這個時機,在野豬躍到最高點的同時,三隻巨獒中最大的那隻,也猛然跳起,跟出了膛的炮彈一般撞向大野豬,這一撞用的力度和角度恰到好處,把野豬撞翻了過去,肚皮朝上,落在了又深又軟的枯枝爛葉上。

  在旁伺機等候的另外兩隻大獒,不給野豬翻身起來的機會,撲上去對大野豬肚皮狠狠撕咬,肚子和屁眼是野豬唯一的罩門,這裡一暴露給敵人它就完了,更何況是獅子一樣凶狠迅捷的獒犬,還不到三四秒鐘,野豬的腸子肚子心肝肺就都被掏了出來。

  我們三人見野豬完蛋了,就從山坡上慢慢走下來,胖子和我見這三隻巨獒,竟然如此默契,還懂得利用地型運用戰術,忍不住想去拍拍獒犬門的腦袋,以示嘉獎,嘻皮笑臉的招呼它們過來。

  沒想到獒犬和獵狗們繞過我們倆人,都圍到英子身邊,英子拿出肉乾,餵給它們,大狗們見主人高興,也都搖著尾巴討好。

  被冷落在一旁的我和胖子對望了一眼,我搖頭歎道:「他娘的,咱倆的熱臉貼上了狗的涼屁股。」

  胖子氣哼哼的說:「老胡你記得魯訊先生怎麼說的嗎?他說:呸,這幫勢力的狗。狗這東西就這德性,狗眼看人低,狗臉不認人,他媽的,咱倆不跟它們一般見識。」

  胖子回帳篷那邊取了刀子鎬頭和獵槍回到谷中,他幫英子切割野豬,我背著獵槍帶了兩條大狗,去山坡下找塊地方,把那對童男女埋了,免得他倆又找咱的麻煩。

  英子說:「胡哥你餓不餓?先整兩口吃的再走唄。」

  我說:「不用了,好飯不怕晚,我就往後餓餓吧,別等到了晚上再埋死人,那可有點滲人了。」

  我讓兩條大狗拖著用黃尼子軍大衣包裹的童屍,在面向大草原的山口處,挖了個深坑,我的工兵鏟丟在了古墓中,用鎬頭挖很廢力,太陽偏西,才挖了一米多深,已經把我累得滿頭大汗,肚子裡不停的打鼓。

  我看了看這個一米多深的坑,心想這就差不多了,小孩嘛,埋那麼深也沒用,他們身體裡灌的全是水銀,也不用擔心蟲吃鼠咬。

  於是我把那兩個小孩從軍大衣包裹中取出來,又用兩件軍大衣重新工工整整的包了一遍,並排放在坑裡,雙手合什拜了兩拜:「兩位古代小朋友,很遺憾你們沒有生活在文明民主到處充滿陽光的新社會,社會的關愛你們都沒享受到,不過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你們也不必太過執著。命有終會有,命無須忘懷,萬般難計較,都在命中來。人死之後,當入土為安,入土不安的,那是殭屍,咱這條件有限,沒有棺材來安放你們,也沒有香火祭拜你們,我回去之後一定給你們多燒點紙錢,希望你們早去西方極樂淨土,不要再來糾纏我們,我們的工作也很忙,能為你們做的只有這些了,貪得無厭慾求不滿的可不是好孩子。」

  說罷和兩條大狗一起把土推進坑中,幾捧泥土就埋葬了兩個苦命的童男童女,回首眺望遠方,只見殘陽似血,心中感慨萬千。

  時候已經不早了,英子在遠處招呼我回去,當下帶著獵狗回到了我們宿營的山坡,胖子搬來一塊大石,把豬臉大蝙蝠飛出來偷襲馬匹的通風孔堵個嚴嚴實實,火上翻烤著的野豬肉,還有豬下水和磨菇木耳煮的一鍋湯,松香混合著肉香直撲人臉,我迫不及待的衝過去,用刀割下一塊肉塞進嘴裡。

  吃完飯後,我們喝著英子煮的茶磚,商量了一下怎麼回去,失去了馱行李的馬匹,想回崗崗營子還真不那麼容易,鍋碗帳篷都沒法搬動,我們一路上獵殺的動物皮子沒法攜帶,那損失實在太大了,最後英子想了個辦法,讓兩條狗回去送信,叫屯子裡的人組織馬隊來挖關東軍的要塞,這裡那麼多好東西不搬出來不都瞎了麼,而且狗是最好的嚮導,它們可以給屯子裡的人帶路,咱們就先在這附近找個安全的地方住下來,等大伙來了,一起搬夠了好東西再回去。

  事到如今,也只得如此了,胖子對這些事不太上心,他又把那兩塊玉璧取出來觀看,我罵道:「你他娘的真沒出息,受窮等不了天亮,這兩塊玉你別揣著了,一天看一百多遍,你也不怕給它看沒了,以後放我這保存。」

  胖子把玉璧舉在我的眼前,滿臉都是驚疑的神色:「老胡,這是咱從古墓裡整出來的那塊嗎?你看看,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蛾身螭紋雙劙璧 2

  自從在墓中得了這雙玉璧,我就從未來得及細看。胖子大驚小怪的遞給我:「這顏色怎麼又變了?」我伸手將那兩塊玉璧接過來細看。

  兩塊玉璧都雕刻成類似飛蛾的形狀,鬚眉俱全,活靈活現,璧身上有一些古怪動物的紋飾,這種動物應該不是真實中存在的,胖胖的,身體有幾分像很瘦的獅子,又像是沒鱗的蛟龍,還有幾隻爪子和一條捲曲的大尾巴,總之這種紋很怪異,也許不是動物,是雲或波浪之類的飾紋。

  璧身花紋的工藝,不如造型上的雕工精緻,只是寥寥幾劃勾勒而成,不過雖然粗糙,倒也有種簡樸而傳神的感覺,有時候簡單也是一種美。

  還真他娘的怪了,記得剛從古墓的棺中取出來之時,這雙玉璧顏色深綠,然而在關東軍要塞裡面看的時候,它色澤呈淡黃。

  此時的顏色卻是深黃深黃,一天之內顏色變了好幾次,這是怎麼回事我們都不清楚,難道說這世上有種變色玉?我們對古玩一竅不通,看來只有回北京找倒騰古玩的大金牙給長長眼了。

  說起來這次倒斗的行動,真是不太順利,一路辛苦不說,首先野人溝中上上之穴的古墓是座將軍墓,沒想到裡邊陪葬品少得可憐,唯一可能值點錢的,也就是這雙玉璧了,為了拿出來差點把三個人的小命都搭進去,真是挾山超海都不足以喻其難,臨淵屢冰也難以形其險。要是鑒定的結果不值多少錢,那我真得找個地方一頭撞死了。

  這件事給我一個教訓,貴族的古墓不一定都有大批貴重的殉葬品,必須得多瞭解古墓的歷史背景,以及文化背景,而且還要盡可能的多掌握古玩鑒賞的知識,如此才能做到有的放矢,賊不走空。

  胖子倒是顯得信心很足,跟我打賭說這對玉璧最起碼也能值個三兩萬,搞不好還是個國寶,那咱就不賣給港商台胞了,咱直接獻給故宮博物院,政府一高興,獎勵咱倆十萬八萬還不跟玩似的,在北京再給分套房子,還讓咱戴上大紅花上全國各地去做報告演講,到時候咱什麼煽情就講什麼,一講完了,那些在台下聽得熱淚盈眶的女大學生,就跑上來獻花,獻情書。

  我說你別做夢了,還讓你參加英模事跡報告會?不給咱倆發土窯裡蹲著去就不錯了。不過如果真如胖子所言,能換個三五萬塊錢,那就已經是意外之喜了,我們東奔西走的賣錄音帶,一年下來,頂多就就混個三四千塊,趕上生意不好的年月,除去吃喝住宿的費用,基本上都賺不到錢。

  我已經兩天沒合眼了,吃飽喝足之後跟胖子英子閒扯了幾句,倒頭就睡,反正有獵狗們放哨,也不用擔心野獸襲擊,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在夢中我又回到了硝煙瀰漫的戰場上,陣地上空全是我手下弟兄們的臉,每一張臉都很年輕,他們只有臉沒有身體,這些臉都在不停的流血,慢慢的向天空飛去,我在地上哭著喊著想抓住他們,但是手腳不停使喚,一下也動不了……

  晚上什麼情況也沒發生,那些地下的大蝙蝠不知都躥去了哪裡,周圍全無它們的蹤跡,可能受了槍聲的驚嚇,去尋找新的洞穴安家了。

  我一直睡到中午才醒,英子已經派了三條獵狗回去送信,每一條狗的脖子上都拴了個小皮囊,裡面是胖子寫的字條,上面寫明可讓屯子裡的人多帶人馬工具,最好能點炸藥來,來野人溝挖關東軍的洋落。

  中午吃了些野豬肉,帶著獵狗把帳篷資重都搬到山谷入口附近,找個背風的大山石,在下面架了帳篷,這裡位於森林和草原的交界地,等屯子裡的人來了,會很容易找到我們。

  隨後英子帶狗去林子裡摘野菜,我掘些土石埋了個灶頭,把鍋擺上燒起了開水,我們帶的有些麵粉,由胖子動手,包了一頓臻蘑野豬肉餡兒的餃子,用來慶祝我們初戰告捷,這次雖然是有驚無險,但是不管怎麼說,至少三個人沒出什麼意外,還多少有些收穫,尤其是關東軍要塞裡物資眾多,對屯子裡鄉親們的生活有很大幫助,為這也值得喝兩杯。

  就這麼每天縱狗打獵,連續過了十餘日,我覺得我都快變成山裡的獵人了,屯子裡的人們終於來了,總共四十多人,由支書和會計兩人帶隊,因為男人們都去牛心山打工了,這次來的幾乎全是婦女姑娘和半大的孩子,屯子裡的馬匹不多,總共不超過十匹,他們聽說有大批洋落,怕馬不夠,又把騾子毛驢都拉了來,再加上各家人自帶的獵狗,鬧鬧哄哄的進了黑風口。

  大伙馬上就想動手,我說大家這一路跋山涉水,多有辛苦,不如咱先休息一天,等明天養足了力氣再干,另外咱們不能瞎整,我當過工程兵,我毛遂自薦,給大伙分配一下任務,咱們要利用運籌學,制定計劃,按部就班的行動,別跟烏合之眾似的瞎整。

  人群亂噪噪的,又興奮,又覺得好玩,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把我說話的聲音都淹沒了,誰也沒聽清楚,最後還得是支書出面大喊一通:「都別吵吵了,都別吵吵了,全都聽俺大侄兒的,他說的話,就是俺說的話,也就是組織上的話,咱們這次能撿小鬼子的洋落兒,多愧了俺這倆大侄兒和英子這丫頭啊,他們咋說,咱們就咋整。」

  我又把話說了一遍,讓大伙都去架帳篷支鍋,吃飯休息,然後跟書記和會計一商量,沒有炸藥,想挖開地下要塞也不算太難,可以從將軍墓那邊動手,那離要塞的通道距離很近,有五個人,用不了半天,就可以把塌陷的墓室挖通。但是要塞裡可能有野獸,這方面大伙要做好準備,生活在地下的動物都怕火,要多點火把。需要特別強調的是進去之後,誰也不能私自行動,裡面的軍火都不能拿,只拿生活上需要的物資,例如軍大衣,日本大頭鞋,毯子,發電機,電纜電線這一類的,有多少咱搬多少,搬完了再把要塞埋上,不能走露消息,要不然咱這些東西都得交公。

  支書拍著胸脯保證:「大侄兒,這你儘管放心,只要這些人都拿了東西,那嘴那都老嚴實了,因為大伙以前都吃過虧,地震那年不少人都進牛心山撿寶貝去了,那不都讓文物局的一來就都給整走了嗎,這回可都學精了,拿槍頂著腦門子也沒人說了,再說咱那屯子太僻靜,一年到都也來不了一個外人,這回咱就整個悶聲發大財。」

  當晚埋鍋造飯,安營歇息,轉天早上起來,我把四十多個大嫂子大姑娘半大小子們分成四組,第一組都是年紀最小的幾個人,他們由英子帶領,去山裡打獵,另一組則相反,全是歲數最大的,她們由會計帶領留在營地給大伙燒飯,我和胖子各帶一組年輕力壯的,輪流去挖燒塌的將軍墓,由支書指揮全局。

  屯子裡的人們,帶來了大量的工具,鍬鎬鏟子,甚至有人還帶來了幾把完全用不上的鋤頭,我又把我這一組的十個人,分成兩撥,一撥挖掘塌方的封土琉璃瓦,另一撥負責搬運挖出來的土石,工程進展得有條不紊。

  這時不知從哪裡飄來一片烏雲,霹靂閃電驟然而至,下起大冰雹來,眾人亂了套,為了躲避冰雹,都向谷口的帳篷跑去。

  回到營地,會計一點人數,除了進山打獵的那一隊之外,還少了三個……

  蛾身螭紋雙劙璧 3

  野外的天氣說變就變,這場冰雹來得太快,冰雹砸死過人和動物的事不是沒有過,所以大夥一看下起來雹子,都用一切可以利用到的東西,遮住頭頂往回跑,慌亂之中,難免有人跑錯了方向。

  不過我最擔心的就是傳說中的「大煙泡」,自從我們來了野人溝之後,處處小心謹慎,卻並未發現谷中有大煙泡,這幾天也慢慢的有些大意了。要是萬一不小心,讓大煙泡給捂到裡面,那就連神仙也出不來了。

  我對支書說:「支書,咱們清點一下,看看究竟是少了哪三個人,是哪一組的,這樣咱就能推測出她們的活動位置,然後我帶幾個人去找找看。」

  支書道:「哎呀,還是我大侄兒這小腦瓜好使,我急得都眼前直髮黑,一出啥事我腦子就不好使,趕緊讓會計侄兒查查,缺了哪仨人。」

  人群們從躲避冰雹的慌亂中平靜了下來,這時冰雹也停了,這場雹子下的雖急,但來得快,去得也快,刮起一陣陣大風來,把天上的烏雲吹散了,山風呼呼的嚎叫,吹得野人溝中的落葉漫天飛舞,天氣突然之間就變涼了。

  會計一個帳篷一個帳篷的清點,最後過來對我和支書匯報:「叔啊,三個人是百靈,桂蘭這倆丫頭片子,還有老王家的二兒媳婦,這可咋整,咱趕緊帶狗找去吧。」

  這三個人是胖子那一組的,由於還沒輪到她們幹活,就在溝裡東邊兩個,西邊三個的扎堆兒嘮磕,變天的時候大伙都顧著往回跑,誰也沒注意她們。

  支書說:「這三塊料,說了不帶她們來,非要來,來了這不就添亂嗎,胡大侄兒,你看咋整?要不咱們一起去找找?」

  我說:「剛才這一通雹子加大雨點子來得太猛,她們可能是跑到哪避雨去了,去的人不能太多,多了也沒用,別回頭人沒找著,又走丟了幾個,那就更麻煩了,我帶四五個腿腳利索慣走山路的人去找,我在這野人溝住了半個月,地形很熟,你們不用著急,就安心留在營地等著吧,天氣涼了,讓嫂子們給大伙熬些薑湯驅驅寒。」

  支書一拍大腿:「就是這麼地了!」

  我和胖子又帶了五個獵戶出身,平日裡川山越嶺慣走的人,從野人溝中心的古墓處找起,大部分的獵狗都被英子她們帶進山裡打獵了,因為我們需要大量的糧食和肉食,用來供應將近五十人吃飯,打獵的那一隊,狗少了不夠用。

  還要留下幾隻狗看守營地,防止野獸來襲擊,我們只帶了三條狗,它們中只有一隻是獵狗,其餘兩隻是看家的看家大黃狗。

  南北走向的野人溝,北邊是遼闊的外蒙大草原,我們的營地也設在這邊,南面,連接著綿延起伏的大山和原始森林,此時正刮著大風,呼呼呼的灌進野人溝,我們是順著風,狗的鼻子在這時候也不太靈光了。

  我帶領著搜索隊邊找邊喊,一直走到野人溝南端的出口,這裡的樹木已經很密了,全是白樺樹和落葉松,除了我們這些人的喊聲走路聲和獵狗們發出的吠聲之外,只有呼呼的風聲,我感覺這裡有些不同尋常,太安靜了,甚至顯得有些陰森森,似乎這片林子沒有任何動物和鳥類,就連森林中最常見的小松鼠都沒有,讓人心情很壓抑。

  三隻巨獒曾經從這裡趕出來一隻大野豬,因為這片林子很靜,我們從來沒到這邊打過獵,我正有些猶豫,忽然獵狗叫了起來。

  我放開獵狗,它箭一樣躥了出去,其實眾人緊緊跟在後邊,在一棵大松樹下找到了三個失蹤的女人,百靈和桂蘭兩個姑娘正抱著老王家的二兒媳婦不知所措,見我們來了趕緊招呼我們幫忙救人,她們早就聽見了我們的喊聲,由於是逆風,她們的聲音我們始終沒聽到。

  老王家的二兒媳婦口吐白沫,昏迷不醒,我用手指試了一下她的鼻息:「沒事,呼吸平穩,不是中毒,有可能是嚇昏過去了,回營地歇會兒就能醒過來,你們怎麼跑到這來了,是不是碰上野獸了?」

  百靈說了經過,在等著幹活的時候,她們三個人就在野人溝裡閒聊,女人們的話題,也無非就是哪個小伙兒長得賊帶勁,哪家的姑娘長得黑之類的,正嘮得起勁,原本晴朗的天空陰雲密佈,連給人抬頭看看天色的時間都沒有,就下起了大冰雹,她們三個家裡沒有獵手,都是務農為業,從沒進過深山,缺少經驗,著急忙慌的躲避,也不知怎麼就?(跑)反了方向,奔南邊下來了。

  桂蘭又補充說老王家的二兒媳婦歲數比她們倆大幾歲,她們都管她叫二嫂子,平時在屯子裡關係處的就不錯,當時她們倆跟著二嫂子?,開始的時候,光顧著低著頭捂著腦袋,沒看周圍的情況,但是後來越?越覺得不對,等冰雹停了,仔細一看,周圍全是樹,除了她們三個,連個人影都沒有,密集的大樹如同傘蓋,遮天蔽日,山風吹得落葉象雪片一樣飄,甭提多嚇人了,她就問二嫂子是不是?錯方向了,要不趕緊往回?吧。

  二嫂子也覺得奇怪,說剛才天色忽然一黑,看見老些人往這邊?,幾乎全是男人,長什麼樣也沒看清楚,當時讓冰雹砸得都暈了,沒多想,就隨著這些人?,?到最後,除了她這兩個妹子,周圍什麼人都沒有了,這才感覺有點害怕。

  忽然,她們發現一棵老樹底下蹲著一圈人,足有好幾百號,全是男人,撅著屁股蹲在那,一排一排的,只能看見他們的後背,這些人是整啥的?她們聽說過山裡有人參、合手烏、靈芝,都是最值錢的名貴藥材,特別是人參,有很多名稱,又叫神草、地精、天狗、棒槌,這東西都長在深山裡,數百年的老天狗,那就成精了,能變大胖小子,也能變大姑娘,要是進山的人遇到極品老山參,這時候絕不能聲張說我看見人參了,只能跟同伴說我看見「二角子」、「燈台子」、「三花巴掌」,這是黑話,否則人參精一聽見有人看見她,就借地遁?了,必須悄悄的拿紅線繫個扣,等到晚上它睡著了再來挖,挖之前還要先祭拜山神,吃齋沐浴,用紅布包住挖出來的人參才能拿回家去。

  這些人蹲在那一動不動的,是不是在挖人參?怎麼又那麼多人參?好奇心起,就想過去看看,百靈和桂蘭膽小,攔著她不讓去,她不聽,自己走過去一拍蹲在地上那人的肩膀:「大哥,整啥呢?」

  結果也不知道她瞅見啥了,一聲慘叫就暈倒在地,百靈她們倆趕緊過去攙扶,這時蹲在樹下的那些男人都消失不見了,就好像憑空蒸發在了森林的空氣中。

  百靈對我說:「胡哥,然後你們就?來了,可嚇死俺們了,大白天見了鬼了,那老些人……都跟那貓著,也不知道是整啥的……一眨眼就全沒了。」

  我招呼胖子,和我一起到百靈所說的地方看了一看,滿地落葉,秋天已經過去了一半,就要到深秋了,白樺樹的葉子被風吹得響成一片,哪有什麼幾百號人蹲在地上?我們倆邊走邊找,要是真有什麼情況,必須盡快查明,不能讓這些事威脅到大伙。

  沒走幾步,胖子腳下一絆摔了個馬趴,罵罵咧咧的爬起來,以為是根樹根絆的他,用手一摸不太像樹根,拿到眼前一瞧,立刻扔了:「我的媽呀,人大腿。」

  我聽他說的奇怪,走過去撿起來看了看,原來是半截人類手臂的臂骨,再到胖子摔倒的地方察看,土中還伸出小半截骨頭,可能是胖子一腿趟上,把從土中伸出來的這條臂骨踢斷了。

  我派了兩個人先送百靈她們回去,帶領剩下的幾個人用獵槍的前叉子挖開泥土,沒挖幾下,土中就露出了大量人骨,胖子問我道:「我的天,這麼多?難道是修建關東軍地下要塞的那些勞工,都讓關東軍殺了,埋在這林子裡的萬人坑中,剛才桂蘭她們仨見的那些是鬼?」

  一陣透骨的山風吹過,寒意漸濃,挖土的幾個人都覺得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蛾身螭紋雙劙璧 4

  一具具骨架埋疊壓著在泥土中,我們只挖開了落葉層下的一小塊地方,就已經數不清究竟有多少人骨了,人骨上可以看見明顯的虐殺痕跡,肋骨、頸骨、頭骨上的刀痕,清晰可見,還有不少與身體脫離的骷髏頭散落其中,顯然是被人用刀斬下來的。

  關於黑風口的傳說很多,最有名的恐怕就是金末元初,蒙古人大破金兵主力的那次著名戰役,數十萬金兵,屍體堆成了山,蒙古人打掃戰場時,把他們的屍體草草地扔進了野人溝,據說整條山谷都給填平了,作為古戰場至今將近千年,那些金兵金將的死屍,早已腐朽化為了泥土空氣。

  樹林中纍纍的白骨,應該不會是那個時代遺留下來的。金元黑風口大戰也是歷史上,唯一一次在此地進行的大型戰役,一直到後來關東軍秘密駐防,就再沒聽說過有別的戰鬥發生。

  想來想去,也只有一種可能,列寧同志曾經說:「在分析任何一個問題時,馬克思主義者的絕對要求就是,要把此問題提到一定的歷史範疇之內。」胖子覺得樹林中大量人骨,都是關東軍殺害的中國勞工,這個假設,完全符合列寧同志的準則。

  但是還有一件事想不明白,胖子在樹下走路的時候,被一條臂骨絆倒,這才發現了土中埋葬的大批遺骸。不過怎麼會有一具骨架的手臂,從泥土中伸出來半截?

  這事實在是有點兀突,如果當年關東軍掩埋屍體的時候,就遺露出來一隻手臂,那這裡埋的死屍早就被野獸挖出來吃沒了,難道是……它故意從土中伸出來絆了胖子一下,好讓我們發現他們?想到這覺得有點發毛,我不敢再往深處去想,招呼眾人把挖開的泥土,重新填了回去,就匆匆忙忙地回營,找支書地商議對策。

  匆匆趕回山谷另一端的營地,見英子她們一隊也從山中打完獵回來了,雖然遇到了冰雹,但是仍然獵到了數只?子狗熊野獐,足夠人和獵犬們吃上三四頓了。

  有幾個年紀大的婦女正忙碌著燒飯,其餘的有些在休息,有些圍在帳篷裡看望老王家二兒媳婦,我進了帳篷,見她已經醒了過來,喝了幾口熱薑湯,正在給支書等人講她在樹林中的遭遇:「俺離近了一看吧……哎呀,你們猜是咋回事?……猜的出來嗎?俺跟你們說吧,它是這麼回事……哎呀那傢伙……說了你們可能都不相信……老嚇人了」

  支書不耐煩的催促她:「你在這說評書唱京戲水泊梁山小五義是咋地?你別扯那用不著的,猜啥猜呀?你就直接撿那有用的說。」

  老王家二兒媳婦是個十分潑辣的女人,白了支書一眼:「幹啥呀?這不說著吶,別打岔行不?俺剛說到哪來著?噢……對了,你們猜咋回事?它是這麼回事,俺看前邊蹲著一圈人,那身上造的,一個比一個埋汰,俺就納悶啊,就想過去看看是咋回事啊,開始以為他們是挖山參的老客,結果離近一瞅不是,都在給一棵大樹磕頭?你說給大樹磕啥頭啊?它樹還能是菩薩咋的?俺就拿手一拍其中一個人的後脊樑,想問問他這都是幹啥的,結果你猜怎麼著?」

  支書急了:「你說你這個人,哎呀,可急死我了,王家老二怎麼娶你這麼個娘們兒……哎呀,我都替他發愁,說話太廢勁了你,讓王家老二回去削你……」

  我怕這倆人越說越戧,就對英子使個眼色,英子會意趕緊把話頭岔開,拉住老王家二兒媳婦的手:「嫂子,你說啊,後來到底咋樣了?你瞅見啥了?」

  老王家的二兒媳婦對英子說:「哎呀,他不是蹲著嗎,一轉過身來,媽呀,他沒有腦袋……再後來我一害怕就暈過去了,再再後來一醒過來,就發現在這帳篷裡,百靈正餵我喝湯,再再再後來我就開始跟你們講是咋回事咋回事,咋個來龍去脈……」

  女人們怕鬼,周圍的人聽她這麼一說,都開始嘀咕了起來,支書趕緊站起來說:「啥神啊鬼的,咱們現在都沐浴在改革開放的春風裡,浸泡來聯產承包責任制的陽光下,這光天化日,乾坤朗朗,誰也不興瞎說。」

  我把支書從帳篷裡來出來,找個沒人的地方,把在林中的所見所聞都跟他說了。

  支書聽後,垂下淚來:「咱們屯子當年沒少讓小鬼子抓勞工,一個也沒回來,我二叔就是給鬼子抓去的,後來聽有些人說,他被關東軍送到日本本土北海道挖煤去了,也有人說他是跟大批勞工一起被送到大興安嶺修工事去了,到底去哪了,到現在也沒個准信兒,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奶奶倆眼都哭瞎了,就盼著他回來,盼到死都沒盼到。埋在林子裡的那些屍骨當中,興許就有咱屯子裡的鄉親啊,就算沒有,那也都是咱中國人,憑良心說咱可不能不管吶,再者說,萬一這些人的怨氣太重,陰魂不散的出來,還不把大伙都嚇個好逮的,咱也沒法撿洋落了,大侄兒啊,你說咱是不是把他們都挖出來重新安葬了?」

  我勸了他幾句,這種情況,憑咱們的能力做不了什麼,平頂山也發現了一處侵華日軍留下的萬人坑,要把裡面的屍骨一具具的找全了,重新安葬,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好多屍骨已經支離破碎身首異處,胡拼亂湊,把這人的腦袋和那人的身子接到一起,這對死難者來說也是很不尊重的做法。另外咱們這麼興師動眾的來撿關東軍的洋落,總不能乘興而來,敗興而回吧,我的意思是,咱整些個香火酒肉去林子裡祭拜一番,日後咱們給他們立座紀念碑什麼的。

  支書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眼淚應道:「對,就是這麼地了,等回了屯子,再整幾個旗裡的喇嘛,唸經超度超度伍的,讓他們早日安息。」

  以前我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直到最近,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是必定不存在的,一個獵人,上山打獵,整整一天什麼都沒打到,這不能斷定是山裡沒有野獸。人生在世,所見所聞與天地相比,不過渺小得微不足道,還是應該對那些未知的世界多一分敬畏之心。就算是沒有鬼魅做祟,林中那些死者的遺骸也都值得我們同情,無論從哪方面看,也有必要為他們做點什麼。

  經過老王家二兒媳婦這件事,屯子裡的人們,已經開始有些疑神疑鬼了,這地方真是邪門,什麼都有,不能在黑風口長時間的耽擱下去,說不準還得出什麼事。

  吃過午飯,我讓胖子繼續帶著兩組人,去挖關東軍的要塞,爭取晚上之前挖出一條通道來,會計依然留在營地,帶幾個老娘們兒,給大伙準備晚飯,看守騾馬物資,我和英子支書,又挑選了幾個膽子大的,帶上幾壺酒,這些酒都是屯子裡的燒鍋自己整出來的,又帶了些肉脯之類的吃食,去野人溝南端的樹林中祭奠那些勞工的亡魂。

  這時風已經停了,林子裡靜悄悄的,我們把酒肉擺在地上,沒有香,就插了幾根煙卷,支書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許願發誓,小鬼子早就給打跑了,回去一定要給你們請喇嘛超度亡魂,還要立紀念碑。

  我這才發現,其實屯子裡這些人,就屬支書最迷信,他說起來就沒完沒了,我在一旁抽煙等候,忽然發覺對這林中有些地方不太對勁。

  這裡的樹木並不茂盛,與原始森林的參天大樹相比差了很多,另外最奇怪的是,這裡竟然有幾棵乾枯的老槐樹,中蒙邊境的森林,多半都是松樹和樺樹,幾乎就沒有槐樹,就連東北常見的刺槐也沒有。

  槐樹的屬性最陰,從樹名上就可以看出來,一個木加一個鬼,如果槐樹枯死,更是陰上加陰。《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中的十六字,其中之一是「鎮」,陵墓周圍絕不能有枯死的槐柳梀之類樹種,否則死者的亡魂就會受陰氣糾纏,被釘在死槐樹周圍數里之內,哪都去不了,古代有些人,殺了仇家之後,就把仇人屍首埋在枯死的槐樹之旁,讓仇家死後也不得超生。

  我急忙清點了一下這周圍的槐樹,都是枯死的,總共七棵,按北斗掃尾之數排列,不知是天然生長的,還是日本人裡面有懂陰陽術的能人,難怪老王家二兒媳婦看見那些人的陰魂都跑到樹下蹲著,肯定是這些魂魄想藉著天地變色之機,想逃出這片林子,但終究是沒有逃掉。

  我對支書說明了原委,咱趕緊帶人把這幾棵枯死的槐樹砍了吧。

  蛾身螭紋雙劙璧 5

  支書雷厲風行的指揮大伙動手,眾人說幹就幹,雖然沒有順手的器械砍樹,但那幾棵槐樹,本已枯死,正是催枯拉朽,並不費力。

  只一頓飯的功夫,就把七棵老槐閥倒,支書非常滿意,又把帶來的酒都灑在土中,排下些野果山杏,鹿肉兔肉等等,靜立默哀,我和英子等人挖了幾條防火溝,點起一把火,將那些槐樹燒掉。

  烈焰飛騰,枯木發出爆裂的古怪聲音,從中冒起一團團黑煙,這種煙霧,臭氣熏天,難以抵擋,人們都用手摀住了鼻子,遠遠站開,只有火星飛濺出防火溝,才走過去撲滅。

  在森林中點火,非同兒戲,搞不好就會引發一場燎原的山火,半點也馬虎不得,大家提心吊膽的守候在旁,直到最後燒沒了,又用泥土把灰燼掩埋,以防死灰復燃。

  一場忙碌,到傍晚才結束,我們回到野人溝中的時候,胖子他們已經把地下要塞挖開了,眾人趕回營地,看老王家二兒媳婦也已經沒有大礙了,肉也吃得路也走得,於是大伙吃飽喝足養精蓄銳。

  第二天天一亮,我們就點起了松油火把,二十多人,牽著幾匹騾馬,從將軍墓的墓牆擴建出來的通道,進入了地下要塞,格納庫鐵門處,打鬥的痕跡歷歷在目,那具古屍已經被撕碎了,另又幾隻草原大地懶的屍體,血跡幹成了暗紅色,此時再次見到這些東西,仍不免有些毛骨悚然。

  這裡不會再有什麼危險了,而且帶有大量火把,松油的火把,燃燒時間長,而且不易被風吹滅,即使地下要塞中還有什麼猛惡的動物,見了火光也不敢出來侵犯。

  支書見有如此眾多的日軍物資,遠遠超出了他先前最樂觀的估計,喜出望外,連忙招呼大伙撿洋落,把一捆捆的軍大衣,鞋子,防雨布,乾電池,野戰飯盒裝到騾馬背上,陸續往外搬運。

  深山裡的屯子,最缺的就是這些工業製品,當下人人爭先,個個奮勇,喊著號子,彼此招呼著,彷彿又回到了當年大躍進的時代一樣。

  我和英子又領著幾個人往通道的另一側搜索,從地圖上看,那邊還有處更大的倉庫,按圖所驥,並不難尋。

  倉庫的大門關得很緊,找了匹馬才拉開,進去之後大伙都看傻了眼,一排挨一排,全是火炮,像什麼山炮,野炮,91式榴彈炮,六零炮,大大小小的迫擊炮,還有堆積如山彈藥箱,望都望不到頭。

  看來這些炮都是準備運動戰的時候用的,日軍的全部軍隊,可以分成六個部分,包括本土軍,也就是駐紮在日本四島,包括它的殖民地台灣朝鮮在內的部隊,這些軍隊,稱為本土軍。

  另外還有中國派遣軍,也就是侵略到中國內地的部隊,還有南方軍,即東南亞澳大利亞等地作戰的部隊,再加上海軍空軍,以及駐紮在滿蒙的關東軍,總共有這六大軍區。

  其中以關東軍最受天皇和大本營的寵愛,號稱精銳之中的精銳,日本人把中國的東三省,看得比自己的土地都寶貴,第一戰略縱深大,第二物資豐富,森林礦產多得難以計算,第三還可以自上而下,隨時衝擊關內。早在很久以前,日本就有個著名的田中奏折,其中就表明了對中國的東北垂涎三尺,直到二戰時期,又冒出個田中構想,即使放棄本土,也不放棄滿洲,由此可見日本人對滿洲的重視程度。

  所以關東軍的物資裝備,在日本陸軍各部隊中都是首屈一指的,惟有海軍的聯合艦隊能跟其有一比,不過這些軍國主義的野心,早已在歷史的車輪面前成了笑談,我們跟關東軍就不用客氣了,當初他們也沒跟咱客氣過,大伙擄胳膊挽袖子,嚷嚷著要都搬回去。

  我讓他們小心火把,不要離彈藥箱太近,這要是引爆了,誰也甭想跑,都得給活埋在這,無數的火炮後邊,更多的大木箱子,上面印著鹿島重工的紅色鋼印,撬開一看,都是小型發電機,但是沒法抬,這玩意太沉了,馬匹根本馱不動、只能慢慢拆卸散了,分著往回拿。

  地下要塞中的物資,一直搬了整整一天,才剛弄出來不到幾十分之一,會計忙著點數,這回可發了,這咱自己用不完還可以賣錢,這老些,那能值老了錢了。

  吃晚飯的時候,支書找到我,他合計了一下,這麼搬下去沒個完,馬隊也馱不了這麼多東西,現在已經快到深秋季節了,要是留下一隊人看守,另一隊回屯子去送東西,山路難行,這麼一來一往需要半個多月,整不了兩次,大雪就封山了,不如咱們把要塞的入口先埋起來,大伙都回屯子,等來年開了春,再回來接著整。

  我一想也是,從北京出來快一個多月了,總在山裡呆著也不是事,我們倒斗倒出來的物件也得回去找大金牙出手,於是同意了支書的意見,下次再來,我和胖子就不可能跟他們再來了,於是我托付支書,明年開了春來黑風口,給那對殉葬的童男女燒些紙錢。另外切記切記,地下要塞中的軍火不要動,那不是咱老百姓能用的。

  支書問明了情由,把事情一口應承了下來,說回屯子之後找喇嘛唸經,順便也把那倆小孩捎上,一起超度了。

  為了轉天就能出發,幾乎所有的人都一夜沒睡,連夜把東西裝點好,等到都忙完了,太陽也升了起來,好在這個晚上,雖然忙亂,卻再沒出什麼事端。

  一路無話,回到崗崗營子,屯子裡就像過年一樣,家裡人把在牛心山幹活的男人們也都叫了回來,家家都是豬肉燉粉條子。

  晚上,我和胖子盤著腿,坐在燕子家的炕上,陪燕子他爹喝酒,剛喝了沒幾杯,就聽見外邊有人大喊大叫,就連屯子裡的獵犬們也都跟著叫了起來,我的直覺再一次告訴我,出事了,而且這事還肯定小不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29

蛾身螭紋雙劙璧 6

  我們到門外一看,見支書正挨家挨戶的砸門,把人們都叫了出來:「可了不得了,牛心山山體塌方,把考古隊都給悶在裡邊了,大伙快帶上工具去救人吧。」

  這件事的詳細情況,我是很久以後才瞭解清楚,原來牛心山裡面的古墓地宮,挖了一層又出現一層,考古不像盜墓那麼直接,那麼省事,考古隊挖開一層清理一層,既耗時又費力,同時還要清理周圍的車馬坑、殉葬坑等配葬坑。一直挖到地下七層,考古人員才挖到盛殮太后的棺槨。

  中國對於古墓的發掘政策是保護性的,就是從不主動去發掘,只有施工、地震、盜墓等因素威脅到古墓的存在,才會派出考古人員去現場進行搶救性發掘。

  喇嘛溝牛心山的遼代古墓就屬於這種性質,地震導致山裂,露出了裡面的地宮,幾年間,隨著考古工作隊的發掘,已經出土文物三千餘件,最後一層地宮的神秘面紗,也即將揭開。

  然而就在剛挖開第七層地宮的時候,屯子裡撿洋落的人們回了崗崗營子,大家為了慶祝,就讓人去叫在考古現場打工的那些家人,他們找到管事的一說想請幾天假,平時工程進度的時間非常緊迫,人手也不夠,除了逢年過節,根本不批假,那天正好也是鬼使神差,地宮已經發掘到了最後一層,沒什麼大活了,管事的就准了大伙的假,只留下考古工作隊的十幾個人清理第七層地宮。

  屯子裡打工的人們,前腳走,後腳就發生了塌方,地震那年,山裂是自下而上,山頂的瀑布也從那時候乾涸了,山體裂開的部分,也許是空心的山體,開裂後承受不住壓力和向外擴散的張力,也許是和工作隊在山裡挖的太深有關,發生了十分嚴重的塌方事故,把當時還在裡面清理墓主棺槨的十一名考古隊員埋在了裡面。

  這件事隔了多半日才傳到崗崗營子,我們只知道是山塌了,悶住了不少人,從這到喇嘛溝要走半天的路程,明知去了也趕不急救人,但是卻不能怠慢,畢竟埋在下面的那些人,都是組織上派下來工作的同志。

  支書一面張羅著組織人馬,一面派人去通知旗裡的醫療站,我和胖子也加入了進去,在牛心山挖了兩天兩夜,大伙算是徹底死心了,旗裡的領導也趕來了,這一看指定沒救了,最後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遇難者的屍體挖出來安葬。

  這事多少還有些蹊蹺,山體早不塌晚不塌,偏偏是屯子裡的人們請假走了之後才塌,大部分人都倖免於難,這可以說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誰又能說得清楚。

  於是留下五十多人繼續在山上慢慢挖,其餘的老幼婦女都回了屯子,這一耽擱,又是三四天,我不想再多做逗留,辭別了眾人,同胖子一起返回了闊別多日的北京。

  我們下了火車,哪都沒去,直奔潘家園,大金牙還是以前那樣,長得俗不可耐,一身市儈氣,不顯山不露水的,其實他在潘家園是屬於很有資歷很有經驗的大行家。

  大金牙一看我們倆來了,趕緊把手頭的生意放下,問長問短:「二位爺,怎麼去了這麼多日子才回來?都快把我想死了。

  胖子當時就想掏出那兩塊玉璧給他瞧瞧,究竟值幾個錢,這事一直就困擾著我們倆,今天總算能知道個實底了。

  大金牙急忙衝我們使個眼色,示意不讓我們把東西拿出來:「咱們還是奔東四吧,上次涮羊肉那館子不錯,很清靜,這潘家園魚龍混雜,人多,眼也多,可不是講話的所在,明器在這露不得。二位稍等片刻,我把手頭這筆生意料理料理咱就走。」

  大金牙所說的「明器」,是行話,前邊已經提到了,就是冥器的同意詞,這個「明」並不是指明代的古董,是專指陪葬品,就如同「古董」,「古玩」這些詞,這都是為了掩人耳目,說著也好聽,其實這些詞的出處都同「倒斗」有關係,再早的時候就叫「骨董」,「骨玩」,都是指前朝留下來的物件說的。

  說話間,大金牙就把一個清代早期的「冰箱」加上一件「雍正官窯款霽虹小茶壺」倒出了手,買家是個老外,帶著個中國翻譯,其實這種東西,不算什麼,都是小打小鬧的玩意兒,具體他賣了多少錢,我們沒看見,不過我估計這老外八成是挨了狠宰了。

  做完了這筆生意,大金牙數著鈔票:「三天不開張,今天開張了夠我吃三年,這幫傻逼洋人,買兩件假貨還跟得了寶似的,回去哭去吧您吶。」數完錢,轉過頭來又對我說:「庚子年那會兒,八國聯軍進北京,可沒少從咱這劃拉好東西,爺今天也算替天行道了,胡爺,您說是這麼個理兒不是?」

  我和胖子現在求他辦事,當然得順著他說了,連忙挑起大姆指讚道:「古有霍元甲比武打敗俄國大力士,如今有金爺巧取洋人的不義之財,為國爭光啊真是,高,實在是高。」

  收拾收拾東西,我們就再一次去了初次相談時的那家小飯館,大金牙可能今天賺了不少,再加上被我們倆捧得有掉飄飄然,一邊喝酒一邊還來了兩句京劇的念白:「好洋奴,我手持鋼鞭將你打,哇呀呀呀呀。」

  我看了看四周,現在不是吃飯的正點,飯館裡冷冷清清的,只有我們角落裡的這一桌,服務員趴在櫃台上打磕睡,還有兩個負責點火鍋的夥計,蹲在門前侃蛋兒,沒有任何人注意我們三個。

  於是我讓胖子把玉璧取出來,給大金牙長眼,順便把這趟東北之行的大概經過,撿緊要的說了一些,大金牙瞧得很仔細,時不時的還拿到鼻子前邊聞聞,又用舌尖舔舔,問了我們一些那處古墓的詳情。

  大金牙說:「這古物鑒定,我是略知皮毛,都是本家祖傳的手藝,今天就給二位爺現醜了,這一物既來,就如中醫把脈,也有望聞問切之說,尤其是明器,因為明器不同一般古物,家傳的收藏品,經常有人把玩撫摸,時間久了,物件表面都有光澤,明器都是倒斗倒出來的,一直埋在古墓之中,這古墓也有新斗、舊斗、水斗、髒斗、陳斗之說。首先是望,看看這款式做工,形狀色澤。其次是聞,這對明器的鑒定是至關重要的一個環節,南邊有人造假,把厴品泡在屎尿坑中做舊,但是那顏色是舊了,味道可就不一樣了,那味道比死人的屁塞(古屍肛門裡塞的古玉,防止屍氣洩露導致屍體腐爛)來也臭得多,做得外觀上古舊是古舊了,但這一聞就能聞出來,瞞不過行家的鼻子。再者是問,這物件從何而來,有什麼出處沒有,倒斗的人自然會把從哪個斗裡倒出來的一一說明,我就可以判斷,他說的是真是假,有沒有什麼破綻,這也能從一個側面判斷這物件的真假和價值,最後就是用手去感覺了,這是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境界,從我手中過的古董不計其數,我這雙手啊,跟心是連著的,真正的古董,就是寶貝啊,它不管大小輕重,用手一掂一摸一捏,就能感覺出份量來,這份量不是指物件的實際重量說的,古物自身都有靈性,也有一種百年千年積累下來的厚重感,假貨造得再像,這種感覺也造不出來。」

  胖子說:「我的爺啊,您說這麼多,我一句沒聽明白,您快說說,我們這兩件明器,值多少錢?」

  大金牙哈哈一笑:「胖爺著急了,我剛才是囉唆了,我也是一片好意,希望你們二位將來能多學點古玩鑒定的知識,那古代大墓中的陪葬品,哪個不是成百上千件,不瞭解一些這方面的學問,將來也不好下手不是嗎。我現在就說說這兩塊明器,它們的名字我可說不出來,咱們姑且給它們起上一個,從外觀上,咱們可以稱其為:蛾身螭紋雙劙璧。至於它的價值嘛……」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0

蛾身螭紋雙劙璧 7

  古玩這東西,沒有什麼固定的價格,不像白糖,煤球,該多少錢一斤就多少錢一斤,古董玩器的價值隨意性很強,只要是有買主兒,買主兒認這東西,它就值錢。否則東西再好,沒人買,有價無市,它也是一文不值。

  這兩件明器,我給估個底價,單就它們自身的價值來說,在國內值四五萬塊錢之間,當然再海外肯定遠遠高於這個價值,不過咱們現在國內就是這種行市。咱們賣的時候,有適當的買主兒,還可以開更高的價錢,這就不好說了,得看當時的情況。

  大金牙說他以前有個相熟的同行,也是在潘家園做買賣,丫倒騰的東西都是些瓦當,箭簇,老錢兒,圖章,筆墨,造像,鼻煙壺之類的小玩意兒,後來這哥們兒不練這塊了,丫去新疆倒騰乾屍了,現在發大財了。

  胖子奇道:「我操,那乾屍不就是棕子嗎?那還能值錢?」

  大金牙說:「非也,在咱們眼裡是那棕子操性的乾屍,可是到了國外,那就成寶貝了,再北京成交價,明代之前的,一律兩萬,弄出國去就值十萬,美子。您想啊,老外不就是喜歡看這些古靈精怪的東西嗎,在洋人眼中,咱們東方古國,充滿了神秘色彩,比如在紐約自然博物館,打出個廣告,今日展出神秘東方美女木乃伊,這能不轟動?這股乾屍熱,都是由去年樓蘭小河墓葬群出土的樓蘭女屍引起的、就算在咱們國內,隨便找地方展覽展覽,都得排隊參觀,這就叫商機啊、」

  我和胖子聽了之後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原來這裡邊還有這麼多道道,真是話不說不透,燈不撥不明,再加上得知這兩塊玉璧價值五萬左右,都覺得滿意,虎口拔牙弄出來的,畢竟沒白費力氣。

  我又問道:「金爺,您說我們這明器,叫什麼什麼什麼璧來著?怎麼這麼饒嘴?」

  大金牙給我滿上一杯啤酒:「別急啊,今天咱們這時間有得是,聽我慢慢道來,這叫蛾身螭紋雙劙璧,再咱們古玩行裡有這麼個規矩,一件玩意兒,沒有官方的名稱,就一律按其特點來命名。」

  就如同那個著名的國寶級文物曾侯乙編鐘,這件樂器以前肯定不叫這個名,但是具體叫做什麼,在咱們現代,已經難以考證了,於是考古的就按照出土的古墓和樂器的種類給它按上這麼一個名字。

  這蛾身螭紋雙劙璧,這名稱就已經把它的特點都表述出來了,蛾身,它的造型像是一對飛蛾,這是從一個金國將軍墓裡倒出來的,這種飛蛾在古代,是一種捨身勇士的象徵,不是有這麼句話嗎,飛蛾撲火,有去無回,明知是死,依然慷慨從容的往火裡扎。

  當然咱們現在都知道這是因為蛾子看不見,見亮就撲,不過古代人不這麼認為,他們對這種大飛蛾的精神極為推崇,用飛蛾的造型製作一些配飾,給立下戰功有武勳的人配帶,是一種榮耀。

  你們再看這上邊的花紋,也有個名目,這是「螭紋」,既像獅子的頭,又像是虎的身體,其實都不是,螭是一種龍,這種龍沒有頭上的雙角,刻上螭紋的器物,可以起到僻邪的作用,前不久在雲南沐家山,挖開了一座明代王爺墓,可能你們聽評書都聽過《大明英烈》,那朱元章手下有一員大將,姓沐,叫沐英,那回出土的就是沐英沐王爺的墓,裡面出土了一對「翡翠雙螭璧」跟您二位這回倒出來的蛾身螭紋雙劙璧類似,拿現代的話來說,就是一種勳章,軍功章之類的東西。

  咱再說這雙,顧名思義,就是一對,這裡邊也有講究,這種配飾是掛在頭盔兩側的,所以必須是一對,只有一隻,就不值錢了。

  什麼是「劙」呢,這是指它的製作工藝而言,另外這對蛾身螭紋雙劙璧的價值,主要來自它的歷史價值,和欣賞價值,其本身的材料並不足為貴,這是種產自外高加索地區的「乾黃變色?」,其實不是玉,當然如果硬要把它歸入玉類之中,也不是不可以,乾黃現在是很值錢的,不過這對璧的材料不是上品,上品十二個時辰會分別變化十二種不同的顏色。

  嗯,這邊上有字,撰書,是人名,叫「郭子蟆」,看來這對璧的主人就是他,此人好像是金國晚期的元帥左都監,在守城的時候,憑一把硬弓,射殺了兩百多蒙古兵將,勇武過人,最後是力戰身亡,也算是那麼一號人物,傳說金主用十萬兩黃金,從蒙古人手中換回了他的屍體。

  我感覺就像聽天書似的,能聽明白的地方也有,但是不多,胖子乾脆就不聽了,把牛百葉,羊肉片,雞片,青菜、蘑菇一盤盤的順進火鍋中,這些天吃烤肉都吃反了胃,今天可逮著回涮羊肉,甩開腮幫子,就一個字「吃」。

  我問大金牙最近古董市場上什麼東西的行市比較火,能賣大價錢。

  大金牙說道:「洋人管咱們國家就叫瓷器,可以說瓷器在古玩市場交易中永遠是最火的,中國歷史上最輝煌的時期所產的瓷器,就連現代的先進工藝都不能比擬,比方說成化瓷您聽說過嗎,尤其是成化瓷裡的彩器,那是最牛逼的,都不用大了,就跟三歲小孩的小雞雞似的那麼一丁點,拿到潘家園,就值十萬塊,都不帶講價的。您剛說在中蒙邊境黑風口的古墓中有很多瓷器陶器,可惜都沒倒出來,那些應該是北宋晚期的,真是可惜了,我說句您不愛聽的,您別介意,您這次算是看走眼了,那些您沒倒出來的罈罈罐罐,價值遠在這對蛾身螭紋雙劙璧之上啊。所以說您二位這眼力,還得多學學,找機會吧,下回等我去鄉下收東西的時候,您也跟我去一趟,瞧瞧這裡邊的門道,將來一趟活下來,少說也能對付個幾百萬。」

  我連連稱是,對大金牙說道:「我還真有這意思,現在有個比較大膽的構想,下次我們準備倒個大鬥,一次解決問題,發丘摸金這行當,在深山老林中做事比不得內地,風險太大,就算再多有幾條命,也架不住這麼折騰,我準備找個頂級風水寶穴中的大墓下手,不過這事不是兒戲,事前我需要做萬全的準備,否則恐怕應付不來。」

  大金牙問道:「胡爺,你真想搞回大的?目標選好了沒有?」

  我說:「沒有,我就是突然冒出這麼個念頭,那種在偏遠地區的大墓是極難找的,而且我現在跟個農民似的,除了會看風水找穴尋脈之外,對歷史考古價值鑒定之類的事倆眼一抹黑,什麼都不懂,選擇目標上非常盲目,也不是想急於在最近就動手,我們這次的行動,就顯得有些急功近利了,這種短期行為的勾當,不能再干了。不過這話還得兩說著,雖然這趟去東北沒倒出什麼大件兒,但是多少積累了一些經驗和資金,可以算是一次倒斗的演習吧。」

  大金牙說:「聽您這麼一說,我倒冷不丁想起來一件事來,這個新疆啊……」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0

第二十一章 去新疆的考古隊
  
  沙海魔巢 1

  原來大金牙正好認識一個北京市考古文博學院的教授,他們之間也經常進行橫向的交流,近期出了一件事,這件事情的詳細情形是這樣的。

  在文革十年中被迫中斷的考古保護文物等活動,在改革開放之後,再度重新展開了,最近三年,是一個考古的高峰期,大量的古墓和遺跡紛紛浮出水面。

  古玩收藏交流交易也極度火爆,各種大大小小的盜墓團伙聞風而動,見了土堆就挖,尤其以陝西河南湖南等地為甚,而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自從新疆樓蘭小河墓葬群被發現以來,人們好像才猛然醒悟,新疆的大沙漠之中,曾經的輝煌無比的絲綢之路,孔雀河沿岸的西域三十六國,胡狐、樓蘭、米蘭、尼雅、輪台、蒲類、姑墨、西夜……冒險者的樂園,不知多少財寶與繁榮被茫茫黃沙所覆蓋著。

  一時間,無數探險隊,考古隊,盜墓賊爭先恐後的進入塔克拉瑪干沙漠尋寶,這是繼十九世紀初沙漠探險熱之後的第二次探險熱潮,但是這片大沙漠對大多數經驗不足的探險家來講,正如著名的瑞典籍大探險家斯文赫定對塔克拉瑪干的解釋一樣,那是一個有去無回的地方,死亡之海,由此得名。

  對新疆古墓遺跡的保護,迫在眉睫,然而官方沒有足夠的人力財力對塔克拉瑪干沙漠中的遺跡,進行發掘保護,大批的考古人員都在河南爭分奪秒的發掘已經被盜墓或施工損毀的古墓。

  大金牙認識的這位教授,長期研究西域文化,對新疆的古墓被破壞事件,憂心忡忡,一直找領導申請,希望親自帶隊去沙漠,針對這些遺跡,做一次現場評估,然後向有關部門申請發掘或者進行保護。

  上級則以經費不足為借口,一再推拖,其實經費是其次,主要是因為最近在沙漠裡出事的人實在太多了,擔心教授他們去了出點什麼以外,中國的官場經過文革的洗禮,現在有種潛規則,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不犯錯就是立大功,陞官發財是遲早的事。

  直到近日,有一位美籍華人出面,對教授的考古隊提供全部資金的支持,這才得以成行,目前這只考古探險隊還在進行前期準備,他們還需要找一個有豐富沙漠生存經驗領隊,此外還缺一位懂風水觀星之術的能人,因為考古隊員大多是啃書本的書獃子,沒有領隊,進了沙漠就肯定出不來了,沒有懂得天星風水的高人,憑他們也找不到遺跡古墓之類的所在。

  找這種人談何容易,有些人來應徵,多半是欺世盜名之輩,雙方一談,就露了怯,所以教授也拜託大金牙在民間找找這樣的能人。

  大金牙問我想不想去,那美國人出的價可相當高了,並且可以去沙漠裡瞧瞧,到底有沒有什麼大墓,就當踩趟盤子,日後行動也好有個參考。

  我說:「這個機會不錯,對我們來說是一次難得的實踐,我們從來沒跟考古人員打過交道,如果我們能一起去的話,可以從他們身上學到不少東西。沙漠我倒是去過,以前部隊曾經兩次進入沙漠深處進行軍事演習,領隊是領隊,要想進沙漠,還必須要找個當地的好嚮導,另外天星風水我懂,只要天上有星星,我可以帶著他們找到他們想找的地方。只是,我不太明白,這個美國人為什麼出錢贊助咱們中國的探險活動?他的目的是什麼呢?美國人不是雷鋒,美國人很務實,最看重實際利益,沒有好處的事,他們是不會做的。」

  大金說:「這事的詳細情況,我也不是非常瞭解,只知道個大概,出資的這位美國人,是個女的,華人,她爹是華爾街的大亨,平時很喜歡探險考古之類的活動,去年,她爹跟她的未婚夫,以及一批中國探險家,一起去新疆探險,她爹好像對什麼精絕文化特別感興趣,他們那次去就是為了尋找那座隱藏在沙海腹地的精絕古城,結果去了就沒回來,一個人也沒回來,當地的駐軍出動了飛機去找,最後也沒找到,一點線索都沒有。她繼承了家裡的大筆遺產,恐怕對她父親的事不太死心,這次出資贊助,有可能也是想在盡自己的最大能力,再去找一找她的親人,她雖然是美國人,畢竟是華裔,按咱們中國人的傳統,人死之後,得埋在故鄉啊,扔在沙漠裡風吹日曬的,遠在家中的親人,也不安寧。」

  我們三人一直喝到晚上方散,約定了由大金牙去聯絡買家,並把我們介紹給即將出發的考古隊組織者陳教授,我們能不能加入進去,還需要和陳教授面談。

  兩天之後,大金牙帶我們去了天津,在天津瀋陽道,有個小小的古玩門市,店主是個三十幾歲的白淨女人,我們都稱呼她為「韓姐」,韓姐是一個香港大老闆包養的情婦,那位老闆在香港是屈指可數的幾大古玩收藏家之一,在天津給韓姐開這麼個鋪面,一是為了給她的乏味生活找點事做,二是可以收購古玩明器。

  韓姐是個不怎麼愛說話的女人,但是她對古玩鑒定有極高的造詣,看了我們的明器之後,她很大方的付了六萬:「現在的行情,頂多是五萬,多付你們一萬,是希望咱們交個朋友,以後有什麼好東西,請你們還拿到這來。」

  我把厚厚的鈔票接在手中,心情激動,手都有些顫抖,我暗罵自己沒出息:「老胡啊老胡,你也算見過世面的人了,當年毛主席在夫安門城樓檢閱紅衛兵,你參加的時候激動過嗎?坦率的說當時激動過,但是沒現在這麼激動。好逮你也算是大森林裡爬過樹,崑崙山上挖過坑,對越反擊開過槍的人,怎麼今天激動得連錢都拿不住了?唉,這就是金錢的力量啊,沒辦法,你可以不尊重金錢,但是沒錢,就不能給山裡的鄉親們拉電線,就不能給那些犧牲戰友的家屬們改善生活,錢太偉大了,出生入死,為了什麼,就是為了錢。」

  回去之後,我把錢分成了四份,一份給英子,一份給了胖子,還有一份給支書,給大伙分分,剩下一份,留著購買裝備,以及下次行動的經費。

  胖子沒要自己的那份,他說這次的錢說少不少,但是說多也不多,給崗崗營子修路肯定是不夠,咱們一分就剩不下多少了,聽說老胡你連隊裡有好多鄉下的烈屬,家裡人口多,雖然有政府的補助,但是生活非常困難,甚至有的老娘,兒子犧牲了,她都沒錢買車票去雲南,看看自己兒子的墓。聽你說了這事,我眼睛就發酸,心裡很不舒服,你乾脆把我這份寄給那些烈屬和受傷殘廢的兄弟們吧,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當兵上戰場打仗,可是我爹死的早,我沒那個機會了,老胡你就幫我完成這個願望吧,以後咱們錢多了再分給我也不遲。

  說起這事,我的眼淚也在眼眶裡打轉,拍拍胖子的肩膀:「行啊,現在覺悟越來越高了。以後賺錢的機會有得是,這回咱們爭取去新疆,賺美國人的錢。」

  休息了幾天,大金牙就來通知,說約了考古隊的陳教授見面,帶我和胖子去了陳教授辦公的地方,教授歲數不小了,我一見面就不免替他擔心,這把老骨頭還想進世界第二大流動性沙漠?

  與陳教授一起的,還有他的助手郝愛國,這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知識分子,頭髮亂得像雞窩,一看就缺少待人接物的經驗,他的深度近視眼鏡向人們表明,他是一個擁有嚴謹務實刻苦鑽研的求學態度,並且不太重視自己形象的人。他這種人文革時候有不少,但是改革開發之後,隨著新知識新風潮等嶄新價值觀的流行,這樣老派兒的人已經不多了。

  郝愛國認真的打量了我們一番,也不客套,開門見山的說道:「兩位同志,你們的來意我們已經知道了,想必我們考古隊的要求你們也是知道的,這次是破格中的破格,例外中的例外,我們需要的是人材,你們兩位是有沙漠生存探險的經驗,還是懂星宿風水學?這個半點不能馬虎,如果你們沒有這方面的本領,我們一概不會走後門。」說完看了大金牙一眼:「看誰的面子也不行。」

  陳教授覺得郝愛國說話太直了,他跟大金牙的父親也很熟,經常向他們請教一些古玩鑒賞的問題,不願意把關係鬧得太僵,就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打圓場,請我們落坐,閒聊了幾句,問了我和胖子的一些事,聽完之後微笑點頭:「不簡單啊,當過解放軍的連長,還有參加過戰爭的經驗,而且去過沙漠,真是難得啊,當我們這些書獃子的領隊,那實在是綽綽有餘了。沙漠中的遺跡和古墓,大多數都掩埋在黃沙之下,孔雀河古道早已乾涸難以尋覓,如果不懂天星風水術,恐怕是找不到的,不知這風水學你們二人懂不懂?」

  我知道這種天星風水又名天穹青囊術,是《陰陽風水秘術》中天字卷,最晦澀難懂的一章,我從來沒實際用到過,不過,這時候只能硬著頭皮吹了,我撓了撓頭皮答道:「老先生,不是我吹牛啊,對於這個星盤月刻風水術,我是熟門熟路,不過這得從何說起呢……」

  沙海魔巢 2

  為了得到這份以美金支付的工作,我把肚子裡的存貨都倒了出來,希望能把他們侃倒,侃蒙,多虧了我祖傳的那本秘書,初時郝愛國看我年紀輕輕,以為我是大金牙的親戚,走後門來他們這混飯吃,我說了幾句,頭頭是道,他也不免對我刮目相看,在一旁聚精會神的傾聽。

  這個風水嘛,被稱為地學之最,風水之地可以簡單的概括為:藏風之地,得水之所。這個《葬書》中講的好啊:「葬者,乘生氣也。氣乘風是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水。

  後世又將風水學無限擴大化了,不僅僅限於墓葬的地脈穴位,而逐漸引伸為堪輿之術,堪輿者,天地也,說白了就是分析天地人三者之間關係的一門學問。

  但是今天我只向在座的教授和老師,說一說風水術中的一個分支「天星風水」,古代帝王貴族,對死後之事非常看重,生前享受到的待遇,死後也要繼續擁有,不僅是這樣,他們還認為天下興亡,都發於龍脈,所以陵墓都要設置在風水寶地,雍政皇帝曾經將帝陵精闢的概述過,他說:乾坤聚秀之區,陰陽匯合之所,龍穴砂水,無美不收,形勢理氣,諸吉鹹備,山脈水法,條理詳明,洵為上吉之壤。

  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句話,但這無疑是對帝陵擇地的最直接,最形象,最生動的描述,但是他只說了一半,古人追求天人合一的境界,不僅要山脈水法,也要日月星辰。

  從上古時代起,人們就經常觀看天象,研究星辰的變化,用來推測禍福吉凶,在選擇風水寶地的時候,也會加入天文學的精髓,天地之相去,八萬四千里,人之心腎相去,八寸四分,人體金木水火土,上應五天星元,又有二十四星對應天下山川地理,星有美惡,地有吉凶。

  凡是上吉之壤,必定與天上的日月星辰相呼應,而以星雲流轉來定穴的青烏之術,便是風水中最難掌握的天星風水。

  天有二十四宿,日有二十四時,年有二十四節氣,故風水也有二十四向,二十四位,哪二十四?其為:天皇、天罡、天官、天苑、天市、天廚、天槲、天漢、天壘、天輔,天廄、天鬼、天乙、少微、天漢、天關、天帝、南極、天馬、天屏、太乙、太微。

  能看懂這些星星的吉凶排列,再通過羅盤定位,就能找到我們想要找的地方,不過這種天星風水流派甚多,各有章法,其中也不乏相互矛盾的,浩瀚沙海中的古跡,時隔千年,能有百分之二三的機會找到就不錯了。

  陳教授聽到此處,高興得站起來說道:「胡同志說的太好了,老天爺開眼啊,總算是給我們派來你這麼個人材。在新疆的大沙漠中,時隔千年,甚至幾千年,滄海桑田,以前的綠洲和城市都變成了茫茫沙海,山脈河流都已經消失不見了,我們如果想找到那些古絲綢之路上的陵墓,依靠天星風水之術,是最簡潔有效的途徑了。我宣佈,你們兩位,從現在起,正式加入我們的考古工作組了。」

  郝愛國也過來和我們熱情的握手,對剛才的不近人情表示歉意:「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這種知識分子都是臭老九,文革這麼多年,一直都在蹲土窯,蹲傻了,不太會說話,請不要在意。」

  我暗自慶幸:「嘿嘿,我也就知道這麼多了,再往下說非露了馬腳不可,天星風水難得無法想像,我是看不太明白的,不過想必你們這批戴近視眼鏡的知識分子,也勁不住沙漠中殘酷環境的考驗,進去之後用不了兩天就得往回跑,另外我誇大其詞,把找到遺跡的概率說得極低,找不到的話,那就不是我不懂天星風水的責任了,但是我們的工錢,可一分都不能少。」

  我正想的得意,房中又進來一個年輕的女子,陳教授連忙為我們引見:「這位楊小姐就是咱們這此活動經費的出資者,她也隨同咱們一起去,你們別看她是個女孩子,可是赫赫有名的美國國家地理雜誌的攝影師啊。」

  我做紳士狀,跟她握手致意,我想對方既然是美國人,我得跟人家說英文啊,你好怎麼說來著?好像是:「哈……哈……哈漏。」

  楊小姐微微一笑:「胡先生,我會說中文,咱們還是用中國話交談吧。你今後叫我Shirley楊就可以了。」沒想到她的普通話說的很好,沒有半點美國口音,至於美國口音是什麼樣的,其實我也沒那個概念,反正覺得她和中國人沒區別。

  Shirley楊又和胖子握了握手,然後提出一個疑問,王凱旋先生(胖子)是和胡先生一起來的,胡先生的本事很大,指揮過部隊,還懂天星風水術,不過,王先生有什麼本事,我們還沒領教過。這次去沙漠探險,事關重大,我們不需要沒有獨特技能的人。

  我沒想到美國人說話這麼直接,大伙都一齊看著胖子,我趕緊替他說道:「沙漠裡不太平,我這位朋友,槍法好。」

  胖子見那美國女人瞧不起自己,把嘴一撇,氣哼哼的說:「新疆算個什麼,當年老爺我去新疆沙漠剿過匪,在尼雅綠洲殺的土匪屁滾尿流,還親手打死了匪首,你們瞧瞧,這就是戰利品。」說罷,掏出了那塊玉珮在大伙眼前一晃:「見識過嗎你們?」這塊玉珮是他爹紅軍時期的老戰友,在胖子小時候送給他的禮物,是他在新疆尼雅綠洲中,從消滅掉的一股土匪手中所得。

  我在旁邊直咧嘴,心想這個白癡,說個瞎話都說不圓,你把你爹那輩的英雄事跡事都安自己頭上了,還他娘的去新疆剿匪,剿匪那會兒你還穿開襠褲呢,你說你吃過新疆羊肉串還差不多。事到如今,看來我只能耍賴了,如果不帶胖子去,我也不去,估計他們最後只能妥協。

  然而卻沒人反駁,陳教授和Shirley楊的目光都被胖子手中的玉珮所吸引,胖子拿著玉珮的手到哪,他們的目光就跟到哪,連眼睛都捨不得不眨一下。

  沙海魔巢 3

  Shirley楊本來不同意胖子參加考古隊,不過自從見到了胖子的玉珮之後,她就毫不猶豫的答應給我們倆,每人一萬美金的報酬,如果能找到沙漠腹地的精絕古城,再多付一倍。不過這筆錢要等到我們從新疆回來之後才能兌現。

  大金牙也曾經看過胖子的玉珮,以他的老道,也瞧不出這玉的來歷,他在這方面上不如陳教授等人識貨,畢竟大金牙是倒騰玩意兒的,陳教授浸淫西域古文化研究,長達數十年,Shirley楊的父親和他是好友,Shirley楊自幼受家庭環境的熏陶,對西域歷史等事物也是半個專家,所以他們二人一看這塊玉就瞧出門道來了。

  陳教授認為這塊玉至少有一千五百年至兩千年的歷史,上面刻的文字是鬼洞文,鬼洞是古時西域的一個少數民族,現在這個民族早已經滅絕了,據敦隍出土的一些典籍上記載,精絕國的女王,就是鬼洞族人,而玉上的十個鬼洞文字,究竟是什麼內容,還需要進一步考證。

  陳教授和Shirley楊的父親都是癡迷西域文化,精絕這座曾經繁榮華美的城市,可以說是西域三十六國中的楚翹,鼎盛時期,在西域罕有其匹,後來國中好像出了一場大災難,女王死了,從那以後這座古城就消失不見了。

  昔日的榮光已被黃沙掩埋,證明它曾經存在過的線索,只有一些古老文獻中零星的記載,傳說精絕女王是西域第一美人,她就像天上的太陽,她的出現讓群星和月亮黯然失色。

  Shirley楊的父親就是為了尋找這位女王的陵寢,中美學者一共五個人組成的探險隊,攜帶著頂尖裝備,進入沙海深處,卻一去不回。

  這次行動,一者是對沙漠中的古墓進行現場評估和勘察,二者也是想碰碰運氣,看能否找到那五名探險家的遺體,好好的進行安葬。

  Shirley楊想買胖子手中的玉珮,我和胖子認為奇貨可居,咬死了不賣,暗中合計能宰她多少美金。我們加入了這支由學者和攝影師組成的探險隊,我混上了領隊,胖子混上了副隊長,去沙漠的事,就這樣敲定了。

  西行的列車,飛馳在廣闊的西部大地上,我和胖子在臥鋪車廂裡睡得天昏地暗,我們的第一站是西安,在那裡要同陳教授的幾個學生會合,然後是烏魯木齊,探險隊的裝備將會直接托運到那裡。

  郝愛國一進來,就讓胖子的臭腳丫子熏得差點摔倒,他把我推醒:「胡同志,醒醒,醒醒,教授找你商量點事,過來一下吧。」

  我向車窗外看了看,天還是亮的,也不知道是幾點,都睡糊塗了,披上衣服跟隨郝愛國去到了隔壁。

  陳教授和Shirley楊正在看地圖,見我進來,就招呼我坐下,郝愛國給我倒了杯熱水,我問他們有什麼事?

  陳教授說:「咱們明天早上就能到西安了,接上我的三個學生,人員就算都到齊了,你是咱們的隊長,想提前跟你商量一下路線的問題。」

  Shirley楊也在旁說道:「是的,胡先生,我和教授商量了,計劃從博斯騰湖出發,向南尋找古孔雀河河道,然後,經古孔雀河河道進入沙漠深處,沿茲獨暗河南下,尋找精絕古城遺跡,我們想徵求一下你的意見。」

  我心中覺得好笑,這些知識分子和有錢人,紙上談兵異想天開,你們這麼走等於是在沙漠戈壁中兜圈子,哪有人敢在沙漠裡走Z字型路線,就算不渴死餓死曬死,到最後也得累死,不過我一直認為他們這些人屬於錢多了燒的,吃飽了撐的,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去沙漠裡遭罪,指定用不了兩三天,就得哭著喊著回去,所以什麼路線並不重要,回去之後把錢給我就行了。

  我對Shirley楊說:「楊大小姐,我雖然是領隊,但是對於行進路線的安排,我沒資格參與決定,你們確定好了路線和目標,我負責把大伙領到地方,換句話說,您的,掌櫃的幹活,我們的,苦力的幹活。」

  話一出口,我也有點後悔,俗話說的好,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人家花錢雇了我,我當然得盡到本份,於是我對他們講,關於路線的事宜,必須等到了新疆之後,找個土生土長的當地嚮導,徵求一下他的意見,然後再決定,現在說有點為時尚早,找嚮導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眾人又商量了一些細節,然後各自休息去了,這次在火車上的談話之後,我隱隱約約覺得,他們這些人,決心很大,不見得進入沙漠沒幾天就得跑回來。

  在西安,見到了我們考古隊的其餘成員,都是陳教授帶的學生,相貌樸實的薩帝鵬,個子高高的楚健,還有個女學員葉亦心。

  加上先前的五個人,一共八人抵達了新疆,我聯絡了以前在部隊的一個戰友劉鋼,他是進疆部隊三五九旅的後代,在新疆土生土長,但是他和當地人也不太熟,想找個熟悉沙漠地理的當地維族嚮導很不容易,最後終於通過劉鋼的朋友,找到了一位做牲口生意的老人。

  老人的名字叫「艾斯海提·艾買提」,但是他的這個名字,已經沒人喊了,人們都稱他為「安力滿」,意為沙漠中的活地圖。

  安力滿老漢叼著煙袋,把頭搖個不停:「不行不行的,現在嘛是風季,進沙漠嘛,胡大他老人家,那是要怪罪下來的嘛。」

  我們軟磨硬泡,我讓陳教授出示了文件,我對他說明我們是國家派下來工作的幹部,地方上的同志必須要配合,安力滿你要是不給我們當嚮導,我們就找警察,把你的駱駝和毛驢都沒收,讓你做不成生意。

  Shirley楊又告訴他,只要你來做我們的嚮導,你所有的牲口,我出雙倍的價錢買下來,等從沙漠中回來,這些牲口還是你的,錢也是你的。

  安力滿老漢無奈,只得應了下來,但是他提出了一個要求:「汽車嘛不要開,胡大不喜歡機器嘛,駱駝嘛多多的帶,胡大喜歡駱駝。」

  在這個環節上,我和安力滿老漢的意見一致,駱駝在沙漠中比汽車要可靠得多,駱駝素有沙漠之舟的美名,不僅是一種具備運載能力的動物,它們有很多從遠古祖先那裡遺留下來的技能,可以躲避沙漠風暴,流沙等自然界的威脅,也可以不吃不喝的在烈日下負重前行,寬厚肥大的腳掌,著力面積很大,不會輕易的陷入沙中,年老而又經驗豐富的駱駝,會在茫茫荒沙中領著主人找到水源,在晚上,警覺的駱駝還能起到哨兵的作用,在狼群等野獸趁黑偷襲的時候提示主人。

  安力滿老漢挑選了二十峰駱駝,出發的那一天,把我們的裝備物資都裝到駝背上,再帶上大量的豆餅和鹽巴,胖子邊幫他搬東西邊問:「老爺子,咱在沙漠裡就吃豆餅和鹽巴?這不他媽的越吃越口渴嗎?」

  安力滿老漢大笑:「哎呀我的烏力安江(壯實的朋友),這個嘛,你要吃也是可以的,不過胡大認為這些嘛,還是應該留給駱駝吃嘛。」

  安力滿老漢告訴我們大家,現在的季節,是沙漠中最危險的時候,從博斯騰湖到西夜城遺跡,這先前一段路,有沙漠也有戈壁灘,幸好有孔雀河的古河道相聯,還不難辨認,但是想再往深處走,能不能找到茲獨暗河,那就要看胡大的旨意了。

  我們這支九個人組成的小隊,與其說是考古隊,倒不如說是古時候的駝隊,食物的攜帶量,大約夠維持不到一個月,清水足夠使用十幾天,在半路的幾處綠洲以及地下暗河,還可以再補充食用水。另外還有幾大皮口袋酸奶湯,在沙漠中渴得受不了的時候,喝上一口解渴,能頂過十口清水。再加上探險隊的各種器材設備,使得每峰駱駝的負重量都很大,行進的時候,人員只能靠兩條腿,走一半路,騎著駱駝走一半路。

  行程的第一段路線是從博斯騰湖向西南出發,沿孔雀河向西走一段,直到找到向南的古河道,博斯騰可譯為站立之意,這個名稱的由來,是因為有三道湖心山屹立於湖中。古代也稱這個湖為魚海,是中國第一大內陸淡水吞吐湖,孔雀河就是從這裡發源,流向塔克拉瑪干的深處,在我們經過湖邊的時候,放眼眺望,廣闊深遠的藍色湖水讓人目眩,不經意間,產生了一種彷彿已行至天地盡頭的錯覺。

  沙海魔巢 4

  動身之後頭兩天,教授的三個學生興致極高,他們都很年輕,是平生頭一次進入沙漠,覺得既新鮮又好玩,一會兒學著安力滿老漢指揮駱駝的口哨聲,一會兒又你追我趕的打鬧,唱歌。

  我心裡也躍躍欲試,恨不得跟他們一起折騰折騰,不過我身為考古隊的領隊,還是得嚴肅一點才是,想到著,我直了直騎在駱駝背上的身子,盡量使自己的形象堅毅英明一些。

  初始的這一段路程,按照安力滿老漢的話說,根本不算是沙漠,孔雀河的這一段古河道,是河流改道前就存在的,有些地段的河床並未完全乾涸,周圍的沙子也很淺,到處都有零星的小型湖泊和海子,水面上偶爾還游動著一小群紅嘴鷗和赤嘴潛鴨,沿著孔雀河的河彎,有一小塊一小塊的綠洲,生長著沙棗,胡楊和一些灌木。

  等過了這條河彎就算是真正進入沙漠了,孔雀河改道向東南,往那邊是樓蘭、羅布泊、丹雅,我們則向著西南行進,進入「黑沙漠」,安力滿老人說黑沙漠是胡大(真主、安拉)懲罰貪婪的異教徒而產生的,沙漠中掩埋了無數的城池和財寶,但是沒有任何人,能夠從黑沙漠裡把它們帶出來,哪怕你只拿了一枚金幣,也會在黑沙漠中迷失路徑,被風沙用遠的埋在裡面,再也別想出來了。

  這是一片流動性大沙漠,大風吹動沙丘,地貌一天一個樣,沒有任何特徵,古河道早就不見蹤影了,多虧有了安力滿,那些被黃沙埋住大半截,只露半個屋頂的古堡、房屋、塔樓,被狂風吹成傾斜,與地面呈三十度夾角的胡楊,沙漠中幾株小小的梭梭(植物名),都逃不過安力滿老漢的眼睛,這些東西連起來,就串成了一條線,它告訴我們,孔雀河的古河道曾經從這裡經過,在這條消失不見的古河道盡頭,就是那座傳說中被胡大遺棄的精絕古城。

  在沙漠中給我們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些千年的胡楊,如果不是親眼見到,誰會相信沙漠中也有樹,每一棵樹都向一條蒼勁的飛龍,所有的樹枝都歪歪斜斜的伸向東方,好像這條龍在沙漠中奔跑,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下,生歷經了上千年,早已枯死,樹幹被風沙吹得都快平貼到地上,但是它仍然沒倒下。

  早上的第一縷陽光,從東方的地平線升起,映紅了天邊的雲團,大漠中那些此起彼伏的沙丘,籠罩上了一層霞光,乾枯的胡楊和波紋狀的黃沙,都被映成了金紅色,濃重的色彩,在天地間構成了一副壯麗的畫卷。

  眾人為了避開中午的烈日,連夜趕路,正走得困乏,見了這種景色,都不禁精神為之一振,Shirley楊讚歎道:「沙漠太美了,上帝啊,你們看那棵胡楊,簡直就是一條沙漠中金色的神龍。」取出相機,連按快門,希望把這絕美的景色保留下來。

  在大家都被美景所醉的時候,我發現安力滿老漢盯著東邊的朝陽出神,臉上隱隱約約出現了一絲不安,我走過去問他:「老爺子,怎麼了?是不是要變天了?」因為在內地,我也聽說過朝霞不出門,晚霞行萬里的話,早上火紅的雲霞,不是什麼好照頭。

  安力滿老漢點點頭,隔了半晌才開口說道:「是的嘛,天上的雲在流血,胡大嘛,大概生氣了,這沙漠嘛,又要起風了嘛。」

  我笑道:「我就姓胡,胡大也姓胡是不是?我們老胡家的人,脾氣可好了,從來不愛生氣。」

  安力滿老漢氣得一把山羊鬍子都吹了起來:「胡大嘛怎麼姓胡呢?你這麼樣的說,胡大是要生氣的嘛。今天晚上黑沙漠嘛就要起很大很大的風了,咱們白天就不休息了嘛,趕快向前走。」

  這已經是我們出發的第五天,進入黑沙漠的第三天了,前邊是西夜古城的遺跡,我們本來是預計明天抵達的,但是安力滿老汗說這次的風暴會很大,築了沙牆也擋不住,如果不趕到西夜城遺跡,我們都會被活埋在沙漠裡。

  我聽他這麼說,知道這事不是鬧著玩的,這裡離西夜古城的遺跡還有多半天的路程,路上萬一出點什麼事耽誤了,那可就麻煩了,而且走了整整一夜,大伙都累壞了,那幾個老弱婦儒能不能堅持住,還不好說。

  我跳上駱駝背想招呼大伙快走,卻見安力滿老漢慢慢悠悠的,從駱駝上下來,取出一張毯子,不緊不慢地鋪在黃沙上,跪在上面,雙眼微閉,神色虔誠,張開雙手伸向天空,然後又摀住自己的臉,大聲念道:「阿拉呼啊嘛。」

  他這是在向真主禱告啊,每天早晨必做的功課,我見他如此氣定神閒,以為他說晚上要起大風暴的事沒有多嚴重,也就隨之放鬆了下來,便去和胖子、Shirley楊等人一起觀看大漠的美景。

  誰想到安力滿禱告完了,之後,就像變了個人,身體好像擰滿了發條,三下兩下捲起毯子,彈簧一般的躥上駱駝,打個長長的口哨:「噢呦呦呦呦……快快的跑嘛,跑晚了就要被埋進黑沙子的煉獄了。」催動胯下的大駱駝,當先跑了起來。

  我大罵一聲:「這他娘的死老頭子。」這麼緊急的情況,他剛才還有閒心慢吞吞的禱告,現在又跑得這麼快,當下招呼眾人動身。

  駱駝們也感到了天空中傳來的危險信號,像發瘋了一樣,甩開四隻大蹄在沙漠中狂奔,平時坐著駱駝行走,晃晃悠悠覺得挺有趣,但是它一旦跑起來,就顛簸得厲害,我們緊緊趴在駱駝背上,生怕一個抓不穩就掉了下來。

  奔跑的駝隊在大漠中疾行,揚起的黃沙捲起一條黃色的巨龍,大伙都把風鏡戴在眼上,用頭巾遮著了鼻子和嘴,我左右看了看,越發覺得情形不對,駱駝們已經失控了,瞪著眼喘著粗氣跟隨著安力滿老漢的大駱駝,跑得向旋風一樣,看來事情比我預想的底線還要緊急危險,

  我最擔心的是有成員被駱駝甩下來,想喊前邊的安力滿慢一些,卻根本來不及張嘴,也沒辦法張嘴,一張口就灌進一嘴的沙子。

  我只能不停的左顧右盼,數著駝峰上的人數,一直跑到中午,饒是駱駝們矯健善走,這時也累得大汗淋漓,不得不緩了下來,還好沒人掉隊。

  安力滿讓大家趕緊趁這時候吃幾口乾糧,多喝點水,不要擔心水喝光了,西夜城的遺跡下面,可以找到古孔雀河的地下水脈,清水在那裡將進行重新補充,吃飽喝足,讓駱駝稍微養一養腳力,好在離得已經不遠了,不過還是馬上就接著跑,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大伙取出囊和乾肉,胡亂吃了幾口,我和胖子擔心這些知識分子,挨著個的問他們有沒有什麼事。

  陳教授雖然年歲不小,被駱駝顛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年紀最輕的女學生葉亦心,哇哇哇吐了幾口,他們倆只喝了點水,什麼也吃不下去。

  最要命的是郝愛國,他的深度近視眼鏡掉了,什麼也瞧不清楚,急得團團亂轉,多虧研究生薩帝鵬也是近視眼,他有一副備用的近視鏡,他們的度數差不多,解了郝愛國的燃眉之急。

  Shirley楊和另一個大高個學員楚健倒沒什麼,特別是Shirley楊,也許是和她那個熱愛冒險的父親遺傳有關,也有可能是她在美國長大有關係,她具有很強的冒險精神,身體素質也很好,一夜未睡,又在沙漠中奔跑了大半日,也不見她如何疲憊,依舊神采奕奕,忙著幫安力滿老漢給駱駝背上的物資加固。

  一真微風吹過沙丘,捲起一縷縷細沙,遠處的天際,漸漸變成一片暗黃色,安力滿老漢大叫:「信風來啦,不要再歇了嘛,真主保佑,咱們這麼多人,快快逃命去嘛。」

  考古隊的成員們拖著疲憊的身體,再次爬上駱駝,此時已顧不得駱駝體力了,吆喝著催動駱駝奔跑。

  剛剛還是晴朗的天空,好像一瞬間就暗了下來,那風來的太快,被風捲到空中的細沙越來越多,四周籠罩在鋪天蓋地的沙塵中,能見度也越來越低,混亂中,我又暗中清點了一遍隊伍的人數,加上我,一共八個人,誰掉隊了?

  沙海魔巢 5

  風越刮越凶,狂沙肆虐,到處是一片暗黃色,我看不清是誰掉隊了,不過駝隊剛下沙丘才百十米,現在回去找人還來得及。

  我首先想到的是那位美國的楊大小姐,她要沒了,我們的錢就泡湯了,不過隨即我就打消了這種念頭,剛才的想法有點自私了,她們美國人的命固然金貴,我們中國人的命也不是拿鹹鹽粒子換來的,不能讓任何人掉隊。

  在我身邊就是胖子,也是我唯一能辨認出來的人,我想跟他說話,但是風沙很猛,張不開嘴,我騎在駱駝上打著手勢對他比劃,讓他截停跑在前邊的安裡滿老漢。

  就這麼一耽擱,二十峰大駱駝又跑出數十米遠,我來不及確認胖子有沒有領會我的意思,一翻身從狂奔的駱馱背上翻了下來。

  駱駝們踩在沙漠中的足印,已經被風沙吹得模糊了,馬上就會消失,我往來時的方向頂著風跑,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紙片一樣,每一步都身不由己,隨時會被狂風捲走,耳中除了風聲,什麼都聽不到。

  踉踉蹌蹌地跑出將近兩百米,最後在我們剛才休整的沙丘樑上,找到地上躺著的一個人。那人的身體已經被沙子覆蓋了一半,不知是死是活,我急忙趕過去,把他從黃沙里拉了出來。

  原來是陳教授,他剛才的情況就不太好,可能大家上駱駝逃命的時候,匆忙中他被駱駝顛了下來。陳教授還活著,只是嚇得說不出話,他見我來了,一激動就暈了過去。

  這時的風沙雖然猛惡,但我知道,這只是沙漠大風暴的前奏,真正猛烈暴風,隨時可能到來,一刻也不能拖延,我把他負在背上,轉身一看,剛被我踩出一串足印還能辨認,老天爺保佑,胖子務必要攔住安力滿那個貪生怕死的老傢伙啊。

  我想背著陳教授走下沙丘,沒想到背後的風太大,邁出第一步就沒立住腳,倆人一堆兒滾下來沙坡,昏黃的風沙中,有人把我扶了起來,原來胖子搞懂了我的意思,用刀猛扎駱駝屁股,趕上前邊的安力滿,把他從駝峰上撲了下來,駝群見頭駝停了,其餘的也都停住腳步,只有屁股受傷的那隻,發了瘋似的朝前奔去,馬上消失在了茫茫風沙之中。

  也就是多虧了他們沒跑出太遠,不然根本找不回來,這功夫誰也無法開口說話,只能打手勢,能領會就領會了,看不明白跟著做就行,眾人準備重新爬上駱駝逃命。

  但是駱駝們好像嚇壞了,都不會跑了,任憑安力滿老漢怎麼抽打,也不聽指揮,排成一溜,蹲在原地,把頭埋進沙裡。

  我們一路上見過不少駱駝的白骨,死亡的時候,都保留著這樣的姿勢,好像是罪人接受懲罰一樣。安力滿說這些都是被胡大的黑風沙嚇壞了的駱駝,它們知道馬上黑風沙就會來,跑也沒有有用,乾脆就跪在地上等死了。

  這種情況突然出現,我們束手無策,難道都等著被黃沙活埋嗎?那滋味可不太好受。正當一籌莫展之時,Shirley楊一拉我的胳膊,指著西邊,示意讓我們看那邊。

  只見在漫天的風沙中,一個巨大的白影朝我們跑來,離得已經很近了,但是風聲太大,誰也沒有聽到,我下意識的把駝背上的運動步槍取了下來,這種小口徑運動槍是我們準備對付狼群用的,所有的人都顧不上風沙了,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團白影上,那究竟是什麼東西?不像是人。

  白色的影子象魔鬼一樣,瞬間就到了我們身邊,那是一峰比普通駱駝大上兩倍的駱駝,背上只長了一個駝峰,全身雪白,在黃沙中分外醒目。

  「野駱駝!」認識這種駱駝的幾個人心中同時叫了一聲。

  尋常的駱駝與野駱駝除了體形大小有差別之外,它們最大的不同就是,人們飼養的駱駝背上有兩個駝峰,而野駱駝背上只有一個。

  隔著風鏡,我彷彿就能看見安力滿老漢那雙眼睛放出了光芒,那是一道死中得活的喜悅之光,安力滿興奮得揮動雙臂讚美真神安拉,跪在地上的駱駝們也好像受到某種召喚,把埋進沙子裡的頭又抬了起來。

  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憑直覺理解出它們的舉動,我們還有求生的機會,跟著這匹雪白的野駱駝跑就行了,它是這沙漠中的動物,應該知道哪裡可以躲避胡大的黑風沙。馬上對其餘的人打個手勢,讓大伙爬上駝背,跟著前邊的白駱駝跑。

  駱駝們低著頭,跑得嘴裡都快吐白沫了,使出剩下的全部體力,緊緊跟這前邊的白駱駝,轉過一大片沙山,沙漠的地勢在這裡忽然拔高,白駱駝的身影一閃,只一躥便不見了。

  我暗道不妙,它跑沒影了,我們可就麻煩了,眼見周圍越來越暗,已經分不清楚天空和大地了,再過一兩分鐘,吞噬生命的黑色沙暴就要來了。

  還沒等我們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坐騎下的駱駝紛紛轉向,繞過了這塊高聳的沙山,我向左右一看,那塊沙山竟然有一段殘破的城牆,下面有個夯土的大堡壘,原來這裡是一座小小的古城遺跡。

  大部分建築都被黃沙埋住了一多半,有的房屋已經倒塌,只有那段堅固的城牆高聳出來,風吹日曬,已不知有多少年月了,早已變成了和沙漠一樣的顏色,從遠處看,只會認為是座大沙丘,不從側面轉進來,永遠也不會發現這座古堡。

  那峰全身雪白的野駱駝原來是跑進了這裡避難,只不過古城的斷壁殘垣擋住了視線,看不到它跑到哪去了。

  城牆就像是道高高的防沙牆,若說能否憑借它擋住這次罕見的大沙暴,用安力滿老漢的話講:「那就要看胡大的旨意了嘛。」總之在這種情況下,有地方躲藏就已經是老天開眼了。

  考古隊的隊員們此劫後餘生,人人都是臉色發黃,看不清是被嚇得臉色發黃,還是一臉的沙塵,眾人下了駱駝,安力滿指揮駱駝們在牆邊趴好,隨後帶領著一眾人等,陸續從一間大屋的破房頂下去。

  古城雖然有城牆遮擋風沙,但是那些城牆有些地方斷開了,這麼多年來仍然有大量的沙子被風吹進城中,破損的房屋中,地上積滿了細沙,足有兩米多厚。

  我們進去避難的這間大屋,可能是類似衙門或者市政廳那樣的設施,比較高大,縱然是這樣,仍得貓著腰,稍稍一抬頭,就會撞到上面的木樑。

  葉亦心郝愛國等體格不好的人,進去就躺在地上,拿出水壺就喝,其餘的人幫手把陳教授扶了進來,他神智已經恢復,只是雙腿發軟,胖子長出一口大氣:「咱們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安力滿進屋之後,立刻跪倒在地,黑地獄來的魔鬼刮起了黑沙暴,感謝胡大,感謝他派來吉祥的白駱駝,救我們遠離災禍的噩夢,安力滿老漢說單峰白駱駝是沙漠中最神奇的精靈,成吉思汗西夏王李元昊等人,都有白駱駝,不過那些都是兩個駝峰的,雖然罕見,但並不算神奇。

  如果隊伍中哪怕有一個胡大不喜歡的人,咱們都不會見到白駱駝,看來咱們這些人是被真主眷顧的虔誠信徒,從此以後彼此要象親兄弟一樣,打斷骨頭連著筋,安力滿拍著胸口保證:「如果再有危險,再也不會先瞥下大家,自己逃命了。」

  我心中暗罵:「他奶奶的,敢情你這老頭,先前就沒拿我們當回事,我說一出事你他娘的就跑得比兔子還快呢。」

  說話間,外邊的大沙暴已經來了,狂風怒嚎,刮得天搖地動,我們在古城遺跡裡也不免心驚,萬一被風沙把房子的出口埋住,還不得活活憋死?於是我安排薩帝鵬、胖子、楚健三個人,輪流盯著屋定上的破洞,一有什麼情況,就趕快通知大伙跑出去,不過大伙都心知肚明,要是風暴移動沙漠,前邊的城牆被吞沒了,我們就算跑出去,也只不過是換個方被活埋而已。

  房外牆下長滿了沙蒿子,這是一種乾草,我探出身去隨手後拔了一些,取出固體燃料,點了一小堆火,給大伙取暖。

  黑漆漆的古屋,被火光照亮了,葉亦心突然跳了起來,頭一下撞到了房梁,她差點被磕暈過去,房樑上落下無數細沙,底下的人都沒戴風鏡,面不了被迷了眼睛。

  大夥一邊揉眼睛,一邊問葉亦心怎麼了?發什麼神經。

  我的眼睛也進了沙子,什麼都瞧不見,耳中只聽葉亦心顫抖的聲音叫道:「右邊牆角躺著具死屍!」

  沙海魔巢 6

  「死屍?」郝愛國邊揉眼睛邊問:「你個小葉,一驚一乍的幹什麼?咱們考古的還怕死屍嗎?」

  葉亦心的眼睛也進了沙子,捂著撞到屋樑的頭頂道歉:「對不起,郝老師,我……我就是沒想到這屋裡會有死人,思想準備不充分……對不起對不起。」

  我聽說過一個秘方,迷了眼,馬上吐口唾沫就能好,這招我以前百試百靈,於是我趕緊吐了一大口唾沫,迷眼的感覺立刻減輕了,流出不少眼淚,但是已經能睜開了。

  睜開眼一看,就嚇了我一跳,原來我剛才那口唾沫,剛好吐在了Shirley楊的頭頂,她是個愛乾淨的人,就算是在沙漠中日夜兼程,也保持著良好的衛生習慣,她被沙土迷了眼,正在不停的揉眼睛,混亂之中沒有注意到自己頭頂上被人吐了口唾沫。

  我只好裝做沒這麼回事了,急忙從便攜地質包裡取出手電筒,往牆邊查看,果然是有具人類的屍骨,沙漠中氣候乾燥異常,看不出死了多久了,只剩下一副白骨,被風吹進來的黃沙埋住了一小半,大部分還露在外邊,冷眼一看,還真是停嚇人的,怪不得嚇得葉亦心跳那麼高。

  這時其餘的人,也陸續睜開了眼睛,拿出水壺,用清水為幾個迷眼迷得嚴重的人沖洗,我告訴眾人不用擔心,沒什麼,就是一具人骨,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等咱們吃些東西,稍稍休息一會兒,挖個坑給他埋了就是。

  考古隊的成員,除了安力滿老漢,都是經常跟古屍打交道的,也沒有人害怕,只是對這具人骨死在這裡多少有點疑惑,沙漠中的死者很少會腐爛,多半都是被自然風乾成了木乃伊,可是這副白骨身上半點皮肉都沒有,說不定是讓沙狼給吃光了。

  安力滿認為這並不奇怪,那峰白駱駝不是跑進來躲避大沙暴嗎,咱們多虧了跟著它才倖免於難,這片沙漠不同與有樓蘭遺跡雅丹奇觀的半沙漠半戈壁,人們進這西邊的黑沙漠,只敢從孔雀河古河道的線路,一點都不敢偏離,憑咱們自己,根本不可能找到這座城堡的廢墟,但是沙漠中的動物們就不一樣了,這座廢城,肯定是胡大賜給沙漠中動物們的避難所,咱們是沒看見,那些破房斷牆後邊,說不定藏著多少避難的沙狼、黃羊、沙豹……,這會兒天上正在刮大沙暴,地上的動物們都嚇壞了,誰也顧不上誰了,等沙暴過去之後,也許會發現狼和黃羊都躲在一間屋子裡,那時候是狼就該呲出牙,是黃羊的就該伸出頭上的角了。

  聽說這些破房屋中還藏著不少避難的野獸,葉亦心等幾個膽子小的人,都有些緊張,安力滿也擔心躲在破城牆後邊的駱駝們,他要冒著沙暴出去,把駱駝們拴住,看來這場大沙暴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停,還不知道要在這間大屋中耗上多久,於是我讓胖子與楚健兩人也和他一起出去,順便把吃的東西和燃料睡袋都搬進來。

  他們三個帶上風鏡,用頭巾裹住口鼻耳朵,從屋頂上的破洞翻了出去。過了吸兩根香煙的功夫,他們仨就回來了,身上全是沙土,胖子把頭巾和風鏡扯掉,一屁股坐倒在地:「我操,這風刮的,要不是我們三個人互相拉著,都能給我們刮到天上去了,不過那老爺子沒蒙咱,我們路過一堵破牆的時候,那後邊藏著六七隻黃羊,等會兒風小點,我拿槍去打兩隻,咱們吃頓新鮮肉,這幾天都是肉乾,吃得也煩了。」

  安力滿聞聽此言,表示堅決不同意:「不可以不可以,你一開槍的嘛,那個槍聲嘛,就把藏在城裡的野獸都嘛,都嚇跑了,它們就會跑出去,都會被活活埋在魔鬼的黑沙暴裡的嘛,咱們和那些動物們一樣的嘛,都是胡大開恩,才能來這裡躲藏嘛,你不可以這麼樣的。」

  胖子說:「得了得了,您趕緊打住,我不就這麼一說嗎,招出您這麼多話來,我接著吃肉乾行不行?胡大他老人家不會連肉乾都不讓咱吃吧?」說罷從包裡取出肉乾和罐頭白酒,分給眾人吃喝。

  在大沙漠中亡命奔逃了多半日,現在被沙暴困在這無名古城的廢墟中,除了胖子和安力滿老漢之外,其餘的人都沒心情吃東西,我關心陳教授,就屬大歲數大,在沙漠裡缺醫少藥,可別出點什麼意外才好,我拿著裝白酒的皮囊,走到陳教授身邊,勸他喝兩口酒解解乏。

  Shirley楊和郝愛國扶著陳教授坐起來,學生們除了輪到楚健去屋頂破洞旁放哨以外,也都關切的圍在教授身邊。

  陳教授好像已恢復了過來,喝了口酒,苦笑道:「想想以前在野外工作,後來被關在牛棚裡三年多,又到勞改農場開山挖石頭,什麼罪沒遭過啊,也都挺過來了,如今老嘍,不中用了,唉,今天多虧了胡老弟了,沒有你,我這把老骨頭非得讓沙暴活埋了不可。」

  我安慰了他幾句,說我不能白拿楊大小姐那份美金,這些都是我份內的事,您老要是覺得身體不適,咱們盡早回去,還來得及,過了西夜古城,那就是黑沙漠的中心地帶了,環境比這要殘酷得多,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

  陳教授搖頭,表示堅決要走下去,大伙不用擔心,這種罕見的大沙暴百年不遇,不會經常有的,咱們既然躲過了,那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我正要再勸他幾句,Shirley楊把我拉到一邊,悄悄對我說道:「胡先生,以前我覺得你做考古隊的領隊,實在是有點太年輕,還很擔心你有沒有足夠的能力和經驗,今天我終於知道了,這個隊長的人選非你莫屬。有件事還需要你幫忙,咱們領教了大自然的威力,隊員們的士氣受到了不小的挫折,我希望你能給大伙打打氣,讓大家振作起來。」

  這倒是個難題,不過掌櫃的發了話,我只能照辦了,大伙圍在一起吃飯,我對大家說:「那個……同志們,咱們現在的氣氛有點沉悶啊,一路行軍一路歌,是我軍的優良傳統,咱們一起唱首歌好不好?」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點莫名其妙,心想我們什麼時候成軍人了?我軍的優良傳統跟我們老百姓有什麼關係?這重時候,這種場合唱歌?一時誰也沒反應過來。

  我心想壞了,又犯糊塗了,怎麼把在連隊那套拿出來了,於是趕緊改口道:「不是不是,那什麼,咱們聊聊天得了,我給你們大伙匯報匯報我在前線打仗的一件小事。」

  大夥一聽我要講故事,都有了興趣,圍得更緊了一些,邊吃東西邊聽我說:「有一次,我們連接到一個艱巨的任務,要強行攻佔306高地,高地上有幾個越南人的火力點,他們配置的位置非常好,相互依托又是死角,我軍的炮火不能直接消滅掉他們,只能讓步兵硬攻,我帶的那個連是六連,我們連攻了三次,都沒成功,犧牲了七個,還有十多人受了傷,我們連是全師有名的英雄連,從來沒打過這麼窩囊仗,戰士們非常沮喪,打不起精神來,我正著急呢,忽然團長打來個電話,在電話裡把我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說你們連行不行?不行把位置讓開,把英雄連的稱號讓出來,團裡再派別的連隊上。我一聽這哪行啊,把電話掛了,就想出一個辦法來,我對戰士們說。剛才中央軍委給我打電話了,說鄧大爺知道了咱們六連在前線的事跡了,老爺子說六連真是好樣的,一定能把陣地拿下來。士兵們一聽,什麼?鄧大爺都知道咱們連了?那咱可不能給他丟這臉,當時就來了勁頭,上去一個衝鋒就把陣地給拿了下來。」

  考古隊的眾人聽到這裡,都覺得有點激動,紛紛開口詢問在前線打仗詳細的情況。

  我對大伙說:「同志們,我說這個故事的意思就是,沒有什麼困難是能阻攔我們的,我們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只要能戰勝自己的恐懼,只要咱們克服掉自己的弱點,就一定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在我的一番帶動之下,先前那番壓抑沉悶的氣氛,終於得到了極大的緩解,外邊的大沙暴雖然猛烈,這些人卻不再像剛才那麼緊張了。

  吃完東西之後,輪到薩帝鵬去接替楚健放哨,我和胖子去收拾牆角那具遇難者的人骨,就那樣把它擺在那,屋裡的人也不太舒服,睡覺前,先把這具人骨埋了比較好。

  現在這麼惡劣的天氣,不可能埋到外邊去,就能就地挖開沙子,挖了沒幾下,工兵鏟就碰到了石頭,我覺得有些古怪,這屋子很高,幾百上千年吹進來的黃沙,堆積的越來越高,這些沙子少說也有兩三米厚,怎麼才挖了幾下就是石頭。

  撥開沙土觀看,那石頭黑乎乎的,往兩側再挖幾下,卻沒有石頭,郝愛國等人見了,也湊過來幫忙,一齊動手,挖了半米多深,細細的黃沙中,竟露出一個黑色石像的人頭。

  沙海魔巢 7

  我們只挖出了它的頭部,這石像完全是用黑色的石頭雕成,上面沒有任何其它的顏色。

  大小足有常人的兩個腦袋加起來那麼大,眼睛是橄欖形,長長的,在臉部的五官中顯得不大協調,比例占的太大了,頭頂沒有冠帽,只挽了個平簪,表情非常安詳,沒有明顯的喜怒之色,既像是廟裡貢奉的神像,也像是一些大型陵寢山道上的石人,不過從石像在這間大屋中的位置判斷,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我點亮了一盞氣燈,給他們照明,陳教授看了看,對郝愛國說:「你看看這個石像,咱們是不是以前在哪見過?」

  郝愛國戴上近視鏡,仔細端詳:「啊,還真是的,新疆出土過一處千棺墳,那墓中也有和這一模一樣的石人,眼睛非常突出,異於常人,這應該是叫巨瞳石像。」

  在新疆天山,阿勒泰,和田河流域,以及蒙古草原的各地,都發現過這種巨瞳石像,關於石像的由來,已不可考證,曾經有學者指出這應該是蒙古人崇拜的某個神靈,根據史冊記載,忽必烈在西域沙漠中有一處秘密的行宮,稱為「香宮」,最早這個石人的雕像就供奉在香宮裡面。

  但是後來又過了些年,隨著幾座年代更為久遠的古墓和遺跡的發現,也從中發現了巨瞳石人像,這就推翻了那種假設,又有人說這是古突厥人遺留下來的,到最後也沒個確切的說法,成了考古史上眾多不解之迷中的一個。

  考古隊中的幾個學生從沒見過巨瞳石像,掏出筆來在本子上又記又畫,商量著要把下面的沙子挖光,看看石人的全身,郝愛國給他們講了一些相關的知識,說今天大伙都累了,先休息吧,明天等沙暴停了,咱們清理一下這大屋中的沙子,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

  我換了個地方,挖開黃沙,把那具遇難者的屍骨埋了,他身上沒有衣服和任何能證明他身份來歷的東西,連個簡易的墓碑都沒法給他做,唉,好好的在家呆著多少,上沙漠裡折騰什麼呢,就在此安息吧。

  我看了看表,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外邊的黑沙暴依然未停,反而有越來越猛的勢頭,說不定還會刮上整整一夜。

  除了放哨的薩鵬之外,其餘的人都用細沙子搓了搓腳躺進睡袋休息了,這是跟安力滿學的,在沙漠裡,水是金子,洗腳只能用細沙子,我找到在房頂破洞下放哨的薩帝鵬,讓他先去睡一會兒,我來替他放哨。

  我坐在牆角,把運動氣步槍抱在懷裡,以防突然有野獸突然躥進來傷人,一邊抽煙一邊聽著外邊的風聲,一想到陳教授他們還要接著往沙漠深處走,真讓人頭疼,誰知道那黑沙漠的深處潛藏著多少危險的陷阱。

  沙漠就是這樣,表面上看很平靜,無風的時候,整個大地都像是被金黃色的絲緞所覆蓋,可是在這平靜的表面之下,吞沒了無數人和動物的流沙,瞬息萬變的風沙,各種沙漠中的動植物,都是一個個威脅著探險隊安全的因素,說不好就得出什麼意外,今天遇到大沙暴,而隊員們沒出現傷亡,這絕對可以算是奇跡了。

  我想得出了神,一支接一支的吸煙,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邊的天已經黑透了,風聲還是那麼大,像是無數魔鬼在哭嚎,不時的有沙子落進屋頂的窟窿,這風再不停,怕是前邊的破城牆就要被沙子吞沒了。

  這時我發現Shirley楊醒了,她見我坐在牆角放哨,就走過來,看她那意思是想跟我說話,平時,我很少跟她交談,主要是因為她跟胖子倆人不太對付,互相看著都不太順眼,所以除了必要的交流,我們不怎麼跟她說話,說戧了她扣我們點錢,那也夠我們受的。

  出於禮貌,我跟她打個招呼,Shirley楊走過來問我:「胡先生,你也去睡會兒吧,我替你兩個小時。」

  我說不用了,等會兒我叫胖子替我的崗,我讓她再去接著休息,她卻坐在了我的對面,跟我有一搭無一搭的聊了起來。

  有件事我一直想問她,為什麼非要找那座古城,也許那座城市早就已經消失了,這麼多年從來沒人見過,她父親和那幾位探險家,未必是死在那座古城裡了,在沙漠中什麼危險都可能遇到,想找到那些迷路的遇難者遺體可真是太難了,而且這片黑沙漠裡還存在著很多解不開的迷團,我曾經看過一些小報,上面說有三個探險家,也是來這裡探險,然後失蹤了,隔了很久以後,人們在沙漠的邊緣找到了他們的屍體,這三具屍體都是脫水死亡的,奇怪的是他們的水壺裡還裝著多半胡的飲用水。類似的事情數不勝數,我們人類對沙漠的瞭解太少了,沙漠中的動植物種類很多,有些都是屬於未經發現的物種。咱們盡力找也就是了,就算找不到,也不用太過自責。

  Shirley楊點點頭:「胡先生,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我始終堅信我父親他們找到了精絕古城,因為自從他在沙漠裡失蹤之後,我不止一次的夢到一個黑漆漆的大洞,洞口懸著一具大棺材,棺上刻滿了鬼洞文,還纏了很多大鐵鏈,棺材上面還趴著一個巨大的東西,但是我看不清它是什麼,每次都是極力想看清楚,那棺材上的究竟是什麼,可是一到那時候,我的夢就醒了,這半年多以來,我幾乎每一晚都夢到同樣的情景,我相信這是我父親給我托的夢,那棺木一定是精絕女王的。」

  我心想怎麼美國人也這麼迷信,還信託夢的事,但是看她神色鄭重,也不敢說出反駁她的話來,只是安慰了她幾句,差開話題,問她那精絕國究竟是怎麼回事。

  Shirley楊說:「我父親和陳教授是多年的好友,他們年輕時是同學,都很癡迷西域古文化,四八年,我父親和家裡人去了美國,文革之後,他才再次回到中國,他在美國的時候,曾經買下了一批文物,都是十九世紀早期,歐洲探險家們在新疆沙漠裡發掘出來的珍貴文物,那些歐洲探險家曾在尼雅綠洲附近發現了一處古城遺跡,據考證遺跡和文物都是漢代的,由一些線索上推測,那裡很可能就是西域三十六國中最強盛的精絕國的遺跡,而我父親和陳教授經過多年的研究,推斷尼雅遺跡,只不過是精絕國的一個附屬城市,真正的精絕主城應該在尼雅的北面,茲獨暗河的下游,我父親就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親自找到精絕古城的遺跡,才冒險組織探險隊進入沙漠的。他一生都被精絕的鬼洞文化所深深吸引,關於這個曾經無比輝煌的古城,現存的記載並不多。精絕國是當時西域各小國聯盟的首領,那些小國家,其實現在看只不過是一些貿易線路上,自然形成的大小不一的若干城市,一個小城也以一國自居,而這些小國中最強大的,就是精絕,精絕人以鬼洞族為主,還混雜了其他少數民族,精絕國最後一任女王死亡之後,這個城市就在沙海中消失了,是毀於自然災難,還是毀於戰爭,都無從得知,就像是這個國家根本不曾存在過一樣,但是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夕,有一位英國探險家,他帶領探險隊進入塔克拉瑪幹探險,最後只有他一個人活著走了出來,他的神智已經徹底不喪失了,但是相機裡的幾張照片和日記本,卻證實了精絕古城的存在。

  後來也有人曾經想按這條線索去尋找,可是隨後就爆發了二戰,直到最近這三四年,各個探險隊才有機會進入沙漠尋找寶藏和遺跡。

  Shirley楊取出一個小包給我看,我接過來打開,裡面是一張發黃的黑白老照片,和一本寫滿英文的古舊日記薄,照片的畫面非常模糊,隱隱約約還可以辨別出來,照片拍攝到的是一座在沙漠中的城市,中間立著一座塔,細節上幾乎都看不清楚。

  我問Shirley楊這難道就是……,Shirley楊說道:「是的,這是我父親從英國買回來的,這就是那位曾經親自到過精絕古城的探險家,華特先生的日記和照片,這也給了我們一些線索,不過日記中只寫到他們在茲獨暗河的下游,見到一座龐大的古城,準備早上進去探險,之後就沒有了,不知道他們在古城遺跡中遇到了什麼事情,最後僅剩一個神智失常的人倖存了下來。」

  我跟她聊著聊著,無意中發現,在被屋中汽燈照亮的牆角處,那座被挖出來一個大腦袋的巨瞳石人像,它的眼睛好像動了一下,我一天兩夜沒合眼了,莫非看花了眼不成?


第二十二章 西夜古城遺跡

  沙海魔巢 8

  自從中午遭遇到猛烈的黑沙暴,我們追著白駱駝,闖進了這沙海中無名小城的廢墟,我就覺得這座破城從裡到外,都籠罩著一層神秘的面紗,看不清那面紗下是不是隱藏著危險,所以我一直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大家都休息了,我也不敢稍有懈怠。

  突然見到石像的眼睛動了一下,雖然離得稍遠,屋內燈光又暗,我還是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會看錯,於是我站起身來,走到牆邊巨瞳石人像旁查看。

  掛在房樑上的汽燈,被灌進破屋裡的狂風吹得搖晃不定,光線閃爍,映得破屋中忽明忽暗,漆黑的石人像好似一個被活埋的死人,只露出頭部,下面全埋在黃沙之中。

  走到近處一看,原來在石人的眼睛上,趴著一隻大螞蟻,有一個指關節那麼大,身體烏黑,尾巴呈血紅色,被汽燈的光線一晃,就閃出一絲微弱的光芒,從遠處看,就如同石人的眼睛在閃光。

  我見只是只螞蟻,就順手一彈,把它彈到地上,踏上一腳,耳中只聽嘎吧一聲輕響,踩了個稀爛,稍稍覺得古怪的是,這隻大螞蟻的身體比起普通螞蟻可硬得多了。

  我看了看四周,破屋裡到處透風,不知道這只螞蟻是從哪爬進來的,Shirley楊走過來問我怎麼回事,我說沒什麼,就是有只螞蟻,讓我踩死了。

  我把正在熟睡的胖子叫醒,讓他去放哨,隨後往火堆裡添了些固體燃料,讓火燒得旺一些,把汽燈熄了,便鑽進睡袋睡覺。

  身體疲倦,很快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九點多,外邊的沙暴刮了整整一夜,兀自未停,只是比起先前的風力小了很多,這場魔鬼般的沙暴終於要結束了。

  古城遺跡又有一大截陷入了黃沙,露出地面的部分已經不多了,再有兩次這麼大的風沙,恐怕這座無名的古城,就會消失在沙漠之中,不過即使全被黃沙埋住,也不意味著是永遠被埋住,塔克拉瑪干有一多半是流動性沙漠,隨著狂風移動沙漠,不知道多少年之後它還會重見天日。

  郝愛國正在指揮學生們挖掘牆角那尊石人,已經挖到了石人的大腿,大伙都圍著觀看,只有安力滿趁風勢減弱,出去照看躲在城牆下的駱駝。

  我從包裡取出些乾糧,邊吃邊去看他們挖土,這次跟隨考古隊進沙漠,除了是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大型古墓,也是想和這些專家學些考古方面的經驗。

  他們怕損壞石人身上的雕刻,只用工兵鏟挖開外圍的沙子,然後用平鏟和刷子一點點的清理,挖開一部分,清理一部分,同時還要做各種記錄。

  陳教授見我醒了,就對我點點頭打個招呼,看來他身體已經沒問題了,他告訴我現在這次就是讓學生們練練手,增加一些實習經驗,理論知識的學習雖然重要,但是對於考古這行,現場實習同樣是非常重要的,在現場多看多接觸多動手,才能有直觀的感受,結合起理論來就會快很多。

  沒過多一會兒,學生就清理到了石像的底座,我是頭一次見這種巨瞳石人像,這石像身穿胡服,雙臂下垂,身體上雕刻了很多花紋,似是某種密宗經文,據陳教授說,這些文字始終沒有被破解,不過隨著最近幾年,考古研究領域的拓展,專家們認為這應該是某種符號或暗號,記載了一些遠古宗教方面的信息。至於為什麼會把這些符號,雕刻在石人身上,也許是和祭祀行為有關。但是相關的文獻,壁畫,歷史記錄等相關的資料,完全沒有,到現在這些也只不過是推測而已。

  薩帝鵬在旁聽了教授的講解,請教道:「教授,這種石人的造型和常人差別很大,我覺得有這種可能,古代有種崇拜外星人的宗教,他們見過外星人之後,就認為他們是天神,於是製造了一些這樣的石人出來膜拜,這些石人身上的符號,是一種外星語言。」

  郝愛國立即批評他:「小薩你平時學習起來就很不用功,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不要把腦筋用到歪處,怎麼連外星人都搞出來了?對待歷史,對待考古,要嚴肅。」

  陳教授沒有生氣,反而露出慈祥的笑容:「有想像力不是壞事,年輕人,思路活躍,是很好的。團結緊張,嚴肅活潑,這一點都不矛盾嘛,不過,我們考古,研究歷史,就是一定要遵循一個原則,大膽的假設,謹慎的求證。想像力要建立在現實的依據之上,缺乏依據的想像力是不牢靠的。咱們就拿這巨瞳石像來說吧,古代人喜歡通過天文現象來判斷吉凶禍福,每當夜晚,他們眺望星空,會不會希望自己的眼睛看得更遠一些呢?在製造石像的時候,會不會把這種願望加入進去?這種可能性是很高的,四川的三星堆也出土過一些造像,眼睛長長的延伸出去,保守的說,這極有可能寄托了一種古人對探索慾望的表達。」

  我聽到此處,也不禁歎服,還是教授有水平,不拿大道理壓人,比起陳教授的境界,郝愛國就差太多了。

  陳教授繼續說:「你所說的外星人,也不是沒有可能,並不是一提到外星人,就意味著外國小說中虛構的科學幻想,其實最早對外星人的記載,還是出現在咱們中國古代的筆記和壁畫中,早在七千五百年前,賀蘭山的原始部落壁畫中,就出現了身穿太空服的宇航員形象,他們一個大圓盤中走出,周圍的動物和居民四散奔逃,這些恐怕不是當初的人類能靠想像力能想像出來的,那應該是一幅記錄發生重大災難和事件的,記錄性質的壁畫。類似的情況在周夏時期的鼎器,以及一些古籍中都有記載……」

  這時安力滿冒著風沙從屋頂的破洞中跳了回來,告訴眾人沙暴就快過去了,用不了半個小時,天就會放晴,全憑真主保佑,沙子已經快吞沒外邊的城牆了,如果再多刮兩個小時,咱們今天就要被活埋在這了。

  本來眾人還有些擔心,雖然見風勢小了,卻不知什麼時候能停,有了安力滿這番話,就徹底把懸著的心放下了,學生們專心的聽陳教授講課,我在火堆上煮了壺茶,準備讓大家喝完了就動身上路。

  茶剛剛煮沸,圍著巨瞳石人像的幾個人突然齊聲尖叫,都向後跳了開來,有的人喊:「啊……怎麼這麼多大螞蟻?」有的人喊:「哎呦!這邊也有!」

  我急忙去看,只見石人腳下的沙土隆起一個大包,就像噴泉一樣擁出無數的大螞蟻,有人用鏟子去拍,一下就拍死上百隻,但是同時又從沙子裡冒出上千隻。密密麻麻的,瞧得人頭皮發緊。

  開始以為是他們挖沙子,挖開了螞蟻窩,馬上就發現不是這麼回事,地面上出現了十幾個大洞,越來越多的螞蟻從中爬了出來,每一隻都是漆黑的身體,紅色的尾巴,紅黑相間,絕堤的潮水一樣不計其數。

  安力滿只看了一眼,扭頭就往外跑,胖子等人還想用工兵剷去拍,就在這一瞬間,螞蟻已經多到無從下手的地步了。

  Shirley楊是美國國家地理雜誌的攝影師,去過的地方多,見聞也廣,只聽她焦急地對眾人喊道:「大伙快從屋頂爬出去,這是沙漠行軍蟻,走慢一點就要被啃成骨頭架子了。」

  數以萬計的沙漠行軍蟻,已經堆滿了半間屋子,地下還源源不斷的爬出更多,不僅是地下,房樑上,牆壁裡,到處都在往外爬。陳教授葉亦心幾個人被這駭人的情形驚得雙腳軟了,哪裡還走得了半步。

  沙海魔巢 9

  別說那幾個知識分子,就連我和胖子這樣的,都覺得全身發抖,這些沙漠行軍蟻太可怕了,說不定屋中原來那具人骨,就是它們的傑作,怪不得一點皮肉都沒剩下。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一看周圍的人,發現安力滿這老傢伙又是自己先逃了出去,他娘的,這個老油條,看見危險就跑,昨天還信誓旦旦的要和我們同甘共苦。

  來不及去咒罵安力滿這個臭老頭,眼看工兵鏟的拍打已經阻止不住潮水一般的沙漠行軍蟻,我一腳踢翻正在煮茶的火堆,把半鐵罐子固態燃料全倒了出去,在屋中形成一道火牆,碰到火牆的蟻群立即就被燒焦,稍稍阻住了沙漠行軍蟻的前進勢頭。

  那些沙漠行軍蟻數目太多,而且毫不遲疑的衝向火牆,想利用數量把火焰壓滅,多虧固體燃料燃燒性很強,不過被蟻群壓滅只是遲早的事。

  利用這一點時間,我們拿上能拿的行李裝備,連拉帶拽,都出了破屋,外邊的風沙已很小了,只見數百隻黃羊、野駱駝、沙狼、沙鼠、鬣晰在古城的廢墟中亂躥,不僅是我們剛才所在的大屋,很多地方都冒出一片片的沙漠行軍蟻,有些動物稍微跑得慢了些,立刻就被沙漠行軍蟻覆蓋。

  沙漠行軍蟻的口中含有大量蟻酸,成千上萬隻一齊咬噬,就是大象也承受不住,一些沙狼和黃羊紛紛倒地,沙漠行軍蟻過後,它們就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這城中的沙漠行軍蟻數量何止千萬,彷彿整個古城就是一個巨大的蟻巢,我們被困在屋頂上,只能揮動工兵鏟把爬上來的行軍蟻掃落。

  遠處的城牆下,安力滿正在忙著解開拴住駱駝的繩索,我把步槍扔給胖子:「打他帽子。」

  胖子舉起步槍,毫不遲疑的對準安力滿扣動扳機,「啪」的一聲,安力滿的皮帽子被子彈擊飛,嚇得他一縮脖子,回過頭來看屋頂上的人。

  我對他大喊:「老頭,你要是敢跑,第二槍就打你的屁股,胡大肯定沒意見。」

  安力滿連連擺手,示意不跑了。但是屋下已經佈滿了沙漠行軍蟻,我們暫時下不去,在屋頂上也不是辦法,正沒理會處,卻見一堵破牆轟然倒塌,一隻小牛犢子般的大螞蟻從裡面爬了出來。

  這是只蟻後,身上長著六對透明的大翅膀,可能是由於沙暴的襲擊,驚動了藏在巢穴深處的蟻後,它們正準備遷移。

  見了蟻後的這等聲勢,考古隊員們人人臉上變色,Shirley楊叫道:「擒賊先擒王,快開槍幹掉它。」

  胖子拍了拍手中的運動汽步槍,急得直跺腳:「這槍口徑太小,他媽的打不動啊。」話雖然這麼說,還是開了槍,把彈倉中剩餘的子彈,全射向了蟻後。

  我摘下擋風沙用的圍巾,把剩下的固體燃料全用圍巾包了起來,掏出打火機點燃了圍巾的一角,當做燃燒彈,從屋頂上砸向下面的蟻後。

  這招竟然收到了奇效,火借風勢,把那巨大的蟻後身體包圍,蟻後吃痛,掙扎著在沙子上滾動,越滾火燒得越大,這種壓縮燃料,只有一點就能燃燒十幾分鐘,何況這多半桶,足有一公斤左右,火越燒越大,四周的沙漠行軍蟻都炸了營,奮不顧身的衝向蟻後,希望憑借數量,將火焰撲滅。

  我見機會來了,對大夥一招手,拎著工兵鏟當先跳下破屋,把零散的沙漠行軍蟻驅散,大個子楚健背了陳教授,郝愛國葉亦心等人互相攙扶著,胖子斷後,一行人都從突破口衝了出去。

  這時候安力滿已經把受到驚嚇的駱駝群控制住了,大伙都爬上了駱駝,催動駝隊向城外跑,身邊不時有各種野獸躥過,平時碰上都是你死我活的,這時候誰也顧不上誰了,全都拼了命的奔逃。

  駝隊奔出數百米,我回頭看去,古城破敗的遺跡已經看不見了,無數的沙漠行軍蟻,翻翻滾滾的跟開了鍋的紅黑色海水一樣,沸騰著從地下蜂擁而出。不過只要沒被這大隊蟻群包圍,就沒有危險了。

  安力滿解釋說他是想先出去,解開栓駱駝的繩子,要不讓蟻群把駱駝們啃成骨頭,咱們想跑都跑不掉了,並不是自己先逃命。

  胖子不信,用大姆指指著背上的步槍:「你甭跟我說,以後要解釋,跟我這支槍解釋。」

  安力滿的理由似乎很充分,也不能憑就認定他是拋下眾人獨自逃跑,以後在沙漠裡還有很多地方離不開他,我不願意就此和他鬧翻,於是攔住胖子,不讓他繼續說了。

  我對安力滿說:「咱們在沙漠中一同見到了吉祥的白駱駝,又逃脫了沙漠行軍蟻的圍攻,這都是胡大的旨意,他老人家認為咱們是兄弟,都是虔誠的信徒,所以我們都相信你,背叛朋友和兄弟的人,胡大會懲罰他的。」

  安力滿連聲稱是:「讚美安拉,胡大是唯一的真神,咱們嘛,都是頂好頂好的朋友和兄弟嘛,真主是一定會保佑咱們的嘛。」

  這場不大不小,有驚無險的插曲就算是結束了,誰知道過了西夜古城的沙海深處,還有有什麼麻煩等待著我們,我還是得想辦法勸陳教授他們回去。

  我們離西夜古城的遺跡,還有不到半天的路程,風已經停了,火球一樣的太陽懸掛在半空,在沙漠裡行路,最重要的是保持自身有足夠的水份,白天趕路原是大忌,但是我們的水還很充足,到了西夜城就可以補充清水,所以就頂著似火的驕陽在沙漠中前進。

  白天的沙漠,另有一番景色,在上古時代,西馬拉雅山的造山運動形成了塔里木盆地,整個新疆的地形,就像是一個大碗,碗中盛著一碗金色的黃沙,而我們這九個人十九匹駱駝組成的駝隊實在太過渺小,其比例還不如這碗金沙中一粒沙子的萬分之一。

  大漠茫茫,沒有邊際,要不是身後長長的足印,甚至都感覺不到自己是在不停的前進,真是佩服那些獨自一個人進入沙漠戈壁灘的探險家,也許只有那樣孤獨的行走在天地之間,他們才會體驗到生命真正的意義,佩服歸佩服,我這輩子是不打算那麼幹,還是集體生活適合我。

  薩帝鵬等人好奇心很強,邊走邊讓Shirley楊說沙漠行軍蟻的事情,Shirley楊以前並沒有親眼見過,只是見過沙漠行軍蟻洗劫過的村莊,人畜都被啃得只剩下骨頭,慘不忍睹。

  這種蟻群之所以叫行軍蟻,是因為它們具有高度的組織性紀律性,以兵蟻為主,如果和人類的軍隊相比,除了機動能力和火力之外,訓練有素的人類軍隊的協調組織能力,根本不能同沙漠行軍蟻相提並論。

  他們邊走邊說,腳下的沙丘忽高忽低,起伏的程度前所未有,安力滿說這些密集的沙丘下都是被黃沙吞沒的古代城市,他引領眾人走上最高的一個大沙山,指著南面告訴大家,那裡就是咱們的中間站,西夜古城的遺址了。

  我舉起望遠鏡,向南方望去,沙海腹地的一片綠洲,盡收眼底。

  沙海魔巢 10

  沙漠中的綠洲,就像是裝點在黃金盤子上的綠寶石,遠遠看去,一座黑色的城池遺跡矗立其中。

  西夜城的遺址保存的相當完好,這座城的年代也比較晚,一直到唐末才毀於戰火,從那以後,就被遺棄至今,十九世紀初,德國探險家們發現了這裡,把遺跡裡的大部分壁畫和雕像等有藝術價值的文物,都劫掠一空。

  沙漠中只剩下這座空城,最古老的孔雀河古河道,到此為止,由於城中從古到今,一年四季都有地下水脈通過,這裡就成了沙漠中旅人的一處重要補給點。

  駝隊下了大沙山,緩緩向著綠洲前進,安力滿和我商議,到了西夜城多歇兩天再進黑沙漠,進去了就不容易回頭了,這些天駱駝們受了驚嚇,又馱著大批物資,非得好好養足了腳力才能再次出發。

  此言正合我意,我巴不得多停幾天,好找借口勸考古隊打倒回府,也別找什麼精絕古城了,就在附近挖倆坑,轉悠轉悠得了,最近我越來越覺得力不從心,再往沙漠深處走,早晚要出大事,到那時,恐怕就不會像先前幾次那麼幸運了。

  我放慢駱駝的腳步,和陳教授並騎而行,我對他說道:「教授,咱們進了西夜城,休息個三五天,五六天再出發怎麼樣?安力滿說駱駝們都累壞了,要不讓他們歇夠了,咱們就得改開11號了。」

  陳教授聽得不解,問道:「什麼……11號?怎麼開?」

  我說:「教授您怎麼連11號都不知道,就是拿兩條腿走路啊。」說罷我用兩個手指模仿兩條腿走路的樣子:「這不就是11號嗎?」

  陳教授大笑:「胡老弟你啊你,哪來的這麼多新鮮詞?真有意思,好吧,咱們就在裡邊好好修整幾天,我也正想好好考察考察這座名城的遺跡。」

  在沙山上看離綠洲不遠,卻足足走了三個小時才到,城牆是用黑色的石頭砌成,有些地方已經蹋陷風化,,損毀的十分嚴重,只有當中的主城造得頗為堅固,還依稀可見當年輝煌的氣象,一些油井工人,探險隊,地質勘探隊,路過此處,都是在主城中留宿,用石頭把門擋住,就不用擔心狼群的襲擊。

  自從七十年代中期,內蒙新疆西藏都開展了轟轟烈烈的打狼活動,大規模的狼群已經完全絕跡了,只剩下些三五成群,或是獨自行動的孤狼,都不足為患。

  何況我們人多,又帶著槍,自然不用擔心有狼,正值風季,這裡除了我們之外,再沒有別的人來,便在主城中找了間寬敞的屋子,點燃營火,吃飯煮茶。

  我和安力滿兩人找到城中的古井,據說幾千年來,這口井就沒乾涸過,安力滿說這是胡大的神跡,我對此不置可否,用皮桶打上來一桶井水,井很深,放了幾十米的長繩才聽見落水聲,拎出來之後我先喝了一口,冰涼冰涼的,直沁入心脾,在沙漠中被毒太陽曬的火氣頓時消失,心裡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把十九峰駱駝都安置在井旁,一一飲得飽了,又取出鹽巴豆餅給它們吃,隨後拎起兩大桶井水回到考古隊員們休息的屋子。

  這些人都累透了,倒在地上呼呼大睡,有的人嘴裡還咬著半塊餅,吃著半截就睡著了,我沒驚動他們,這幾天也夠他們受的了。

  燒開了一大鍋水,這才把陳教授等人挨個叫醒,逼著他們用熱水燙腳,然後把腳上的泡,都挑破了。

  這一切都忙完了,我才睡覺,昏昏沉沉的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疲勞的身體,終於恢復了過來,晚上大伙圍坐在一起聽胖子吹牛。

  胖子口若懸河,給眾人講東北老林子裡物產多麼豐富,山珍野味多麼多麼好吃,哪像著沙漠啊,除了沙子就是沙子,風又大,打只黃羊吃一口,都吃出一嘴沙粒子,特別是大小興安嶺,什麼好吃的都有,自古就有這麼一個說法,棒打?子瓢舀魚,山雞飛進飯鍋裡。你們能想像得出來獵人們自由自在的生活嗎?

  幾個學生閱歷淺,都讓胖子侃傻了,薩帝鵬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好奇的問道:「王大哥,什麼是棒打?子?用棍子打嗎?」

  胖子說:「眼鏡兒啊,看你挺好學,就告訴告訴你,就是說你走在大山裡,拿根棒子,隨手一掄,就砸死只?子,在河裡用瓢,瞎撈都能撈到大肥魚,這就是說物產豐富啊。」

  Shirley楊哼了一聲,對胖子所言不屑一顧:「沙漠也有沙漠的好處,沙漠中動植物的種類並不比森林中的少,而且塔克拉瑪干沙漠雖然處於盆地的最低處,但是在某種意義上,這裡是古代文明的一個高峰,森林裡除了野鹿狗熊還有什麼?」

  我怕他們倆打起來,趕緊說屋裡有女士,我們哥兒倆出去抽跟煙去。邊說邊把胖子拉到外邊。

  天上明月如畫,繁星似錦,照得大地一片銀光,我給胖子點上支煙,勸他多讓著點Shirley楊,胖子說我當然不能跟她一般見識,她們美國人不懂事,咱不能不懂啊,何況又是個女流之輩,要是個男的,早給他腦袋擰下來當球踢了。

  我笑道:「沒錯沒錯,你是什麼人啊,撒泡尿都能把洋灰地面滋出個大坑來,你可得務必得大人有大量,別把Shirley楊腦袋揪下來,要不咱那工錢找誰要去,兩萬美子,那不是小數目。」

  說笑了幾句,我抬起頭吐了個煙圈,只見天空中巨門星、左輔星、右弼星,三星閃耀,排列成一個正三角形,中心太陽星、太陰星並現,好一組乾甲轐熚金吉星。

  以前從來沒仔細研究過天星風水,只是為了到考古隊混些錢才硬著頭皮看了若干遍,此時一看,風水秘術中天字卷的內容,馬上就在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我連忙跑回屋去,拿了羅盤,有蹬上城樓的頂端,對照天空的星宿,這處吉星籠罩之地,就在城中的古井處,這是我第一次實踐天星風水,心裡沒底,不過多半不會看錯,我家這本《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不是俗物,那麼就是說在地下水脈附近,必定會有古墓?墓葬倒是有抱水這麼一說,不過這是否離得也太近了。

  不管怎麼說,這是個重大發現,我得把這件事告訴考古隊,最好他們在這發現點什麼,有所收穫,大概就不會非要進黑沙漠了。

  沙海魔巢 11

  陳教授大喜,帶著學生們興沖沖的趕到井邊,張羅著要下去瞧瞧,這口井的井欄和絞索都是後來重新裝的,以前的早就不知在何時毀壞了。

  安力滿攔住眾人說:「這個嘛是聖井嘛,胡大是不允許凡人下去的嘛。」

  郝愛國把安力滿拉到一旁,給他大談考古的政策,發掘古墓是為了更好的保護,這樣才能把這筆文化財富留給人民,現在新疆盜墓事件屢見不鮮,連外國人都來偷著挖,要是政府不出面保護,這些寶貴的東西都要流失了。

  我和Shirley楊商量了一下,井很深,可以做個雙扣安全鎖,把人吊下去看看究竟有什麼東西。

  那只能是我下去了,下面雖然有水脈,還是不敢大意,戴上了防毒面具,手電,哨子,工兵鏟,匕首,暗中藏了黑驢蹄子和摸金符,伸手試了試繩索的堅固程度,商量好聯絡的辦法,如果用手電筒向上晃三圈,上邊的人看見了就會停住不再放繩,第二次向上晃手電筒,就是讓往上拉,為了預防發生意外,還帶著哨子,如果看不見手電筒的光線,就用哨聲來聯絡。

  這時安力滿已經被郝愛國做通了思想工作,楚健胖子再加上他,三個人給我往下放繩子,我一點點的從井口降了下去。

  這時正是晚上,除了手電筒的光線,四周全是一團漆黑,抬頭也看不清楚井口的所在,越降越深,沙漠中的夜晚氣溫很低,再加上井中的濕度大,讓人感覺從骨子裡往外的冷。

  井壁溜滑,難以落腳,據說這口古井的年代比去年西夜城還要久遠得多,是先有這口井,後來才有的西夜城,忽然一股涼風吹來,我急忙用手電筒去照,見那井壁上有一道石門。

  我對準頭頂,又吹哨子又晃手電筒,這裡離井口還不算遠,只有十五六米深,只要大聲說話,上面的人就能聽見,他們接到信號,馬上停止再放繩子,我剛好懸在石門靠下一點的地方。

  冷風就是從石門的縫隙中吹出來的,我用手一推,感覺石門很厚,沒有石鎖石拴,縫隙雖然大,卻推不動,需要用撬棍才能打開。

  我見進不去,就發出第二次信號,讓他們把我拉了上去,我把井下的情況詳細的說了一遍,陳教授稱奇不已:「奇怪,這也許不是陵墓,是條暗道之類的,天下哪有陵墓修在井邊,還留條這麼詭秘的通道呢?」

  胖子自告奮勇:「管他是什麼,亂猜也沒意思,咱們進去一看便知,你們把我弄下去,我去撬開石門。」

  我說:「算了吧,要下去還是我拿著撬棍下去,胖子你太沉,萬一把繩子墜斷了,我們還得下井裡撈你去。」

  這次我們做了一條繩梯,這樣石門開了之後,誰想下去就可以從繩梯爬下去,最後決定下去的人包陳教授、Shirley楊、薩帝鵬和我四個人,胖子等人留在上面。

  仍然是我先下去,用撬棍撬動石門,看來這道門以前經常開合,要不然不會有這麼大的縫隙,不過最近幾百年可能沒開啟過,在繩梯上使不上力,為了開這道門著實費了一番力氣。

  石門後是磚石結構的踴道,寬敞工整,裡面黑漆漆的深不可測,我招呼上面的Shirley楊他們下來,一個一個把那三人拉進了踴道。

  Shirley楊分給眾人一種藥片,說能預防缺氧,然後再戴上防毒面具,往裡面走就萬無一失了。

  四人向裡面走了大約五十來米,一連經過兩道石門,最後一道門密封得很緊,石門上浮雕著不知名的異獸,門縫上貼著死獸皮,用平鏟把獸皮一塊塊的切掉,才得以把門打開。

  走到盡頭,就進入了一間寬敞乾燥的石室,長寬差不多都是六七十米,高三米,四個人站在裡面一點都不顯得侷促擁擠。

  這空間雖然寬敞,氣氛卻決不輕鬆,地上纍纍白骨,都找不著能下腳的地方,看那些骨頭都是些動物的,極其鬆散,一踩就碎,四周立著幾十根木頭柱子,上面綁著一具具風乾的人類屍骨,看體型全是壯年男子。

  我和陳教授Shirley楊三人都久經歷煉,只是覺得這地方詭秘,沒覺得害怕,只有薩帝鵬見到這麼多乾屍,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教授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一步也不敢遠離。

  Shirley楊看了看那些乾屍,歎道:「真慘啊,都是殉葬的奴隸或囚徒之類的人吧,實在太野蠻了。」

  陳教授對眾人說道:「看來這裡是間舉行祭祀重要死者的所在,這是古時蒲墨的風俗,這些個人都是罪犯,綁在沙漠中活活渴死,被完全風乾之後,才擺到這裡,然後宰殺動物的鮮血,淋到這些乾屍身上,咱們找找看,這裡應該有間墓室。」

  我們轉了一圈,四處查看,四面都是石壁,敲擊了幾下,後面顯然是實心的,不會有什麼別的空間。

  還是Shirley楊心細,發現石室的地板有問題,我把地上的碎骨頭都撥開,地面上露出一塊也是帶有浮雕的大石板,兩端還有兩個拉環。

  我招呼薩帝鵬幫我把石板拉起來,見他全身抖成一團,忍不住好笑,便讓他順原路回去,免得再這裡嚇尿了褲,順便把郝愛國換下來,他一定對這詭異的墓穴感興趣。

  薩帝鵬象得了大赦,匆匆忙忙的跑了回去,陳教授又好氣又好笑:「唉,這個孩子,膽子太小,不是干考古的材料啊。」

  我和Shirley楊合力拉開地上的石板,隨後扔進去一支冷煙花,把下面照得通明,只見地面下是一間和上面差不多大的墓室,中間擺放著一口四方形的棺木,說是棺材和內地的差別也太大了一點,沒有任何裝飾花紋,也不是長方形,方方正正的,倒像是口大箱子。

  這種墓穴和棺木的形式別說我沒見過,以陳教授之淵博,都瞧不出個究竟,這恐怕是一種早已失傳的古代少數民族墓葬形式,很大程度上受了漢文化的影響,但是弄得似是而非,加入了很多他們自身的東西,實在是罕見已極。

  這時郝愛國帶著楚健趕來了,他一見這裡的情景,激動得倆眼冒光,戴上防毒面具,第一個跳了下去,這裡看看,那裡瞧瞧,後腦勺都快樂開花了,我一直以為他是個嚴肅古板的人,想不到此時他就像個孩子,他現在就差手舞足蹈抓耳撓腮了。

  我們也陸續下到底層的墓室,一看周圍,都忍不住「啊」了一聲,墓室的四壁,全是精美絕倫的彩色壁畫。

  陳教授看到其中一副,也激動得夠嗆:「這……這畫裡記載的事,和精絕國有關啊。」

  我最想看的東西是值錢的賠葬品,這口棺材不小,說不定裡面有什麼好東西,雖然當著教授他們不能拿走,但是也能開開眼,我現在感覺是個貴族的墓就比那黑風口那座將軍墓奢華。

  但是陳教授在看墓室的壁畫,並沒理會中間的棺木,我只好耐著性子等待,只聽陳教授給郝愛國他們講評這些壁畫。

  這前面幾副畫說明墓主生前是姑墨的王子,姑墨是精絕的屬國,倍受欺壓,每年都獻去了大批的財寶和牛羊奴隸,他曾經去向精絕女王請求給他的臣民自由,一連去了三次,都沒有見到女王的面。

  這副畫大概是說他不甘心,勇敢的王子是太陽戰神的化身,他獨自潛入精絕想刺殺邪惡的女王,卻發現一個大秘密。

  我聽著聽著也被教授的話吸引,我很好奇那究竟是什麼秘密?走過去和Shirley楊等人一起傾聽教授的解說。

  陳教授走到下一幅壁畫旁,仔細看了良久:「這個意思可就很古怪了,你們看這畫上王子躲在角落裡窺探,精絕女王的臉,在所有的壁畫中,都是蒙著面紗,這張畫中女王只有背影,她一隻手揭起了面沙,對面的一個人,好像是奴隸之類的,就變成了一團影子……消失了?」

  我聽得糊塗,正想細問,卻聽Shirley楊說道:「這女王是個……妖怪。」

  沙海魔巢 12

  「妖怪?」陳教授聞言稍稍愣了一下,隨即對Shirley說道:「有意思,說說你的想法。」

  Shirley楊指這壁畫說道:「畫這壁畫的畫師繪畫技藝很高,構圖華麗而又傳神,敘述的是蒲墨國王子生平的重大事跡,雖然沒有文字的註釋,但是特徵非常鮮明,我們可以通過壁畫得到直觀的感受,清楚的瞭解畫中的事件和人物。」

  我一邊聽她對壁畫的解析一邊仔細觀看,確實如她所言,壁畫中的人物、服飾、建築、神態都惟妙惟肖,如果對西域文化有所瞭解,可以通過畫中的這些信息,大致掌握畫中所記錄的事件背景。

  只聽Shirley楊繼續說道:「教授您剛才所說的這副壁畫,是所有壁畫中最難理解的一幅,畫中女王揭開了始終罩在臉上的面紗,她對面的一個人物,就變成了虛線,這所有壁畫中的人物都是寫實的,唯獨見到精絕女王正臉的人變成了虛線,只畫了一個隱隱約約的輪廓,從這個僅有的輪廓上,我們看不出這個人物的身份……,只能推測這個虛線的人物,是個奴隸或者刺客之類的人,是女王想要除掉的一個敵人。」

  我聽到這裡忍不住插口問了一句:「楊大小姐,你的意思是……畫中這個人見了女王的臉,就此消失了?」

  Shirley楊說:「胡先生說的差不多,倘若用我的話來解釋,我會說成是女王的眼睛看了這個人,這個人就消失了。」

  我搖頭苦笑:「大活人?看一眼就沒了?消失了?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實不相瞞我理解起來有些困難。」

  陳教授似乎可以理解了Shirley楊的意思,示意讓她接著說下去。

  Shirley楊說:「我雖然只是推測,卻並非憑空而談,家父生前喜歡讀一本叫做《大唐西域記》的書,是唐代高僧玄奘所著,我也曾看過數遍,書中記載了很多古西域的傳說,有些是神話傳說,也有不少是真實的事件,其中有一則沙漠女王的傳說,在沙漠的深處,有一個城市,城中居住著一個來自地下的少數民族,他們統治征服了其他的周邊小國,經過數百年後,王位傳至最後一任女王,傳說這位女王的眼睛,是連接冥界的通道,她只要看她的敵人一眼,對方就會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且永遠也回不來了,消失的人去了哪裡,恐怕只要那些失蹤的人自己才知道。女王採取高壓統治,她要所有鄰國的百姓,都把她當做真神貢奉,所有反抗的人一律活活的剝皮處死,也許是她的舉動觸怒了真主,女王沒折騰幾年就身患奇疾,一命嗚呼了。」

  那些奴隸們最怕的就是女王,她一死,奴隸們和周邊受女王欺壓的幾個國家,就組成了聯軍,血洗了女王的王城,聯軍準備要毀壞女王的陵墓,就在此時天地變色,可怕的風沙將王城和聯軍一起吞沒,女王的墓穴以及她搜羅來的無數財寶都被掩埋在黃沙之下,經過了幾百年之後,沙漠的流動,使得王城再次重見天日,有些旅人經過那裡,他們只要是拿了城中任意一點財物,就會引發沙漠風暴,煙雲驟起,道路迷失,拿了女王財寶的人永遠也無法離開。

  但是這個傳說中神秘的王城,邪惡的女王,以及年代背景等等信息,書中都沒有明確的記載,今日在此見到墓中的壁畫,對照那個遠古的傳說,兩者竟然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讓人覺得那不僅是個傳說,也許在塵封的歷史中,真的曾經發生過這樣一些事。

  Shirley楊讓眾人看接下來的幾副壁畫:「我們之所以敢肯定,畫中的女王就是精絕女王,是由於精絕人特殊的服飾,還有精絕獨特的建築物,裝飾品,這些都是最有力的證據。教授,胡先生,你們再看後邊的幾幅壁畫,更加證明了我推論的可靠,這幾幅壁畫表達的意思很明白,王子行刺沒有成功,他回國後繼續謀劃怎麼樣除掉女王,這時王子遇到了一位遙遠國度來的占卜師,占卜師讓王子將特製的慢性毒藥藏進金羊羔肉中,然後進貢給女王。果然過了不久傳來女王暴猝的消息。而同時,王子也因為操勞過度,過早的去世了,他和他心愛的妻子合葬在一起。占卜師設計了一個陵墓,把他們安葬在聖井的祭壇下邊。」

  原來是先有上面的祭壇,然後才修的這間墓室,而這壁畫中記載的事件,與那個書中的傳說絲絲入扣,陳教授見Shirley楊雖然是攝影師,但是畢竟出身考古世家,家學淵源,老同學有女如此,甚覺欣慰,這時想起那位失蹤在沙漠深處的老友,又不由得老淚縱橫。

  Shirley楊對教授說:「您多保重身體,別太難過了,這次咱們收穫不小,對精絕遺跡的瞭解有了突破性實質性的進展,我相信不久之後,咱們一定能夠找到精絕古城,先父在天有靈,也能瞑目了。」

  我心中暗暗叫苦,本想找到個古墓,讓他們就此掉頭回去,沒想到事與願違,看這情形,再勸他們也沒用了,早知道當初我就假裝看不見了。

  我忽然想起Shirley楊說精絕國的女王是個妖怪,便問道:「楊大小姐,我記得先前聽你們談論時說起過,女王是西域第一美女,別的女人在她面前,就如同星星見到了太陽般黯然失色,怎麼又說她是個妖怪?她倘若真是妖怪,咱們去找她的墓穴,豈不是送死嗎?」

  Shirley楊說道:「這些事都是傳說,加上咱們的推論,並不一定能夠肯定就是事實,考古就是這樣,傳說,記載,出土的古物,再加上學者的推測,這些內容越多,就越接近歷史的真相,但是我們能做到的,只不過是無限的接近真實,任何歷史都不可能被還原。在古代,人類對世界的認知程度很低,一些現在看來很普通的現象,在古代就會被誇大成妖魔鬼怪或者神跡,即使到了科學高度發達的今天,仍然有些現象無法用科學來解釋,我相信這並不是因為真的存在神和惡魔,而是科學的探索領域還不夠廣泛,再以後的歲月中,一定能通過科學的途徑,找出所有不解之迷的答案。」

  我又問道:「那麼精絕國女王用眼睛可以把人變沒了,這件事在科學與文明都很發達的今天,咱們應該怎樣去理解呢?」

  Shirley楊說:「胡先生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美國一個轟動一時的事件,在美國肯薩斯洲的特殊現象與病理研究中心,曾經出現了一位奇特的患者,這是一個十二歲的男孩,他從小就有一種特意功能,長時間凝視一個直徑小於五公分的物體,這件物體就會消失,如同蒸發在空氣中一樣。鄰居們把這個男孩視為異類,說他是妖怪。他的父母也深受困擾,所以希望政府有關部門能夠幫助他們把孩子治好。」

  這可奇了,我從來沒聽說過,我們中國的事我知道的都不多,更別說美國的異聞了,這種病究竟是怎麼回事?聽上去和那妖怪女王如出一轍,最後這小孩被治好了嗎?

  Shirley楊說:「經過科學家們的研究,發現這個小男孩的腦電波異於常人,他的腦神經和視覺神經產生出一種搬運能量,這種能量連接著一個虛數空間(無法探知的空間),這種特異功能在人類中所佔的比例是三十億分之一,最後有一位研究人員找出一個辦法,他們製作了一個磁性頭盔套在小男孩的頭上,一年之後,他的特異功能就消失了。當時美國軍方曾經計劃把這個小孩秘密的送到軍事研究所裡,但是這事敗露了,在民眾中引起軒然大波,軍方不得不放棄了這個計劃。」

  聽了這件事,我心裡還是有些嘀咕,那傳說中的邪惡女王,只怕不是那個美國小孩那麼簡單,死我倒不怕,倘若我們真的找到女王的古墓,萬一被她變到那個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地方,那便如何是好?反正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真有危險,我就使用強硬手段把他們帶回來,誰敢不服從命令?他娘的,我就不信了,這幾個知識分子的胳膊還擰得過我老胡的大腿不成,還反了他們了。

  這一番長談,浪費了不少時間,周圍的壁畫都研究完了,我請示陳教授,棺材裡面的東西,咱還看嗎?

第二十三章黑沙漠

  沙海魔巢 12

  陳教授連連搖手:「開不得,蒲墨王子夫妻合葬的這口棺木,是國寶啊,咱們現在沒有條件,環境也不合適,一旦打開就會破壞密封的棺木和裡面的物品。咱們此行的目的是向上級提交評估報告,申請發掘,或者對這些古代文明遺產給予應有的保護。回去讓愛國帶著楚建他們把記錄做好就行了,報告由我親自來寫。」

  看來我是沒機會看看這棺裡有什麼好東西了,明知道教授說的有理,仍然免不了有些失望,當下和他們一起爬回了上一層的祭祀間。

  祭祀間的石門上原本封著很多獸皮,都被我用平鏟切碎了,陳教授說這些都是牛羊的皮,為了保持祭祀間的乾燥,隔絕聖井的水氣,古代蒲墨人把活的牲口帶進祭祀間宰殺,之後馬上把剛剝下來還帶著熱血的獸皮,貼在石門的縫隙上,而牛羊的肉和內葬則切割乾淨,只流下骨頭,石門直到下一次祭典才會再次開啟。這種宰殺牲畜剝皮剔骨,木樁綁乾屍的詭異儀式,是為了保持聖井的水源,讓它永不乾涸,古代沙漠中的人們認為生命的靈魂來自神聖的水,這和達爾文的生命起源論,在某種程度上來講,已經非常接近了。

  我們不可能再用那些獸皮來封住石門,除了駱駝這周圍沒有大型動物,但是十九峰駱駝對我們而言,格外的珍貴,自是不能剝駱駝皮封門,只是用數層膠帶貼住。

  考古隊在西夜城休整了三天,便向南出發,終於進入了當地人稱為「黑沙漠」的沙海,這裡再也見不到沙漠中的胡楊,也沒有高低起伏的沙山,四周的沙丘落差都差不多,像一個個扁扁的饅頭,無邊無際,在地面上,向任何角度看,都是同樣的景色,沒有半點生命的跡象。

  我問安力滿以前有沒有進過這片沙漠?

  安力滿老漢苦笑道:「這是黃沙的地獄嘛,連胡大他老人家都不願意來的嘛,我嘛,也只是少少的來過一次,這不就是現在這一次的嘛。要不是你們的幹部老爺,和胡大寵愛的白駱駝嘛,我是死一百次也不會來的嘛。」

  抱怨歸抱怨,安力滿被人們稱做沙漠中的活地圖,絕非浪得虛名,他對沙漠的熟悉,就如同女人擺弄鍋碗瓢盆,他雖然也是平生頭一遭進入這片禁忌的黑沙漠,但是用他那兩隻沙狐般的眼睛,硬是能發現那些沙窩中的梭草,沙蒿等植物,他就是跟著這些植物的蹤跡,以及他長年在沙漠中摸爬滾打的經驗,才能帶領考古隊前進。

  沙漠中有中國最大的內陸水系,但是塔里木河等水系,很多都滲進了沙中,表面上寸草不生的沙漠,在深深的地下,也許就是奔流洶湧暗河。

  一些專門生長在沙漠中的植物,就憑藉著地下水脈那一點點上升到沙漠表面的水氣,頑強的生存著。其實這裡除了少量的植物,也有許多動物,不過多半都是在陰冷的夜晚才出來覓食。

  在漢代包括更早的時候,塔克拉瑪干被稱為「古老的家園」,當時這一地區沙化程度並不嚴重,河流還沒有滲入地下,到處都有綠洲和城鎮、戌堡、佛寺、驛站,無數的商隊攜帶著絲綢香料茶葉往來於此,直到元代,那位著名的意大利人馬可波羅,還隨商隊經過這裡前往中原。

  中國到了明代的時候,橫垮歐亞的奧斯曼帝國崛起,戰爭阻擋住了歐洲和亞洲大陸的商業貿易,那個時代,是屬於海洋的時代,航海家們開闢了新航線,往來貿易的主要路線由陸地轉向了大海,這個偉大的時代又被稱為地理大發現時代。

  再加上沙漠侵蝕日益嚴重,生存環境的惡劣,沙漠中大大小小的國家就此徹底衰敗,昔日的繁榮與輝煌都被天神帶走了。

  黑沙漠是最早被眾神遺棄之地,這裡的文明到晉代就停止了,傳說中胡大的憤怒,吞沒了異教徒的城池,一直到今天,黑沙漠依然是死氣沉沉。

  我們出發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輕微的風沙,天空刮得微黃,不過風沙不大,又剛好遮蔽了太陽,可以在白天趕路。

  Shirley楊用那本英國探險家留下的筆記本,邊走邊和安力滿商量行進的路線,筆記本上記載離開西夜城,那些探險家們在附近發現了一個地方,有大批石頭墳墓,他們準備回來的時候進行挖掘,所以在筆記中繪製了詳細的路線。

  安力滿的經驗加上Shirley楊的筆記本,雖然無法精確的定位,但是從距離和方位上,為我們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晚上宿營時安力滿找到了一片凸地,眾人在沙丘上砌了一道防沙牆,把駱駝安頓下來,隨後在沙丘背風的一面,點了火取暖。

  這一天走得十分辛苦,主要還是因為風沙,雖然風不大,但是刮得人心煩意亂,安力滿嘮嘮叨叨的說現在是風季,在黑沙漠平均兩天就有一次這種天氣,沒有風的時候,惡毒的太陽會吸乾旅人身上最後一滴水份。

  胖子說:「熱點好,出汗能減肥,太陽曬曬,倒也痛快,只是這麼不停的颳風,路上連話都說不了,實在氣悶。」

  安力滿說你懂什麼,這裡才是黑沙漠的邊緣,再走五天才算進入深處,我雖然沒進去過,但是認識一些進去過的朋友,他們都是從黑沙漠走回來的倖存者。

  黑沙漠的可怕之處,不是陷人的流沙子,也不是能把汽車啃個淨光的噬金蟻,也不是黑風暴,傳說在深處有一片夢幻之地,人們進去之後,就會看到湖泊、河流、美女、神獸、雪山、綠洲,那些又渴又累的人自然是奔著那些美景拚命的走啊走,可是直到渴死累死,都走不到。其實那都是魔鬼佈置的陷阱,引誘人們去死在裡邊。不過胡大會保佑咱們的,阿拉胡阿嘛。

  Shirley楊說:「他們看到的可能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樓,不知究竟的人,的確容易被迷惑。」

  正說話間,葉亦心過來把Shirley楊拉到一邊,倆人悄聲嘀咕了幾句,Shirley楊轉過頭來對我說:「我們去那座沙丘後邊有點事。」

  我知道可能是葉亦心要去方便,她膽子小不敢自己去,要拽著Shirley楊陪她。便對她倆點點頭,囑咐道:「帶著手電筒和哨子,有事就使勁吹哨子,快去快回。」

  Shirley楊答應一聲就和葉亦心手牽手的走向不遠處一座沙丘後邊。

  胖子問我還有酒嗎?

  我說沒了,就算帶上一桶白酒也架不住你這麼喝,喝幾口熱水趕緊睡覺吧,過個五六天要是找不到水源,到那時候,連每人每天的飲水配給量都要減少了。

  這麼說只是嚇唬嚇唬胖子,就算找不到沙漠中的暗河,我也有辦法保證所,讓有人都能有最低限度的飲用水。

  不過那是個萬不得以的辦法,很麻煩,但是的確管用,我當兵的時候學到過荒漠求生術。沒有水,在沙漠裡是死路一條,人體的三分之二都是水,失去百分之五的水份就會產生脫水症狀。

  安力滿最初死活不肯進黑沙漠,其中最主要的一條原因就是黑沙漠沒有淡水,地下雖然有暗河,但是根本挖不了那麼深,從梭梭這種沙漠荒草的根處往下挖,三五米之下,只有濕沙和鹹水,越喝越渴。

  這種方法安力滿也懂,我跟他反覆研究過這種辦法的可行性,私下裡約定,走到連梭梭都不長的地方,就絕不再往前走半步了,他這才同意。

  在軍隊接受過沙漠求生訓練的人都學過,新疆的沙漠中較淺處,多是礦物含量較多的鹹鹽水,在沙漠植物根頸處向下挖,可以挖到濕沙和鹹水,通過簡易的陽光蒸發、過濾處理後,就可以得到少量淡水,雖然少,確足夠維持人的生命。

  這時風沙稍稍大了一些,對面沙丘後一陣尖銳的哨聲傳了過來,眾人都是一驚,隨手抄起工兵鏟、步槍奔向事發地點。好在離得極近,只有不到兩百步的距離,三步並做兩步,頃刻即到。


第二十四章 石頭墓

  沙海魔巢 13(石頭墓)

  只見葉亦心有一半身子陷在沙中,她不斷的掙扎,Shirley楊正抓住她的手臂,拚命往外拖她。

  忙亂中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流沙!」

  我們順著地上的足印衝上前去,不顧一切的拉住葉亦心準備救她,有幾個人來不及找繩索,便把自己的皮帶解了下來,想套住她的胳膊。

  沒想到也沒使多大力氣,就把葉亦心從沙中拖了出來,看那樣子倒不是流沙,葉亦心嚇壞了撲在Shirley楊懷中哭泣。

  大伙問她們怎麼回事?是不是流沙?

  Shirley楊邊安慰葉亦心邊對眾人說道:「我們剛走到沙丘後面,葉亦心就一腳踩空,整個身子陷下去一半,我就趕緊拉住她,隨即吹哨子求援,不過似乎不是流沙,流沙吞人速度快吸力大,倘若真是流沙,憑我的力氣根本就拖不住她,而且她落下去一半之後,就停住了,好像下邊是實心的,要不然你們聞訊趕來,中間耽擱這十幾秒,要從流沙裡救人已經晚了。」

  葉亦心也回過神來,抹著眼淚說:「我好像在沙子下邊踩到了一塊石板,石板下有一段是空的,被我一踩就塌下去了。

  Shirley楊奇道:「難道是那些石頭墳墓?咱們去瞧瞧。」

  我們用鏟子挖了幾下適才陷住葉亦心的地方,不算厚的一層黃沙下,與沙丘的坡度平行,赫然露出一面傾斜的石牆,石牆上被人用炸藥炸出一個大洞。

  看來炸開的時間不久,也就是最近這幾天的事,風沙將破洞的洞口薄薄的遮住了一層,葉亦心就是踩到這個破洞邊的碎石陷了進去。

  眾人望著那石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這分明就是個石頭墓啊,難道已經被盜了?

  我仔細查看洞口的碎石,和爆炸衝擊的方位,精確的小型定向爆破,我做了那麼多年工兵,自認為對炸藥的熟悉程度,和背毛選差不多,要讓我來爆破這石頭古墓,頂天也就是這種水平了。

  這是充分瞭解巖體的耐破性,爆炸只是把石壁炸塌,碎石向外擴散,絲毫沒有損壞石墓的內部。

  看炸藥的威力,絕不是民用炸藥。離開部隊的好幾年,難道現在連現役解放軍也倒斗了?肯定不是,也許是偷來的炸藥。而且在這種茫茫無邊的大沙漠,倒斗的人是怎麼找到這些古墓的?這附近地形地貌完全一樣,難道這世上除了我這個半吊子水平的,還真有其它會看天星風術的倒斗高手?

  對沙丘的清理面積越來越大,這是一面槌形的石牆,除了被爆破的這面,其餘的部分都深埋在黃沙之下。

  這是一座魏晉時期典型的石頭墓,巨大厚實的山石砌成拱形,縫隙用麻魚膠粘合,這樣的石墓在西夜遺跡附近十分常見,十九世紀早期,歐洲的一位探險家曾經這樣形容:「沙漠中隨處可見的石墓,有大有小,數不勝數,有一多半埋在黃沙下面,露出外邊的黑色尖頂,如同縮小版的埃及金子塔,在石墓林立的沙漠中穿行,那情景讓人歎為觀止。」

  現在這些石墓已經被沙漠徹底覆蓋,很難尋覓其蹤影了,陳教授估計可能是和前幾天的那次大沙暴有關,大風使這座石墓露出了一部分,沒想到那些盜墓賊來得好快,考古隊還是來晚了一步。

  新疆的古墓和遺跡,在歷史上遭到最大的一次洗劫是在二戰之前,十九世紀早期,塔克拉瑪干東部的樓蘭,南面邊緣的尼雅,那些地方的文物幾乎都被搶光了,現在盜墓賊們都把爪子伸向了西南的黑沙漠一帶,這裡自然條件惡劣,人跡罕至,卻是盜墓賊的樂土。

  這一路上我們已經見到了若干處被偷盜損壞的古墓,難怪陳教授如此焦急,拼了老命也要進沙漠,如果再不制止這一帶的盜墓活動,恐怕在不久的將來,什麼都剩不下來。

  墓穴的破洞裡黑呼呼的,我和陳教授郝愛國等人打著手電筒進去查看,墓室相當於一間小平房大小,裡面散落著四五口木棺,棺板都被撬壞,丟在一旁,到處都被翻得一片狼籍。

  看那些棺木,有大有小,似乎是一處合葬墓,棺裡的古屍只剩下一具年輕女性的乾屍,長髮多辮,只有頭部保存比較完好,身體都已破碎,其餘的料想都被盜墓賊搬走了。

  新疆沙漠中的古墓,與財寶價值相等的,就是墓中的乾屍,我聽陳教授講過,古屍分為帶有水份的濕屍,如馬王堆女屍,還有蠟屍,是一種經過特殊處理過的屍體,凍屍存在於積雪萬年不化的冰川地區,鞣屍則類似於殭屍,其餘的還有象標本一樣的灌屍、齰屍等等。

  乾屍中也分為若干種,有用石灰或木炭等乾燥劑放在棺木中,形成的乾屍,也有象古埃及用特殊防腐處理技術,人工製造的木乃伊。

  而新疆的乾屍則完全是在一個高溫,乾燥,無菌的特殊環境下自然形成的,這種乾屍,年代稍微久遠的,就相當值錢,海外一些博物館、展覽館、收藏家們爭相高價收購。

  陳教授見這處石墓中的其餘乾屍都被盜了,而且破壞得一塌糊塗,止不住唉聲歎氣,只好讓幾個學生把墓中殘破的物品都整理整理,看看還能不能搶救出什麼來。

  我擔心教授太激動,身體承受不住,就勸早點休息,陳教授又囑咐了郝愛國幾句,讓他帶人把石墓的情況詳細記錄下來,就由胖子送他回營地休息了。

  第二天風還是沒停,就這麼不緊不慢的刮著,考古隊出發的時候,陳教授找到我,他說昨天夜裡見到的那個石墓,被盜的時間不超過三五天,也許有一隊盜墓賊已經早於咱們進入了黑沙漠深處,咱們不能耽擱,最好能趕上去抓住他們。」

  我隨便應付了幾句,心想可他娘的千萬別碰上,同行是冤家,何況盜這處石頭墓的那幫傢伙,有軍用炸藥,說不定還有什麼犀利的器械,跟他們遭遇了,免不了就得大打出手,我倒是不在乎,問題是這些考古隊的知識分子,萬一出現了死傷,這責任可就太大了。

  不過這話又說回來了,茫茫沙漠,兩隊人要想碰上,談何容易,要不是我們昨天見這座沙丘是這附近最高的一處,也不會在那宿營,就更加不會誤打誤撞遇到那被盜的石墓,哪還有第二次這麼巧的事,也許那些傢伙偷完乾屍就回去了。

  隨後的這十幾天裡,考古隊在黑沙漠中越走越深,最後失去了茲獨暗河的蹤跡,連續幾天都在原地兜開了圈子,茲獨在古維語中的意思是「影子」,這條地下河就像是影子一樣,無法捕捉,安力滿老漢的眼睛都瞪紅了,最後一抖手,徹底沒辦法了,看來胡大只允許咱們走到這裡。

  眾人人困馬乏,誰也走不動了,這幾天沙漠裡沒有一絲風,太陽掛在天上的時間格外的長,為了節約飲用水,隊員們白天就在沙地上挖個坑,上面支起防雨帆布,吸著地上的涼氣,藉以保持身體的水份,只有晚上和早晨才行路,一半路騎駱駝,一半路開11號。

  再往前走,糧食和水都不夠了,如果一兩天之內再不走回頭路,往回走的時候,就得宰駱駝吃了。

  我看著這些疲憊已極、嘴唇暴裂的人們,知道差不多到極限了,眼見太陽升了起來,溫度越來越高,便讓大家挖坑休息。

  安頓好後,Shirley楊找到我和安力滿,商量路線的事。

  Shirley楊說:「胡隊長,安力滿老先生,在我那本英國探險家筆記中,有這樣的記載,那位英國探險家也是在黑沙漠深處失去了茲獨暗河的蹤跡,在這一片寸草不生的死亡之海中,兩座巨大的黑色磁山迎著夕陽的餘暉相對而立,如同兩位身批黑甲的遠古武士,沉默地守護著古老的秘密,穿過象大門一樣的山谷,一座傳說中的城市出現在眼前。」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0

第二十五章 扎格拉瑪山谷

  沙海魔巢14

  「磁山?」這兩天我的機械手錶不是停,就是走得時快時慢,我還以為是廉價手錶質量不行,在沙漠裡壞掉了,莫非咱們就在那兩座磁山附近?

  安力滿也想起聽人說去過,黑沙漠腹地,有一紅一白兩座扎格拉瑪神山,傳說是埋葬著先聖的兩座神山。

  Shirley楊又說:「如果沙漠中真的有這樣兩座山,那麼茲獨暗河有可能在地下,被磁山截流,離地面的距離太深,所以咱們就找不到了,我想,我們不應該把注意力都用在尋找暗河的蹤跡上,如果傳說和英國探險家說的沒錯,磁山應該就在附近了,胡先生,今天晚上就要再次用到你天星風水術的本事了,別忘了,咱們先前說過的,找到精絕古城,酬金多付一倍。」

  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找到精絕城的信心,聽她如此說,只好晚上一試,倘若能找到那扎格拉瑪山,我的酬勞就會增加到兩萬美子,找不到我們就必須要打道回府了。

  說實話,我也說不清是不是盼著找到精絕古城,聽過那精絕女王的故事之後,一個神秘而又妖艷的形象在我腦中揮之不去,沙漠的深處,像是有一道無形的魔力吸引著我,不知道陳教授、Shirley楊、以及那些一去不回的探險隊,他們是不是都和我有同樣的感覺。

  這天白天,格外的漫長,我恨不得用槍把天上的太陽打掉,把沙坑挖了很深很深,卻一絲涼氣都感覺不到。

  雖然坑上支著厚厚的帆布,人躲在陰影裡,身體躺在沙窩中,仍然感覺像是被放在烤爐裡,身體單薄的葉亦心可能被曬糊塗了,睡著睡著說起了胡話。

  大伙擔心她是在發高燒,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跟沙子一樣熱,根本無法分清是不是再發高燒,怎麼推她,她也不醒。

  我們的水還有一些,夠用五天左右,另外還剩下兩袋子酸奶湯,那是留在最後時刻用的,此時也沒什麼捨不得了,我取出一袋,讓Shirley楊餵她喝了幾口,又給她服了一些藥。

  葉亦心喝過藥後,漸漸安靜了下來,卻仍然昏迷不醒,大概是患上急性脫水症了,這可麻煩了,我對陳教授等人說了現在考古隊面臨的情況。

  也無非就是兩條路,一條路是今天晚上就動身往回走,回去的路上,最後幾天要吃駱駝肉,喝鹹沙窩子水,開11號,即使這樣做,也不能保證葉亦心的生命安全。

  另一條路是硬著頭皮,繼續找精絕城,如果城裡有水源,她這條小命就算是撿回來了。

  陳教授說咱們面臨的困難很大,考古事業雖然需要獻身精神,但是葉亦心這麼年輕,咱們要對她的生命負責,第一條路雖然穩妥,但是沒補給到足夠的清水,回去的路將十分艱難。第二條路比較冒險,但是咱們已經來到扎格拉瑪附近了,有六成的把握找到精絕,這些古城都應該有地下水脈,不過兩千年過去了,水脈有沒有乾涸改道,都未可知。現在何去何從,咱們大家都說說自己的觀點吧。

  胖子首先說道:「我這腰圍都瘦了整整兩圈了,咱們要是再向沙漠深處走,以後你們乾脆叫我瘦子算了,我提議,一刻也不多停,太陽一落下去,咱們就往回走,說不定回去還能剩下小半條命。」

  郝愛國薩帝朋二人比較穩重,也贊成往回走。

  相比之下,認為找到精絕城這辦法雖然冒險,卻值得一試的人更多一些,畢竟大家付出這麼大的艱辛和代價,好不容易走到現在,實在是不想前功盡棄,也希望能在古城的遺跡中找到清水,救葉亦心的命,回去的路上喝鹹沙窩子水,身體健康的人也勉為其難,何況她病得這麼嚴重,向回走,就等於宣判了她的死刑。

  我和Shirley楊,楚健,教授都是這種觀點,除了葉亦心昏迷不醒之外,只剩下安力滿老漢沒表態了,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臉上。

  如果他的觀點是往回走,那麼我們就剛好是四對四,不過安力滿是嚮導,在這件事上他的決定是很有份量的。

  我對安力滿老漢說道:「老爺子你可得想好了再說,你的話關係到葉亦心的性命,你覺得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安力滿老漢叼著煙袋,瞇起眼睛望了望天上的太陽,開口說道:「我嘛,當然是聽胡大的旨意嘛,天上只有一個太陽,世界上也只有一位全能的真神,胡大會指引咱們的嘛。」

  我指了指天空:「那您倒是趕緊問問啊,胡大他老人家怎麼說的?」

  安力滿把老煙袋敲了敲,插回到腰間,取去那塊破毯子,一臉虔誠的開始祈禱,把雙手掌心向內,對著自己的臉,念誦古蘭經的經文,臉上的表情虔誠而莊嚴,渾不似平日裡那副市儈狡猾的樣子。

  他口中唸唸有詞,我們聽不懂他念的什麼意思,越等他越念不完,胖子等得焦躁,便問道:「我說老爺子,還有完沒完啊?」

  安力滿睜開眼睛,笑道:「胡大嘛,已經給了咱們啟示了嘛。」說罷取出一枚五分錢硬幣,給大伙看了看,字的一面就是繼續前進,畫的一面則按原路返回,請這裡年紀最長的陳教授拋到天上去,落下來的結果,便是胡大的旨意。

  眾人哭笑不得,敢情胡大就這麼傳達旨意?陳教授接過硬幣高高的拋到半空,所有的人都抬頭看那枚硬幣,陽光耀眼奪目,但見硬幣從空中落下,立著插進了沙中。

  便是拋十萬次也未必有這麼湊巧,安力滿連連搖頭,滿臉儘是沮喪的神色,忘記了這裡是被胡大拋棄的黑沙漠了,胡大怎麼可能給咱們指點路途呢。

  我們正撓頭稱奇,卻聽Shirley楊指著遠處叫道:「上帝啊,那裡就是拉格扎瑪山?」

  沙漠中空曠無比,千里在目,只見她手指的方向,正對著陳教授拋硬幣落下的方向,天地盡頭處,隱隱約約有一條黑線,只是離得遠了,不仔細看根本瞧不清楚。

  我們急忙取出望遠鏡,調整焦距觀看,一道黑色的山脈,在萬里黃沙中猶如一條靜止的黑龍,山脈從中截斷,中間有個山口,這一些特徵都和英國探險家筆記中記載的一致。

  去年Shirley楊的父親,帶著一支探險隊,就是憑著這些線索去尋找精絕古城的,不知道他們是否曾見到過這座神山,如果他們曾經到過這裡,那麼遇到了什麼呢?是什麼使他們一去不回?

  想到這裡,我在烈日下竟然敢到了一絲寒意,不過這種感覺,很快就被歡欣鼓舞的氣氛沖淡了,我們長途跋涉九死一生,終於在最後時刻找到了進入精絕古國的大門。

  不過安力滿曾經說過,黑沙漠中有一片夢幻之地,在那裡經常出現海市蜃樓,那些奇景都是把人引向死亡深淵的幻象,我們見到的那兩座神山,是真實的嗎?

  隨即一想,應該不會,首先沙漠中的幻象都是光線的折射而產生的,那些景觀千奇百怪,大多是並不存在於沙漠中的景色,而那黑色的山脈,不止一次有人提到過,應該是絕對真實的。

  既然離精絕古城不遠了,等到天黑下來,就可以出發前往,不過我們掌握的信息十分有限,多辦都是推論和搜集的一些相關傳說,唯一可靠一點的證據,是一張模模糊糊的黑白照片,究竟能否找到精絕古城,甚至說世界上有沒有這麼一座古城都很難說,也許一切都是一些人以訛傳訛,傳說往往都是這麼來的。

  在朝鮮戰場上,麥克阿瑟曾經說過這麼一句話:「開始的時候,我們以為我們什麼都知道,但後來發現,事實是我們什麼都不知道。」現在我好像就有這種感覺。

  那王城的遺跡是否沒有再次被黃沙埋沒?城中能不能找到水源?埋葬精絕女王的古墓是在城中?還是另在它處?城中真的有堆積如山的財寶嗎?那個妖怪女王究竟是什麼?她死了之後還會對外人構成威脅嗎?Shirley楊的父親等人是不是真的死在精絕的古城之中?能找到他們的遺體嗎?那些外國探險家們在城中遇到了什麼?對我們來說,這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沙海魔巢15

  傍晚時分,考古隊向著扎格拉瑪出發了。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瞅準了方向,直走到後半夜才來到山口,其時月光如水,沙漠好似一片寂靜的大海,就在這沙的海洋之中,扎格拉瑪山山勢起伏,通體都是黑色的石頭,越近瞧得越是醒目。

  說是山,不如說是兩塊超大的黑色石頭更為恰當,這兩塊巨石直徑都在幾十公里左右,只在沙海中露出淺淺的一條脊背,更大的部分都埋在地下,也許在下邊,兩塊巨石本身就是連為一體,而山口可能只不過是巨石上的一個裂縫而已。

  這種黑色的石頭中含有磁鐵,平均含量雖然不高,卻足可以影響到測定方位的精密儀器,我們也感覺到身上帶的金屬物品,逐漸變得沉重起來。

  月光照在黑色的石頭上一點反光都沒有,山口裡面黑咕隆東的,除了昏迷不醒的葉亦心之外,所有的人都從駱駝背上下來步行,我提醒大家把招子都放亮點,在這魔鬼的嘴中行路,萬萬大意不得。

  我和安力滿在前,胖子楚健斷後,Shirley楊等人在中間照顧葉亦心,隊伍排成一列縱隊,緩緩進入了山谷。

  這山被古代人視為神山,傳說埋葬這兩位先聖,這多半是神話傳說,但是從風水方面來看,這裡也真算得上是佔盡形勢,氣吞萬象,黑色的山體,便是兩條把關的黑龍,山上能埋先聖是虛,倘若山後果真有那精絕女王的陵寢,卻是一點都不出人意料。

  塔克拉瑪干是世界第二大流動沙漠,徹底沙化後,沙漠的整體正在逐漸南移,這才把原本埋在黃沙深處的神山重新露出。

  月過中天,南北走向的山谷中更是黑得深手不見五指,我們深一腳淺一腳的前進,越是往前走,心中越是忐忑不安,出了山谷,真的能找到精絕古城嗎?找到了古城,那城中的水源還有沒有?最擔心的就是葉亦心的病情,她的急性脫水症,必須要用大量乾淨的冷鹽水治療,假如三天之內還找不到水源,她這條命算是要扔在沙漠中了。

  我們的表早就停了,不知究竟走了多少時間,憑直覺估計,再過一會兒天應該快要亮了,而這時駱駝們的呼吸突然變得粗重,情緒明顯的焦躁不安。

  安力滿老漢連忙又吹口哨又麼喝,使出渾身解術讓群駝鎮靜下來,他的這十九峰駱駝,都是身強體壯百里挑一的公駝,在沙漠中走了這麼多天,也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四周本來就黑,加上這些駱駝一鬧,更是增加了隊員們心中的恐懼,Shirley楊擔心葉亦心被駱駝甩下來,忙和郝愛國一起把她從駝背上抱了下來。

  我招呼胖子過來,讓他辛苦一些,先背著葉亦心,這山谷詭異得緊,不是久留之地,咱們不可耽擱,盡快出去才是。

  胖子倒挺樂意,一是葉亦心本就沒多少份量,自打進了沙漠,日曬缺水,更是瘦得皮包骨頭,另外背個大美妞兒,也不是什麼壞事,他像背小孩似的把葉亦心負在背上,連連催促前邊的安力滿快走。

  然而任憑安力滿怎麼驅趕,那些駱駝死活不肯向前走上半步,安力滿老漢也開始疑神疑鬼,又開始念叨,怕是胡大不肯讓咱們再向前走了,趕緊退回去才是。

  眼看就要出谷了,其餘的人如何肯原路退回,一時隊伍亂成一團,Shirley楊對我說:「莫不是前邊有什麼東西,嚇得駱駝們不肯前行,先扔個冷煙火過去照一照,看清楚了再做道理。」

  我在前邊答應一聲,取出一枝照明用的冷煙火,拍亮了扔向前邊,照亮了前面山谷中的一小段,倆側是漆黑的山石,地上是厚厚的黃沙,空山寂寂連棵草都沒有,哪有什麼不同尋常的東西。

  當下我向前走上幾步,投出第二枚照明煙火,眼前一亮,遠處的地上坐著一個人,我們走過去看,只見那人身穿白袍,頭上紮著防沙的頭巾,背上背有背囊,一動不動,原來是個死人。

  眾人盡皆吃了一驚,在沙漠中遇到死人或者乾屍,一點都不奇怪,但是這具屍體卻是與眾不同,死者是個男子,嘴上遮著頭巾,只露出兩隻眼睛,瞪視著天空,死不瞑目,也許是死得太快,還來不及閉眼。

  死亡的時間不會太久,可能就在幾天之內,他露在外邊的皮膚只是稍稍乾枯,最古怪的地方是他的皮肉發青,在煙火的照射下,泛出絲絲藍光。

  有幾個人想圍過來看,被我擋住,這人的死法太過怪異,千萬不要接近,楚健忽然叫道:「胡大哥,你瞧,這還有另一個死屍。」

  我頭皮稍稍有點發麻,接連兩具死屍,會不會還有更多?隨手又扔出幾個冷煙火,照得周圍一片通明,果然不止兩具屍體,全邊的地上,橫倒豎臥著四具男屍。

  這些死者裝束相同,死法也是一樣,都是驚恐的瞪著雙眼,死得怪模怪樣。地上還散落著幾支蘇式AK47和一些背包。

  我抽出工兵鏟當做武器防身,走過去撿起其中一支一看,子彈是上了膛的,他娘的奇了怪了,這些是什麼人?在新疆有些偷獵者都是使用國外的雷明頓,或者是從部隊裡搞出來的五六式,怎麼會有蘇制的AK?難道他們就是盜石墓的那批盜墓賊?

  我又打開其中一個背包,裡面有不少標有俄文的軍用黃色炸藥,估計這些軍火都是從阿富汗流進新疆境內的,被這些盜墓賊收購了來炸沙漠中的古墓也不奇怪,只是這些武裝到了牙齒的傢伙怎麼不明不白的死在這山谷裡了?

  我用槍管挑起坐在地上那具男屍臉上的頭巾,只見他長著大嘴,似乎死前正在拚命的呼喊,我不想多看,不管怎麼樣,趕快離來這條墳山的山谷才是上策。那些炸藥也許以後用得上,我把裝炸藥的背囊拎了起來,準備要讓大伙離開。

  這時郝愛國卻從隊伍中走了出來:「這些人是不是盜墓賊無關緊要,咱們不能讓他們暴屍於此,把他們抬到谷外埋了吧。我一看見暴屍荒野的人,就想起跟我一起發配到土窯勞改的那些人了,那些同志死的可憐啊,連個卷屍的破草蓆子都沒有,唉,我最見不得這些……」他一邊嘮道著一邊去搬那坐在地上的男屍。

  我這時真的急了,大罵著過去阻止他:「你這臭書獃子,真他媽不知好歹,千萬別動這些死人!」

  但是為時已晚,從那具男屍的口中,突然竄出一條怪蛇,那蛇身上的鱗片閃閃發光,頭頂上有個黑色肉冠,約有三十厘米長短,蛇身一彈,便直撲向郝愛國面門。

  郝愛國眼神不好,就算眼神好,以他的反應也躲閃不及,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我救人心切,來不及多想,把手中的工兵鏟輪起來一剁,把蛇斬成兩截。

  郝愛國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顫抖,勉強衝我笑了笑:「太……太危險了,多虧了……」

  話剛說了一半,地上被切斷的半截蛇頭猛地彈了起來,其速度恰似離弦的快箭,一口死死咬住了郝愛國的脖子,我本來見蛇已經被斬為兩截,便放鬆了下來,哪想到這一來瘁不及防,根本不及出手救他。

  郝愛國的臉僵住了,喉嚨裡咕咕響了幾聲,想要說話又說不出來,皮膚瞬間變成了暗青色,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就此死去。

  這下眾人全驚呆了,陳教授眼前一黑暈倒在地,我尚未來得及替郝愛國難過,忽然覺得脖子後邊一涼,側頭一看,一隻同樣的怪蛇不知何時游上了我的肩頭,絲絲的吐著信子,全身肌肉微微向後收縮,張開蛇口弓起前身,正準備動口咬我,這怪蛇的動作太快,這麼近的距離躲是躲不掉的。

  隊伍裡只有胖子會打槍,可是他正背著葉亦心,手中沒有拿槍,這一番變故實在突然,其餘的人也都毫無準備,我心中如被潑了一盆冰水,他娘的,想不到我老胡今日就死在這裡,再也看不到早上的太陽了。


第二十六章 最後一站


  沙海魔巢 16

  我知道毒蛇準備攻擊的姿態,就是蛇身上仰,隨後蛇頭向前一彈,用毒牙咬中獵物,我的脖子和臉全暴露在它的攻擊範圍之內,避無可避,想擋也來不及。

  正準備閉目等死,忽然「卡嚓」一道白光,漆黑的山谷中被照得雪亮,那條怪蛇本已經撲向我的脖頸,半路被那道耀眼的白光一閃,嚇了一跳,竟然從我肩頭滑落。

  這一切也就發生在一秒鐘之內,我不等那蛇落地,揮起手中的工兵鏟下砸,把蛇頭拍了個稀扁,碎爛的蛇頭中流出不少墨色的黑汁,我連忙向後退可幾步,暗叫一聲僥倖,這蛇的毒性好生了得,倘若被它咬中,蛇毒頃刻就會傳遍全身血液,必是有死無生。

  舉目一看,原來那道救命的白光,來自於Shirley楊那部照相機的閃光燈,她一向是與相機形影不離,隨走隨拍,想不到我這條性命,竟是憑她手中相機的閃光燈救下的,多虧了她反應快,否則俺老胡現在已經去見胡大了。

  不過現在不是道謝的時候,誰知道這谷中還有沒有那兩條怪蛇的同類,有什麼事還是出了山口再說,於是一揮手,招呼眾人趕快前進。

  這時駱駝們可能感覺到前面沒有毒蛇了,都從燥亂不安的情緒中平靜下來,楚健薩帝鵬等人把昏倒的葉亦心、陳教授,以及郝愛國的屍體都搬上了駝背。

  安力滿吹著口哨引導駝隊前進,一行人藉著冷煙火和手電筒的亮光,急匆匆出了扎格拉瑪漆黑的山谷。

  一直走到山口外的空曠處,這才停下,把郝愛國的屍身放到地上,天還沒亮,星月無光,黎明前的一刻就是這麼黑暗,郝愛國還保持著死亡時驚恐的表情,眼鏡後面那雙無神的眼睛還沒有閉上,全身發青,在手電光柱的照射下,更增添了幾分淒慘與詭異。

  陳教授被山口中吹出的冷風一激,清醒了過來,掙扎著撲到郝愛國的屍體上泣不成聲,我把教授扶了起來,人死不能復生,想勸他節哀,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我和郝愛國相處了快一個月,平時喜歡開玩笑管他叫「老古董」,很喜歡他那直來直去,快言快語的性格,今日卻……,想到這裡忍不住心中發酸,哪還勸得了旁人。

  其餘的人也各自黯然落淚,這時候,遠方的天邊裂開了一條暗紅色的縫隙,太陽終於要出來了,我們不由自主的都向東方望去。

  那光芒慢慢又轉為玫瑰色,血紅色,最後化做萬道金光,太陽的弧頂露了出來,這一刻,無邊的沙海像是變成了上帝熔爐中所融化的黃金。

  就在這如黃金熔漿般的沙漠中,一座龐大的城市展現在眾人面前,無數斷壁殘垣,磚木土石的各種房屋建築,城中塔樓敵樓無數,最突出的,是一座已經傾斜了的黑色石塔,靜靜的聳立在城中。

  與Shirley楊手中那張黑白照片的場景,完全一樣,時隔兩千年,精絕古城的遺跡,果真還存在於沙漠的最深處。

  這座精絕城的規模,足可以居住五六萬人,當年如樓蘭等名城,鼎盛時期,也不過是一兩萬人的居民,三千餘人的軍隊。

  城市大體已經毀壞,埋在沙漠中不下千年,有些部分很難分清是沙丘還是堡壘,大多數塔樓都已經坍塌風化,饒是如此,也能夠想像出當年的壯觀雄偉。

  這裡有巨大的磁場,飛機之類的工具很難飛臨上空,又地處沙漠腹地,估計很少有人能找到這裡,不知道在我們之前,有多少探險者和迷路的人們,曾經來到過這傳說中的古城,唯一可以確認的一點就是,他們當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永遠不可能再回到自己的故鄉了。

  陳教授把郝愛國躺在地上的屍體,扶了起來,顫抖地指著精絕古城,用嘶啞的嗓音說道:「你看看啊……你不是一直想看看這座神秘的古城嗎……你快睜眼看看,咱們終於找到了。」

  我心道不好,老頭子傷心過度,是不是神智不清了?忙過去把陳教授從郝愛國身邊拉開:「教授,郝老師已經走了,讓他安息吧。可惜他最後都沒看到這座奇跡般保存下來的古城,他的心願還要靠您來完成,您可千萬要振作一些。」

  Shirley楊和幾個學生也過來勸慰,我便把教授交給他們,心中覺得對郝愛國的死過意不去,又對Shirley楊心存感激,便對Shirley楊說:「剛才救命之恩,我就不言謝了,算我欠你一條命……不過一碼是一碼,咱們已經到了精絕,按先前合同上的約定,兩萬美子。」

  胖子一聽說到了錢,趕緊湊過來補充道:「一人兩萬,一共四萬美子,現金結算。」

  Shirley楊白了我們倆一眼,咬了咬嘴唇說:「你們放心,錢一分都少不了,回去之後馬上給你們。」

  我心想剛才提錢的事確實不太合適,當時心裡猶如打翻了五味瓶,口不擇言說錯了話,還是趕緊把話岔開為好,但是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張口結舌的顧左右而言他:「那個……城市……規模不小……」

  Shirley楊盯著我的臉說:「經過這些時日的接觸,我看你們兩個都是身手非俗,經歷也是不凡,想不到你們就認識錢,看來我對你們的第一印象沒有錯。我勸你們一句,生活中除了金錢還有很多寶貴的東西。」

  我無話可說,胖子接口道:「楊大小姐,你是居住在美利堅合眾國的星條旗下,你爹又是華爾街的巨頭,我想你吃飯肯定沒用過糧票,小時候肯定也沒經歷過節糧度荒,所以你不瞭解我們生存的環境,沒有資格評論我們的價值觀。還有你也別一口一個生活生活的教育我們,窮人沒有生活,窮人活著只是生存。反正這些道理,跟你們有錢人說了,你們也理解不了。今天我是實在忍不住了,你要是不愛聽,就算我沒說,咱們現在找到精絕城了,接下來怎麼辦,您儘管吩咐。」

  胖子剛開始說得理直氣壯,說到後邊想起來Shirley楊是掌櫃的幹活,擔心把她說急了不給錢,話鋒一轉,又變成了苦力的幹活。

  我對她說道:「郝老師的事……我已經盡力了,對不起。」

  Shirley楊衝我點點頭,不再理睬胖子,拿出水壺喂陳教授和葉亦心喝水,陳教授被郝愛國的死刺激得不清,喝了些清水方才漸漸好轉,眾人商量了幾句,決定把郝愛國埋在山口的沙漠中,他畢生的追求就是研究西域文化,葬在這裡,永遠陪伴著這座神秘的古城,想必他也一定希望我們這樣做。

  我們在黃沙中深深的挖了個坑,用毯子捲起他的屍體,就地掩埋了,最後我把一支工兵鏟倒插在他的墳前,算是給郝愛國留下個墓碑吧。

  剩下的八個人,肅立在郝愛國的墳前默哀良久,這才離去。

  逝者已去,我們還要救活著的人,必須馬上進城尋找水源,否則第二個被埋在沙漠裡的人,就是患有嚴重脫水症的葉亦心了。

  當下眾人收拾裝備,便準備出發進城,終於抵達目的地了,希望別再出什麼岔子,要是再有人出現意外,就算這筆錢我賺到手了,又如何花得出去。

  見大家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我問Shirley楊是否可以動身了?

  出發在即,Shirley楊有些激動,身體微微抖動,不過看不出來她是害怕,是緊張,還是興奮,只見她取出一個十字架低聲禱告:

  耶和華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他讓我躺在青青草地之上,引領我走在靜靜的河邊,他使我的靈魂甦醒。以他的名義引導我正義的道路,儘管我漫步在死亡峽谷的陰影之中,卻不會懼怕任何魔鬼,因為你與我同在,你的杖,你的桿,都在安慰著我,在我的敵人面前,你為我設下宴席,你用油膏圖了我的頭,使我福滿杯溢,一生一世,必有慈惠恩愛追隨於我,我必將住在耶和華的聖殿之中,直到永遠,阿門。

  隨後平靜地對我們說道:「咱們走吧。」


第二十七章 黑塔

  沙海魔巢 17

  誰知安力滿老漢卻忽然變了卦,把頭搖得跟卜楞鼓似的,說什麼也不肯進精絕古城的遺跡,他說在沙漠裡死了同伴,是不祥的徵兆,更何況郝愛國是被魔鬼的使者毒蛇咬死的,出現頭上長著黑色肉瘤的毒蛇,說明胡大把這片沙漠遺棄給魔鬼的傳說,是真實的。

  安力滿宗教意識很強,沒有胡大庇護的場所,就是宰了他,他也不會去的,我們無奈,只好重新安排了一下,讓他在山口紮下營地,看管駱駝和資重。

  我本想讓胖子也留下來盯著他,萬一這老頭臨陣脫逃,把我們晾在這……,他跑了不要緊,沒有駱駝,我們就要一路開著11號回去,這11號能在沙漠中開多遠,實在難說。

  又轉念一想,安力滿應該不會獨自逃跑,畢竟一路走到現在,何況他做嚮導的那份工錢還沒拿到手,那不是小數目,足夠他後半生衣食無憂。

  不過我因為太大意,吃過不少次虧了,這時必須多長個心眼兒,於是我一把拉住安力滿老漢的手問道:「老爺子,胡大怎麼懲罰說謊和背信棄義的人?」

  安力滿道:「這個嘛,會讓他家的錢嘛變成沙子,連他的鹽巴嘛,也一起邊成沙子的嘛,最後活活餓死的嘛,向死在黑沙漠裡一個樣的嘛,死後也要下到熱沙地獄,遭受一千八百種折磨的嘛。」

  我見他說的鄭重,便把心放下了,宗教信仰牢固的人有個優點,怕死後受罪,所以不敢做太對不起天理良心的事。

  這下進入古城的只有七個人了,其中還有一個昏迷不醒的葉亦心,由楚健背著她,剩下五個人要攜帶一些器材和武器,再加上食物和水壺,每個人身上的負重都不小。

  在部隊裡有一句名言:是兵不是兵,身上四十斤。就是說軍隊裡的軍官和士兵,行軍的時候,身上最少是四十斤的裝備,還有些人要攜帶機槍、火焰噴射器或者反坦克裝備之類的步兵重武器,那就更沉了。

  我在野戰軍混了十年,背上大量裝備,我倒不覺得什麼,陳教授他們可吃不消了,最後不得不盡量輕裝,進入了我們的最後目的地「精絕古城」。

  從山口到古城距離很近,一頓飯的功夫就到了城門前,那城門早就坍塌得不成樣子,城前的壕溝內也被黃沙填平了,我們從城牆殘破處進入城內,四周的廢墟中一片死寂。

  這和我先前想像的差距可太大了,不由得大失所望,城中的街道和房屋不是坍塌,就是破敗,在遠處看覺得還行,頗有些規模氣勢,到跟前進裡面一看,什麼都沒有,全是沙子和爛木頭,碎石頭,哪有什麼金銀財寶。

  只有若干殘破不堪,上面朱漆早已剝落的巨大木柱,房梁,還能窺得幾分昔日城中豪華的氣象。

  我們想進城門口的幾間破屋裡瞧瞧,卻發現破房子雖然大半露在沙漠外邊,而屋中的黃沙卻是堆到房頂。

  傳說這座城曾經毀於戰火,聯軍攻進了王宮,就在戰鬥接近尾聲的時候,黑沙暴把精絕國連同城中的居民軍隊,無差別的一起埋在了黃沙深處。直到十九世紀,沙漠的移動才使它重見天日。

  在現場看來,基本上和那傳說吻合,只是並沒有見到乾屍,想必都埋在沙子裡了。

  我瞧得索然無味,然而陳教授他們,卻好像對古城中的所有事物都感興趣,就連一堵破牆都能看半天。

  我只得提醒他們,葉亦心這小姑娘還病著呢,救人是最要緊的事,看來這城中居民區都被黃沙填滿了,連口水井都找不到,咱們不如到王宮裡看看,那裡說不定有水源。

  陳教授一拍自己的腦袋:「哎,老糊塗了,救小葉要緊,咱們快去王宮,這沙漠中的王國,都是修在地下河接近地面的地方,有的地宮裡就有河流經過,王宮一般都在城市的正中。」

  眾人在廢墟中尋著方向,前往古城的中部,胖子對我說:「老胡,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吃什麼嗎?我最想吃哈蜜瓜和馬奶子葡萄,有塊西瓜也行啊,唉……不說了,越說越渴,嗓子都他媽冒煙兒了,找到地下河我得先跳下去洗個澡。」

  我對胖子說道:「這精絕女王生前的生活很奢侈,肯定經常享用冰涼的地下河水中,浸泡出來的冰鎮西瓜,不過那西瓜就算保存到現在,多半變成西瓜石了,葡萄可能也變葡萄乾了。」

  胖子抱怨道:「這他媽鳥不拉屎的地方,真想像不出以前還有人居住,下回別說給兩萬美子了,金山銀山堆到我眼錢,老子也不進沙漠了,這世界上的死法,最難受的肯定就是活活渴死。」

  一提到死,我就想起了郝愛國,被那怪蛇咬死,雖然死得快,卻不知臨死時有多痛苦,那蛇的模樣也怪,頭上有個黑色肉瘤,裡面全是黑水,砍成兩段還能飛起傷人,這種蛇連Shirley楊也沒見過,不知這城中有沒有。

  我們七個人在廢墟中覓路前行,遇到崩塌陷落的地方就繞道而行,走了很久才來到古城的中部,這裡的街道相當寬闊,雖然黃沙遍佈,街道的格局脈絡仍然可以瞧得出來。

  然而這附近除了那座傾斜的黑塔,卻並沒有其它的大型建築,別說王宮了,連間像樣的民房都不存在,一道道儘是風化了的土牆。

  陳教授說這裡的王宮可能建在地下,城中沙子太多,咱們到黑塔上,從高處觀看,看能不能發現地宮的入口。

  那塔下的基座和多半個拱形石門都被埋在沙中,這黑塔全是用扎格拉瑪山的大石頭雕成,共有六層之高,稍微有些傾斜,依然十分堅固。除了建築材料十分罕見,塔頂的最高處有一個黑色橄欖形石球。

  陳教授戴上老花鏡,仰起頭來看了半天,又用望遠鏡看,邊看邊自言自語:「對呀,以前我怎麼就沒想到。」

  我想問他沒想到什麼,陳教授卻一矮身,鑽進了塔門,他似乎是急於想去證實什麼,我們連忙在後邊跟上。

  塔中的牆壁上密密麻麻的刻著奇特的鬼洞文,每一層都有一個黑色石像,第一層是一頭石羊,那倒並無特別之處。

  第二層,是個石人像,於常人大小一般,高鼻深目,半跪在塔中。第三層竟然是我們躲避沙暴時,在無名小城中所見到的「巨瞳石人像」。

  陳教授在黑塔的第三層停下腳步對我們說:「看來我推測的沒錯,各地出土的那些巨瞳石人像的源頭,就是精絕國,材料就是那扎格拉瑪的黑色石頭。」

  薩帝鵬問道:「教授,那這塔是用來做什麼的?怎麼每一層都有個雕像?」

  陳教授說:「我推測這黑塔是用來顯示鬼洞族地位的,每層的石像代表了不同的等級,第一層是牲畜,如果沒猜錯,地下應該還有一層,擺放著地獄中的餓鬼。第二層是普通人,包括西域的所有胡人,他們的地位僅高於牛羊,相當於奴隸。第三層就是這巨瞳的人像,剛才我看了,塔頂的石球,是個眼睛的造型,巨瞳石人和眼睛造型的圖騰,代表著這個民族對眼睛的崇拜,咱們快上去瞧瞧,在精絕國地位更高的是什麼。」

  胖子說:「這連我這水平的都能猜出來,我敢打賭,上面肯定是女王的雕像。」說著搶先上了第四層。

  我緊跟在後,上去一看,卻出乎意料之外,這層中的石像,蛇身人頭,長有粗壯的四肢,後肢是獸形,前肢呈人形,手持利劍盾牌,頭是個男性的面孔,面目猙獰,瞪著雙眼,好像是內地寺廟中的怒目金鋼,石像後腦也有個黑球,與扎格拉瑪山中的怪蛇一樣。

  這功夫陳教授等人也陸續上來,見了這怪異造型的石像,嘖嘖稱奇:「這似乎是王國的守護神啊,頭上也有個眼睛形狀的黑球,看來鬼洞人真的相信眼睛是一切力量的來源,守護神的地位還在女王之下,看來精絕女王確實被神化了,走,咱們再去第五層看看是不是那女王的雕像。」


第二十八章 眼睛

  沙海魔巢 18

  正要上行,葉亦心被塔樓上的晨風一吹,忽然清醒了過來,Shirley楊取出水壺餵她喝了些清水,她仍然十分虛弱,可比起昏迷不醒的時候,現在是讓人放心多了,她的脫水症還是十分明顯,不過暫時不用擔心她的性命了,既然醒過來了,那麼一兩天之內用大量冷鹽水治療妥當,便無大礙了。

  我們都急於知道塔上有什麼希奇古怪的東西,順便尋找古城地宮的入口,便扶著她一起前往黑塔的第五層。

  我在走上黑塔第五層的短暫過程中,想過各種可能,唯獨沒想到第五層空無一物,就連石像的底座也沒有,只是牆壁上的密文,更加多了。

  我問陳教授:「這層是不是被破壞了?或者被盜了?」

  陳教授略一遲疑,說道:「這不好說,看看上邊一層才知道這裡究竟有什麼名堂。」

  這黑塔裡的石像勾起了眾人的好奇心,迫不及待地沿塔中台階上到頂層,這最高層的塔中矗立著一個黑色的王座,座上端坐著一個女子雕像,服飾華美,臉部刻成帶著面紗的樣子,看不到她的容貌,不過一眼就能看出來,這石像與蒲墨王子古墓壁畫上描繪的精絕女王完全一樣,這四女王的全身石像。

  眾人議論紛紛,都在猜測那女王究竟長的什麼模樣。

  我想不出個所以然,便問他們:「這女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為何連雕像也不以真面目示人?」

  胖子答道:「依我看就是故弄懸虛,什麼西域第一美人,多半是個見不得人的醜八怪,否則至於這麼藏著掖著怕人看嗎,不過這身段還真說的過去,盤子不成,條子倒還順溜。」

  我說你嘴裡積點德,這都死了兩千年的人了,你還看人家身條好壞,你看這城中的事物,與那些傳說是何等相似,萬一這女王真是個妖怪,保不準就從哪蹦出來咬你一口,咱都別瞎猜了,還是聽聽教授怎麼說吧。

  陳教授自從上了黑塔的第六層,就始終沒開口說話,一直在將這些線索在腦中串聯,這時思索的差不多了,聽我們出言相詢,便講道:「先前我說過,這石塔很有可能是一種精神上的象徵,有明顯的等級特徵,有高到低,便是由貴而賤。精絕國的國民主要由鬼洞族組成,這個民族早已滅絕,目前沒有出土過他們中的任何一具遺骨,所以無法推斷這個種族的起源與背景,咱們到目前為止,最大的發現就是這個種族以眼睛為圖騰,這絕對是對古西域文明研究的一個重大突破,有了這個依據,很多困擾學者門多年的迷題,都將迎刃而解。」

  胖子又問道:「那這第五層為什麼是空的?」

  我忽然想到我們在蒲墨王子的古墓中,聽Shirley楊所說的那番話來,忍不住脫口道:「虛數空間。」

  陳教授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在守護神之上,是一個無法形容的虛數空間,而女王又凌駕於其上,好像她完全控制著這個未知的空間,塔頂上還有一個眼睛形狀的圖騰,這說明女王的力量也來自於她的眼睛。」

  聽到此處,眾人心中難免有些發毛,難道這世界上當真存在這麼一種超出人類常識的空間?而那女王又能通過眼睛控制那個異界,她豈不真就是個妖怪,還好她已經死了。

  陳教授看出眾人都些擔心,便繼續說道:「你們用不著緊張,古代統治者多是用這些神話來愚弄百姓,這才能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就想中原的那些皇帝,個個都說自己是真龍天子,授命於天,可實際上呢?是不過是一種愚民的手段而已。這女王從不露出面目,裝神弄鬼,倒也並不奇怪。但這些古跡對研究古代歷史文化,都有極高的價值,這座石塔的意義非常重大。」

  我們見黑塔中除了石像再無它物,便從塔上俯瞰全城,只見整座精絕城都和沙漠中的黃沙混為一色,古城廢墟的輪廓,也是一個巨大眼睛的形狀。

  陳教授看罷,問我道:「胡老弟,你對風水的見解頗為高明,你看這城的風水如何?」

  我心想現在的第一要務是尋找王宮中的水源,這老頭子怎麼又考我,難道教授認為那女王的古墓就在王宮的下面不成,便仔細觀看週遭的地理形勢。

  我指著北面的扎格拉瑪雙山說道:「教授您看,那黑色山脈,多像是一條沙漠中的黑龍,只可以中間斷開了,一條龍變做兩條蛇,以我的愚見,這中間的山谷是人工開鑿而成,山中開出來的石料,可能都被用做了城中黑塔和石人的原料。古時帝王,都是從一登基,便立即開始為自己百年之後準備陵墓,這座古城如果真有地下水脈,和這扎格拉瑪遙相呼應,形成一靜一動之勢,想必那精絕女王也是位才智卓絕的奇人,知道黑龍不吉,便發動人力,把這條黑龍斬斷釘住,讓它永遠守護著自己的陵墓,這座城就形成了一個絕佳的寶穴,如果女王的陵墓真在城中,那規模一定不小,所以有一點我想不明白,教授您說她的王宮在地下,我覺得古墓也在地下,那未免有些侷促了。」

  陳教授讚道:「果然高見,我想王宮和古墓確實都在城中地下,不過不是擠在一起,有可能是分為三層,地上這層是城堡,地下一層是王宮,最深處,便是精絕女王的陵寢,精絕國力強大,驅使著周邊小國的十萬奴隸,連那扎格拉瑪山都能硬生生的開出一條山谷,這地下王宮和陵墓的工程雖大,卻也做得出來。」

  傳說曾經不止一次的有探險家到過這座古城,但是黃沙不斷被風移動,完全找不到他們的蹤跡,他們中也可能有人進入過地宮,不過完全無法證實,自然也瞧不出來,那些人是從哪裡進入地宮的。

  置身精絕國古城之中,明知王城就在腳下,卻找不到入口,端的是讓人心急如焚,我們在塔上一條街一條街,一座破屋一座破屋的看,終於在城中發現了一所高出普通房屋的石頭建築,上面也是遮著一層黃沙,不仔細瞧,還真不容易發現。

  看來這是唯一的線索了,我們匆匆趕到近前,這建築似乎是間神廟,也是由扎格拉瑪黑石築成,石門造成一張巨獸張著的大嘴,門口堆積了大量黃沙,我和胖子挖開一條通道,眾人帶上防毒面具,用冷煙火照明前進。

  石殿十分宏大,有二八一十六根巨形石柱,只是門前被黃沙堵住,裡面沒有沙子。

  殿內最深處的地板上,供奉這一隻玉製眼球,玉石中還有天然形成的紅絲,藍色的瞳孔,層次分明,幾可亂真。

  我看得乍舌不已,乖乖,這個東西一定價值連城,便是只看上一看,摸上一摸,也不枉出生入死進了一趟沙漠,真是個神器,若不親眼得見,哪想得到世上有這等寶物。

  胖子按捺不住,想把玉石眼球搬下來裝進背包,拿知連使了幾次力,那眼球就如在地板上生了根,紋絲不動。

  陳教授怕胖子力蠻,毀了這古代神物,連忙把他拉開,讓他不可亂動,Shirley楊發現玉石眼球上有個凹槽,形狀奇特,倒與胖子的玉珮十分相似,便對胖子說:「把你那塊家傳玉珮裝在上面試試,這好像是個機關。」

  胖子大喜,從懷中摸出自己的玉珮,把旁人都推在一邊,自己動手把玉珮插在玉石眼球的凹槽上:「這要是對得上,那這大眼球就是老子的了,誰搶跟誰急,別怪老子不客氣了,他奶奶的,這真是個好東西,老胡,這回咱他媽真發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1

第二十九章 柱之神殿

  沙海魔巢 19

  除了我之外,其餘的人聽了胖子的話都覺得奇怪,這人怎麼回事?這玉石眼球怎麼就成你的了?想什麼呢?

  我心裡滴咕:「要是被這些考古人員知道了我們是干摸金髮丘這行當的,那可大事不妙。」忙伸手給胖子來了個脖溜兒:「哪他娘的那麼多廢話,少說兩句也沒人拿你當啞巴。」

  胖子自知失言,也就閉了口不再說話,好在臉上都戴著雙過濾盒式防毒面具,神殿裡又黑,誰也瞧不見誰的表情,也免去了一些不必要的尷尬。

  陳教授和他的三個學生,都是書獃子,我最擔心的就是被Shirley楊識破,她腦子比我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反應也快,稍稍露出些馬腳就瞞不過她,也許她早就看出來我和胖子是倒斗的手藝人,只是沒說出來而已,事已至此,我也用不著給自己增添負擔了,於是不再多想,幫胖子把玉珮裝在玉石眼球上。

  玉石眼球瞳仁朝上,正對著天花板,正上方的凹槽似乎與胖子那塊玉吻合,將玉石變換了幾次方向,終於對正,「卡」的一聲卡了進去,玉眼球一晃,滾離了先前固定住的位置,地上光禿禿的,也不知剛剛是什麼機關的力量把玉眼固定在那裡。

  我抱起玉眼球,把它交在陳教授手中,請他觀看。

  Shirley楊折亮一根螢光管為陳教授照明,讓他瞧得更清楚些,陳教授取出方大鏡,翻過來倒過去揣摩了兩三分鐘,不斷搖頭:「這個……我瞧不出來是做什麼的,不過這玉眼有人頭這麼大,渾然天成,完全看不出人工的痕跡,甚至可以說在兩千年前,人工技術也不可能造出來。」

  精絕國的鬼洞文明太過神秘,陳教授等人窮盡過去幾十年的心血,也沒掌握到多少資料,只是對一些鬼洞文字符號和歷史,有一個初步的認識,推測出這是個以眼睛為圖騰進行精神崇拜的民族,還是到了黑塔之後才做的的判斷,這一時三刻,自然無法解釋這神秘的玉眼是何物。

  目前可以認定的,這有十六根巨型石柱的大殿,是一間神廟,既然精絕國視眼睛為最高的能量來源,在神殿中供奉一個眼球,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為什麼這玉眼上有個凹槽,把胖子的玉珮裝上去,完全吻合,而且一裝上,原本固定在地板上的玉眼就自然脫落,這些事就無法理解了。

  陳教授讓胖子把他那塊玉珮的來由,原原本本的說出來,不得有絲毫隱瞞,也不可誇大其詞,務必實事求是。

  胖子當了幾年個體戶,平時吹牛侃大山,基本都不走腦子了,趕上什麼吹什麼,來新疆之前,他還曾經對教授等人說,這塊玉是他以前去新疆打土匪時得到的。當時眾人一笑至之,誰也沒有當真,只是看這玉上有神秘莫測的鬼洞文,這才同意讓他加入考古隊,一同去新疆。

  現在被追問起來,胖子見眾人鄭重其事,也就不敢瞎吹,他對這塊玉的來歷所知也是十分有限,於是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原來胖子的父親早在十五歲,黃麻暴動時期就參加了革命,有一位戰友,解放戰爭後期,兩個最初原本在一個班的戰友,已經天各一方,一個在一野,一個在三野,都做到了縱隊司令員級別的高級指揮員,胖子他爹的這位戰友,在解放軍一野一兵團進新疆的時候,曾帶部隊經過塔克拉瑪干沙漠西南邊緣的尼雅,途中遭遇了一股百餘人的土匪。

  當時新疆的局勢很複雜,各種武裝勢力的散兵游勇,及大批土匪、盜馬賊等等,多如牛毛,所以解放軍和土匪發生遭遇戰,實屬平常,一場短暫而激烈的戰鬥,首長警衛團就把這伙土匪打得死的死逃的逃,最後在一個黑鬍子匪首的死屍上,搜到了這塊玉珮。

  對於這塊玉珮的來歷和用途,都無從得知,除了覺得顏色與質地都不同尋常,上面刻了些奇形怪狀的符號之外,也無甚特異之處,就沒當回事。

  後來這位首長聽說老戰友得了個大胖小子,就托人把這塊無意中得來的玉當做禮物,送了過去。

  後來二月逆流之後,胖子的父母受到衝擊,先後去世,在新疆的那位首長也因病辭世,當時胖子才十五六歲,正是四六不懂的年齡,最後家裡的遺物只剩下這塊古玉,就當寶貝似的保留了下來,對於這塊玉石的由來,他所知道的全部內容,也就是這些了。

  陳教授聽了之後歎息道:「可惜這些人都不在了,這塊精絕玉又幾經易手,來源已經不可考證了……」言畢稀噓不已,對於無法瞭解這玉眼球的奧秘感到不勝惋惜。

  Shirley楊把玉眼從教授手中接過來觀看,她全神貫注看得極細緻,我見她自從進了精絕古城後,都沒怎麼說過話,心想她可能是因為見到這座古城後,始終沒發現她父親的蹤影,所以才憂心忡忡,她父親那幾位探險家失蹤了一年有餘,他們是否抵達了這裡都極難說,而且這裡地處山口,風大沙暴也多,整座城一年到頭,不知道有多少次被風沙埋進沙漠,埋了又被下一次風吹得露出來,我們這次能找到,可以說是極幸運了,這茫茫大漠,要找小小的一隻探險隊,如同海底撈針,談何容易,她始終抱有一線希望,總要見到屍體才會安心,在精絕古城中探索得越深入,她心中的失落感可能就越強烈。

  在山谷中,我曾被她救過一命,我希望有機會能為她做些什麼,此時見她對這隻玉眼球感興趣,心想只可惜那塊古玉是胖子的東西,要是我的就送給她也不妨。

  這時還沒等Shirley楊看完,胖子便有些捨不得了,伸手去要,Shirley楊捧著玉眼的手向後一縮,對胖子說:「你急什麼,我看完自然還你。」

  胖子說:「別廢話,這玉是我們家的,讓你一洋人看起來沒完算是怎麼回事?我怕你瞧眼裡拔不出來了。」說著把手抓到玉眼上就往回奪。

  我見狀急忙勸阻:「你們倆別搶,別搶,給我這當隊長的點面子行不行,我做主,先讓楊小姐……看五分鐘。」

  我怕胖子和Shirley楊爭執起來摔壞了這玉眼球,就邊說邊伸手去按他們倆的手中的玉眼球,沒成想,他們兩個見我插手,都不想爭搶了,一齊放了手。

  我只伸出一隻手,還是從上邊按住的,那玉眼又圓又大,滑不留手,一個拿捏不住,玉石眼球重重的掉在地上,啪嚓一聲,摔成了八瓣。

  眾人大眼瞪小眼,陳教授全身哆嗦著指著我:「你……你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氣得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我百口莫辯,連連搖手:「我不是……我是……我這不也是一番好心嗎,沒想到……他娘的怎麼這麼不結實?」邊說邊伸手去撿那地上的玉石碎片,心中暗暗禱告,最好能粘起來還原,否則他們讓我賠償,這是無價之寶,就是把我拆零散賣了,也賠不起。

  當時真是有點急糊塗了,腦子也懵了,忘了具體是向胡大,上帝,毛主席,還是向佛祖祈禱了,可能是由於沒有固定的信仰,導致祈禱的效果不太顯著,玉眼自重不輕,加上地面的石磚堅硬,有些地方摔成了碎沫,我在地上劃拉了半天,也沒把碎片找全。

  胖子說:「行了老胡,摔了就他媽的摔了,別撿了。」說著就去拽我胳膊,想拉著我站起來。

  我蹲的時間稍微長了點,加上心中著急,背後地質包裡的裝備又沉,被胖子一拉,立足不穩,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掙扎著想要爬起來,無意間一抬頭,見微弱的光線中,神殿的房頂上有一隻臉盆大小的眼睛,閃動著奇異的光芒,正盯著我們看。

  進來的時候我們曾粗略的看了一下四周的環境,上邊黑乎乎的也沒細瞧,誰也沒注意什麼時候出來這麼大一隻活動的眼球。

  我急忙用手電筒往上照,這神殿雖高,頂上的範圍也應該在我手電筒的照射範圍之內,誰知手電筒一照到上面,光柱就像是被黑暗吞沒了一般,除了那只巨大滿佈紅絲的眼球,屋頂其餘的地方一團漆黑,什麼也瞧不見。

  沙海魔巢20

  其餘的六個人也都見到了頭頂那只巨大的怪眼,眾人心道不妙,怕那怪眼掉下來傷到自己,都紛紛向後退開。

  只見那只巨眼在半空中轉了一轉,便順勢落在地上,這一來我們都瞧清楚了,這東西雖然像是只眼球,實際上卻是個半透明的肉球,外邊全是青白色的物質,中間裹著一大團黑漆漆的事物,冷不丁一看,不把它看成眼球才怪。

  胖子見了這古怪異常的肉球,心中一慌,便把背上的突擊步槍端在手上,準備開槍射擊,我連忙按住他的胳膊:「別輕舉妄動……」

  還未等我們想明白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那巨眼般的肉球突然「噗」的裂開,裡面流出數百條糾纏在一起的黑色怪蛇,這些怪蛇同我們在扎格拉瑪山見到的一樣,都是全身黑鱗,身長不過數十厘米,頭頂長著一個黑色肉瘤。

  一堆堆的怪蛇蠕動在一起,身上滿是粘呼呼的透明液體,好像剛從卵中孵出來一樣,說不出的令人噁心,眾人瞧的頭皮發麻,情不自禁地又退後了幾步。

  我們曾在黑塔中見到一座蛇身人首的守護神雕像,頭頂也是有個這樣的黑色圓球,當時陳教授推測這黑球是個眼睛,難怪在山谷中Shirley楊在緊急關頭,用閃光燈救了我的性命,看來這種蛇頭上的肉瘤,即便不是眼睛,也對光源極為敏感。

  山谷中的一幕給我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這種不知明的怪蛇,憑借強健的身體,可以彈在半空中飛行數米,而且毒性奇猛,一旦被咬到,根本來不及搶救,馬上就會送命。

  這時哪剛耽擱,我和胖子擋在眾人前邊,趁這些黑蛇還糾纏在一起沒有散開的時機進行射殺,它們的生命力極強,只剩下一個腦袋仍可傷人,我邊開槍邊招呼楚健,把固體燃料倒上去,點火徹底燒死他們。

  火光把全是大石柱的神殿照得通明,數百條黑蛇還沒來得及展示它們的毒牙,就被燒成了焦炭,我長出了一口氣,幸好先下手為強,這些黑色怪蛇的出現,難道是和我打碎了玉石眼球有關?或者那玉眼是個祭器,把那塊古玉裝在玉眼上,就完成了某種儀式,把這些怪蛇從那個所謂的虛數空間引導了出來?不管是什麼,以後在看見這種玉石眼球,萬萬不可掉以輕心了。

  我讓眾人檢視四周,惟恐有漏網之魚,又仔細打量屋頂,到處都是平整的石磚,實在揣摩不出那大眼球一樣的蛇卵從何而來。

  這一仔細檢查不要緊,果然是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地方,神殿中的十六根巨形石柱,每一根石柱的柱身上都有六個眼睛的圖案,石柱的底座都是正六邊形,起中五邊,每一邊都雕刻有一個小小的符號,各不相同,分別是餓鬼、羊首、胡人、巨瞳人、守護獸,還有一邊是空著的。

  這些石柱引起了我們的關注,陳教授把這些符號的方位種類,一一用筆記錄下來,讓我們轉動石柱下的六邊形石座,一試之下,原來下面是個石槽,和柱身份離,只要用力,就可以旋轉。

  教授說看來這間都是大石柱的建築,是間用於祭禮的神殿沒錯了,而且是一處多功能的祭祀場所,柱底六邊形的符號,表明了它的作用。

  這些石柱每四根一組,現在的排列是守護神的符號交叉相對,剛才那個玉石眼球就是個祭祀的神器,而胖子的那塊古玉就是啟動儀式的法器,不排除還另有其它法器的可能性。至於這件法器怎麼流落到外邊去的,恐怕永遠也不會有答案了,也許是曾經有盜墓賊探險隊進入過這精絕古國的神殿,也許是兩千年前,那些為了反抗精絕女王統治的奴隸,偷竊了出去,都無從得知了。

  可以推斷,一旦法器連接,就可以召喚被視為守護神的怪蛇出來,享用祭品。而且說這是一間多功能的神殿,是因為這石柱上不僅有地位高的守護神,也有處於最下端的奴隸、牲畜、惡鬼,神殿可能也會用來做一些真壓惡靈、懲罰奴隸之類的儀式。通過石柱下符號的排列變化,來確定不同的儀式對象。

  Shirley楊問道:「教授,這座神殿應該是與王宮同樣重要的場所,這裡會不會有暗道,連著地下王宮?咱們到處找找看好嗎?現在小葉身體不好,必須盡快找到地宮裡的水脈才行。」

  陳教授說:「老朽可以打保票,肯定有這樣一條暗道,不過既然是暗道,這神殿規模又如此之大,咱們一時三刻哪裡找得到呢。」

  胖子插口道:「二位掌櫃的,俗話說的好啊,拿人錢財,與人解難,你們大概還不知道我和老胡有多大本事,咱這不是有這麼多蘇聯的黃色炸藥嗎,您幾位出去歇會,我炸條通道出來,讓你們也見識見識咱的手段。」

  陳教授急忙擺手:「不可胡來,這些都是古代文明的遺跡,破壞一塊磚頭都是犯罪。」

  我心想剛才我摔碎了那玉石眼球,現在正是我將功贖罪的機會,天下山川地理五行風水,盡數都在胸中,找條暗道何難之有,於是對他們說道:「我看這神殿的十六根石柱的佈置,與透地十六龍排列相同,這佈局倒暗合巨門之數,漢代古墓曾有用到過這種機關佈置的,先前在黑塔上觀看這古城週遭形勢,果然是佔盡地利,可見那精絕女王也是個通曉玄學的高人,不妨由我來試試,用分金定穴之術找一找神殿中的通道,也許能夠找到暗道,不過這方法我也是初學乍練,到時候萬一找不著,咱們再想別的辦法。」

  眾人聽罷,都表示贊同,靜侯在旁觀看,我邁步走至神殿中央,觀看四周的石柱,其實這種透地十六龍柱的排列,不算太難,也無非是安五行二十四方的變化,只是地點場合不同,略加變化而已,在石柱之間走反覆走了幾個來回,心中暗暗計算。

  這透地十六龍,其實就是蛇,《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有云:逶蛇飄忽,突然南北。這十六條中,只有一條透過地脈的才是真正的龍。說著簡單,實際用起來著實費了一番頭腦,最後把目標鎖定在神殿深處的四塊地磚之上。

  用小型地質錘敲了敲,其中三個是實的,只有一塊發出空空的回聲,這塊兩米見方的大石磚,邊緣上沒有任何經常開動造成的磨損,看來這通道很少有人用到過,除非用炸藥,想撬肯定是撬不開的,最近的一根石柱就是機關,不知道現在這機關還靈不靈。

  我招呼胖子過來幫忙,我手放在石柱下的六邊形石槽,萬一轉錯了反向,觸發了什麼機關,可就大勢休矣,便又讓另外的陳教授等人退到神殿外邊,抹了抹頭上的汗珠告訴胖子,先把空的那一邊,對準有可能是暗道的那塊石磚,然後準備使勁順時針轉動五格,反向轉一格,再順時針轉動十一格,然後反方向轉動兩格,一下不能多,一下不能少,否則會發生什麼可就不好說了。

  胖子說:「老胡你當我不識數啊,當初上學時我成績可比你好多了。別廢話了,轉吧。」

  我心中默念秘術中的口訣:「千里尋龍,求之左右,順陽五步,陰從其一,開轉。」

  二人使出力氣,轉動六方石槽,轉一格便一齊數一下,轉動完最後一格,只聽噶??一通響聲,地面上的石磚陷了下去,露出一條深不見底的地道。


第三十章 天磚秘道

  我見那暗道已經開啟,鬆了一口氣,用手電筒向暗道中照了照,有一條黑石修築的石階,斜斜的通向下面,手電筒的照射距離有限,再深處便看不到了。
  胖子揮手把在神殿門口等候的五個人招呼了進來,眾人見打開了暗道都對我的分金定穴法讚不絕口。

  這時天已過午,我謙虛了幾句,就讓大伙收拾收拾,盡量輕裝,先到神殿外和點水吃幾口乾糧,這條暗道還不知要走多遠,準備充分了再進去。

  吃乾糧的時候,薩帝鵬好奇的問我,是怎麼找到暗道的,也太準了。

  我對他說:「一看那十六根大石柱的排列便知,這暗道的佈置是古時傳下來的巨門陣法,為什麼叫巨門呢,就是說這種機關,多半是用在通道門戶上的,這些數術都是由洛數以及天上的星斗排列演變而來。這裡面的奧秘可深了去了,跟你說你也聽不懂。」

  眾人稍事休息,便由我帶領著下了神殿中的暗道,在入口的下面,發現了一個石頭拉桿,可以用來從下面打開這塊地磚,這些機關設計精巧,隔了將近兩千年,機括依然可以使用,而且構造原理都迥異尋常,雖然用到了不少易數的理念,卻又自成體系,如果這些都是那位精絕女王發明的,那她肯定是一個不世出的天才。

  初時我們擔心暗道裡有機關,下行的時候小心翼翼,格外的謹慎,各自拉開了距離緩緩而行,待下到石階的盡頭,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條寬五米,高三米左右的俑道。

  俑道四周不再是漆黑的石頭,都由西域天磚(古西域建城牆用的長方形淡黃色土磚,由夯土、牛糞、涼沙等混合在一起,乾燥堅固,歷久而不裂)堆砌,頭頂砌成圓拱形,壁上儘是古怪鮮艷的壁畫。

  那畫上出現最多的就是眼睛,大的小的都有,睜著的合著的,有的只畫了眼球,有的還有眼皮和眼睫毛,精絕人視眼睛為圖騰,這條俑道通著神殿,又繪有如此眾多的眼睛,想必只有神職人員,和女王那樣的統治者才有資格進入,可能從建成之後也沒用過多少次。

  這條俑道的環境非常封閉,空氣不流通,壁畫的色彩如新,沒有絲毫剝落,使陳教授等人看得激動不已。

  陳教授說遠在十九世紀前期,被外國探險家發現的那些新疆古城遺跡中,也有大量壁畫,幾乎全部是宗教題材為主的,可惜那時候政府沒有加以保護,都遭到了徹底的洗劫,流失到了國外,想不到這裡竟然還能看到保存如此完整的,而且又是西域三十六國中最古老最神秘的精絕壁畫,這足以震驚整個世界。

  我聽教授如此說,就想到那女王是妖怪的傳說,這座古城詭異無比,倘若真有妖怪,也許可以從這壁畫中找出一些線索,萬一真碰上了也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於是打著手電一幅幅的觀看那些壁畫。

  然而所有的俑道壁畫中,完全沒有精絕女王的身影,畫中的內容都是表現一些儀式,有的畫著一隻玉石眼球放出光芒,上空便出現了一個黑洞,洞中落下來一隻巨眼般的肉卵。

  有的畫著無數黑色怪蛇從肉卵中爬出,噬咬著幾個被綁住的奴隸,奴隸們痛苦的掙扎。

  還有的畫著黑色的山峰,山上爬滿了黑蛇,周圍群獸都跪倒在地,向山上的怪蛇磕頭。

  這些場景中有些我們曾經見到過,在此對照壁畫上描繪的情形,更加證實了陳教授的判斷,這種頭上長個黑色眼球的怪蛇,一直被精絕人視為守護神獸般的存在,他們懂得如何召喚驅使這些蛇獸,還經常用活人對蛇獸獻祭,想不到精絕古國埋在沙海下千年之久,這些怪蛇竟然還存在於世間。

  我們邊走邊看,在最後一幅畫前停住了腳步,這幅壁畫上是一個巨大的洞窟,一道細長的階梯,繞著洞壁盤旋向下。

  Shirley楊對陳教授說:「您看這個洞窟和鬼洞族名稱的由來,會不會有什麼關係?」

  陳教授說:「很有可能,看這洞壁上螺旋一般的樓梯,小得像條細線,和這個大洞完全不成比例,這麼個直上直下的大地洞,絕不是人力能挖掘出來的,難道這便是鬼洞?」

  我記得曾經聽他們講過,傳說鬼洞一族來自地下,當時聽了也沒多想,認為純粹是古帶人扯蛋,現在看了壁畫,心中起疑,這些壁畫中的事物,我們有些曾經親眼目睹,看來並不是故弄玄虛畫出來唬人的,說不定在精絕古城的深處,就真有這麼個大洞。

  胖子笑道:「世界上要真有這麼個大洞,豈不是通到地球的另一端了,以後要想出國省事了,甭坐飛機,直接從這個大地洞裡跳下去,不一會兒就到美國了。」

  Shirley楊對胖子的胡言亂語聽而不聞,又問陳教授:「鬼洞族的巨瞳石人像,很可能就是他們的本來面目,他們如果真來自於地下的黑暗世界,那就可以解釋他們對眼睛的推崇了。」

  陳教授說道:「你說的有一定的道理,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這個巨大的洞窟,就是鬼洞文明中一再出現的異界,也就是你所說的虛數空間,這很可能是一個實體,古時候,鬼洞人發現了這個巨大的洞窟,他們無法解釋世界上為什麼有這麼大的地下洞穴,竭盡所能,又無法下到洞窟的底部一窺究竟。古人崇尚自然界的力量,他們也許就將這個巨大的洞窟當做神跡,進行膜拜祭奠,他們希望自己的眼睛更加發達,能夠看清洞底的情況,有少數人自稱自己的眼睛能看到洞底的世界,他們就被受尊崇,成為了部族的統治者或者神職人員,由於他們的權力來源於眼睛,所以就把眼睛視為力量的來源。」

  胖子聽了教授的話,大為心折,豎起大姆指讚道:「行啊,老爺子,就憑一幅畫您就瞧出這麼多名堂來,還侃得頭頭是道,說的跟真有那麼回事兒似的,您要是去練攤兒,準能侃暈一大片,賣什麼火什麼。」

  陳教授沒心情跟他說笑,隨便應付道:「我也只是主觀上的推測,做不得準的,咱們出了暗道去看看到底有沒有這麼一個大洞穴,還是要眼見為實。」

  不知為什麼,我一聽他們講地下洞穴,就想起在崑崙山地底,見到九層妖樓的往事,那次我失去了好幾個戰友,從那以後我對深處地下的洞穴,多了幾分畏懼的心理,我很擔心考古隊中的人再出現什麼意外,若不是必須進入地宮尋找水源,我真想就此拉著他們回去,既然這此沙漠考古已經取得了重大成果,也不差那個地洞了。

  我對教授說:「千金之軀,不坐危堂。你們都是在社會上有地位的人,沒必要去冒險,等咱們找到地宮裡的水源,補充之後,就該回去了。既然已經尋到了精絕古城,咱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您寫份評估報告交給上級有關部分,剩下的事以後讓政府來解決就好了。」

  陳教授搖了搖頭,卻沒說話,他畢生都想一探鬼洞文明的奧秘,已經到了這裡,心癢難耐,如何肯答應,況且Shirley楊也一直認為她父親的那只探險隊,曾經到過精絕古城,不找到最後她不會甘休,他們是說什麼也不會回去的。

  我無奈之餘,只得跟著他們繼續向前走,心想反正我已做到仁至義盡,該說的都說了,萬一真出了什麼事,我也問心無愧了。

  俑道並不算長,盡頭處也沒有台階,只有一根石柱,沒有任何門戶,難道這神殿下的俑道是條死路,只是為了繪上那些祭祀儀式的壁畫而已?

  胖子四下瞧了瞧,轉身對我說道:「老胡,這回你還有招嗎?沒招就上炸藥吧。」

  我說:「你除了暴力手段還有點別的嗎,動動腦子,先看看再說,我估計這暗門多半還要著落在這根單獨的石柱上。」

  這根孤零零立在天磚俑道裡的石柱,比起神殿中的那十六根大石柱小了數倍,但是造型完全一樣,柱底也盤著六邊雕像,空著的一邊,正對著盡頭處那堵窄牆。

  這就好辦了,原來這透地十六龍的龍尾在此,我仍然讓胖子幫手,按照《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中與「尋龍令」相反的「撼龍訣」,轉動石柱下的六邊形石盤。

  
第三十一章 地宮

  「龍氣入穴,陽只一經方斂,陰非五分不展」,以「撼龍訣」推算,其實只不過是將先前在神殿中,轉動石盤的順序顛倒了做一遍。

  我們把那石盤最後一格轉完,面前的天磚牆應聲而開,胖子抄起突擊步槍,一馬當先出了天磚俑道,其餘的人等魚貫而出。

  眾人來到外邊,用手電筒四下打量,雖然是在地下的建築,四周空間宏大,雕樑畫柱雖已剝落,卻仍可見當年的華美氣象,果真是到了地宮之中了。

  我們身處的似乎是地宮的正殿,出來的那堵磚牆出口,是在一個玉石雕成的王座之後,這道暗牆修的極精巧,在殿中完全看不出玉座後是個暗門。

  終於是來到了這曾經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精絕王宮,我們為了仔細看看這裡,使用了帶在身上的一切照明設備,只見大殿的王座和地板都是玉石,天花頂上的燈盞煉子也朽爛斷裂了,掉在地上,各處角落中還有幾隻沙鼠在爬動,看來這裡空氣流通,除了一些玉石製品外,陶器、木器、鐵器、銅器、絲織品等物都被空氣侵蝕損壞得極其嚴重。

  對我們來講,這種情況是喜憂參半,喜的是既然地宮中有流動的空氣,那就說明和地下水脈相通,葉亦心這條小命算是撿回來了。

  憂的是地宮中的古物毀壞得比較嚴重,有些陶罐已經爛得不成樣子了,一碰之下便成為齏粉,四周散落著無數銹跡瘢駁的盔甲兵刃,諸如觸角式弧形劍、鶴嘴巨斧、弧背凹刃刀,盔甲上有各種富有民族特色的古怪牌飾和帶扣,而這些圓盾彎刀的主人連骨頭都沒了,仔細找也許還可以找到幾個殘缺的骷髏頭。

  年代太過久遠,空氣侵蝕腐爛的原因是一個,還有不知這裡幾時開始,鑽進來很多沙鼠,沙鼠平時以沙漠植物的根須,和沙漠地下的昆蟲為食,很喜歡用硬物磨牙,這地宮裡的不少東西,都被它們給啃沒了。

  正殿中保存最好的就屬這個玉石王座了,玉座最上方刻著一隻紅色玉眼,座身通體鑲金嵌銀,鏤刻著仙山雲霧,花鳥魚獸等物,基座是一大塊如羊奶般潔白的玉石,再以黑色調為主的大殿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胖子見此破敗不堪的情形,大失所望,一屁股坐在玉座之上,拍著扶手說:「也就這個還值點錢了,剩下的直接聯絡收破爛的往廢品回收站送吧。」

  我心想這孫子在哪都改不了這散漫的脾氣,無組織無紀律,我得嚇唬嚇唬他,免得讓Shirley楊她們笑話,便對胖子說道:「我說王凱旋同志,這座可是封建王朝的剝削階級坐的位置,你別忘了你也是革命幹部家庭出身,你坐在那裡,你的原則和立場還要不要了。」

  胖子大笑:「得了吧老胡,還裝政委呢?這都什麼年月了還要立場,你說這玉石寶座能值一百萬美金嗎?……哎,這個頭忒大了點,不拆散了還真不好往回搬。」

  我接著對胖子說:「你先別想它怎麼往回搬了,我告訴你你還別不信,這玉座是精絕女王生前坐的,說不定她的亡靈正遊蕩在這地宮裡,幾千年來,又寂寞又孤獨,正好你在這一坐,說不定就讓那女王瞅見了,她肯定覺得,嘿,這大胖子真不錯啊,渾身上下這麼多胖肉,得了,留下當精絕國倒插門的女婿算了,沒事啃兩口磨磨牙。」

  這番話倒沒把胖子嚇著,葉亦心本來已經不在昏迷,勉強能走,Shirley楊一直扶著她,聽我一說精絕女亡的幽靈還在這地宮裡,葉亦心雙眼一翻又被嚇暈了過去。

  Shirley楊急得直跺腳:「你們倆能不能不胡鬧?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還不快來幫忙。」

  我跟胖子見又惹了禍,也不敢再鬥嘴了,過去把葉亦心抬起來,放在胖子背上,讓他背著,胖子剛才少說了一句,覺得不太上算,口中還接著嘟囔:「倒插門的女婿?我就沒見過你這麼沒文化的人,你當女王是鄉下的寡婦啊,女王的丈夫,那應該叫……叫什麼來著?好像不應該叫附馬吧?」

  Shirley楊見胖子還嘮叨,氣得忍不住說:「叫太監。」

  要不是考古隊中死了個郝愛國,氣氛很壓抑,這時候笑實在是不合時宜,我強行忍住,和眾人一起在寬廣的地宮中搜索,尋找有水源的地方。

  精絕古國地下的王宮,沒有我先前想像的那麼大,只有正殿頗具規模,兩側的配殿都比較簡陋,前殿的大門和石階都被沙子封得死死的,靠進前殿大門的地方,一塊黑色的石頂被炸藥破壞,這說明以前也曾經有人進到過這地宮之中,看那石門的損壞程度和痕跡,都不是近期所為,少說多做有幾十年以上的歷史了,很可能是那張黑白照片的主人所為,現在這個缺口早被黃沙埋沒。

  看過兩側的配殿,又轉到後殿,這裡是王室成員休息起居之所,這裡有幾處玉石圍欄的噴泉,不過早已乾涸了,一行人邊走邊看,Shirley忽道:「你們聽,是不是有流水聲?」

  我支起耳朵傾聽,果然在不遠處水聲潺潺,看那方位是在寢殿後邊,當下眾人加快腳步,尋著水聲來到殿後的一個山洞之中。

  山洞地勢極低,向下走了很深,來到一座球場般大小的天然石洞之中,這裡雖是天然,但是顯然是經過人工的修整,地面十分平整,在洞中有一片小小的地下湖,湖中隆起一塊凸地,如同一個湖心小島,只有十平方米大小,平湖如鏡,環繞在四周。

  我們這夥人連續一個星期,都只喝最低標準配給的水量,別說是在沙漠中了,尋常時一天只喝這麼點水也夠受的,這時見到清涼的地下水,都急著把頭扎進去狂飲一通。

  Shirley楊攔住眾人:「這水源已經廢棄多年,也不知是死水活水,何況地下河流不斷改道,現在的地下水,未必就和兩千年前的一樣,西域地下的硝磺最多,水中萬一有毒怎麼辦,先看看再說。」

  我就近處一看,見那湖水中有數尾五彩小魚游動,便笑道:「多濾了,這湖中有魚,深處肯定有泉眼,是活水,不會有毒的。」

  此言一出,其餘的幾個人再也顧不上什麼,搶至湖邊大口大口地喝水,都把自己的肚子灌了個溜圓,還是覺得沒喝夠,直到一動就從嘴裡往外流水,方才罷休。

  葉亦心有脫水症,不能直接喝大量清水,Shirley楊用食鹽和了一壺水,一點點的給她服用。我們水喝得太多,都動彈不得,只能就地休息。

  我從來沒覺得水像現在這麼好喝,四仰八叉的挺著肚子躺在地上,閉目養神,這時四周都安靜了下來,我好像聽到遠處還有水流的聲音,看來這地宮中的水脈還不止這一處。我們喝水的這個小小湖泊,非常安靜,在後殿中聽到的水流聲,是來自更遠處的那個水源,那應該是條流量很大的地下河,說不定就是繞過扎格拉瑪山的茲獨暗河。

  正在我胡思亂想之際,忽聽Shirley楊「咦」了一聲,聲音中充滿驚奇,我急忙雙手撐地坐起來,問她怎麼回事,Shirley楊用手指著湖心的凸地,示意讓我看那邊。

  陳教授等人也紛紛從地上坐了起來,眾人順著Shirley楊所指的方向看去,見到了一副不可思議的情景。

  湖中凸地上,不知何時,已爬滿了密密麻麻的一層青色蝣磷蟲,足有上萬隻之多,它們的身體逐漸變成灰白色,一隻隻的從外殼中蠕動著爬出,蛻殼後的蟲體上似乎有很多螢光,閃閃發光,如同漫天星光一樣燦爛,蟲子們舒展著剛剛得到的翅膀,再過一會兒就可以飛到天上。

  便在此時,無數的大老鼠從四面八方躥進山洞,這些老鼠一點也不懼怕人類,對我們這些人視而不見,毫不猶豫的跳進湖中,赴水而去,爭相爬上湖心的凸地,貪婪的抓住剛褪殼的蟲子,不斷送進口中吃掉,風捲殘雲,片刻就吃了個精光。

  我們見了這許多大老鼠在湖中游泳,看來這些老鼠一定經常在此聚餐,否則怎會如此熟練,想到這裡說不出的噁心,張開嘴哇哇大吐,把那一肚子的湖水,又原封不動的吐了出來。


第三十二章 暗河

  群鼠吃得飽飽的,便紛紛游回岸上,四散去了。

  楚健撿起地上的碎石頭,想拋出去驅趕那些走得慢的大老鼠,我把他攔住,我們家從我祖父那輩傳下來的規矩,老胡家的人不許傷害老鼠,反正這些老鼠也與人無爭,隨它們去也就是了。

  胖子罵道:「老胡你他媽的這就叫姑息養奸,原來這水是老鼠們洗澡吃飯的所在,可他媽噁心死我了,剛才那一通猛喝,也不知道喝下去多少老鼠屎尿老鼠毛。」

  我說:「別提了行不行,越想越他娘的噁心,咱別在這呆著了,換個地方。」

  這裡的水我們是沒人想喝了,只好繼續向山洞的深處尋找地下暗河,這裡別無它路,只有一條通道,流水聲就是從通道的另一端傳過來的。

  我們順路前行,越走水氣越大,四壁也越來越潮濕,這條通道的兩邊有不少人工開鑿的石室,都裝這鐵柵欄,上著大鎖,裡面有不少刑具,看樣子是用來關押囚犯的,現在都成了老鼠窩了,地上黑呼呼的儘是老鼠糞。

  往山洞中的通道裡邊,行出數百米遠,終於見到一條水流湍急的暗河橫在洞口,這就是在沙海下流淌了幾千年,從來都未乾涸過的茲獨暗河了,河水不僅流量大,而且很深,在它的盡頭會同塔里木河合流。

  不過新疆沙漠中的內陸河都有一個特點,就是不管河水流量多大,都無法從出沙漠,進入大海,這些沙漠的內陸河以及地下暗河,最終都會慢慢的被沙漠所吞噬。

  河對岸還有另一個大山洞,中間有一座黑色石橋相連,橋身也同樣是用扎格拉瑪山的黑石頭築成,飛架在茲獨河洶湧的水流之上。

  黑橋另一端的山洞前,有一道千斤閘,用人臂粗細的大鐵鏈子吊起來一半,下面還墊了塊巨大的石頭,從閘下看那洞內,深不可測,不知是個什麼所在。

  陳教授吃了一驚:「先前發現地宮的石門被人炸開,想必是有人曾經進來過,這閘門如此厚重,又在這地宮的第三層最深之處,極有可能這裡面便是精絕女王的長眠之所。」

  古代西域諸國,經常把王室成員的墓葬設在城中,而不是象中原漢人那樣,開山為陵,依嶺修墓,這一點我們先前在西夜古城已經領教過了,那蒲墨王子的古墓,就建在舊城聖井之中,所以教授認為精絕女王的古墓在地宮之下,這並不奇怪。

  只是眾人覺得有些太過順利,以前也曾有探險隊到過這地宮,這洞窟又不隱蔽,肯定被前人發現過,莫非是進入女王陵寢的人,都死在了裡面?那裡面究竟有什麼東西?難道壁畫中的巨型洞窟也在裡面?

  我請示陳教授的意思,進去還是不進去?

  陳教授毫不猶豫的說:「進!我必須要去看一看,精絕女王的古墓有沒有遭到盜竊和破壞,如果不看上一眼,我死不冥目,這把老骨頭如果被埋在裡邊,也算是死得其所,我這麼大歲數了,什麼都不在乎,但是你們這些孩子還都年輕啊,你們都不要去了,我自己一個人去就行。」

  Shirley楊正在給她的照相機裝新膠卷,頭都沒抬,說道:「我自然也去。」她說得輕描淡寫,似乎她完全沒想過是否要進入精絕女王的古墓,而只是第一個還是第二個進去的問題。

  我一看既然如此,我是不能不進去了,她們兩個若有個閃失,我於心何安,便讓胖子留下來照顧三個學生。

  胖子一聽不願意了:「這托兒所阿姨的活怎麼都歸我了?你們仨進去,我不放心,要去我跟你們一起去,要不咱誰都別進去。你們放心,那裡面有什麼金銀財寶,我一概不拿就是。」

  楚健薩帝鵬等人一聽不帶他們進去,急忙懇求,無論如何也想進去看看,這機會太難得了,千里迢迢穿過黑沙漠,吃了多少苦才來到精絕古城,怎麼能不看看這最重要的女王陵墓呢?而且萬一有什麼事,也可以給大伙幫幫忙。

  這一來人人都要去,那剩下個身體虛弱,一會兒清醒一會兒迷糊的葉亦心怎麼辦?葉亦心補充了一些冷鹽水,此刻已經有了些力氣,對眾人說:「你們千萬別留下我一個人在這裡,我身體沒問題,我和大家一起進去。」

  我一看這可麻煩了,我和胖子本事再大,也照顧不過來五個人啊,何況還儘是些老弱婦儒,也就大個子楚健還能幫我們點忙。

  我對眾人說:「要不這麼著吧,我先一個人進去看看,如果裡面沒什麼危險,咱們再一起進去。要是我進去超過四五個小時還不出來,你們就別等我了,千萬不要再進這古墓,趕快離開這裡。」

  胖子說:「不成,要去咱倆一塊去,也好有個照應。」

  我拍拍胖子的肩膀:「我一個人就行了,我命大沒問題,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你還得把大伙安全的帶出去呢。」

  Shirley楊說:「行了,別說的這麼悲壯了,我跟你一起去。」

  我以為我聽錯了:「你和我一起去?別開玩笑了,要是有什麼危險,我自己一個人容易脫身,你跟著去,我怕照顧不了你。」

  Shirley楊說:「還說不准誰照顧誰誰呢,反正不能讓你自己一個人進女王的古墓冒險。」說著她把楚健手中的運動步槍拿了過來,嘩啦一聲拉開槍栓,看到子彈是裝滿的,就一推槍栓把子彈頂上了膛,她這兩下子看得我暗地裡吐了吐舌頭,敢情也是位使槍的行家,以前還真沒看出來。

  我們倆各自忙著收拾應用的裝備,胖子悄悄對我說:「哎老胡,我覺得她最近看你的眼神不太對勁兒啊,是不是對你有點意思?這才哪到哪就開始粘上了?」

  我笑罵:「我看你他娘的才是眼神不好,我都沒看出來,你就看出來了?我對她不感興趣,太強勢的女人咱可不敢要,再說了,我們家老爺子要看我領回去一美國妞兒,還不得把我大卸八塊了。」

  胖子說:「你有這覺悟就好,我真怕你找個這樣的媳婦兒,她這種人仗著有倆臭錢就牛逼哄哄的誰也瞧不起,他媽的,以前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小皮鞋噶噶響,資產階級臭思想。你可千萬要頂住糖衣炮彈的攻勢啊。」

  我把在山谷中撿盜墓賊洋落撿來的突擊步槍裝滿子彈,把炸藥和工兵鏟都背在身上,又給電筒更換了新的備用電池,把穿山甲爪子做的摸金符放在手中握了一會兒:「懇請祖師爺保佑吧。」

  這時Shirley楊也收拾完了,她問我能否瞧出這墓的內部結構來,我說:「這種城下墓我聞所未聞,如果讓我從外部看一個墓穴裡面的結構,我必須通過:尋地脈、察形勢、覓星峰、辨水源、測方位、定穴場、究深淺等等步驟,用這些風水術確定古墓的年代和內部構造,但是這墓在城下,這樣的古墓,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墓門前有橋有水,不和風水理論,墓中有什麼名堂,我還真是看不出來。咱們進去之後一切小心,特別是要小心不要觸發什麼機關,另外最需要提防的是那種頭上長個黑眼的怪蛇,它們動作奇快,難以閃躲。」

  Shirley楊點了點頭,當先走過石橋,我緊緊跟在後邊,在另外五個人的目送下,我們倆一前一後,過了黑色石橋,從千斤閘下鑽了進去。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1

第三十三章 寶藏

  閘門後是條向下的狹長坡道,坡度極陡,Shirley楊扔下去一支冷煙火,滾了許久方才到頭,在冷煙火停住的地方,它的光線已經小得瞧不清楚了。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這真是墓道,未免也太長了,附近沒有屍體,如果這條坡道有機關埋伏,那麼以前曾經進來過的那些人,一定會留下些什麼痕跡。

  縱然如此,我們也不敢稍有大意,走錯一步都有可能粉身碎骨,我邊走邊仔細觀看周圍的環境,似乎有點不太對勁,但是究竟哪裡不對勁,卻想不起來。

  Shirley楊對我說:「你有沒有看出來,這裡沒有老鼠的蹤影。」

  我點點頭,說道:「正是,我剛才就覺得不對勁,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這裡閘門半開,又有石橋相連,那地宮裡的老鼠如次眾多,怎麼這裡半隻也看不到?……不單是看不到老鼠,地上連老鼠屎和老鼠毛都沒有。難道那些老鼠憑這它們動物的本能,感覺到這裡是一處充滿危險的禁地?」

  Shirley楊卻沒有答話,又向下走了幾步,忽然回頭對我說:「你可不可以講實話,你是不是做過盜墓的事?」

  我萬沒想到她回有此一問,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樣回答,由於這次同行的這些人,都是從事考古工作,考古和盜墓雖然在某種意義上來講差不太多,但畢竟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可以說是水火不相容,我這事極是機密,她是如何得知?

  Shirley楊見我不說話,便說道:「我也只是猜的,突然想到了便問你一句,我想你懂這麼多早已失傳的風水秘術,對各種古墓一點都不陌生,似乎比對自己家的後院還要瞭解,倒真有些像是做盜墓行當的。」

  我心中暗罵:「臭女人,原來是亂猜,差點把我心臟病嚇出來。」

  表面上我卻故做平靜,對Shirley楊說:「我這是家傳的本領,我祖父在解放前,是十里八鄉有名的風水先生,專門給人指點陰宅。我爹當了一輩子兵,沒學會這套東西,我也只是有點業餘愛好,我這人你還不知道嗎,就是喜歡鑽研,雷鋒同志的釘子精神,歸根結底就是一個鑽研……」說到後來,我就把話題岔開,避免再和她談風水盜墓一類的事情。

  我們走了很久,終於來到了坡道的盡頭,這裡卻無路可行,四周空間異常廣大,唯獨腳下無路,坡道下是個平台,平台上立著數百尊巨瞳石人像,平台邊緣都是陡峭的山壁,向上看,看不到頭頂,全是一片漆黑。

  前面是個巨大無比的地下空洞,看不出究竟有多大,能照二十米的聚光電筒根本照射不到盡頭,莫非是走到頭了?不過細看這平台四周,又完全不像是天磚俑道壁畫中描繪的那個地下洞窟。

  Shirley楊說:「可能女王的棺槨還在下面,在她被安葬之後,精絕人就把與這裡連接的部分毀掉了,這樣就沒有人可以去打攪女王的安寧了。」

  我笑道:「那正好,咱們就此回去……」話未說完,就見Shirley楊取出三枚冷煙火,分別扔下平台,她是想看看下面有多深。

  我們兩人趴到平台邊向下張望,只見冷煙火就掉在下邊不遠的地方,原來這平台的落差不大,只有三十來米。

  藉著煙火的光亮,看到下面是一大片平地,地上堆著小山一樣的各種金銀器皿、珍珠寶石、鏄骨玉髓,我驚道:「他娘的,原來這些好東西都在這裡了,看來盛斂精絕女王的棺槨一定也在下邊。只是無路下去。」

  這時Shirley楊在平台的一端找到了一條繩梯,繩梯掛在和平台長在一起的一塊大石上,從平台的側面垂了下去,兩端都扣著老式安全鎖。

  Shirley楊說:「這可能是以前來過的探險家們留下的,繩梯雖然堅固,畢竟年頭多了,咱們先回去石橋那邊取咱們自己帶的繩梯。」

  我說:「這樣做當然是簡單,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下邊有這麼多玉器珠寶,為什麼先前到過這裡的那些探險家沒有把它們帶走,那些外國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說好聽點是探險家,說不好聽了就是來咱們中國偷東西的賊,要知道,賊不走空。」

  Shirley楊說:「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說,他們絕不會入寶山空手而歸,之所以這些財寶原封不動的放在這裡,是因為下邊有什麼機關猛獸之類的陷阱。」

  我說:「沒錯,就是這意思,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看上去越簡單的事,往往做起來越複雜。你還記得安力滿說過黑沙漠中有個古老的詛咒嗎?無論是誰,拿了黑沙漠中的財寶,他就會同這些財寶一起,永遠的被埋在黑沙漠裡。」

  Shirley楊說:「這個傳說在大唐西域記裡面也有記載,那座被埋在黑沙漠中的城叫做竭羅迦來,我覺得這個詛咒不是問題,陳教授他們都是考古人員,不會隨便動這些東西的,我最擔心的就是你那位胖搭擋,你可得看好了他。」

  我怒道:「你這話怎麼說的,和著我們倆長得就像賊?我告訴你我們人窮志不短,我可以用我的腦袋擔保,只要我說這裡的東西不能動,我那哥們兒就絕對不會拿。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想當初庚子年,八國聯軍來中國殺人放火,搶走了我們多少好東西。這八國裡有你們美國吧?你們有什麼資格覺得我們象賊?」

  Shirley楊氣得臉都白了:「這麼說你看我倒像賊了?」

  我一想她怎麼說也救過我,我剛才的話確實有些過火了,只好忍著性子陪了個不是,二人便又順著原路返回,這次誰都不再說話,氣氛沉悶得嚇人。

  陳教授等人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見我們終於返回,忙問詳情,我在暗河中打了一壺水,邊喝邊把下面的情況描述了一遍,Shirley楊又補充了一部分。

  陳教授和他的學生聽說下邊果然別有洞天,胖子聞聽下邊有大批的陪葬品,都喜不自勝,哪裡還等得了,立刻就動身進了古墓的閘門。

  我走在最後,在進去的時候,我摸了摸那道千斤閘,這他娘的要是掉下來,可誰也出不來了,不過有這麼多炸藥,也不用擔心了,想到此處,便覺安心不少,一低頭,走進了墓道。

  眾人在平台上忙碌著準備繩梯,我估計到了這種時候,我勸他們也沒用,只好囑咐胖子千萬別拿下邊的東西,什麼狗屁詛咒我倒不相信,但是不能讓Shirley楊抓住把柄,咱得給國人爭光啊。

  胖子說:「老胡你就放心吧,咱好賴也是條漢子,不能跌這份,這回不管是有什麼,我一個老鼠毛都拿。」他想了又補上一句:「要拿就等下回來了再拿。」

  繩梯放好之後,我仍是作為尖兵,頭一個下去,我見這附近沒有老鼠的蹤影,初時認為下面可能會有那種黑色怪蛇,所以老鼠們不敢下來。

  但是我下去之後,發現這裡死一般的寂靜,別說老鼠毒蛇,連只小小的蟲蟻也沒有,附近巖壁上釘有不少青銅的燈台,都製成燈奴的形狀,燈奴雙膝跪倒手托寶盞,盞內的燈油早已燒乾,這些銅燈一盞挨一盞,根本數不清有多少,隨便拿出去一盞到市面上,憑這工藝,這年代,這出處,這歷史,絕對值大錢。

  站在大堆的財寶之上,心旌神搖,要硬生生的忍住,沒點定力還真不行,唯一的辦法就是不去看那些好東西,盡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吹響哨子,上面等候信號的人陸續從繩梯上攀爬而下。

  每一個下來的人都被這堆積如山的珍寶驚呆了,如此之多的奇珍異寶,都是當年精絕從西域各國搜刮而來的,就連陳教授都無法一一叫出這些珍寶的名稱,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哪一件都是價值不菲。

  胖子看得兩隻眼睛發直,早把在平台上對我的保證忘到了腦後,伸手就去抓最近處的一隻玉酒壺。


第三十四章 神木

  我趕緊把胖子拉住,小聲對他說:「你他娘的說話怎麼跟放屁似的,不是說好了不動這裡的東西嗎。」

  胖子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真他媽怪了,剛剛我這支手不停使喚了,我心裡說別動別動,卻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我說:「別找借口了,我看你就是主觀上見財起意,別在這站著,趕緊往前走。」說完我轉頭看了看Shirley楊,她正和楚健忙著攙扶從繩梯上爬下來的教授,沒有注意到胖子的舉動。

  我問楚健:「你小子怎麼也下來了,不是讓你在平台上照看葉亦心嗎?」

  楚健說:「大哥,我想看看這下邊的古墓,就看一眼我就回去。」

  不僅是他,在場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精絕女王的棺槨,傳說得神乎其神,雖然可能有危險,但是到了這裡,誰都無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特別是這些專門做考古的人。

  陳教授剛從繩梯上爬下來,累得氣喘吁吁,對我說:「讓他們看看吧,這是個難得的學習機會,長長見識也是好的,不管那女王曾經有多厲害,現在她已經死去兩千年了,她統治的國家,也在她死後被奴隸們攻陷,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咱們大家只要牢牢記住考古工作者的原則就行了,千萬不要損壞這裡的任何物品。」

  我一想也是,反正那女王死了,就算她有什麼妖法也施展不得了,以前那些在這古墓中遇到危險的人,大概都是被這些珍寶迷了心智,所以永遠都走不出去了,看來這些陪葬品就是最大的陷阱,只有盡量不去看,才能克制住自己貪慾。

  精絕女王一生有這麼多的傳說,權傾西域,到頭來還不免一死,可見世事如棋局局新,從來興廢由天定,任她多大本領,也難以逃脫大自然的規律。

  這時葉亦心也在薩帝鵬的協助下,順著繩梯下來,眾人摸索著向前走,四周全是漆黑的山巖,看這樣子難道是到了扎格拉瑪山的山腹之中了?

  這處大山洞的空間太大,無法看清楚周圍的地形地貌,這種場合下,我們一直沒捨得用的強力照明裝備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這是一種總重量達八公斤的手提式探照燈,採用超高壓球型氙燈,純鉑鎳反光鏡,照射範圍在無介質干擾空間可達2、5公里,這東西耗電量很大,不能長時間使用,所以我們一直沒捨得用,現在該它登場了。

  我把探照燈組裝起來,胖子把腰帶電池卸下來裝進燈後的電池倉,深度近視眼薩帝鵬好奇的去看燈口,Shirley楊把他拉開:「小心點,這燈光線太強,一百米之內,能導致人眼暴盲,別在前面看。」

  我三下兩下裝好了強光探照燈,讓大伙都站到探照燈後邊,打開開關,一道凝固般的光柱照了出去,四下裡一掃,就周圍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這確實是扎格拉瑪山的底部,頭頂和四周都是黑色的山石,堆滿陪葬珠寶的地方是一處斷崖,斷涯上除了這些殉葬品之外,還有無數高大的巨瞳石人像,斷崖下是個圓形大洞。

  和神殿通道中壁畫所繪完全一樣,直徑在一千米左右,絕不是人工能挖出來的,環繞著這處深不可測的地洞,被人修築了一條螺旋向下的台階。

  用強光探照燈照下去,這台階在洞壁上轉了數匝,便就此斷絕,看來人工已至極限,最深也只能下到那裡,再用探照燈往下照,則深不見底,洞下呼呼的冒著陰風,一股巨大而且黑暗的壓迫感,使人不敢再往下看,如果再看下去,說不定心神一亂,就會身不由己的跳下去。

  Shirley楊說:「這一定就是精絕國的聖地,鬼洞族這個名稱,可能就從此而來,鬼洞……鬼洞……下面連著哪裡呢?」

  我見了這麼大的一個洞穴,心裡也冒出一絲寒意:「鬼洞說不定是連著地獄,他娘的,看著真讓人眼暈啊。」

  陳教授說:「哎,胡老弟你也是當過兵的人,怎麼還信鬼神之說,我看這個大洞一定是大自然的造化,正所謂鬼斧神工啊,兩千年前的古人一定把它當做神跡了。」

  我正要跟教授說這世界上有些事,不能以絕對唯物主義論看待,至少我曾經有過一些無法用科學理論解釋的遭遇。還沒等我說出來,就被胖子打斷了。

  胖子用探照燈照到一處,大呼小叫地讓我們快看,只見探照燈光柱停在大地洞洞口的中間,那裡有一處懸在半空的石樑,那道石樑又細又長,從山崖上探出,剛好延伸懸掛到地洞上方的位置。

  最關鍵的是石樑的盡頭,擺放著一段巨大的木頭,這木頭直徑有兩米多,像是一段大樹的樹身,被直接截下來這一截,沒有經過任何加工,樹幹上的枝叉還在,甚至還長著不少綠葉。

  圓木樹幹上捆了十幾道大鐵鏈,連接著石樑,把巨木固定在地上。更奇特的是這段木頭上生長著一朵綠色的巨大的花草,那花的大小如同一個大水桶,口小肚粗,花瓣卷在一起,通體翠綠,四周各有一大片血紅色的葉子,在木頭上生了根,它的枝蔓同大鐵鏈一起緊緊的包住那段木頭。

  我大吃一驚:「這木頭……是崑崙神樹啊,曾聽我祖父說過棺木的材料,最好的便是蔭陳木的樹窨,還有一種極品中的神品木料,極少有人見過,那便是只在古書中有記載的崑崙神樹,傳說崑崙神木即使只有一段,離開了泥土水源和陽光,它仍然不會幹枯,雖然不再生長了,卻始終保持著原貌,如果把屍體存放在崑崙神木中,可以萬年不朽。難道那精絕女王的屍體,就在這崑崙神木中。」

  Shirley楊的聲音也有點發顫:「不會錯,這就是崑崙神樹製成的棺槨,古籍中說這樹和崑崙山的年代一樣久遠,當年秦始皇都想找崑崙神樹做棺槨,想不到這精絕女王好生了得,恐怕歷史上再沒有人比她的棺槨更貴重了。」

  眾人難以抑制心中激動的情緒,便要動身過去仔細觀看,陳教授想攔住眾人,他似乎有要緊的話說,結果情急之下,腳底踩到一塊碎石,扭傷了腳脖子。

  我們只得又回去把教授扶起來,他這一下崴得不輕,再也無法行走,只能坐在地上說話:「千萬不可輕易過去破壞了那些東西,你們難道沒看見棺木上那朵奇花嗎?」

  胖子說道:「陳老爺子你說那是朵花嗎?長得這麼怪,我還以為是個超大的芋頭,這棺上怎麼會長植物?莫非把那女王當種子埋進神木,她就發芽開花了不成?」

  陳教授揉著受傷的腳踝說:「沒錯,確實像,你可知這花的學名叫做什麼?叫做屍香魔芋,是極珍惜的植物,世上恐怕僅剩下這一株了,而且這種植物十分危險。」

  「屍香魔芋」我們聞聽此言,心裡打了個突,包括Shirley楊在內,也是第一次聽說這種奇花異卉,這名頭倒是不俗,就請陳教授解說詳情。

  陳教授說:「我當年研究古西域文明,曾經在一些殘存的古壁畫和史料中看到過,屍香魔芋本生長於後月田國,曾經過絲綢之路流入中土,只因水土環境不適,就此絕跡,這屍香魔芋可以生長在古墓中,據說能保持屍體不腐不爛,還能讓屍體散發芳香,極是珍貴。古西域文明具有強烈的神秘色彩,宗教繁雜,神話傳說和史實混為一體,非常不好區分,我本以為這是上古傳說,不足為信。」

  Shirley楊看了看遠處石樑上的奇花,又問教授:「既然是如此神奇的花卉,您為何又說它很危險呢?」

  陳教授說:「我適才所說,只是它的一部分特性,傳說屍香魔芋中付有惡鬼,它一旦長成之後,活人就不可以再接近了。難得有崑崙神木製成的棺槨,上古魔花屍香魔芋才能生長在這裡。」

  我一生經歷過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是從來沒有遇到現在這麼神奇詭異的棺木和惡鬼之花,便對陳教授說:「這可奇了,在這扎格拉瑪山的山腹中,也沒有光和作用,還能生長植物,這些神秘的東西同那女王的身份果真十分吻合,都是些不符合自然界法則的怪物。」

  
第三十五章 屍香魔芋

  遠遠聞到一股清香撲鼻,這魔花是否有毒?一般有毒的植物和動物,都是色彩鮮艷,看這屍香魔芋紅葉綠花,顏色都像是滴下水來一樣鮮艷,說不定真的有毒,我想到這,趕緊讓眾人把防毒面具戴上。

  胖子說:「我看這花不像有毒,有毒的東西個頭都小,這麼大只,根個大桶一樣,我覺得是只食人花。」

  Shirley楊道:「不會是食人花,這附近連只螞蟻都沒有,如果這花靠吞吃動物為生,早就枯死了,那崑崙神樹製成的棺木一定給它提供了足夠的養份。」

  胖子哼了一聲說道:「管它是什麼鬼鳥,我給它來幾槍,打爛了它,那就什麼危險都沒有了。然後咱們過去瞧瞧那西域第一美人兒的粽子,究竟長什麼樣。」

  陳教授說:「萬萬不可,咱們寧可不過去,也不能毀壞這株珍惜的屍香魔芋。」

  我轉動探照燈,照射棺槨四周,好讓教授等人瞧得清楚一些,卻在燈光下發現石樑的邊緣上刻著很多文字,密密匝匝的都是鬼洞文,字符足有數百個之多,這一發現非同小可,整座古城,包括神殿和地宮,很少有文字,多是以壁畫來記事,只有神殿中的玉眼上有一些鬼洞文,可惜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讓我給摔碎了,沒想到這石樑上有如此之多的鬼洞文。

  文字是人類傳遞信息的一種最基礎符號,古代壁畫代給人們的信息,是一種直觀的感受,而文字中含有的信息則更加精確,如果破解了這些鬼洞文,在解讀這精絕文明上會少走很多彎路。

  陳教授忙讓學生們記錄,一部分一部分的把石樑上的鬼洞文都記下來,好在那些字體刻的很大,不用離近了也可以用探照燈照明後記錄,Shirley楊也在用相機拍照。

  只有我和胖子沒什麼事可做,陳教授又不讓我們在這裡抽煙,我們倆只好坐在地上乾等著,等他們幹完了收工。

  看來這次的考古工作也就到此為止了,收穫不能說不小,單是那一條天磚俑道中保存完好的壁畫,就夠全世界考古界震驚兩年了,何況還有這個無底大洞,再加上崑崙神木的棺槨,上古奇花屍香魔芋,哪一個都夠這些知識分子研究好長時間,我們現在不具備任何保護手段,想開棺槨看看那西域第一美人是不可能了,前些天在聖井中見到蒲墨王子的棺材,陳教授就明確的禁止我們開棺,這些行動大概要上報領導審批,然後才能做,我是沒機會看到了。

  可惜郝愛國死在山谷裡了,否則他看到這些,不知道會有多激動,想到這不禁為他惋惜,心中多少也有些自責,如果我當時能出手快一點……,算了,這世界上哪那麼多如果啊,他娘的,如果當初我不讓手下把那幾個越南特工幹掉,說不定我現在都當營長了,往事歷歷在目,越想心情越是難以平靜。

  胖子見我發呆,拍了拍我的肩膀:「老胡你看那倆小子這是幹什麼去?」

  我從亂麻般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放眼一看,只見楚建和薩帝鵬二人已經走上了石樑,教授不是說不讓上石樑去動女王的棺槨嗎?我忙問是怎麼回事。

  陳教授說:「沒事,他們不是去看棺木,石樑中見積了很多灰,把字體都遮蔽了,他們過去把灰掃開就回來,都戴了放毒面具,不會有事的。」

  我想把那兩個年輕的學生叫回來,由我替他們去,陳教授說:「不用了,這石樑上的鬼洞文意義重大,你們不是專業做這個的,萬一碰壞了就麻煩了,楚健他們會用毛刷一點點的清理掉灰塵和碎土,他們手腳利索,一兩分鐘就能做完。」

  我還是覺得不太放心,坐立不安,我的直覺一向很準,肯定會出事,以前曾到過這裡的那批英國探險家,為什麼沒有把這麼貴重的神棺帶走?除了一個神經錯亂的倖存者,其餘的人都到哪去了?這山腹的地洞中看起來安安靜靜沒什麼危險,但是接近女王的棺木會發生什麼事?我不能再等了,必須趕緊把楚健他們倆叫回來。

  我剛要開口喊他們二人,卻為時已晚,只見一前一後走在石樑中間的兩個學生,後邊的薩帝鵬忽然一彎腰,撿起一塊山石,趕上兩步惡狠狠的砸在前邊的楚健頭上,楚健哼都沒哼一聲,身子一歪,落入了石樑下的無底深洞。

  這一切發生的非常突然,誰也來不及阻止,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卻見薩帝鵬扭過頭扯掉自己頭上的防毒面具,衝著眾人一笑,這笑容說不出的邪惡詭異,然後一轉身,快步走向石樑盡頭的棺槨,用手中的山石猛砸自己的太陽穴,頭上的鮮血象決堤的潮水般流了下來,他晃了兩晃,一下撲倒在精絕女王的棺木之上,生死不明。

  其餘的人都被這血腥詭異的一幕驚得呆了,薩帝鵬怎麼了?一向斯文木訥的他,怎麼突然變成了一個殺人鬼,殺死了自己最要好的同學,然後自殺在棺木旁邊?

  我叫道:「糟了,這小眼鏡一定是被惡鬼付體了,胖子快抄黑驢蹄子,他好像還沒死,要救人還來得及。」

  陳教授見一瞬間自己的兩個學生,一死一傷,死的跌進了深淵,連屍骨都不見了,傷的那個頭破血流,倒在石樑的盡頭,一動不動,也不知是否還活著,這些事實在難以接受,急火攻心,一頭暈倒在地,葉亦心趕緊扶住教授,她也嚇壞了,除了哭之外,什麼都不會做。

  我心想救人要緊,就算石樑上真有鬼也得硬著頭皮鬥上一鬥了,一邊讓胖子和Shirley楊兩人救助教授,一邊抄起武器,把防毒面具扣在自己頭上,心想管它多厲害的惡鬼,也得懼怕僻邪的黑驢蹄子和糯米三分,如果那屍香魔芋有毒,我戴上防毒面具,也不懼它。

  我來不及多想,邁步便上了石樑,這石樑寬有三米,懸在那無底深洞的上空,往下一望,便覺渾身寒毛倒豎。

  我剛走出一半,忽聽背後有腳步聲,我回頭看過去,卻是胖子和Shirley楊二人跟了上來,我問他們:「你們不去照顧教授,跟著我做什麼。」

  胖子說:「這石樑上也不知有什麼鬼東西,你一個人來我不放心,再說你一個人背薩帝鵬吃力,咱們一起抬了他速速退回去,免得再出意外。」

  我心想時間緊急,倘若再多說兩句,薩帝鵬失血過多便沒救了,於是一招手讓他們跟上,三人直奔石樑盡頭的棺槨處。

  這回離得近了,才覺得那奇花屍香魔芋妖艷異常,那花那葉的顏色之鮮艷,瞧得人心驚動魄,我想起陳教授說這魔花中藏著惡鬼的靈魂,事已至此,哪還管它什麼世間稀有,便破口罵道:「操他娘的,說不定就是這妖花搗鬼。」揮動手中的工兵鏟,對準屍香魔芋一通亂砍,砍得那巨花一團稀爛,流出不少黑色液體,方才住手。

  Shirley楊見我手快,已經把魔花斬爛,也來不及阻止,無可奈何的歎了一口氣:「算了,砍也砍了,快救人要緊。」

  我說:「正是,快給薩帝鵬止血。」邊說邊去掏急救繃帶,準備先給他胡亂包兩下,然後趕快抬回去救治。

  胖子伸手一摸薩帝鵬的頸動脈,歎道:「別忙活了,完了,沒脈了,咱們還是晚了一步。」

  我氣急敗壞的一掌拍在棺木上:「他娘的,這回去怎麼跟他們的父母交代,還不得把家裡人活活疼死。」

  沒想到我這一巴掌拍在棺木上,薩帝鵬倒在地上的屍體,忽然像觸電一樣突然坐了起來,兩眼瞪得通紅,指著精絕女王的棺槨說:「她……她活……了……」

  我和Shirley楊及胖子三人都嚇了一跳,剛才明明摸薩帝鵬已經沒脈了,怎麼突然坐了起來,乍屍不成?

  我下意識的在兜中抓了一隻黑驢蹄子想去砸他,卻見薩帝鵬說完話,雙腿一蹬,又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這回像是真的死了。


第三十六章 死亡

  剛剛薩帝鵬突然活過來說了一句話,他指著棺槨說什麼她還活著,這棺裡的「她」,不就是指精絕國的女王嗎?那妖怪女王又復活了不成?

  我不由得抬頭一看,崑崙神木的棺蓋不知在什麼時候打開了一條縫,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胖子和Shirley楊也不知所措,三個人手心裡都捏了一把冷汗。

  是禍便躲不過,既然精絕女王的棺槨打開了,這擺明了是衝著我們來的,胖子端起槍瞄準女王的棺槨,我緊緊握著工兵鏟和黑驢蹄子,就看裡邊究竟有什麼東西出來。

  這一瞬間我腦子裡轉了七八圈,女王是鬼還是粽子?是鬼便如何如何對付,是粽子便如何如何對付,石樑狹窄,施展不開,如何如何退回去,這些情況我都想了一遍。

  但是除了蓋子挪開了一條縫之外,那棺木卻再無任何動靜,這麼耗下去不是辦法,現在我們有兩個選擇,一是不管女王的棺木有什麼動靜,先從石樑上退回去再做計較。

  其二是以進為退,直接上去把棺板打開,無論裡面是什麼怪物,就用工兵鏟、黑驢蹄子、突擊步槍去招呼她。

  我的頭腦中馬上做出了判斷,第一條路看似穩妥,卻不可行,這石樑上肯定潛伏著某種邪惡的力量,薩帝鵬和楚健離奇的死亡,就是最好的證明。

  而這種魔鬼般的神秘力量,正在伺機而動,它要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幹掉我們這些打擾女王安息的人。

  如果我們立刻返回的過程中,走在這狹窄的石樑上遭到突然襲擊,根本無處可避,這時候只有硬著頭皮上了,希望這無底洞上的石樑,不會變成我們的絕路。

  我看了看胖子和Shirley楊,三人心意相同,互相點了點頭,都明白目前的處境,雖然暫時什麼都沒發生,卻已經形了成背水一戰的局面,只有開棺一看,先找出敵人,才能想辦法應對。

  胖子把突擊步槍遞給Shirley楊,讓她準備隨時開槍射擊,隨後往自己手心裡吐了兩口唾沫,示意讓我和他一起把棺蓋推開。

  由於棺上纏著幾道人臂粗細的鐵鏈,不能橫向移開棺蓋,只能順著從前端推動,棺材自己露出的那條縫隙,也是在前端。

  我壓制住內心不安的情緒,和胖子一起數著一二三,用力推動棺板,這崑崙神樹的樹幹製成的棺材,沒有過多人為加工的痕跡,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原樣,樹皮還像新的一樣,如果不是它自己移開一條細縫,還真不容易看出來哪裡是棺蓋。

  棺蓋並沒有多重,用了七分力,便被我們倆推開一大塊,我們都戴了防毒面具,聞不出棺中是什麼氣味,只見一具身穿玉衣的女屍,平臥在棺中,除此之外,棺中空空如也,什麼陪葬品也沒有。

  女屍應該就是精絕女王了,她臉上戴著一張黑色的面具,瞧不出她的面目,身體也沒有露在外邊,看不清屍骨保留的程度如何。

  這就是那個被傳說成妖怪,殘暴成性的精絕女王?我心中暗罵:「她娘的,死了還要裝神弄鬼蒙著臉。」

  胖子問我道:「老胡,你說楚健他們的死,是這女王在棺中搞的鬼嗎?他媽的,把她的面具揭掉,看看她究竟是西域第一美人,還是妖怪。」

  我說:「好,我也正想看看,你來揭開她的面具,我準備著,用黑驢蹄子塞進她嘴裡去,她便真是妖怪,也教她先吃咱一記僻邪驅魔的黑驢蹄子。」說罷握了黑驢蹄子在手,做勢準備要塞進女屍口中。

  胖子挽了挽袖子,探出一隻手,「噌」地扯掉了精絕女王屍體上的面具。

  精絕女王的臉露了出來,黑髮如雲,秀眉入鬢,面容清秀,雙目緊閉,臉色白得嚇人,除此而外,都跟活人一般不二。

  在此之前,我曾經無數次的想像過這位女王究竟長什麼樣,或胖或瘦?或金髮碧眼?或高鼻深目?但是讓我想一百萬次,我也不會想到女王原來長得是這樣……

  我和胖子同時「啊」了一聲,誰也沒想到,這女王竟然長的同Shirley楊一樣,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摳出來的。

  我不知該如何是好,腦袋裡亂成了一鍋粥,轉頭想看看站在身後的Shirley楊是什麼反應,誰知轉頭一看,先前端著槍站在後邊掩護我們的Shirley楊蹤跡全無。

  難道這棺裡的屍體不是女王,而就是Shirley楊本人?我覺得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一陣陣絕望刺激著大腦的皮層,傷心,害怕,緊張,無助,不解,多種複雜的情緒,同時衝進了我的大腦,一時間腦海裡一片空白,我們的對手太難以捉摸了,我們簡直就像是案板上的肉,是煮是燉,是炒是炸,全由不得自己了,完全的被玩弄於掌股之間,我們甚至不知道對手是什麼。

  就在我不知所措之時,忽然覺得身旁刮起一股陰風,好像有一個陰氣森森的物體正在快速的接近,我心道「來得好。」舉起工兵鏟回手猛劈,感覺砍中了一個人,定睛一看,胖子的半個腦袋被我劈掉了,鮮血噴濺,咕咚一下倒在地上,眼見是不活了。

  我呆在當場,我究竟做了什麼?怎麼這麼冒失,難道我真被那妖怪女王嚇破了膽?竟然把我最好的兄弟砍死了,這一瞬間心如死灰,這回可倒好,考古隊九個人,不到一天的功夫,接連死了五個,就連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胖子,幾十年的交情,被我一鏟子削掉了腦袋。

  只剩下我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也許我這條命早在崑崙山和雲南前線的時候,就該送掉了,也免得我誤殺了自己最重要的同伴,就算我死了,到得那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見胖子。

  我萬念俱廢,頭疼得像是要裂開一樣,只覺得從頭到腳如墜冰窟,只有一死了之,從腰間拔出匕首,對準自己的心窩,一咬牙就刺了下去。

  刀尖碰到皮肉的一瞬間,耳中突然聽見兩聲槍響,一發步槍子彈擊在匕首的刀刃上,把我手中的匕首打落在地。

  四周忽然間變得霧濛濛的,什麼也瞧不清楚,是誰開的槍?我心神恍惚,越琢磨越不對勁,所有的邏輯都顛倒了,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喊的名字:「老胡,快回來,快往回跑。」

  這聲音像是在黑夜中出現的一道閃電,我雖然還沒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卻本能的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陷阱,他娘的莫不是中了妖法?

  想到這我用牙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全身一震,發現自己正身處石樑的中間,並沒有站在女王的棺槨前,石樑盡頭的棺木完好無損,棺上的屍香魔芋正在綻放,原本卷在一起的花瓣都打了開來,露出中間的花蕊,像個雷達一樣的對著我。

  而石樑的另一端,站著兩個人,是胖子和Shirley楊,他們急得蹦起多高,正拚命喊我,他們沒死嗎?

  胖子拎著槍大叫:「老胡,你他媽的神經了,快回來啊。」

  我無暇細想,甩開腳步,奔了回來,一把扯掉頭上的防毒面具,把口中的鮮血吐了出來,這時候我頭腦才恢復正常。

  我問胖子他們我剛才究竟怎麼了?胖子說:「我操,你他媽的差點把我嚇死啊,你不是想過去搶救薩帝鵬嗎,你剛走到石樑的中間,忽然回頭,也不知道你怎麼了,跟夢遊似的,掄著工兵鏟一通亂砸,然後又比比劃劃的折騰了半天,我們怎麼喊你你也聽不見,然後你拿著匕首要自殺,我想過去阻止你,又不趕趟了,只好開了兩槍把你手中的匕首打落。你小子是不是失心瘋了?還是被鬼付體了?」

  我回頭望了望那道狹長的石樑,這時把前因後果一揣摩,才明白是怎麼回事,我剛才經歷的一切都是那妖花屍香魔芋製造出來的幻覺,他娘的,它是想引我自殺。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1

第三十七章 爆炸

  屍香魔芋,我想它不僅是通過它所散發的香氣,對人的心智進行干擾,更厲害的是它的顏色,只要離近了看一眼便會產生幻覺。

  難怪精絕女王的棺槨附近沒有任何防衛的機關,原來這株魔花便是最厲害的守墓者,任何企圖接近女王棺槨的人,都會被屍香魔芋奪去五感,自己被自己頭頭腦中的記憶殺死。

  看來我們面前這條懸在無底巨洞上的石樑,便是屍香魔芋所控制的範圍,一但踏上屍梁,就會產生幻覺。

  想必以前曾到過這裡的探險家盜墓賊們,都和楚健、薩帝鵬一樣死的不明不白,恐怕他們到死都沒有搞明白是怎麼回事。

  還好Shirley楊多長了個心眼,沒有讓胖子過去拉我,否則我現在已經死在石樑上多時了,我越想越怒,惡狠狠的大罵精絕女王的老母,抄起槍來對著遠處棺槨上的屍香魔芋打了幾槍,子彈射在魔花的枝葉上,就如同打進了糟木頭,連大洞都沒打出一個,更沒有任何反映,無可奈何之下,也只得做罷。

  薩帝鵬倒在石粱盡頭的棺木旁,鮮血流得滿地都是,看來已經沒救了,但是總不能把他的屍體就這麼扔下不管,還是得想個辦法過去把他搶回來。

  我同Shirley楊胖子商量了幾句,苦無良策,陳教授雖然沒有性命之憂,卻兀自昏迷不醒,葉亦心在他身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目前我們所面臨的局面,當真是亂麻一般,讓人無從著手。

  胖子說:「老胡,我倒有一條妙計,可以幹掉這魔花。」

  我問他:「那屍香魔芋恁地厲害,你能有什麼辦法?」

  胖子說:「雖然厲害,卻不算難對付,它不過是干擾視聽,把接近它的人誘向死亡,你們過去的時候都帶了防毒面具,仍然著了它的道兒,這說明它並不是只通過散發出來的氣味至人死地,用眼睛看它一看,就會被它迷惑,分不清真假,故此無從下手。我的妙計是,咱們不去看,把眼睛蒙上,趴在地上摸索著爬過去,把那花連根拔了如何?」

  我說:「也好,你快快蒙了眼爬過去,我們在後邊替你觀敵僚陣吶喊助威。」

  Shirley楊道:「不行,除了陳教授知道一點屍香魔芋的資料之外,咱們大家都對它一無所知,你們又怎麼能肯定屍香魔芋是通過五感來催眠的呢,這魔鬼之花實在太過邪門,萬一判斷失誤,很可能就要死在石樑之上。」

  胖子說:「要依你這麼說,就把薩帝鵬的屍體丟下不管,咱們腳底抹油,立馬開溜?」

  我說:「就算是走了,也不能便宜那屍香魔芋,咱們這不是有這麼多黃色炸藥嗎,我去把石樑炸短,讓那魔花摔到地洞深處去。」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正自爭執不下,忽見遠處薩帝鵬的身體,好像劇烈的動了一下,我們連忙停止爭論,全神貫注的觀看石樑那邊的情況。

  強光探照燈一直是保持著比較低的角度,是為了讓人從石樑上走回來的時候,不被燈光刺到眼睛,這時我把探照燈的角度稍稍提高,以光柱照准遠處的薩帝鵬。

  薩帝鵬的身體滾了一下,似乎被什麼東西拖拽,正不斷的被拉向石樑下的黑洞,正待細看,那強光探照燈卻閃了兩閃,就此熄滅,也不知是接觸不良還是熄滅了,整個山洞中立刻陷入一團漆黑之中。

  現在正是緊關節要之時,我使勁拍了拍探照燈,仍然沒有亮起來,我急忙讓胖子把備用電池拿來。

  胖子說:「沒備用電池了,探照燈的兩套備用電池都在駱駝隊那裡,咱們進城時候裝備太沉,你不是讓大伙輕裝嗎,多餘的東西都沒帶。」

  Shirley楊打亮了一隻冷煙火,四周亮了起來,黑暗中的光明,哪怕只有一點,也會讓人感到心安,但是遠處仍然看不到,究竟是什麼東西把薩帝鵬拖走的?這個大洞裡還有其它的生物?

  黑暗中只聽那個無底深淵的石壁上,悉悉索索響成一片,這聲音不大,像是什麼動物在蠕動著爬行,而且數量之多,無法估量。

  我想起那些令人不寒而立的怪蛇,急忙讓胖子快去背起陳教授,不管那洞裡出來的是什麼,毫無疑問那東西絕對是不友好的,咱們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冷煙火的照明時間有限,我們都取出了「狼眼」手電照明,胖子背起陳教授,Shirley楊拉著雙腿發軟的葉亦心,眾人尋準了方向,便向來路退了回去。

  這時四周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大,Shirley楊舉起照相機,連續按動快門,閃光燈喀嚓喀嚓連連閃爍,一瞬間四周被照得雪亮,藉著閃電般雪白的光芒,只見四周爬出無數黑鱗怪蛇,有大有小,最小的只有十幾厘米長,最大的將近一米,頭上都頂著個黑色肉瘤,有得顯然已經發育成熟,那大肉瘤已長成了一隻巨大的黑色眼球。

  群蛇頭頂的黑眼,對光線異常敏感,被閃光燈一照,都紛紛後退,但是數量太多,成千成萬,又從地洞中不斷的湧出,堆積糾纏在一起,來時的道路已經被堵得死死的,無法逼它們閃出一條道路。

  相機的閃光燈和手電的光線雖然可以暫時抵擋蛇群,卻是個因鴆止渴的法子,一旦相機能源耗盡,都不免被被蛇咬死。

  黑蛇越來越多,我們進城時攜帶的一桶凝固燃料,在神殿中就用光了,現在無計可施,只有一步步的後退。

  四處都爬滿了黑蛇,此刻火燒眉目毛萬分危急,胖子忽然指著身後數米遠的山體叫道:「這邊有個小山洞,先進去避避再說。」

  我回頭一看,原來不是洞,只是山腹中年深日舊裂開的一條山隙,僅有一人多高,不知裡面的深淺,但是情急之下,也只得退到裡面支撐一時,然後再另圖良策。

  當下拖拽著不能行走的陳教授和葉亦心,快速退進了山體的縫隙之中,這裡上邊窄下邊寬,裡面還很深,腳下也是裂開的縫隙,不過地下僅有一厘米左右的寬度,人踩在上面,不會擔心掉到地縫中去。

  Shirley楊的心理素質極好,身處絕境也並不慌亂,一看這山隙中的形勢,身後數米遠有個橫向的大裂縫,心中便有了計較,對我說:「能不能先把入口炸塌,擋住蛇群的衝擊。」

  這時有幾條黑蛇已經爬了進來,正準備飛起來咬人,Shirley楊按動相機快門,黑蛇被相機的光芒一閃,都急忙回頭閃躲光線,胖子出手如電,工兵鏟專照著蛇頭去砸,隨後用鏟子一掃把死蛇掃出洞外。

  我想起郝愛國死亡是的樣子,心想就算被炸死活埋也好過被毒蛇咬死,急忙取出幾包黃色炸藥,這時候根本來不及計算炸藥用量,只能憑著當過幾年工兵的經驗,隨手插上雷管,讓胖子等人快向前面那條橫向的山體縫隙深處跑,我啟動了炸藥,邊退邊用槍射擊爬進洞口的黑蛇,退了幾步,與Shirley楊等人擠在一個轉彎處。

  我剛要讓他們把嘴張大了,堵住耳朵,小心被震聾了。

  話還沒說完,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響起,悶雷般的在山洞中迴盪,碎石和爆炸的氣浪一起衝了進來,我們雖然躲在轉彎的地方,避開了直接的衝擊,仍然被爆炸的衝擊氣流撞了一下,感覺胸口像是被人用重拳擊了一下,雙耳鳴動,滿腦子都是嗡嗡聲,什麼也聽不見了。

  胖子對我張著嘴說了些什麼,我根本聽不著,我一字一字的對他大喊:「炸~藥~好~象~放~的~多~了~點!你~們~沒~事~吧?」這話也不知道有沒有發出聲來,距離爆破點太近,山隙中又十分的攏音,我得耳膜都被衝倒了,自己扯著脖子喊出來的話,連我自己都聽不見。


第三十八章 裂縫

  煙霧灰塵瀰漫,地上全是爆破產生的黑色碎石,我探出身去,用手電筒照了照爆破過後的山縫,已經徹底的被堵死了,外邊的黑蛇進不來,我們想從原路出去也不太簡單。

  周圍的四個人,胖子的情況還算好,只是手上被碎石擦破了幾條血痕,陳教授一直處於昏迷狀態,葉亦心被氣浪一沖,胸前憋了口氣,也暈了過去。

  我伸手一探葉亦心的鼻息,糟糕,沒有呼吸了,我暗道不妙,她本就身體單薄,被爆炸衝擊波一衝一嗆,閉住了氣息,需要趕緊搶救。

  這時我和胖子、Shirley楊三個清醒的人,耳朵都暫時震聾了,短時間內無法恢復,所以不能用語言交流。

  我打著手勢讓Shirley楊快給葉亦心做人工呼吸,忽見Shirley楊鼻子裡流出血來,趕緊提醒她止血。

  Shirley楊隨手扯了塊衣服塞住流血的鼻子,用血在自己手心寫了幾個字,又指了指葉亦心,我用手電一照Shirley楊的手心,見她手中寫著「CPR」

  什麼意思?我看不明白,是說葉亦心沒救了?便衝她搖了搖頭。

  Shirley楊見我搞不懂,只能不顧自己還在流血不止的鼻子,低下頭,雙手按住葉亦心胸口,用力往下壓。

  我這才明白,她的意思是讓我給葉亦心做人工心臟起勃按摩,我剛要接手,葉亦心輕哼一聲,一口氣倒了上來,不斷的乾咳,我趕緊讓胖子拿水壺給她喝幾口水。

  Shirley楊見葉亦心好轉過來,邊抬起頭,按住自己的耳骨,把自己鼻子的血止住。

  形勢剛剛穩定下來,還沒容我為目前的狀況發愁,又出現了新的危機,那個所謂的鬼洞就在扎格拉瑪山的山腹之中,黑色的扎格拉瑪山就如同一個黑色的空殼,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可能就在這外殼的某處。

  由於山腹內的空洞,幾千年來形成巨大的內部張力,導致山體裂開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縫隙,剛才黃色炸藥的爆炸力,衝擊到山體,對著些原本微小的裂縫產生了擠壓,壓力越變越大,形成了一種多米諾骨牌效應。

  我雖然暫時聽不見聲音,但是能感覺到山體的震動,頭頂原本窄小的裂縫,漸漸擴大,無數碎巖落了下來,而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我一邊遮擋著紛紛落在頭上的細小碎石塊,一邊招呼其餘的幾個人趕快離開,山體內的縫隙越來越大,山裂中落下的石塊也越來越多,我們只能暫時順著裂縫往斜上放爬,每爬出一段,身後就被碎石填滿,如果稍做停留不被砸死,也得被活埋,只得咬著牙豁出命互相拉扯著,繼續往相對安全的地方爬去。

  深一腳淺一腳,連自己都不知道爬出去多遠,手上被鋒銳的碎石扎得血肉模糊,一個個呼吸急促,感覺一顆心臟都快從口中跳出來了,又渴又累,還背著昏迷不醒的陳教授和體力不支的葉亦心,最後實在是沒有力氣了,再也挪不動腿腳,乾脆把眼一閉,活埋就活埋吧,不跑了。

  沒想到這時山體內裂縫的擴散停止住了,身後一米多遠的距離全被埋住,我們倒在原地喘著氣,想喝水又有點捨不得。

  隔了半晌,胖子開口說道:「老胡,咱他媽的現在是死了還是活著?」

  我看著周圍黑漆漆的山石說:「我看也都差不多,就算暫時還活著,可能也就快死了。」

  胖子可能累脫了力,神智有點不清醒,又對旁邊的Shirley楊說:「楊大小姐,我提前跟你告別了,一會兒我們倆去閻王爺那點卯,你就的去見你的上帝了,你道遠,一路保重啊。」

  Shirley楊說:「看在上帝的份上,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倆能不能不胡言亂語,哎……我能聽見了。」

  我張了張嘴,上下活動活動頜骨,雖然還有點耳鳴,但是已經不是什麼都聽不見了,眾人清點了一下水壺及裝備,我的水壺混亂中不知道掉哪去了,葉亦心進城時昏迷不醒,身上沒帶水壺,其餘的加起來,還有不到兩壺水。

  我說:「雖然現實可能不大容易接受,但是我還是得跟你們說說,咱們現在是在扎格拉瑪山的山體中,四周已經沒有任何出路,這裡的空氣不知道是否流通,否則支持不了半個小時,咱們就得憋死,剩下的炸藥也弄丟了,憑咱們自己的力量恐怕出不去了,咱們這一隊死的死傷的傷,外邊僅剩下一個安力滿老頭,那老傢伙太滑頭,說不定見形勢不妙,自己就先溜了,趁早也別指望外邊有人救援了。」

  胖子說:「既然如此,多想也沒用,現在嗓子冒煙,還剩下兩壺水,分分喝了再說別的。」

  我把水一分為二,其中一半給葉亦心和陳教授,另一半我們三人分開喝了。

  Shirley楊只喝了兩口,便嚥不下去,沉吟片刻說:「如果咱們真的會死在這裡,我想這都是我的過錯,如果不是我執意要找什麼精絕古城,也不會惹出這麼多事,更不會連累了這許多人,我實在是……」

  我一擺說打斷她的話:「話不能這麼說,我們中國有句古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跟胖子倆人是自作自受,要不是貪圖你那四萬美子,也不至於落到如此絕境。而且陳教授他們幹的就是這個行當,就算你不出資贊助,他們也會想方設法來尋找這精絕的遺跡。」

  說到這,我忽然想起曾聽Shirley楊說過一件事,她以前曾經不斷夢到過那個鬼洞,甚至連女王棺槨上的鐵鏈都夢到了,而且她還說在夢中曾隱約見到棺木上趴著一個巨大的東西,但始終看不清是什麼,那不正是棺上生長著的地獄之花屍香魔芋嗎?

  她當時說的時候,說她認為這是她那位失蹤的探險家父親給他托的夢,現在回想起來,這事十分的蹊蹺,難道Shirley楊有未卜先知的本領嗎?於是我便出言相詢。

  Shirley楊搖了搖頭說:「以前好像是有個聲音不停的呼喚著我,讓我來這扎格拉瑪山中的鬼洞,可是當我親眼見到了深不見底的鬼洞之後,我才知道,我父親所在的探險隊,從來都沒有到過鬼洞,他們可能是死在沙漠中的某個地方了。但是為什麼會在夢中見到從未來過的地方,我就想不明白了。」

  胖子奇道:「還有這等事?說不定你上輩子是精絕國的女王,此刻故地重遊……」

  他話音未落,山體中又傳來一陣陣開裂傳導的聲音,看來剛才頭一番餘勢未消,又要來上一次,這時我們歇了一段時間,死到臨頭,自然是不甘心等死,只見前方裂開一條大縫,手電的光柱往裡一掃,似是看見那裡面竟然坐著個人。

  此時山裂產生的大小碎石,雨點也似滾落下來,不及細看,見有路就先撞進去再說,Shirley楊打著手電照亮開路,胖子背起陳教授,我倒拖著葉亦心,都閃身進了前面剛剛裂開的石縫。

  尚未瞧清楚是處什麼地方,先覺得呼吸不暢,裡面灰塵極多,而且常年封閉,沒有流通的空氣,我們急忙取出防毒面具罩在頭上,只聽身後轟隆一聲,數十快巨大的黑色山巖滾落下來,擋住了入口。

  我見來路斷了,便回過頭來觀看周圍的情況,原來我們身處的地方是一間僅有十幾平米面積的正方型石屋,地面上擺著一隻古老的大石頭匣子,這石頭匣子和精絕城中隨處可見的黑石截然不同,灰撲撲的十分古樸,外形獨特,我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石匣有半米多高,一米多長,工藝造得極精密,上面雕刻了數幅石畫,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我們光顧著看那奇特的石匣,沒注意到石匣兩邊還盤腿坐著兩個人,走到近處的時候突然用手電照到,三人吃了一驚,手中的電筒落在地上,石室中頓時漆黑一團,只聽胖子大叫:「兩隻粽子!」


第三十九章 暗語

  黑暗中Shirley楊取出了備用電筒,一照之下,見盤腿坐在石匣邊的兩個人,原來是兩具乾癟的屍骸。

  一老一少,遺骸都已經化為了深褐色,老者下頜上的鬍鬚還依稀可辨,身上裹著羊皮,另一具看上去是個幼童,他們都是盤膝而坐,似乎是在看守著這只古怪的石頭匣子。

  我看清楚之後,吁了一口氣,對胖子說:「以後別動不動就提粽子,嚇死人不償命啊,這兩個分明已經快成化石了,少說死了有幾千年了,他娘的這裡原來是個墓室。」

  Shirley楊瞪了我一眼,怒道:「好你個老胡,還想瞞我?你們兩個傢伙分明就是盜墓賊。」

  我心中咯?一聲,暗道不好,我們沒說走嘴啊?難道她一個美國人連「粽子」都聽的懂?還好陳教授昏迷不醒,沒有聽到,另外的葉亦心好像也處於半昏迷狀態,都不可能聽到我們的對話。

  我急忙辨解:「不是跟你說了麼,我就是業餘愛好研究風水星相,不是盜墓賊,你以後不要憑空污人清白,我和胖子的名聲都好得很,早在老家便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好厚生。我是一老兵,胖子當年在他們單位,也是年年被評為勞動模範三八紅旗手什麼的。」

  胖子聽我一著急把最後一句說錯了,急忙糾正,順便想把話題引開:「別聽來胡說的,他他媽的才是三八紅旗手呢,我是青年突擊隊,慚愧慚愧,都是黨和人民培養得好啊,你們看這石頭匣子倒也古怪,這是裝什麼東西的?」

  Shirley楊並不接我們的話,突然說道:「定盤子掛千金,海子卦響。勾抓踢桿子倒斗灌大頂元良,月招子遠彩包不上。」

  她的話旁人聽不懂,我卻聽的明明白白,這是倒斗的「唇典」,因為我們這行,都是不能見光的勾當,就像黑道上有黑道上的暗語一樣,黑道上拐賣女人叫開條子,走私貨叫做背青,販小孩叫搬石頭,小偷叫佛爺等等,我們盜墓就稱為倒鬥,都各有各的行規隱語,便於同行之間互相交流,民國那時候我祖父專門給人尋陰宅找寶穴,是當時全國屈指可數的幾位風水大家之一,也結識過一位相熟的摸金校尉,對這裡面的門道簡直是熟門熟路,說起倒斗的唇典比說我們老家話都熟。

  Shirley楊剛對我所說的幾句唇典,大概的意思是:「你心眼壞了,嘴上不說實話,看你就是個手腳利索的盜墓大行家,這種事瞞不過我的雙眼。」

  我被她突然一問,沒有細想,一般被同行稱為高手,都要自我謙虛一下,於是脫口就答道:「無有元良,山上搬柴山下燒火,敢問這位頂上元良,在何方分過山甲,拆解得幾道丘門?」

  Shirley楊接道:「一江水有兩岸景,同是山上搬柴山下燒火,鷓鴣分山甲,鷂子解丘門,多曾登寶殿,無處覓龍樓。」

  套口一對,我自己又驚又悔,他娘的,這回算著了這美國妞兒的道了,這不等於承認自己就是倒斗的盜墓賊了嗎,不過倒也奇了怪了,這些倒斗唇典的大段套口,在解放前都沒多少人懂,解放後基本上算是失傳了,像大金牙他爹那種幹過多年倒斗的半職業盜墓賊,所知所聞也只不過是幾個名詞而已,我實在不能想像這些切口,竟然出自一個年紀輕輕的美國女人之口,如果不是面對面親耳所聞,又如何能信,難道竟然遇到同行了?

  而且聽她唇典所說,她也是祖傳的本事,只是空有手藝,卻不懂看風水認穴辨脈之術,不行,這事決不能承認,我還是接著裝傻算了,於是我說道:「這幾句詩是我們小學時學的課文,想不到美國小學的教材也……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Shirley楊見我胡攪蠻纏抵死不認,只得說:「算了,此地不是講話之所,如果咱們還能活著回去,我希望能和你認真談一次。」

  我如遇大赦,忙站起身來在四周尋找出路,暗地裡盤算:「要是能回去,定讓你找不到我,哼哼,大不了我回老家去,不在北京混了。」可是隨即又一想:「不成,她還沒給我們錢呢,這事實在是棘手了……她究竟有什麼企圖呢?不會是真像胖子所說,看上俺老胡了吧,再不然她是打算檢舉揭發,不能夠吧,難道她祖上,當真也是摸金校尉不成?那倒跟我算得上是門當戶對了……」

  我正胡思亂想之際,胖子和Shirley楊已經在這間小小的墓室中轉了數圈,頭上腳小,身前身後,儘是漆黑的山石,有的地方有幾條裂縫,都是太小,找不到出路。

  這時陳教授大叫一聲,醒了過來,他神智不清,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誰也不認識,我們無醫無藥,對他無可奈何,只能任憑他瘋瘋顛顛的折騰。

  最後我們的目光落到了兩具乾屍中間的大石箱子上,不過這裡面就算是有什麼陪葬的寶貝,對我們這些將死之人來說,也是毫無用處了。

  胖子拍了拍石匣說:「這個小墓室不知埋得是哪兩個窮鬼,除了身上的羊皮,連件像樣的陪葬品都沒有,這裡面估計也沒什麼好東西。」

  Shirley楊仔細看著石匣上刻畫著的圖形,忽然抬頭對我說:「你還記得我曾說過的大唐西域記嗎,裡面曾經提到過扎格拉瑪山。」

  我說:「記得,好像還說是座神山,埋著兩位先聖,不過不可能是這一老一少兩位吧,這墓室如此簡陋,也不符合先聖的身份。」我本想接著說我看過很多古代大墓,這石頭山山腹中的墓穴,根本不合風水學的理論,山下有個凶穴,上邊怎麼能再葬人。不過這話要是說出去難免暴露了我的身份,於是只說了一半,後邊的話硬生生嚥了回去。

  Shirley楊說:「這墓室裡埋葬的不是先聖,這個小孩是先聖的徒弟或者兒子一類的人,被稱為先知,這位老者是他的僕人。」

  我奇道:「你是如何知道的?難道這石匣子雕的圖形是這麼說的嗎?那上面還有什麼內容嗎?」

  Shirley楊招呼我和胖子一起看那石匣:「這石頭匣子上雕刻的幾十幅圖案,是一個古老的預言,構圖很簡單,符號的特徵非常明顯,我想我能看懂一部分。」

  我越聽越奇:「預言了什麼?有沒有說這石室的暗道在哪裡?」

  Shirley楊搖頭道:「沒有,這預言好像也不是很準,先知說他死後,一直沒有任何人來到這間墓室,直到某一天,有四個人無意中打開了這只石匣……」

  胖子數了數:「一、二、三、四、五,咱們一共五個人啊,難道陳教授瘋了就不算是人了嗎?可見這先知料事不准,多半也是個欺世盜名的神棍之流。」

  我盯著其餘的四個人說道:「倘若先知不是騙子,這個預言,可能不是在說咱們這些人。不過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咱們這裡有一個不是人。」


第四十章 古老的預言

  古老的預言

  胖子沒聽明白,問道:「什麼不是人?什麼不是人?不是人,難道還是妖怪不成?」

  我說:「不是那意思,我這不就是這麼一說嗎,咱們這些人在一起快一個月了,朝夕相處,誰是什麼人還不瞭解嗎。這小孩先知淨扯蛋,古代人愚昧落後,咱們什麼沒見過,這些鬼畫符般的圖形還能當真事看?」

  我嘴上這麼說,心裡可沒這麼想,這時候我得多長個心眼兒,這世界上的很多事根本無法預料,這位先知古老的預言究竟是不是應對在我們幾個人身上,他娘的,那只有老天爺知道。想到此處,摸了一隻黑驢蹄子在手,預防萬一。

  我又問Shirley楊:「你有沒有瞧錯?上面原本畫了五個人形,這年代久了也許剝落了一部分,只剩下四個人,有沒有這種可能?」

  Shirley楊指著石匣上的雕刻讓我們看:「這石匣保存的還算完好,沒有剝落的痕跡,這明明是四個人,你們看,這代表人的符號十分簡單,上邊一個圓圈就是腦袋,幾條細線便是身體四肢,這不剛好是四個人嗎。」

  我仔細看了看,確實如Shirley楊所說,她又讓我看石匣上刻著的前幾副圖形,這些圖案十分簡單,連我都能一目瞭然,第一副圖是一個小孩用手指著天空,地上有不少人在四處躲避,那些躲避的人大概是些普通老百姓之類的。

  第二副、第三副圖分別刻著一股龍捲風,把房屋吹倒了不少,先前躲避起來的人們,都安全的躲過了天災,他們圍在小孩身前膜拜,看來這小孩可以預言天災人禍。

  石匣上的第四副圖,刻畫著小孩站在兩個成年人身邊,地上跪著一個老者,這些人物的線條都簡單到了極點,表現老者只不過是在代表頭部的圓圈下面,廖廖數筆畫了一把鬍子,構圖雖然簡單,卻更容易讓人理解。

  圖中的兩個成年人明顯高出普通人一大截,而且在雕刻工藝上也十分細膩,不像刻畫普通人那麼草,這兩個人可能就是古代傳說中的先聖了,跪在地上的老者明顯是他們的僕從,石室中這名老者的遺骸應該就是他了。

  看來Shirley楊說的完全正確,這石匣的主人是個有預言能力的幼童,我一路看將下去,一幅幅石畫,都是些顯示這個小孩子預言家功績的。

  看到最後一幅的時候,脖子上真有點冒涼氣了,這幅石畫中,那一老一少坐在石匣子旁邊,墓室內站立著四個人,這四個人的圖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簡單得不能再簡單,是高矮胖瘦,還是男女老幼,一概看不出來,這四個人中的一個正在動手把石匣打開。

  這是石匣上的最後一幅石畫了,後邊再也沒有,這石匣子裡究竟藏有什麼秘密?最重要的是石匣沒有任何開啟過的痕跡,上面還封著牛皮漆。

  我又回頭看了看其餘的四個人,Shirley楊正攙扶著癡癡傻笑的陳教授,葉亦心昏迷了過去,胸口一起一伏的節奏很快,沒有醫藥給她救治,胖子坐在地上無奈的看著她搖頭。

  沒錯啊,絕對是五個人,如果這預言真的準確,那為什麼我們明明有五個人,石畫上卻畫著四個人,我腦子裡在飛速的旋轉,把可能出現的情況想了一遍,卻半點頭緒也沒有。

  難道五人當中真有一個不是人,而是被鬼怪惡魔所控制了,甚至象胖子所說,Shirley楊是精絕女王轉世,我覺得這些都是無稽之談,很可笑,什麼投胎轉世之說,我根本不信。

  那麼這誤差是否出在這古老的預言上呢?我問Shirley楊這先知先聖是什麼朝代的人?

  Shirley楊說:「按《大唐西域記》中所說,古西域的先聖,應該是公元前十六世紀,在中原正是夏商時期,那是古西域的第一次文明時期,比起西域三十六國的年代,早了大約一千年。」

  我算了一下,暗自吃驚,想不到這麼久遠啊,那就更不能把這些刻在石頭匣子上的預言當真了,這上面也沒有其餘的預言石畫了,也許先知當時糊塗了,少畫了一個人,再精確的計算都難免出現誤差,何況這種穿越了幾千年的預言呢。

  我又問Shirley楊,能不能從石匣外的石畫預言中,看出來咱們打開石匣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嗎?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Shirley楊搖頭道:「沒有多餘的提示了,不過咱們被困在這巴掌大小的地方中,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也只有打開石匣子看上一看,先知既然預知到咱們回無意中來到這裡,說不定會指點咱們如何出去。」

  胖子等得焦躁,大咧咧的走過來,把我和Shirley楊推到一旁,說道:「你們兩個研究了半天,什麼結果也沒研究出來,這麼大點的一個小屁孩,能他媽預言個頭啊,你們瞧我的,不就是一破匣子嗎,也沒上鎖……對了,他不是預言說四個人中的一個伸手打開石匣嗎,咱就跟他叫上這板了,老胡,過來伸把手,咱倆一起動手。」說著就要動手拉開石匣的蓋子。

  幾乎與此同時,昏迷不醒的葉亦心,忽然抽搐了一下,雙腿一蹬,一動不動了。

  我們再也顧不上那石頭匣子,急忙過去看她,一試脈搏,已經完全沒有生命跡象了,她本來就緩有急性脫水症,一路奔波,又在扎格拉瑪山的鬼洞中折騰的不輕,隨時都有生命危險,能堅持著活到現在,已經十分不易,只是我們沒想到她偏在此時油盡燈枯,死的這麼突然。

  三人一時相對無言,Shirley楊摟著葉亦心的屍體,落下淚來,我歎了口氣,剛想安慰她兩句,卻見一直瘋瘋顛顛,咧著嘴傻笑的陳教授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石匣跟前,一伸手就拉開了蓋子。

  我們三人目瞪口呆,這一切竟然和那先知在石匣上的預言完全相同,進來的時候是五個人,有一個人突然死了,隨後一個人動手打開了石匣,經常有人形容諸葛亮料事如神,神機妙算,我想孔明老先生也沒這麼準啊,這種預言的準確程度簡直可怕。

  Shirley楊怕神智不清的陳教授再惹出什麼亂子,忙把他的衣袖拉住,讓他坐在地上休息,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如同親叔叔和親侄女,這時Shirley楊見陳教授又瘋又傻,心中一酸,忍不住又哭了出來。

  我知道Shirley楊是個極爭強好勝的人,從不在任何人面前示弱,今天當著我和胖子的面,接連兩次落淚,實在是傷心到了極點,今天她承受的壓力確實太大了,我也不知該如何勸她,只好任憑她坐在陳教授旁邊抽泣。

  我和胖子倆人走到被教授打開的石匣前,看那裡面究竟有什麼東西,這石匣的兩扇櫃門在正面,已經被拉開了,封口的牛皮漆也隨之脫落。

  只見裡面又是兩道小小的石門,石門上同樣也貼著牛皮漆,上面還刻劃著三副石畫,這三副畫看得我直冒冷汗,好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胖子看了兩眼,沒看明白,便問我:「這畫上畫是什麼?老胡你不會是被石頭畫嚇著了吧?」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對胖子說道:「這畫上也是先知的預言……」

  胖子忙問:「預言是什麼內容?有沒有說咱們怎麼才能離開這鬼地方?」

  我強行壓制住內心的狂跳,低聲對胖子說:「預言中說,開啟第二層石匣的四個人,其中有一個是惡鬼……」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1

第四十一章 盤問

  石匣第二層中的三幅石畫是這樣的,第一幅畫著四個人站在打開的石匣前,這四個人中的三個人,都仍然是沒有任何特徵,還是先前那種普普通通的人形。

  然而其中一個,頭上長了一隻眼睛,代表腦袋的圓中畫了兩顆蛇牙,再加上四肢,分明便是黑塔第四層中的精絕守護神,與其說是神,不如說是惡鬼更恰當。

  這個人形只不過多刻了幾劃,硬是看的我頭皮發麻,我,胖子,陳教授,Shirley楊,現在只有這四個倖存者,這四個人誰是惡鬼?

  第二第三幅石畫並列在一起,表現的是兩種不同的結果,一種結果是三個人加上一個頭上長眼的惡鬼,一同打開了石匣,這時惡鬼會突然襲擊,掏出其餘三個人的內臟。

  第二種情況是,惡鬼倒在地上,身首分離,已經被殺掉了,三個人打開了第二層石匣,墓室中出現了一條通道,可以逃出生天了。

  這麼說先知給了我們提示,讓我們自己選擇自己的命運?這道題目未免也太難了,我和胖子是一個人的兩條腿,缺了誰也不行,陳教授為人和善,更是待我不薄,Shirley楊救過我的命,不論他們三個中的哪一個是惡鬼,我都下不去手。

  如果之前不知道先知預言的真假,我可能還不會害怕,但是這位已經死去幾千年的先知,他的預言精確得讓人無話可說,那麼我們當中就真的有一個人是惡鬼了?

  不管他是被惡靈付體也好,還是一直偽裝成普通人的魔鬼,這已經是現成的事實了,而我現在又不得不面對這個事實,第二層石匣必定會開啟,不除掉隱藏著的惡鬼,我們都得死在這裡陪葬。

  誰是……惡鬼呢?不可能是我,我看了看胖子,眼睛是觀察一個人最直接的渠道,眼神是很難偽裝的,他的眼神我再熟悉不過來,還和以前一樣,對什麼都滿不在乎,那眼神就好像是在說:老子天下第一,誰不服就揍誰,當然也不可能是胖子了,那麼既然不是我們兩個,難道……

  我偷眼看了看身後,Shirley楊和陳教授,Shirley楊也正注視著我,我不敢和她目光相對,連忙假裝看別處。

  Shirley楊見我和胖子看了打開的石匣後一直在嘀嘀咕咕,便問道:「老胡,石匣裡面有什麼東西?」

  我沖胖子擠了擠眼睛,胖子會意,連忙假裝坐在地上歇息,剛好把打開的石匣擋住,不讓Shirley楊看到。

  我得先想辦法穩住他們,想出對策之後再動手,我對Shirley楊說:「石匣裡面什麼都沒有,空的。」

  Shirley楊問了一句就不再說話,坐在一旁取出水壺,想讓陳教授喝兩口,陳教授已經徹底瘋了,誰都不認識,一揮手把水壺打翻在地上,跺著腳哈哈大笑。這是我們僅存的小半壺清水,Shirley楊急忙去把水壺撿起來,這回小半壺水,又撒了一多半。

  胖子在我耳邊問我:「怎麼辦?要不要把他們兩個都……」

  我止住他的話頭:「別,還沒弄清楚之前,千萬不可以輕舉妄動,要不然後悔都來不及,對了,咱倆的嫌疑可以排除了吧?」

  胖子說:「那當然了,咱倆怎麼回事咱自己還不清楚嗎,我看那美國妞兒的嫌疑最大。」

  我說:「我覺得咱還是得走個過場,要不然一會兒動起手來,免得讓楊小姐和陳教授挑咱們的理。」

  胖子說:「他媽的,槍桿子裡出政權,什麼理不理的,直接放翻了他們倆,挨個審查審查,審不出來就大刑伺候,再審不出來就……」單掌向下一揮,做了個砍人的手勢。

  我一聽胖子說槍桿子裡出政權,忽然想起一條計策,那惡鬼定然是從精絕國跑出來的,不管它怎麼偽裝,它都沒經歷過文革吧,這些妖魔鬼怪也不搞政治學習,不看報紙新聞,他們偽裝成人的模樣,對外邊的事物不一定瞭解。

  於是我對胖子說:「你剛才能說出槍桿子裡面出政權,這就足能證明你不是惡鬼了,現在你考考我,我也證明一下我自己,然後再問他們倆。」

  胖子撓撓頭:「那你就念句主席詩詞吧。」

  我想都沒想就念道:「國際悲歌歌一曲,狂飆為我從天落。」

  胖子道:「沒錯,你絕不是惡鬼。」

  Shirley楊何等聰明,見我和胖子不停的小聲商議,就明白可能有什麼問題,當下站起身朝我們走了過來:「你們兩個究竟在說什麼?還要背地裡說?」

  我和胖子從地上跳將起來,喝道:「站住,再走過來我們不客氣了?」

  Shirley楊一怔,問道:「你們怎麼了?發什麼神經?」

  胖子道:「沒什麼,就想聽你唱首歌,你唱個《林總命令往下傳》來聽聽。」

  Shirley楊更是茫然不解,這是什麼場合,剛死了那麼多同伴,又身陷絕境,哪有心思唱歌,更何況唱什麼《林總命令往下傳》,簡直是不知所云。

  我心中也覺得胖子讓她唱的這首歌有點偏了,讓一美國妞兒唱解放戰爭時期的歌,她肯定不知道,但是能考他什麼呢?現在美國總統是誰?那他娘的連我都不敢確定。

  我掏出黑驢蹄子連哄帶騙的對Shirley楊說:「你先別問這麼多了,你啃一口這個,然後拿去給陳教授啃一口,就只管照我說的做,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Shirley楊有些生氣了:「連你也神經了?這驢蹄子是用來僻邪驅魔的,我不吃,你拿開。」

  她越是不吃越是顯得可疑,我對胖子使個眼色,胖子不由分說,過去就把Shirley楊按倒在地,解下皮帶把她捆了個四馬倒全蹄,Shirley楊氣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咬牙切齒的說:「胡八一,你是不是看我揭穿了你倒斗的勾當,就想殺我滅口……你們倆快把我放了。」

  陳教授在一旁看得興高采烈,哈哈大笑,口水順著嘴角往下流,我看了陳教授一眼,心中極是難過,多有學問的一位長者,落得這種下場,不過也不能排除他的嫌疑,等先弄清楚Shirley楊的事再做理會。

  我硬起心腸,對Shirley楊說:「你究竟是不是精絕女王?」

  Shirley楊怒道:「死老胡,你胡說什麼!」

  我冷冷的說:「我看你就像是被那妖怪女王付體,再不然就是她轉世投胎,否則你怎麼能在夢中見到鬼洞中的情形,還有你一個美國妞兒,怎麼知道我們倒斗的唇典?」

  胖子早就看Shirley楊有點不順眼,這時候終於逮著機會了,拔出匕首,猛插在地上:「老胡你把她交給我了,她知道咱倆是倒斗的,這事並不奇怪,這妖怪肯定會讀心術,問她也沒有用,給她臉蛋兒上劃兩刀再問,看她招是不招。」說罷就要動手。

  我看Shirley楊竭力忍著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不看胖子的匕首,卻盯著我看,我心中一軟,想起在扎格拉瑪山谷中被她所救之後,曾對她說我欠她一條命,這時候如何能對她下毒手。

  我連忙阻止胖子:「且慢,還是先跟她交代一下咱們對待俘虜的政策,她若還是頑抗到底,再給她上手段也不遲。」

  胖子說:「其實我也不忍心花了這麼個漂亮妞兒的臉蛋兒,不過這妖怪詭計多端,咱要小心被她的美色所誘惑。」

  Shirley楊越聽越氣,險些背過氣去,再也繃不住,流出淚來,只聽她哽咽著說:「我為何夢到鬼洞中的情形,我自己也不清楚,我懂你們倒斗的唇典,是因為我外公在出國前也是幹這行當的,我都是聽他給我講的,這事我本來想以後找機會和你談的……我該說的都說了,你們兩個傢伙要殺要刮,儘管動手,我……我算是看錯人了。」

  胖子冷哼了一聲道:「花言巧語,裝得夠無辜的啊,你就編吧你,老胡你表個態,怎麼處理?」

  我拿出黑驢蹄子放在Shirley楊嘴邊:「你咬一口,只要你咬一口,我馬上放了你。」

  Shirley楊說:「你……你快殺了我,否則我今後饒不了你,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我見她不啃黑驢蹄子,便從胖子手中把匕首拿過來,這時我心中有個聲音在問自己,倘若她真是惡鬼,我下得了手嗎?答案很明顯是否定的,可是不動手殺死我們四人中的那個惡鬼,大伙都得死在這小小的墓室中,他娘的,乾脆大夥一起死了算了。

  正在我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之時,陳教授呵呵傻笑著站起來,手舞足蹈的又發起瘋來了,我怕他去打開第二層石匣,便伸手拉住他。

  陳教授大笑著喊:「花啊,真美,紅的綠的,我找著的……呵呵呵」

  我看著他瘋瘋顛顛的樣子,聽他說什麼花,這種瘋子,我在哪見過?不對,不是見過,是聽說過,那個倖存的英國探險家……我腦中一團團亂麻般的思緒,猛然被無形的手扯出了一個線頭,這個線頭很細小,但還是被我捕捉住了。

  「屍香魔芋」……難道我們還沒有擺脫它製造出的幻覺陷阱嗎?「屍香魔芋」這朵來自地獄中的魔鬼之花,我們還在它的控制範圍之內,它正在引誘著我們自相殘殺……
  

第四十二章 真與假

  真實與幻覺,如何去區分?倘若這間石室與先知石匣中的預言,都是屍香魔芋製造出來的幻象,這幻象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覺得我的大腦有點應付不了這種複雜的問題,要是Shirley楊可以幫忙分析一下就好了,我和胖子的腦袋加在一起,也頂不上她半個。

  不過我認為「屍香魔芋」製造幻覺讓我們幾個自相殘殺,也只不過是推測,那魔花實在厲害,在鬼洞石樑上的一幕,讓我至今觸目驚心,但是我並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認定先知的預言是陷阱。

  胖子見我又走神了,就推了推我:「怎麼了老胡,最近你怎麼總倆眼發直?這美國妮子咱還收拾不收拾了?」

  我讓胖子看住陳教授,俯下身來問Shirley楊:「你說你外公在去美國之前,也是做倒斗的,空口無憑,讓我如何信你?」

  Shirley楊盯著我恨恨的說:「臭賊,你愛信不信……我脖子上掛著我外公的遺物,你一看便知。」

  「遺物?」難不成是一枚摸金符不成?我果然見她脖頸上掛著兩根項鏈,伸手拉出來一看,一條是個十字架,另一條果然是川山甲爪子製成的「摸金符」。

  這東西在世上極是隱秘,盜墓者也不是人人都有,甚至大部分盜墓者都不曾見過此物,物件因人而分貴賤,這摸金符本身的價值,並不算貴重,掉在地上,可能撿破爛的都懶得撿,但是對於代代相傳的盜墓者來說,這是無價之寶,它象徵著一種資歷。

  我把Shirley楊的摸金符拿起來仔細端詳,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跟她的這枚摸金符一比,大金牙送給我和胖子的那兩枚簡直就不能要了。

  Shirley楊的摸金符一看便知是後漢時期的古物,符上的「摸金」兩個篆字,筆劃蒼勁雄樸,古意昂然,是用川山甲最鋒銳的爪子製成,像黑水晶一樣微微透明,年代雖久,半點磨損的痕跡也無,爪根鎖著一圈金線,通身刻著避邪的飛虎紋。

  而我和胖子的那兩枚,跟這個一比較,真假立辨,明顯是人工做舊的,選料工藝也不能相提並論。他娘的,大金牙這孫子,拿假貨蒙我們啊,我說怎麼從來就沒管過用呢。

  我把Shirley楊的摸金符拿在手中看了良久,有點愛不釋手,捨不得放下,真不想還她了。

  Shirley楊叫道:「快還我,想害命也就罷了,還想一併謀財不成?」

  我把摸金符又掛回Shirley楊的脖子:「既然你外公也是倒斗的,你又何必一口一個管我們叫做臭賊,你這不是連你外公也一併罵了,這麼對付你,也是事出有因。」便把在第二層石匣上的石畫預言,原原本本的告訴了Shirley楊,最後對她說:「這一切也許是屍香魔芋製造出的死亡幻覺,但是在沒確定之前暫時還不能放了你。」

  Shirley楊聽了之後,面色稍稍緩和:「那你就快想些辦法,你以為被你們綁著很舒服嗎,回頭讓你也嘗嘗這滋味。」

  我站起身在房中來回走了幾步,盯著第二層石匣上的石畫,實在是不敢輕舉妄動,如果這預言不是幻覺,而是真的,那麼如果不殺掉一個人就打開第二層石匣,惡鬼馬上就會現身殺死其所有人,我感覺現在比踩著地雷還難受,踩上地雷大不了把自己炸死,這個預言是真是假,關係到四條人命,委實難以抉擇。

  陳教授瘋了,Shirley楊又有點讓人懷疑,我只好和胖子商量,我把我的推斷都告訴了他,明知道他不可能幫上什麼忙,但還是希望找個人分擔一下肩頭的壓力。

  胖子聽後點了點頭:「噢,是他媽這麼回事,我明白了,你是擔心咱們還處在那狗尾巴花造出的假象當中,你早跟我說啊,這麼屁大點事,我立馬給你解決了。」

  我奇道:「你能分辨出來?此事非同兒戲,可不能鬧著玩啊,一著棋錯,咱們就滿盤皆輸。」

  胖子沒說話,抬手就給了我一個耳光,他出手很快,我沒有防備,被打了個正著,臉上火辣辣的疼。

  我正要發做,卻聽胖子問道:「怎麼樣?疼是不疼?」

  我揉了揉臉:「他娘的,兒子打老子,反了你了,還疼不疼,我打你一巴掌你試試就知道疼不疼了。」話一說完,馬上想到,對了,要是能感覺到疼痛,那就不是身處幻覺之中,看來我們並沒有被那屍香魔芋所控制。

  我轉回身想再去逼問Shirley楊,一瞥眼只見石匣第二層上的石畫產生了變化,我連忙過去細看,卻見那三副石畫慢慢模糊,消失不見了,只剩下空白的一道小石匣,石匣上有蓋子,封著牛皮漆,是為了長期保存裡面的貴重品。

  再看第一層石匣,完全沒有變化,一幅幅都是先知的預言,最後仍然是畫有四個人打開地一層石匣的石畫。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有真有假?我把胖子拉過來,讓他看第二層石匣上有什麼,胖子說不就還是那三幅石畫嗎?

  我抬手給了他一個耳光:「你再看看,還有石畫嗎?」

  胖子捂著臉說:「哎……這……現在沒有了,他媽的,真是他媽的活見鬼了,我看看這裡邊是他媽什麼東西。」說完伸手就把第二層石匣拉開。

  我驚道:「你手也太快了,讓你看一眼,沒讓你幹別的。」然而第二層石匣打開後,並沒有發生任何事情,四個人都好端端的,並沒有發生什麼惡鬼殺人的事情。

  憑我的經驗來推測,我們剛才確實是被「屍香魔芋」控制住了視覺,這株魔花的力量遠遠超出我們的估計,它並不是只能在鬼洞的石樑上製造幻覺。

  當時我想衝過石樑營救薩帝鵬,就落入了它的幻覺陷阱,隨後胖子和Shirley楊把我救了回來,那時我回頭看了一眼,屍香魔芋原本閉合在一起的花瓣,全部張開,正對著我們。

  從那時候起屍香魔芋的幻覺範圍就擴大了,我們的探照燈熄滅之後,就出現了很多黑蛇,按當時的狀況判斷,我們五個人,兩個走動不得,在群蛇的圍攻下,竟然沒有人被蛇咬到,這實在是奇跡,現在看來,那些蛇應該都是虛假的幻相。

  屍香魔芋製造出這麼多黑蛇攻擊的假象,是想把我們逼進山體的裂縫中,自己把自己活埋在裡面,沒想到我們在裂縫中越逃越遠,無意中逃進了先知的墓穴。

  這石魔花雖然厲害,它控制的範圍畢竟有其極限,離我們太遠,已經無法製造太強大的幻相,於是它就改變了結構最簡單的石畫,誘惑我們自相殘殺。

  而且屍香魔芋的可怕之處在於,它絕不是通過人的五感來製造幻覺,只要你看過它一眼,記住了它那妖艷的顏色,在一定的距離內,都會被它迷惑,只是距離越遠,這種幻覺的力量就越小。

  即使最後活下來一兩個人,也會因為親手殺了自己的同伴而精神崩潰,那麼精絕女王的秘密就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了,真他娘的歹毒啊。

  這時胖子已經把第二隻石匣中的東西取了出來,是一本羊皮製成的古書,我估計先知的啟示,還有失落的精絕古國,以及鬼洞的秘密,都在這本書裡了。


第四十三章 沉默的啟示

  我正欲瞧瞧羊皮冊中有些什麼,卻想起來Shirley楊還被綁著撂在地上,便把羊皮冊先放下,準備給她解開,雖然她夢中反覆夢見鬼洞這件事蹊蹺異常,但是她應該不會是被惡靈付體,或者妖怪女王轉世,這麼對待她實在是有點太過分了。

  Shirley楊被綁翻在地,臉上曾了不少灰土,再加上她的眼淚,跟唱京劇的大花臉差不多了,她見我靠近便生氣的說:「死老胡,快把我解開。」

  我把事情的經過對她說了一遍,一咬牙,打了Shirley楊一個耳光,然後把捆住她雙手的皮帶解開。

  我說:「我也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你打還我就是了,打幾個隨便。」說完側過頭去,等著Shirley楊動手抽我耳光,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估計她不打掉我兩顆門牙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沒想到Shirley楊擦了擦臉上的灰塵,卻沒動手打我,只說:「現在我不想你計較,這筆帳以後再算,先想辦法脫身要緊。」

  Shirley楊取出隨身便攜袋裡的一個小盒,裡面是個小小藥丸,打開後在自己鼻子前吸了一下,又遞給我兩片,讓我和胖子也分別聞一聞。

  Shirley楊說:「這是一種高濃提煉的酒精臭耆,氣味強烈,能夠通過鼻黏膜刺激大腦神經前葉,使人頭腦保持清醒,可以用來輔助戒毒,抵消毒癮,國外探險家去野外都會帶上幾粒,以防萬一,在飢餓疲勞的極限,可以刺激腦神經,不至於昏迷,但是短時間內不宜多用,否則會產生強烈的負作用,至於對魔花的幻覺管不管用,就不得而知了。」

  我想屍香魔芋是通過五感來使人產生幻覺,而這些幻像都來自於大腦中樞,Shirley楊的這種刺激性藥物,應該多少能起到一些克制幻覺的作用。

  我給了胖子一粒,自己也打開,馬上對準鼻孔一吸,一股奇臭難聞的氣息衝進了鼻腔,嗆得我連聲咳嗽,不過隨即覺得原本發沉的頭腦,輕鬆了許多,十分舒服。

  我說:「有這種好東西,為何不早些拿出來用,在石樑上給我們幾粒,早就把那株妖花連根拔了,也不至於現在被埋在這裡,進退兩難。」

  Shirley楊道:「當時你從石樑上跑回來,說出原由,我們才知道屍香魔芋會使上了石樑的人產生幻覺,隨後就遭到了無數黑蛇的襲擊,只不過那麼短短的幾分鐘,更不知道那些蛇也是魔花製造出的幻象,另外我看那屍象魔芋不會這麼簡單,它有一種直指人心的魔力,若是離得太近,我想這種藥物也不會起太大作用。」

  進入先聖墓穴的五個人,只有陳葉二人神智不清,一個是受了刺激,另一個是昏迷不醒,現在葉亦心已經死了,陳教授瘋瘋顛顛的,他不會被屍香魔芋所迷惑了,他的樣子讓我們聯想到之前曾進入過精絕古城遺跡的英國探險隊,那支探險隊唯一的倖存者是個瘋子,他肯定也是見到了同伴們自相殘殺的慘狀,受到了過度的刺激導致。

  而陳教授則是由於在一天之內,心情大起大落,先是傷心助手郝愛國之死,又在精絕遺跡中找到一個又一個驚喜的重大發現,突然又見到他自己的兩個學生慘死,這麼大喜大悲對人的神經打擊是非常大的,更何況他年事已高,最後終於神經崩潰,徹底瘋了。

  想到這些,我表情沉重的點點頭,對Shirley楊說道:「那死人花當真了得,還好咱們之間親密團結,才不至中了它的離間之計,沒有出現自相殘殺的慘劇,現在想想,也真後怕,不過總算胡大和先聖保佑,沒有釀成大錯。」

  Shirley楊忽然把臉一沉,道:「胡八一,你也太奸滑了,把自己的過錯推得一乾二淨,你知道我有多信任你,你不僅騙我,不同我講實話,還懷疑我是……是什麼妖怪,你有沒有想過我是什麼感受?你知道被你們兩個壞蛋象綁牲口一樣綁住,等著你們審問宰殺是什麼感受嗎?」

  我捂著腦袋說:「唉呦,不好,我頭又疼了,我得先坐下休息一會兒,胖子你快拿那本先聖的羊皮冊子給楊大小姐看看,有沒有什麼脫困的良策。」說完藉機溜到陳教授旁邊,不敢再和Shirley楊說話。

  還好Shirley楊畢竟不是那種得理不饒人的女人,見我溜開,也就不再追究,端起先聖的羊皮古冊一頁頁的觀看。

  我暗暗叫苦,以她的個性,以後須饒我不過,今天的事做絕了,又死了那麼多人,我和胖子那筆辛苦錢算是又泡湯了,他奶奶的,俺老胡怎麼如此命苦,喝口涼水都塞牙。

  我又好奇那本古冊中有什麼內容,見Shirley楊的神色一臉鄭重,瞧不出是喜是憂,先聖既然能預見到我們回來他的墓穴,並且打開石匣,那麼他一定給我們留下了一些東西,那究竟是什麼呢?我再也按捺不住,出聲相詢:「小孩子先聖的書中是什麼內容?」

  Shirley楊手捧羊皮古冊,邊看邊說:「都是先聖畫的圖畫,似乎有很多關於鬼洞的內容。」

  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回什麼鬼洞,最重要的是有沒有出路,但是又不好催促Shirley楊,只能耐著性子聽她說話。

  Shirley楊說:「從頭看才能搞清楚來龍去脈,否則最後的圖畫未必能夠解讀出來,這開頭的部分是講古西域有座神山,也就是咱們現在所處的扎格拉瑪山,這座山四周河道密佈,動植物繁多,這裡居住這四個部落……」

  我跟胖子對望了一眼,心想這美國妮子還要從頭講開始,真夠急人的,我們倆心急如焚,想趕緊知道如何才能離開這窄小壓抑的墓室,卻都不敢開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急得坐立不安。

  只聽Shirley楊繼續說:「好景不長,人們在扎格拉瑪山中發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沒有人能下到洞底,所有的人都想搞清楚洞中是個什麼世界,四個部落中有一位大祭司,他命人造了一隻玉石眼球,希望能通過真神的力量,來看清這個無底洞是吉祥的還是邪惡的,隨著一次大型的祭典,不但沒有看清楚無底洞下有什麼東西,反而招惹得災難開始降臨,首先是大祭司雙眼暴盲,死於非命,隨後附近出現了一種威脅人畜安全的怪蛇,這種蛇的數量很多,它們頭上的長著一隻怪眼,毒性猛烈,害死了無數人畜。四個部落推舉出兩位被真神眷顧的聖者,帶著部族中的勇士,殺死了母蛇,這是一隻長著人首蛇身,並有四肢的怪物,它會孵出眼球一樣的卵,每隻卵可以產生數百條怪蛇,如果任其繁衍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我和胖子聽到這裡,都驚奇不已:「乖乖,古代還真有這麼種長人頭的怪蛇啊,還好咱們沒遇到,不然還真不好對付。」

  Shirley楊說:「想必先聖除蛇是確有其事,不過人首蛇身的蛇獸卻未必便真有,古代人通常都會對重要事件進行過度的神化渲染,就像中國的炎帝黃帝與蚩尤之間的戰爭,也許只不過是部族之間數百人的械鬥,但是在古代的記載中,就被描畫成了波瀾壯闊,甚至連眾神百獸都加入進去的超級大戰。」

  我豎起大姆指讚道:「果然是高見,不知後事如何?可否盡快分解?」

  Shirley楊白了我一眼,接著說道:「蛇獸被掃蕩乾淨,先聖把群蛇的屍體扔進扎格拉瑪山下的無底洞,聖者同過神喻得知,這個洞窟是一個災禍之洞,而玉石眼球已經開啟了災禍的大門。在這之後,其中一個部落裡誕生了先知,也就是這位擁有預言能力的小孩。嗯……再接下來就是先知對扎格拉瑪山以後的預言了,部族中的先聖死後,就被埋葬在了扎格拉瑪山,先知通過儀式能預言幾千年之後的重大事件,但是其範圍僅限於扎格拉瑪山附近,這可能是由於部族中被視為神一樣的先聖埋葬在這裡,先知的能力都是被兩位先聖和真神賜與的。」

  總算是到正題了,我仔細聽著Shirley楊的話,能不能從這鬼地方出去,就看先知是怎樣預言的了,生存與死亡的答案即將揭曉,我的心跳稍微有些加快了。

  Shirley楊道:「別這麼緊張,剛才我翻了一遍,後邊好像有啟示可以讓咱們離開扎格拉瑪,不過需要結合前面的內容參詳,你們別急,咱們一步一步的來。」

  就在全神貫注之時,忽見陳教授瞪起雙眼指著Shirley楊手中的羊皮古冊說:「千萬不要看後邊的內容。」


第四十四章 撞邪

  撞邪

  陳教授的聲音變得非常尖銳刺耳,墓室內本就狹窄,更顯得他的聲音淒厲異常,我和胖子三人心下都是疑惑不解,教授瘋了倒也罷了,怎麼突然之間連聲音都改變了?

  我連連晃動陳教授的肩膀,想讓他清醒一點,誰知他的喊聲越來越大,揮舞著雙臂:「不要出去,不要出去。」邊喊邊拚命的拉扯我的胳膊。

  我擔心陳教授瘋瘋顛顛的做出什麼威脅到大伙安全的舉動,便讓胖子過來幫忙,和我一起把陳教授按倒在地。

  Shirley楊怕我們倆弄傷了教授,急忙過來阻止,哪知陳教授見她過來,忽然伸出手臂,奪過Shirley楊手中的羊皮古冊,扯掉最後一頁,張口便咬。

  那幾千年前的羊皮何等古舊,自然是咬不動,陳教授卻不管不顧,只是一個勁的把羊皮塞進嘴裡狂嚼不止。

  陳教授自從在石樑上受了刺激之後,就是又癡又傻,怎麼突然變得如此歇斯底里,神經崩潰的人是不可能再受魔芋花幻覺控制的,難道是被惡靈付體了?他是不想讓我們離開這裡逃生?

  胖子把教授嘴中的古羊皮扯了出來,羊皮倒沒事,陳教授的口中已滿是鮮血,為了預防萬一,我們只好把他暫時捆起來。

  我最關心羊皮冊的最後一頁有沒有損壞,倘若有逃出生天的方法,應該就在這最後一頁,要是被陳教授嚼壞了,那倒也難辦。

  最後一頁羊皮冊上沾了不少陳教授的口水,還有他牙床上的血跡,卻沒有任何圖案符號之類的內容,一片空白。

  我對Shirley楊說:「糟了,先知的預言讓陳老爺子舔沒了。」

  Shirley楊道:「你別擔心,先知的羊皮冊最後一頁,本就什麼內容也沒有。」

  我對自己剛才的驚慌失措有些後悔,今天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處處不順,搞得我心浮氣燥,說什麼也冷靜不下來,總覺得這墓室裡有什麼地方不對。

  不過先知的預言精確無比,他自然也會料到瘋了的陳教授會做出什麼舉動,所以羊皮冊的最後一頁是空白的,看來我們在這石室中的一舉一動,都早已是注定會發生的事,多想也是沒用,乾脆就橫下心來,順其自然好了。

  我和胖子夾著陳教授坐下,讓Shirley楊接著剛才的內容講下去,陳教授被我們倆夾在中間,動彈不得,只是不停的掙扎,卻不再喊叫了。

  Shirley楊繼續講解羊皮冊中的預言:「先知預言在他死後八百年,他的部族早已為了躲避災難,遷徙到了遙遠的東方,而扎格拉瑪山又迎來了一個新的部落,這個部落來自西邊的沙漠,他們在山中發現了鬼洞,部族中的巫師宣稱這裡是魔神居住的場所,這個部族便是精絕國的前身,精絕女王長了一雙能看到陰間的鬼眼,她掌握了用玉眼祭器召喚黑蛇惡靈的儀式,用此征服了周邊的十餘個鄰國,他們這些異教徒的暴行激怒了真神,真神把這座山連同附近的地域都交給了魔鬼,沙漠吞沒了他們的城市,這個國家所有的人畜以及鬼洞中黑蛇的惡靈,都將被深深的埋入地下。」

  胖子焦躁起來,再也忍耐不住,催促Shirley楊快說後邊的內容,早一刻離開這壓抑的墓穴也是好的。

  Shirley楊說:「最後就是對咱們這些進入先知墓室的四個人的啟示了……啟示中預示,會有四的倖存者因為山體崩裂而進入墓室,其中的一個人是先聖部族中的後裔……」

  我奇道:「後裔?是不是就是指擁有以前那個遠古部族的血統,既然沒有具體說是誰,我想還是你的可能性最大,否則我和胖子怎麼沒有夢到過鬼洞呢?而且你可能還繼承了一些你們那個部族的預感能力,提前見到了將來你注定會去的地方。」

  胖子也贊同的說:「沒錯,那絕對就是楊大小姐了,老胡咱倆以前沒注意,她的鼻子有點鷹勾,眼睛也稍微有點發藍,咱還當她在美國呆時間長了就那樣,現在看起來,她還是繼承了她祖先的血統,打根兒上就不是中國人。」

  我怕胖子說話太沖,又把Shirley楊惹急了,忙道:「這身世還真夠離奇的,不過你怎麼又姓楊呢?」

  Shirley楊有點無法接受這件事,搖頭道:「不知道,我家中歷代都是華人,也許是我母親那邊的血緣,我外公的鷹勾鼻子就比較明顯……不管先知啟示錄中所說的後裔是誰,現在都不重要了,當務之急是必須盡快離開這裡,後邊的啟示中顯示,先聖會為本族的後代,指點出一條逃生的道路,但是千萬不要將羊皮冊子掉落在地上,羊皮冊掉在地上之時,便是沙暴開始之時,介時黃沙將再次吞沒精絕古城和扎格拉瑪神山,而神山這一次被沙海掩埋,將直到時間的盡頭。」

  我趕緊提醒Shirley楊:「那可千萬別讓這羊皮冊子落到地上,否則會立刻刮起大沙暴,咱們還沒等離開,便連同這神山一起埋入地下了。再後邊還有什麼內容?」

  Shirley楊道:「這就是最後一部分,後邊沒有了,先聖會指點一條逃生的道路?你看看先聖遺骸上有沒有什麼線索。」

  Shirley楊知道這本羊皮冊就像個定時炸彈,在沒離開扎格拉瑪山之前,無論如何不能和地面接觸,否則先知的預言中的大沙暴就會發生,於是把身上的便攜包打開,準備把羊皮冊裝進去,以策萬一。

  我們剛剛把話說完,原本被我和胖子二人夾在中間的陳教授,突然生出一股怪力,怪叫著掙脫開來,衝向Shirley楊,只聽他高聲尖叫著:「永遠也別想離開!」

  我們三個人被陳教授的叫聲震住了,並不是因為他喊叫的聲音刺耳,這時候聽得分明,陳教授淒厲的叫聲,與剛剛死去的葉亦心好像。

  趁著我們還沒反應過來的這一兩秒鐘,陳教授已經把Shirley楊手中的羊皮冊打落,可以把整座城市和神山都吞沒的大沙暴立刻就要來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2

第四十五章 脫出

  陳教授突然出手,把先知的羊皮古冊奪過來,往地上便摔,我們想要伸手阻止,卻為時已晚,根本來不及了。

  事出突然,只能以奇招應變,是生是死往往就在一念之間,我抬腳便踢向即將垂直落在地上的羊皮冊,把它像個皮球一樣橫向踢了出去。

  羊皮冊被我踢出去的方向剛好是胖子站的位置,胖子也不敢怠慢,奈何羊皮冊的飛行軌跡太低,也來不及彎下腰去接,只得也用腳踢開,不敢讓它落地。

  那墓室內本就狹窄低矮,這兩下好似耍雜技一般,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能是由於腎上腺素的原因,這幾秒鐘的時間彷彿都靜止了。

  胖子這一腳把羊皮古冊踢了起來,斜斜的向上,直奔Shirley楊面門飛來,眼看Shirley楊就要伸手接住,陳教授突然一身手,趕在她前面抓住了羊皮冊子,順勢就要再次往地上摔落。」

  此時只見一個寬大的人影揉身直上,把陳教授撲倒在地,原來是胖子見形勢不妙,使出被視為禁忌的終極絕技「重型肉盾」,一下撲倒了陳教授。

  我也連忙趕到近前,劈手奪過了陳教授手中的「定時炸彈」,這本能決定眾人命運的羊皮冊終於沒有落在地上。

  Shirley楊一把推開胖子:「教授都多大歲數了,你想把他砸死啊,他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讓你償命。」說著便給被胖子壓得嘴歪眼斜的陳教授推宮過血,胖子這一身肥肉,好懸沒要了老頭子的命。

  我把羊皮冊小心翼翼的裝進自己腰間掛的便攜袋中,隨後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你們有沒有發覺,這陳老爺子十分古怪?我聽他說話,怎麼有幾分像是葉亦心?」

  胖子說:「是啊,莫不是被那小妞的亡魂纏上了?這妮子死得委屈,怕咱們都走了沒人給她做伴,就想留下咱們,說起來倒也可憐。」

  我罵道:「去你奶奶的,人鬼殊途,她生前是咱們的同伴,現在已經死了又想拉咱們做伴,這是一種小女人自私自利的想法,不值得同情,這種時候千萬不能有婦人之仁。」

  Shirley楊道:「你們別胡說,這世界上哪有鬼,一定是教授受了太大的刺激,神智不清,所以導致行為失常,倘若有鬼怎麼不上咱們三個的身?偏偏要找陳教授?」

  我說:「這你有所不知,現在情況緊急,咱們也不便細講,日後我給你說說我過去的一些經歷,以前我也是徹底的唯物主義者,後來發現有很多事是說不清的,咱們三個不容易見到鬼,是因為身上都帶著驅鬼僻邪的東西,我這有個黑驢蹄子,胖子身上也有,你脖子上掛著正宗的摸金符,陳教授卻沒這些東西,再加上他神智不清,身上三昧真火不旺,所以容易被侵犯。不信你把我這只黑驢蹄子塞進陳教授的嘴裡,究竟是不是冤魂付體,一試便知。」

  Shirley楊說什麼也不肯:「這是人吃的東西嗎,要吃黑驢蹄子你自己吃。」

  我心想反正我們的工錢也不指望要了,現在關鍵是能活著出去,任何一個疏忽,都是隱患,必須得用黑驢蹄子試試陳教授究竟是怎麼回事,剛才他的表現,決不是失心瘋了那麼簡單。

  我不顧Shirley楊的阻攔,硬是把黑驢蹄子塞進陳教授口中,陳教授這時已經不在是先前那種惡狠狠的表情,又恢復了癡傻的狀態,見那黑驢蹄子送到嘴邊,張口便咬,一邊咬著一邊傻笑。

  Shirley楊怒道:「你是不是把教授折騰死才肯罷休?快把黑驢蹄子拿開。」我趕緊把黑驢蹄子取了出來,看來是我多心了。

  四個人好不容易從剛才那一番慌亂中平靜下來,想起先知的啟示,說是會給我們指點一條逃生的道路,便圍在先知的遺骸前仔仔細細的查看,惟恐遺漏下一絲一毫的線索。

  看了數遍,卻毫無發現,先知的屍體上沒有任何提示性的符號、圖畫、文字、胖子急不可耐,動手在先知的遺骨中摸了個遍,仍然是什麼也沒有。

  先知的遺骸呈坐姿,盤腿而坐,一隻手搭在石匣旁,另一隻手平放在膝前,甚至連個指示的手勢都沒有,身上除了腐朽成粉末的衣服,裹了一張羊皮之外,更無一物。

  我又遍尋四周,看看有沒有什麼機關暗道之類的東西,然而這墓室是在石山中掏出來的,四壁都是頑石,個別地方有些細小的裂縫,伸手一試,能感覺到一絲絲涼風,看來這墓室離山頂也不遠了,剛才山體內部張力傳導產生的壓力,使得墓室裂開了不少細小的縫隙,但是沒有炸藥和工具,想在山石中開出一條逃生的道路,簡直是勢比登天還難。

  這間墓室唯一的入口,就是我們進來的那個裂縫,那裡曾經有道石門,我們進來的時候正在躲避落下的無數碎石,外邊的墓道根本沒有仔細看,山體內的破裂,使我們逃生的山隙和墓道連在了一起,然而這條路又已經被碎石堵死,想回去找墓道出去是絕不可能的。

  三人急得團團亂轉,忽然腳下一陣晃動,耳中只聽一陣細微的破裂聲從山體中傳出,那聲音越來越響,地面的震動也隨之加劇,看來爆炸導致的山體內部張力傳導,經過前兩次一次比一次大的開裂之後,壓力繼續累加,馬上就會發生第三次山裂,難道先知的啟示就對應在此處?

  一陣強烈的晃動,墓室中喀喇喀喇,裂出三條大縫,一條在地面上,另外兩條一左一右,剛好在墓室的兩側,高矮寬窄都可以容得下人通過。

  胖子罵道:「他媽的,三選一啊,這小孩先知玩咱們,咱們一人走一邊吧,出去一個也好過都被埋在這山裡。」

  Shirley楊指著先知的屍骨說:「先知已經給咱們指明道路了!」她聲音顫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

  我和胖子低頭一看,地上裂開的大縫使石匣陷了進去一半,先知的屍骨也歪在一旁,右手的手指剛好指著墓室左側裂開的大裂縫。

  我們連忙跪下磕頭,感謝先知先聖的保佑,這時從墓室上邊落下的碎石塊越來越大,轟隆之聲不絕於耳,墓室中已經無法立足了。

  我讓胖子抗起陳教授,我和Shirley楊抬上葉亦心,從墓室牆壁左側的裂縫中鑽了進去,沒行出幾步,一陣白光耀眼生花,頭上出現了久違的天空。

  這裡距離山頂不過數米的落差,但是山體震動的非常猛烈,山石出現了一道道的裂痕,腳下儘是碎石,一步一滑,落足十分艱難。

  胖子蹲下身去,Shirley楊踩著他的肩膀先爬了上去,又照葫蘆畫瓢把陳教授也弄了上去。

  我讓胖子先上去,然後扔下根繩子,好把葉亦心的屍體拉上去,不能就這麼把她永遠埋在山中,胖子爬起來比較吃力,我在底下托,Shirley楊在上邊拽,廢了好大力氣才爬了上去。

  這時我身後的石壁?的一聲巨響,嚇了我一跳,回頭想後邊一看,只見身後的山體,正在向後塌陷,整個扎格拉瑪山裂成了兩半,鬼洞上巨大的圓弧頂壁承受不住如此多的裂痕,正不斷的塌落,把安放女王棺木的石樑,連同屍香魔芋,以及無數的財寶、巨瞳石人像,都砸落進了無底的鬼洞,鬼洞中正流出一股股的黑水,掉進去的東西立刻便被黑水淹沒,黑色的山體,漆黑的洞穴,身後的大地像是魔鬼張開了黑洞洞的大嘴,正在吞噬著山腹中的一切。

  山崩地陷的威力使人目為之眩,我一隻手緊緊抓住石壁,另一隻手抱住葉亦心的屍體,不敢稍動,惟恐也隨著身後崩塌的山體落下鬼洞之中。

  胖子在上邊焦急的大喊:「老胡快爬上來,別管那小妞兒的屍體了,現在顧不上死人了!」

  我本想怎麼著也得把葉亦心的屍體帶出去,這時抱著這死屍的左手已經又酸又麻,看來要是不放手,我也得跟著葉亦心掉下去,只好鬆開了手臂,沒成想屍體的胳膊掛在了我的便攜袋上,被葉亦心幾十斤的份量往下一墜,便攜袋被掛開了一個口子,先知的羊皮啟示錄打著滾,同葉亦心的屍體一起掉落到了山下。


第四十六章 末日

  我眼睜睜的看著羊皮冊落到山下,心中懊惱不已,先知的預言很明確,羊皮冊落地之時,就會發生一場吞沒扎格拉瑪山的沙暴,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事已至此只好聽天由命,我手足並用往山頂上爬,忽聽背後一個淒厲的女子哭泣聲,在我耳畔響起,這聲音似有似無,在山石的崩塌聲中幾不可聞,卻有直指人心。

  聽聲音似乎就是葉亦心那小姑娘的,我的身體忽然發沉,有個力量在把我向下拉扯,企圖要把我拉到山下去。

  我寒毛倒豎,果然是有鬼啊,這時沙漠中的太陽已經有一半沉入了西方的地平線,我身處的地方正在山體的陰影中,四周又儘是黑石,這一刻真像是摸到了地獄的大門。

  我掙扎著想爬上山頂,但是腳下立足的山石已經崩塌,只能憑雙手的力量死死扒住山體,無法回頭去看,不過即使能回頭,我也不想看,說不定一害怕手上抓不牢,就得掉進下面的鬼洞了。

  我想要竭力抑制著不去聽那哭聲,耳邊的哭泣聲卻越來越淒楚,一聲聲的刺中人心,聽的我心中發酸,身體愈發沉重,忍不住就想鬆手。

  胖子和Shirley楊在山頂見我昏昏沉沉的不太對頭,想伸手把我拽上來,又距離稍遠夠不到,眼見山體的裂痕擴張,整座山轉眼就會蹋陷,手邊沒有繩索,只好解下腰帶垂了下來。

  我被上邊的兩個人一招呼,猶如三伏天被潑了一桶涼水,全身一振,清醒了過來,耳邊的哭聲消失,身後拉扯的力量也隨即不見了,當下不敢多耽,拉住胖子的皮帶,爬上了山頂。

  大漠中的落日已經變得模糊,一陣陣夾帶著細沙的微風刮過,天地間籠罩著一層不詳的陰影,安力滿老漢以前曾經說過,這種風是黑沙暴即將到來的信號,先知預言中扎格拉瑪末日終於來臨了。

  我和胖子架起陳教授,老頭子這時候已經沒反應了,像個木偶一樣任人擺佈,你拉著他,他就跟你走,也不知道累,但是不能停步,一停下,他就坐地上怎麼拽不站起來了。

  只能這麼拖著,拽著,往山下跑,靠近精絕古城的那一面山體已經完全崩塌,那半截中空的巨大山體,剛好蓋在鬼洞上邊,把洞口永遠的封堵住了,我們下山的這一邊是扎格拉瑪山谷的入口,我們本想下來之後,就穿過山谷去匯合安力滿的駝隊,雖然沙暴已經開始了,但是沒有駱駝的話,僅憑著11號也跑不出去。

  沒想到剛一下到山下,便聽山谷中蹄聲攢動,安力滿老漢神色慌張,正大聲麼喝著,驅趕駱駝往外跑。

  胖子大罵:「老頭兒,你他媽的跟胡大發的誓都是放屁啊。」

  安力滿也沒想到我們會出現在山谷的入口,連忙說道:「讚美真主,看來咱們能在這裡相遇,一定是胡大的安排嘛。」

  我們也顧不上跟他多說,把陳教授抬上駱駝,也各自找了一匹爬上去,安力滿還追著問其餘的人到哪去了。

  我說:「別提了,都沒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哪能躲避大沙暴?你就快帶大伙往那邊跑。」

  天空已經完全陷入了黑暗,這次刮的是風柱,風眼好像就是山中的鬼洞,風力正在逐漸加強,臉上被沙子刮的生疼,安力滿老漢也沒想到這場大沙暴竟然來得如此快,先前半點徵兆也沒有,這裡除了扎格拉瑪和精絕古城的遺跡之外,茫茫大漠,哪裡有躲避的地方,不過既然是風柱,離風眼越遠便越安全,認準了方向一直跑就對了,能不能逃出去,那就要看胡大他老人家的心情了。

  安力滿老漢打了聲長長的胡哨,把一盞氣燈挑起來做信號,騎著頭駝當先引路,帶著駝隊向西奔逃。

  剛開始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陣奇異的聲響,似是鬼哭狼嚎,又似是大海揚波,瞬間狂風大作,裹夾著沙塵的強風鋪天蓋地,加之天黑,能見度低到了極點,雖然用頭巾遮住了嘴,仍然覺得有無數沙石灌進耳鼻。

  跑出很大一段距離之後,駱駝們漸漸不聽指揮了,安力滿讓駝隊停了下來,這時候誰說什麼已經全聽不到了,他打了幾個手勢,就把受驚的駱駝聚攏成一圈。

  我看他的意思可能是說再跑下去,駝隊就要跑散了,隊伍一旦散開,那麼任何人都沒有生存下去的可能,現在只好原地築起防沙牆,人躲在駱駝中間,剩下要做的就只有向胡大禱告了。

  我對他點點頭,表示瞭解了,隊伍集結在地勢比較高的地方,讓Shirley楊把陳教授裹在毯子裡,就地躲避沙暴。

  我和胖子拼了命的鏟沙子,安力滿老漢安置完駱駝也過來幫忙,在駱駝周圍築起了一道簡易的防沙牆,然後用毯子把駱駝的眼睛蒙上,防止它們受驚逃躥,眾人也各自裹上毯子圍在一起。

  好在已經離開了風眼,沙暴邊緣地帶的風沙已經如此厲害,在風眼附近說不定會把人撕成碎片。

  安力滿的駱駝都是比較有經驗的,這時候圍在一起,便不再驚慌,它們被沙子掩埋住一部分,就抖動身體,向上挪動一點,不至於被沙子徹底埋住。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風沙才漸漸平息,我們這一夜不停的挖防沙牆,早已筋疲力盡,見沙暴已過,這才敢站起來抬頭向外看,周圍都是波浪一樣起伏的沙丘,黃沙被風吹出一條條凝固住的波紋,周圍全部都是一樣的景色。

  精絕古城,黑色的扎格拉瑪神山,女王的棺槨,屍香魔芋,先知與先聖的墓穴,連同古代那些不為人知的無數秘密,還有郝愛國,葉亦心,楚建,薩帝鵬,都永遠埋在了黃沙的深處。

  陳教授也從毯子中探出腦袋,看著天空傻笑,Shirley楊過去把陳教授頭上的沙子撫去,安力滿跪在地上祈禱,感謝胡大的仁慈,胖子把所有的行囊翻開找水,最後一無所獲,衝我一攤手,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太陽,在半空中緩緩上升,逐漸散發出毒辣的熱量,肆意掠奪著人體的水份。

  我也無奈的搖了搖頭,光顧著逃命,根本沒想起來水的事,而且早在七天前,就越過了安全返回點,現在想回去,談何容易,去往茲獨暗河的通道也被徹底埋住了,憑我們這麼幾個人不可能挖開,一滴水也沒有,在沙漠中恐怕堅持不了一天,喝鹹沙窩子水和駱駝血也不是辦法,一想到活活渴死在沙漠中的慘狀,便覺得還不如在鬼洞中死了來得痛快。


第四十七章 回家

  在沙漠中沒有水,就像活人被抽乾了血,眾人都是一籌莫展,坐在原地發呆。

  忽聽安力滿「嗷」的一聲大叫:「胡大的使者。」只見離我們不遠的沙坡上,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影子,我以為是又渴又餓,眼睛花了,趕緊揉了揉眼睛仔細去看。

  原來是我們先前到西夜城之前見到過的那峰白駱駝,它正悠閒的在沙丘上散步,慢慢朝西方走去。

  安力滿老漢激動無比,話都說不利索了,白駱駝出現在受詛咒的黑沙漠,這說明古老的詛咒已經消失了,胡大又收回了這片沙漠,跟著胡大的使者,一定可以找到水。

  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上次還說進沙漠的旅人見到白駱駝,便會一路平安吉祥,現在又說什麼沙漠中的詛咒消失了,不過此時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跟著白駱駝也許真能找到水。

  當下趕緊把群駝整隊,跟在白駱駝的後邊,那峰高大的白駱駝,在烈日下走得不緊不慢,直走了三四個小時,轉過一道長長的沙梁,果然出現了一處極小的水窪。

  水窪四周長著一些沙楠,水不算清澈,可能含有少量礦物質,動物可以直接喝,但是人不直接能飲用。

  駱駝都迫不及待的去喝水,Shirley楊找了些消毒片,先把水裝進過濾器中過濾,再加入消毒片,這才分給眾人飲用。

  這處水窪可能是茲獨暗河的支流,由於夜間沙漠的移動,使得這比較接近地面的河水滲出來一部分。

  安力滿卻說這就是詛咒消失最好的證明,在以前,這片沙漠根本沒有露在地表的水,這個水窪子絕對是胡大的神跡。

  在水窪邊生了堆火,烤了幾個囊吃,我沒把最後爬上山頂時,後背好像讓鬼拉住的事告訴他們,這件事似真似幻,讓他娘的屍香魔芋折騰的,我都分不清真假了,別說最後這件事,包括整個在精絕古城以及鬼洞中的經歷,真實虛幻已經沒有明顯的界限了。

  我和胖子談論起來在扎格拉瑪山的遭遇,簡直就像是一場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噩夢,胖子說:「這狗尾巴花真他媽厲害,說不定咱們根本就沒進過精絕古城,這一切都是那鬼花造出的幻相。」

  始終沒怎麼說話的Shirley楊插口說道:「不是,現在脫離了險境再回過頭去仔細想想,屍香魔芋幻相的特點還是很明顯的,它只能利用已經存在於咱們腦海中的記憶,卻不能夠造出咱們從沒見過的東西,女王的棺槨,鬼洞,先知的墓室,預言,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黑蛇咱們先前也見到過,引誘咱們自相殘殺的預言石畫,第一層石匣上的是真實的,因為咱們看過了第一層的預言,所以屍香魔芋才能在第二層石匣上造出幻相。」

  我對Shirley楊說:「真實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不敢肯定,所以一直都沒說出來,咱們現在是不是商量一下怎麼走出沙漠?」

  Shirley楊說:「這就要勞煩安力滿老爺爺了,他是沙漠中的活地圖,咱們不防先聽聽他的意見。」

  安力滿見老闆發了話,便用手在沙子上畫了幾下,這一片是咱們現在大致的位置,往南走是尼雅遺跡,距離很遠,全是沙漠,咱們補充了足夠的水也不一定能走到尼雅,向東是羅布泊,中間是沙漠另一邊是無邊的戈壁灘,向北是咱們來的方向,也就是西夜城的方向,但是咱們深入沙漠腹地,要走回去也不容易。

  現在看來向東南北,三個方向,都不好走,唯一剩下西面,一直向西是塔里木河,那是一條沙漠中最大的內陸河,從咱們現在的位置出發,走得快的話,大約用十天就可以到塔里木河、葉爾羌河、和田河的三河交匯處。到了那裡就好辦了,再補充一次清水,繼續向西再走上六七天,就離阿克蘇不遠了,那附近有部隊,還有油田,可以請求他們的幫助。

  我們現在最缺乏的水補充足了,差不多可以維持十天,食品還有一些,在沙漠裡水比吃的重要,實在沒東西吃了還可以吃駱駝。

  把沙窩裡的水一點點過濾儲備起來,就足足用了一天的時間,然後才按計劃動身出發,一路上免不了饑餐渴飲,少不了風吹日曬、曉宿夜行,終於在第十二天走到了塔里木河,隨後繼續西行,在第三天遇到了進沙漠打黃羊的油田工人,當時陳教授僅剩一口氣了。

  從沙漠深處死裡逃生一步步走出來的心情,不是生活在正常環境中的人,所能輕易理解的,從那以後我養成了一個習慣,在家喝水,不管多大的杯,總是一口氣喝得一滴不剩。

  後來回到北京之後,我有一段時間沒見到Shirley楊,她也許是忙著找醫生為陳教授治病,也許是在料理那些遇難者的後事,這次考古隊又死了不少人,有關部門當然是要調查的,我怕被人查出來是摸金校尉,就盡量避重就輕,說的不盡不實,進入沙漠去考古,本身就有很大的危險係數,但是一下子死了四個人,一個老師三個學生,還瘋了一個教授,在當時也算是一次重大事件了。

  說話休繁,且說有一天胖子找了倆甜妞兒去跳舞,讓我也一起去,我前些天整晚整晚的做噩夢,頭很疼,就沒跟他們一起去,獨自躺在床上,忽然一陣敲門聲,我答應一聲從床上起來,心中暗罵,姥姥的,大概又有人來調查情況。

  開門一看,卻原來是多日不見的Shirley楊,我趕緊把她請進屋裡,問她怎麼找來這的,Shirley楊說是大金牙給的地址。

  我奇道:「你認識大金牙?」

  Shirley楊說:「就算是認識吧,不是很熟,以前我父親很喜歡收藏古董,和他做過一些生意,陳教授和他也是熟人,今天來找你是為了把你和胖子的錢給你們,過兩天我準備接陳教授出國治病,這期間我還要查一些事,咱們暫時應該不會再見面了。」

  我原本都不指望了,現在一聽她說要給錢,實是意外之喜,表面上還得假裝客氣:「要回國了?陳老爺子病好些了嗎?我正想去瞧瞧他。您看您還提錢的事,這多不合適,我們也沒幫上什麼忙,淨給您添亂來著,你們美國人也不富裕啊,真是的,是給現金嗎?」

  Shirley楊把錢放在桌上:「錢是要付的,事先已經說好了,不過……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我心想不好,這妮子怕是要報復我吧,也許又要老掏我的老底,心中尋思對策,順口敷衍:「您能有什麼事求我?看來有錢人也有煩惱啊,總不會是想讓我幫著你花錢吧?」

  Shirley楊說:「你我家中的長輩,算得上是同行了,當初我外公金盆洗手,不再做倒斗的營生,是因為摸金校尉這一行極損陰德,命再硬的人也難免會出意外,我希望你今後也就此停手,不要再做倒斗的事了,將來有機會你們可以來美國,我安排你們……」

  我聽到此處,就覺得心氣兒不太順,美國妞兒想讓我投到她門下,以後跟她混,好逮俺老胡也是當過連長的,寄人籬下能有什麼出息,更何況是求著女人,那往後豈不更是要處處順著她,那樣做人還有什麼意思,於是打斷了她的話:「好意,心領了,但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摸金校尉這行當是不太好,但是毛主席教導我們說,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兩面性,好事可以變壞事,壞事也可以變好事,這就叫辯證唯物主義。既然你知道了我是做倒斗的,有些事我也就不瞞你了,我是有原則有立場的,被保護起來以及被發現了的古墓,我絕不碰,深山老林中有得是無人發現的大墓和遺跡,裡面埋著數不盡的珍寶,這些東西只有懂風水秘術的人才能找到,倘若不去倒這些鬥,它們可能就會一直沉睡在地下,永遠也不會有重見天日的機會了,另外自然環境的變化侵蝕,也對那些無人發現的古墓構成了極大威脅,我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Shirley楊見我振振有詞,無奈的說:「好了,我一番好意勸你回頭是岸,想不到你還挺有理,倒斗倒得理直氣壯,天下恐怕再沒第二個你這麼能狡辯的人了,你既然如此有骨氣,我倒真不免對你刮目相看,剛才的話算我沒說,這筆錢想必你是不肯要了……」

  我連忙把手按到裝錢的紙袋上:「且慢,這筆錢算是你借給我的……就按中國人民銀行的利率計算利息。」

  (陳教授、無底鬼洞、Shirley楊以及她的身世之迷,先聖部落的去向,在雲南篇中將繼續華麗展開)


第四十八章 香鞋
  
  晚上,胖子在燈下一張張的數錢,數了一遍又一遍,可就是數不清楚,這也怪不得他,我第一次見這麼多錢也發懵。

  胖子乾脆不數了,點上根煙邊抽邊對我說:「老胡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你怎麼能說這錢是借的,可倒好,還得還那美國妮子利息,我看不如咱倆撤吧,撤回南方老家,讓她永遠找不著,急死她。」

  我說:「你太沒出息,這點小錢算什麼,將來我帶你倒出幾件行貨,隨便換換,也夠還她的錢了,咱們現在缺的就是這點本錢,有了錢咱們才能不擔心明天吃什麼,有經費了,才可以買一些好的裝備,現在開始咱就重打補丁另開張,好好準備準備,我一定要倒個大鬥。」

  我們倆一合計,深山老林裡隱藏著的古墓也不是那麼好找的,還不定什麼時候能找著呢,這些錢雖然多,但也怕坐吃山空。

  胖子是個比較有生意頭腦的人,他覺得大金牙那買賣不錯,倒騰古玩絕對是一個暴利行業,尤其是賣給老外,不過現在常來中國的老外們也學精了,不太好騙,但是只要真有好東西,也不愁他們捨不得花錢。

  胖子說:「老胡你說咱倆投點資開個店舖怎麼樣?收點古玩明器去賣,說不定幹好了就省得倒斗了,倒斗雖然來錢快,但是真他媽不容易做。」

  我點頭道:「這主意真不錯,胖子你這個腦袋還是很靈光的嘛,現在咱們資金也有了,可以從小處做起,順便學些個古董鑒定的知識。」

  於是就到處找鋪面,始終沒有合適的地方,後來一想也甭找鋪子了,先弄點東西在潘家園擺地攤吧,潘家園的特點就是雜,古今中外大大小小,什麼玩意兒都有,但是非常貴重的明器比較少見,那都是私下裡去交易,很少擺在市面上賣。

  我們一開始經大金牙指點,就在郊區收點前清的盆碗壇罐、老錢兒、鼻煙壺、老懷表之類的小件兒,拿回來在古玩市場上買。

  可能我這輩子不是做買賣的命,眼光不准,收東西的時候把不值錢的東西當寶貝收來了,收來了值錢點的東西,自己又瞧不準,當普通的物件給賣了,一直也沒怎麼賺著錢,反而還賠了不少。

  不過我們這些小玩意兒收來的時候,都沒花太多的錢,虧了些錢也不算什麼,主要是練練眼力,長些學問,在潘家園混的時間長了,才知道這行當裡的東西實在太多太深了,甚至比風水還要複雜,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會的。

  話說這一日,快到晌午了,古玩市場顯得有點冷清,沒有太多的人,我跟胖子大金牙圍在一起打跑得快。

  正打得來勁,忽然前邊來了個人,站在我們攤位前邊轉悠來轉悠去的不走,胖子以為是要看玩意兒的,就問:「怎麼著,這位爺,您瞧點什麼?」

  那人吞吞吐吐的說道:「甚也不瞧,你這收不收古董?」

  我舉頭打量了一番,見那來人三十六七歲的樣子,紫紅色的皮膚,一看就是經常在太陽底下幹農活,穿得土裡土氣,拎著一個破皮包,一嘴的黃土高坡口音。

  我心想這人能有什麼古董,跟大金牙對望了一眼,大金牙是行家,雖然這個老鄉其貌不揚,土得掉渣,卻沒敢小瞧他,於是對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穩住他,問明白了再說。

  我掏出煙來遞給這位老鄉一支,給他點上煙,請他坐下說話。

  老鄉顯然是沒見過什麼世面,也不太懂應酬,坐在我遞給他的馬扎上,緊緊捂著破皮包,什麼也不說。

  我看了看他的破皮包,心想這哥們兒不會是倒斗的吧,跟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或者他這包裡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我盡量把語氣放平緩,問道:「老哥,來來,別客氣,抽煙啊,這可是雲煙,您怎麼稱呼?」

  老鄉說:「叫個李春來。」他可能是坐不習慣馬扎,把馬扎推開,蹲在地上,他一蹲著就顯得放鬆多了,抽煙的動作也利索了一些。

  大金牙和胖子倆人假裝繼續打牌,這行就是這樣,談的時候不能人多,一來這是規矩,二來怕把主顧嚇走,一般想出手古董的人,都比較緊張,怕被人盯上搶了。

  我一邊抽煙一邊微笑著問道:「原來您是貴姓李啊,看您年紀比我大,我稱您一聲哥,春來哥,您剛問我們收不收古董,怎麼著,您有明器想出手?」

  李春來不解:「甚明器?」

  我一看原來是一菜頭啊,於是直接問他:「是不是有什麼古董之類的東西想出手?能不能讓我瞧瞧。」

  李春來左右看了看,小聲說:「餓有只鞋,你們能給多少錢?」

  我一聽氣得夠嗆,你那破鞋還想賣錢,他娘的倒帖錢恐怕都沒人願意要,不說隨即一想,這裡邊可能不是這麼簡單的,便耐著性子問:「什麼鞋?誰的鞋?」

  李春來見我為人比較和善,膽子也大了一點,便把皮包拉開一條細縫,讓我往裡邊看,我抻著脖子一瞧,李春來的破皮包裡有只古代三寸金蓮穿的繡花鞋。

  李春來沒等我細看,就趕緊把破皮包拉上了,就好像我多看一眼,那只鞋就飛了似的。

  我說您至於嗎,您拿出來讓我看看,我還沒看清楚呢,這鞋您從哪弄來的?

  李春來說:「老闆,你想要就說個價錢,別的就甚也別管勒。」

  我說:「春來哥,您得讓我拿到手裡瞧瞧啊,不瞧清楚了怎麼開價?」我又壓低聲音說:「您是不是怕這人多眼雜?要不我請您去前邊館子裡,吃整個肉丸的羊肉餡兒餃子,我經常去那個餃子館裡談生意,清靜得很,到時候我看要真是個好玩意兒,價錢咱們好商量,您看行不行?」

  李春來一聽說吃羊肉餡兒的餃子,饞得嚥了口唾沫:「好得很,咱們就不要在這日頭底下曬暖暖了,有甚事,等吃過了酸湯水餃再談。」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2

第四十九章 旱屍
  
  我對大金牙和胖子使個眼色,便帶著李春來去了鄰街的一間餃子館,這間羊肉餃子館在附近小有名氣,店主夫婦都是忠厚本份的生意人,包的餃子餡兒大飽滿,風味別具一格,不僅實惠,環境也非常整潔。

  此時將近晌午,馬上就快到飯口了,吃飯的人越來越多,我常來這吃飯,跟店主兩口子很熟,打個招呼,餃子館的老闆娘把我們帶進了廚房後的庫房,給我們支了張桌子,擺上椅子和碗筷,就去外邊忙活生意。

  這地方是我專門談生意的單間,倉庫裡除了一包包的麵粉就沒別的東西了,每次吃完飯,我都不讓店主找零錢,算是單間費了。

  我對李春來說:「春來老哥,您瞧這地方夠不夠清靜,該給我看看那隻小花鞋了吧?」

  李春來早被外邊飄進來的水餃香味把魂勾走了,對我的話充耳不聞,迫不及待的等著開吃。

  我見狀也無可奈何,惟有苦笑,我推了推他的胳膊說:「別著急,一會兒煮熟了老闆娘就給咱們端進來,您這只鞋要是能賣個好價錢,天天吃整個肉丸兒的羊肉水餃也沒問題了。」

  李春來被我一推才回過神來,聽了我的話,連連搖頭:「不行不行,等換了錢,還要娶個婆姨生娃。」

  我笑道:「您還沒娶媳婦兒呢?我也沒娶,娶媳婦兒著什麼急啊,等你有錢了可以娶個米脂的婆姨,你們那邊不是說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嗎,您跟我說說這米脂的婆姨好在哪呢?」

  李春來對我已經不像先前那麼拘束,聽我問起,便回答說:「哎,那米脂的婆姨,就似是那紅格盈盈的窗花花,要是能娶上個米脂的婆姨,就甚個都妥勒。」

  說話間,老闆娘就把熱氣騰騰的水餃端了上來,又拿進來兩瓶啤酒,李春來顧不上再說話,把水餃一個接一個,流水價的送進口中。

  我一看衝他這架式,這二斤水餃不見得夠,趕緊又讓老闆娘再煮二斤,隨後給李春來面前的小碟裡倒了些醋,對他說:「春來老哥,這附近沒有你們那邊人喜歡吃的酸湯水餃,你就湊和吃點這個,這有醋,再喝點啤酒。」

  李春來嘴裡塞了好幾個餃子,只顧著埋頭吃喝,不再說話了,我等他吃的差不多了,這才和他談那只繡鞋的事。

  李春來這時候對我已經非常信任了,從破皮包裡取出那只繡鞋讓我看。

  這一段時間,我沒少接觸古董明器,已經算是半個行家了,我把繡鞋拿在手中觀看,這只鞋前邊不足一握,前端尖得像是筍尖,綠緞子打底兒,上邊用藍金紅三色絲線繡著牡丹花,檀香木的鞋底,中間有夾層,裡邊可以裝香料。

  從外觀及繡花圖案上看是明代的東西,陝西女人裹小腳的不多,如果有也多半是大戶人家,所以這鞋的工藝相當講究。

  要是大金牙在這,他用鼻子一聞,就可以知道這鞋的來歷,我卻沒有那麼高明的手段,吃不太準,看這成色和做工倒不像是仿造的,這種三寸金蓮的繡花香底鞋,是熱門貨,很有收藏價值。

  我問李春來這鞋從何而來,李春來也不隱瞞,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他們那個地方,十年九旱,而且今年趕上了大旱,天上一個雨星子也沒有,村民們逼的沒招了就想了就偷著點歪歪道兒。

  「打旱骨樁」民間又稱為打旱魃,解放前中原地區多有人用,河南、山東、陝西幾省的偏遠地區,都有這種習俗。

  李春來他們村裡為了求雨,什麼招都用遍了,村裡有個會算卦的瞎子,瞎子說這就是旱魃鬧的,必須打了旱魃才會下雨。

  大伙就問他哪有旱魃,瞎子算了半天,也沒算出來,這時候有個放羊的娃子說他放羊的時候,在村東頭早就荒廢的墳地裡,看見一個全身綠色的小孩,跑進了一口無主的棺材,那棺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村裡早就沒人往那片墳地葬人了,而且這口破棺材不知為什麼,至今還沒入土。

  會算卦的瞎子一聽,就一口咬定旱魃就躲在這口棺材裡,村民們一商議,就準備動手把棺材打開,看看究竟有沒有什麼旱魃。

  村長一聽不同意,說這瞎子是胡說八道,瞎子也來脾氣了,跟村長打了賭,要是在那口無主破棺中找不到旱魃,以後就讓瞎子的兒子給村長家放一年的羊。

  結果村民們就一齊到了東邊的荒墳,沒有一個人說的出這口棺材是哪來的,這片墳地也很少有人來,既然是無名無主的,那就免去了許多周折,大伙說幹就幹,動手把棺材蓋子就給揭開了。

  棺材蓋一打開,只聞見一股腥臭,如同大堆的臭魚在太陽底下暴曬之後產生的氣味,要多難聞就有多難聞。

  有幾個膽大的和那不怕死的,捏著鼻子,湊都跟前,再一看裡邊都嚇了一跳,棺中躺著一具女屍,身上的衣服首飾保存得非常完好,都跟新的一樣,但是看那穿戴,都絕非近代所有,這是具古屍。

  服飾雖然完好如新,但是屍體已經干憋,肌肉皮膚象枯樹皮一樣。

  就在女屍的頭頂,蹲著一隻全身長滿綠毛的小怪物,赤身裸體,只有七寸多長,而且這綠毛小猴還活著,正蜷縮成一團睡覺。

  瞎子聽了村民們說的情形之後,一口咬定,這綠毛的小妖怪就是旱魃,必須馬上打死它,然後拿鞭子抽,而且一定要快,否則一到晚上它就跑得沒影了,再想找可就難了。

  有幾個膽子大的村民,把那只遍體綠毛的小怪物捉到棺外,用錘子砸死,然後再用鞭子抽打,奇怪的是這隻怪物也不流血,一挨鞭子,它身上冒出許多黑氣,最後抽打得爛了,再也沒有黑氣冒出,這才一把火把它燒成了灰燼。

  這時天色已暮,村民們問瞎子那棺中的女屍如何處置?瞎子說要是留著早晚必為禍患,趁早讓人一起燒了才好,裡面的東西誰都不要拿。

  開始眾人還有些猶豫,畢竟這棺中的屍體不是近代的,又有許多金銀飾品,燒了豈不可惜。

  正在村民們還在猶豫不決之時,天上烏雲漸濃,隱隱有雷聲傳出,看來很快就要下大雨了,大伙歡呼雀躍,對瞎子說的話也從將信將疑,變成了奉若神明。

  瞎子既然說必須把棺材燒掉,那就必須燒掉,最後村長決定讓李春來留下點火燒棺,李春來是個窩囊人,平時村長讓幹什麼就幹什麼,這時候雖然害怕,但只好硬著頭皮留下來。

  為了趕在下雨之前把棺材燒掉,他匆匆忙忙的抱來幾捆乾柴,胡亂堆在棺材下邊,點上一把火,燒了起來。

  李春來蹲在旁邊盯著,他是條窮光棍,都快四十了還沒錢娶婆姨,這時候想著棺木裡的金銀,忍不住有些心動,可惜剛才沒敢拿,現在火已經燒起來了,想拿也拿不到了,燒糊了不知道還值不值錢。

  李春來正在感到無比的惋惜,忽然白光閃動,天空中接連打了三四個炸雷,大雨傾盆而下,立時把燒了一半的火焰澆滅了。


第五十章 子母凶  

  李春來全身上下被雨水淋了個透,他盯著那口燒了一半的破棺材,心裡七上八下,這是老天爺給的機會啊,這火還沒燒壞棺材裡的東西,要想拿出來就得趁現在了。

  不過村裡其餘的人都已經走了,好不容易盼來場大雨,有很多事要準備,現在這荒郊野地,就剩下李春來自己一個人,一想起棺中那具古怪的女屍,還真有幾分發怵。

  但是又想到拿金銀首飾換了錢,就可以娶個大屁股的婆姨,光棍漢李春來就不再猶豫不決了,雙手舉起鋤頭,用鋤頭去頂破棺材的蓋子,那破棺材本已被火燒過,此時推開棺板並不廢力,沒頂幾下,就把破棺板推在一旁。

  剛才村民們開棺的時候,李春來只是擠在人堆裡往裡瞧了兩眼,沒敢細看,這時候為了把女屍身上值錢的首飾擼下來幾件,不得不裝著膽子去看。

  棺裡的惡臭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但是被火燒過,再加上雨淋,屍臭、潮濕、焦糊等氣味混合在一起,說不出的怪異難聞,雖然天上下著雨,也壓不住這棺中的怪味。

  李春來被熏得腦仁兒發疼,捏著鼻子強忍著,往那已經被少糊了的棺材中看了一眼,這不看還好,這一看再也忍不住了,張開嘴哇哇哇吐了一通。

  眼瞅著雨越下越大,天色已晚,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李春來抹了抹嘴上的穢物,看準了女屍手腕上的一隻金絲鐲子,剛要伸手去摘,忽然背後讓人拍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把李春來嚇得好懸沒尿了褲子,以為是打雷打得,附近墳地的死人乍了屍,他們這一帶經常有傳聞鬧殭屍,沒想到這回真碰上了。

  結果回頭一看,來的不是殭屍,原來是村裡的鄰居馬順,這馬順是全村出了名的馬大膽,膀大腰圓,長了一副好架子,天底下沒有他不敢幹的事,再加上他脾氣不好,打起人來手上沒輕沒重,所以平時村裡很少有人敢惹他。

  馬大膽先前看到棺中女屍有幾件首飾,便動了賊心,想據為己有,當時人多,未得其便,又見村長命李春來把棺材燒了,也就斷了這個念頭,回家之後沒多久,就下起了大雨,馬大膽一看,這真乃是天助我也,說不定那棺材暫時還沒燒燬,當下趁著沒人注意,便溜了回來。

  馬大膽不願意跟李春來這窩囊廢多說,自行把女屍身上的首飾衣服一件件的剝下,打了個小包,哼著酸曲正準備離開,卻見李春來正蹲在旁邊眼巴巴的盯著他。

  馬大膽警告李春來,不要對任何人說,否則把你扔進溝裡喂狼,然後在包裡翻了翻,拿出一隻從女屍腳上扒下來的鞋,算是給李春來的封口費。

  李春來拿著這一隻鞋,心裡別提多窩火了,可是又不敢得罪馬大膽,只好忍氣吞生的應了,這時棺材已經被雨淋濕了,想燒也燒不掉,兩個人就一起動手,在附近挖了個坑,把棺材埋了進去。

  回到村裡,告訴村長和瞎子,已經按他們的吩咐,把棺材連同屍體一併燒了,瞎子點點頭,滿意的說:「那就好啊,我以前聽師傅說起過打旱骨樁的事情,新入土下葬的屍體,若是埋的位置不善,就會變成殭屍,殭屍又容易變做旱魃,這旱災都是旱魃鬧的,我瞎子雖然看不見,心裡卻明白得很,聽你們一說那棺材和裡面的屍首,便知不同尋常,說不定這古屍死的時候懷著孩子,埋到地下才生出來,那孩子被活埋了,如何能活,自然也是死了,小孩子變的旱魃更是猛惡,這一對母子都變做了殭屍,便叫做子母凶,極是厲害,現在燒成了灰,她們就不能害人了。」

  李春來越聽心裡越是嘀咕,但是又擔心說出實情被村長責罰,只好吱唔應付了幾句,便自行回家睡覺。

  晚上躺在自家炕上,翻來覆去也睡不好,一閉眼就夢見那女屍和她的兒子來掐自己脖子,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雨一夜未停,快到早上的時候,就聽外邊亂成了一團,李春來急忙披上衣服出去看是怎麼回事。

  原來馬大膽在他家裡,連同他的婆姨,和兩個娃,一家四口,都讓人給開了膛,肚腸子流的滿地都是,四顆人心都不翼而飛。

  李春來心道不妙,馬大膽全家的心肝,八成都讓那女屍給嚼了,說不定今天晚上那女屍就來找掏我了,這可如何是好,他本就膽小,越想越怕,後背發涼,再也兜不住,一泡尿全尿在了自己的褲襠之中。

  這時村民們發現在馬大膽家旁邊的一堆乾草裡,有一具全身赤裸的女屍,這女屍面色紅潤如生,雙手指甲極長,跟那鋼鉤一樣,最奇特的是女屍的雙腳,不是尋常農家女子的大腳板,而是古代裹足婦女的三寸小腳,這雙小腳還長滿了絨毛,十分堅硬,要光看下邊,會以為是什麼動物的蹄子。

  李春來馬大膽二人昨夜挖坑埋掉的棺中女屍,是全身乾癟發紫,而這具女屍卻像是剛死的,她嘴邊還掛著血跡,難道是吃了活人的心肝才變成這般模樣?

  村裡發生了滅門慘禍這等大事,驚動了公安機關,把村裡的人過篩子似的盤問了數遍,但是這件事太邪性,再加上村長和瞎子組織眾人打旱骨樁,是屬於大搞迷信活動,村民們誰都說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就算知道也沒法說,說了也沒人信,說不好還得把自己搭進去,最後警察也沒辦法,把那具小腳女屍運回去檢驗,封存現場,這事暫時成了懸案。

  村長私下裡罵過幾次李春來,讓他切記不要聲張,就把這事爛到肚子裡頭,李春來別看平時挺蔫兒,心裡還是比較有主意的,他也沒把自己藏了只繡鞋的事告訴任何人,反正那女屍就算是殭屍也讓警察抬走解剖去了,馬大膽也死了,就把責任都推給馬大膽,說是他強迫自己做的,他平時就窩窩囊囊,村裡人就都信了他的話,沒再追究,反正馬家四口的死,都是馬大膽貪財自找的。

  李春來不敢把那只繡花鞋拿出來給別人看,他雖然沒文化,卻知道這只鞋是前朝的東西,娶婆姨的錢全指望著只鞋了,陝西盜墓成風,文物交易極為火爆,村裡經常來一些外地人收老東西,李春來膽子小,又為了掩人耳目,一直沒敢出手。

  直到有一天,李春來在鄰縣的一個遠房親戚,到北京跑運輸,他就說了一筐好話,搭了順風車跟著到了北京,打聽到潘家園一帶有收古董的,就問著道路找來,說起來也算是有緣,頭一次開口就找到了我。

  李春來外表樸實懦弱,身上卻隱藏著一絲極難察覺的狡燴,他喝了不少啤酒,喝得臉紅脖子粗,藉著酒勁兒,把這只繡鞋的來歷說了一遍,有些地方一帶而過,言語匱乏,有些地方說的詞不達意,我倒是聽明白了八九成。

  我對李春來說:「您這鞋的來歷還真可以說有些曲折,剛才我瞧了瞧,這只檀木底兒香繡鞋還算不錯,要說幾百年前的繡鞋保存到現在這麼完好,很不多見,我以前經手過幾雙,那緞子面兒都成樹皮了,不過……」

  李春來擔心我說這只鞋不值錢,顯得非常緊張,忙問:「老闆,這鞋鞋究竟值幾個錢?」

  我做無奈狀,嘬著牙花子說:「老哥呀,這只鞋要是有一雙,倒也值些錢,可這只有一隻……」


第五十一章 十萬古墓

  以當時的行市來看,這種明代包括清代早期的小腳繡花鞋,在很多民俗愛好者以及搞收藏的玩家眼中,是件不錯的玩意兒,而且市面上保存完好的雖然不少,但幾乎都是民國晚清時期的。

  我問李春來能不能把另一隻也搞來,這一隻顯得有點單,古玩行講的就是個全,東西越是成套的完整的越值錢,有時一件兩件的不起眼,要是能湊齊全套,價錢就能折著跟頭往上漲。

  李春來面露難色,另一隻繡鞋早不知道哪去了,就這一隻還掖著藏著才拿到北京來的。

  我說:「這麼著吧,我呢,跟您交個實底,我對農民兄弟特別有好感,當年我爹就是為了中國農民翻身得解放,才毅然放棄學業投入革命事業的,他老人家幹了一輩子革命工作,咳咳,咱就不提他了,就連中國革命都是走農村包圍城市的路線,才取得了最後的勝利,所以我可以拍著胸口說,決不會看你是農村來的就蒙你,這只鞋在市面上賣好了,能賣六七百,再多就不容易了,老哥您要是願意,這只鞋六百我收了,就算咱交個朋友,以後您還有什麼好玩意兒,就直接拿我這來,怎麼樣?」

  李春來吃驚的說:「啥?六百?沒聽錯吧。」

  我說:「怎麼?嫌少?再給你加五十。」

  李春來連連搖手:「不少,不少,當初我以為最多也就值三百。」

  我當時就付給了他六百五,李春來把錢數了十多遍,嚴嚴實實的藏在身上,我讓他小心點,喝了這麼多酒,別再不小心把錢丟了。

  隨後我又跟李春來聊了不少他們老家的事,李春來的老家在陝西省黃河以北的甘源溝,是那一帶最窮的一個縣,他們那個附近有個龍翔縣,多山多嶺,據說在以前是一片國葬區,那古墓多得數都數不清。

  龍翔縣的古墓多到什麼程度呢?一畝地大的地方,就有六七座墓,這還都是明面上的,深處還有更多。

  從裡邊挖出來的唐代粉彩製品,一件就能賣到上萬元,當地好多農民家裡都有幾件,就是靠從田裡挖出來的東西發家致富了,從民國那會兒,就有好多文物販子都去收購,像模像樣的都已經被收的差不多了。

  過了黃河往南是秦嶺,聽說那邊大墓更多,就是不好找,好找的都給扒沒了,有一座最出名的漢墓,墓上光盜洞就讓人打了二百八十多個,這些盜洞從古到今的都有。

  那邊也流出來很多價值連城的好東西,不過具體是什麼,李春來就說不清楚了,這些事他也只是聽來的。

  看看天色不早,李春來的酒勁兒也過去了,就起身告辭,臨走是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將來有機會一定要去他家做客,我又跟他客套了半天,這才把他送走。

  回到古玩市場,胖子和大金牙已經等得不耐煩了,見我回來,便忙問收著什麼好東西了?

  我把繡鞋拿給他們看,胖子大罵:「這老冒兒跟抱著狗頭金似的,和著鬧了半天,就拿來這麼只鞋啊?」

  大金牙說:「哎,這鞋做的多講究,胡爺多少銀子收的?」

  我把價錢說了,大金牙連聲稱好:「胡爺這段時間眼力真見長,這只繡鞋賣兩千塊錢一點問題沒有。」

  我挺後悔:「這怎麼話說的,要知道能賣這麼多,我就多給那老哥點錢了,我還以為就值個六七百塊,還是看走眼了。」

  大金牙說:「今兒個是星期一,星期一買賣稀,我看咱們仨也別跟這耗著了,好久沒吃涮羊肉了,怎麼著我說二位,咱收拾收拾奔東四吧。」

  胖子說:「偉大的頭腦總是不謀而合,我這兩天正好也饞這個,您說怎麼就吃不膩呢?」

  還是以前常去的東四那間館子,剛剛下午四點,仍然是沒有半個食客,我們就牆角靠窗的桌子坐了,服務員點了鍋子,把東西擺好,菜上來,便都回櫃台那邊扎堆兒侃大山去了。

  我掏出煙來給大金牙和胖子點上,問大金牙道:「金爺,您給我們哥兒倆說說,這鞋值錢值在什麼地方了?」

  大金牙把那只繡鞋拿過來說:「這鞋可不是一般人的,您瞧見沒有,這是牡丹花,自唐代以來,世人皆以牡丹為貴,一般的普通百姓雖然也有在鞋上繡牡丹的,但肯定不像這樣,鑲得起金線,另外您再瞧,這花芯上還嵌有六顆小珠子,雖然不是太名貴,但是這整體的藝術價值就上去了,最主要的是這只鞋的主人,那老哥是陝西過來的,陝西民風樸實,自古民間不尚裹腳的習俗,我估計這鞋子的主人,極有可能是外省調去的官員家眷,或者是大戶豪門嫁過去的貴婦,總之非富即貴啊,所以這鞋很有收藏價值,我在市場上說兩千,是沒敢聲張,依我看最少值六千,要是有一對,那價格就能再翻四五翻。」

  我和胖子吐了吐舌頭,真沒想到能這麼值錢,我心裡打定了主意,回頭一定要去一趟陝西,再給李春來補一部分錢,要不然他太吃虧了。

  邊吃邊談,不經意間,話題就說到了陝西一帶的古墓上去了。

  大金牙說:「我雖然沒親自去過陝西,但是聽一些去那邊收過玩意兒的同行講起過,八百里秦川文武盛地,三秦之地水土深厚,地下埋的好東西,數都數不清,僅僅龍翔一縣,就將近有不下十萬座古墓,有些地方,土下一座古墓壓著一座古墓,文化層多達數層,秦嶺大巴山一帶,傳說也有不少大墓。我就想著,有機會一定得去一趟,收點好東西,就算收不著,開開眼也是好的,可是身體不太好,一直沒機會去。」

  我說:「我剛才還想著什麼時候得空去一趟,要不咱們一起去玩一次,順便收點玩意兒,你跟我們倆去,咱們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三人一拍即合,便商量著幾時動身啟程,我早聽說秦嶺龍脈眾多,想去實地勘察一番,最好能找個大斗倒了,也好還了那美國妮子的高利貸,背著債的日子真不好受。

  不過並沒有明確的目標,只是準備到那邊之後看看再說,所以也沒打算帶什麼裝備,只隨身帶工兵鏟,狼眼手電,簡易防毒口罩等幾樣東西,便足夠了,再多帶些現金,希望能收幾件寶貝回來。

  大金牙說:「那邊挖出來的東西,都是地下交易,已經形成一定的程序了,外人很難插手,咱們要想收著值錢的東西,就得去最偏遠的地方,沒有也就罷了,若有便定能大賺一筆。」

  胖子突然想起一事,對我們說道:「咱是不是得多帶黑驢蹄子,聽說那邊殭屍最多。」

  我說:「隨身戴上幾個也好,有備無患,不過咱們不是去那邊倒鬥,主要是出去玩一玩,收些玩意兒回來,不用擔心遇上大粽子。」

  大金牙說道:「胡爺,您是瞧風水的大行家,您說那裡多出黑凶白凶,這一現象,在風水學的角度上做何解釋?」

  我說:「凶也可以說是指殭屍,黑白則分別指不同的屍變,自古有養屍地之說,不過那些我就不懂了,既然咱們聊到這了,我就從風水的角度侃一道。」


第五十二章 渡河
 
  要說起殭屍來,那歷史可就長了,咱們倒斗行內稱殭屍為大粽子,也不是隨隨便便按上的名字,話說這人死之後,入土為安,入土不安,既成殭屍。

  一個安葬死人的風水佳穴,不僅能讓死者安眠,更可以蔭福子孫後代,使的家族人丁興旺,生意紅火,家宅安寧。

  但是有的地方不適合葬人,葬了死人,那死者便不得安寧,更會禍害旁人,「入土不安」可分為這麼兩種情況。

  一者是山凶水惡,形勢混亂,這樣的地方非常不適合埋人,一旦埋了祖先,其家必亂,輕則妻女淫邪,災捨焚倉,重則女病男囚,子孫死絕。

  第二種情況不會禍及其家子孫後代,只會使死者不寧,屍首千百年不朽,成為殭屍,遺禍無窮,當然這不是防腐處理的技術好,而是和墓穴的位置環境有關係。

  在風水學上,最重要的兩點是「形」與「勢」,「形」是指墓穴所在的地形山形,「勢」是指這處地形山形呈現出的狀態。

  「形」與「勢」一旦相逆,地脈不暢,風水紊亂,就會產生違背自然規律的現象,埋在土中的屍體不腐而成殭屍,便是最典型的現象。

  胖子笑道:「這個真有意思,好像還真有那麼點理論依據,挺像那麼回事。」

  大金牙不像胖子似的拿這些當笑話聽,他對這些事情很感興趣,問了些細節,感歎道:「這風水好的地方,還真不好找,但凡是形勢理氣諸吉兼備的好地方,也都被人占光了,中國五千年文明,多少朝多少代,把皇帝老兒們湊到一起,怕是能編個加強連了,再加上皇親過戚,有多少條龍脈也不夠埋的呀。」

  我給大金牙解釋,龍脈在中國有無數條,但是能埋人的龍脈不多,尋龍訣有云:大道龍行自有真,飄忽隱現是龍身。龍生九子,各不相同,脾氣秉性,才能相貌,都不一樣。

  這龍脈也是如此,比那龍生九子的不同,還要複雜得多,崑崙山可以說是天下龍脈的根源,所有的山脈都可以看做是崑崙的分支。

  這些分出來的枝枝杈杈,都可以看做是一條條獨立的龍脈,地脈行止起伏即為龍,龍是指的山嶺的「形」,以天下之大,龍形之脈不可勝數,然而根據「形」與「勢」的不同,這些龍脈,或凶或吉,或祥或惡,都大有不同。

  從形上看確是龍脈,然而從勢上分析,便有沉龍、潛龍、飛龍、騰龍、翔龍、群龍、回龍、出洋龍、歸龍、臥龍、死龍、隱龍等等之分。

  只有那種形如巨鼎蓋大地,勢如巨浪裹天下的吉脈龍頭,才能安葬王者,再差一個級別的可作千乘之葬,其餘的雖然也屬龍脈,就不太適合葬王宮貴族了,有些凶龍甚至連埋普通人都不適合。

  大金牙又問道:「此中奧妙真是無窮無盡,胡爺您說這龍脈真的管用嗎?想那秦始皇是千古一帝,他的秦陵風水形勢一定是極好的,為何只傳到秦二世就改朝換代了?」

  我說:「這龍脈形勢只是一方面,從天地自然的角度看,非常有道理,但是我覺得不太適合用在人類社會當中,歷史的洪流不是風水可以決定的,要是硬用風水的原理來說的話,也可以解釋,民間不是說風水輪流轉嗎,這大山大川,都是自然界的產物,來於自然,便要順其自然,修建大規模的陵寢,一定會用大量人力,開山掘嶺,不可不謂極盡當世之能事,然而大自然的變化,不是人力能夠改變的,比如地震,洪水,河流改道,山崩地裂等等,這些對」形」與「勢」都有極大的影響,甚至可能顛覆整個原本的格局,當時是上吉之壤,以後怎麼樣誰能知道,也許過不了幾年,一個地震,形勢反轉,吉穴就變凶穴了,這造化弄人,不是人類所能左右的。」

  三人連吃帶喝,談談講講,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幾個小時,飯館裡的食客逐漸多了起來,來這種地方吃涮羊肉的人,都是圖個熱鬧,吃個氣氛,食客一多就顯得比較亂。

  我們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便約定暫時不去古玩市場做生意了,準備兩天,然後一道去陝西收古玩。

  由於這次去,雖然是去偏遠的縣城村鎮,但畢竟不是去深山老林,所以也沒過多的準備,攜帶的東西盡量從簡,三人坐火車抵達了西安。

  上次跟陳教授等人來的匆忙,不到一日便走,這回沒什麼任務,純屬觀光,遊覽了幾處象碑林、大雁塔、鐘鼓樓之類的名勝古跡。

  如此閒玩了三五日,我本來計劃先去李春來的老家,但是在西安聽到一些消息,說是今年雨水極大,黃河水位暴漲,發了黃災,南岸莊陵一帶,被洪水沖出了不少古墓,我們一商量,便決定改變計劃,先過黃河南下。

  於是又坐長途汽車向南,跟司機說要過黃河去古田縣,車在半路出了故障,耽擱了四五個小時,又開了一段,司機把車停到黃河邊一個地方,告訴我們:「要去古田就要先渡河,前邊的渡口還很遠,現在天已經快黑了,等到了渡口也沒船了,今年水大,這片河道是比較窄的,原本是個小渡口,你們要想過河可以在這碰碰運氣,看看還有沒有船,運氣好就可以在天黑之前,過河住店睡覺了。」

  我一想也好,免得到了前邊渡口天黑了不能過河,還得多耽誤一日,於是就和胖子大金牙下了長途汽車,坐在河邊等船。

  等車走了,我們仨都有點後悔,這地方太他媽荒涼了,路上半個人影都沒有,後悔也晚了,只能到河邊找船過河了。

  還離河岸老遠,便聽得水聲如雷,到得近前,三人都是一震,先前只聽說今年雨水大,沒想到這段河面如此寬闊,濁浪滔天,河水好像黃色的泥漿,翻翻滾滾著向東流淌,不知以前有沒有渡口,就算是有,現下也應該已經被淹沒了。

  我們挑了個視野開闊的地方觀看黃河的景象,這時天上陰雲一卷,飄起了細雨,我們穿的單薄,我和胖子還算皮實,大金牙有點發抖。

  胖子取出一瓶白酒,讓大金牙喝兩口驅驅寒氣,別凍出毛病來,隨後我把我們買的牛肉乾之類的食物拿出來吃,邊吃邊罵那長途汽車司機缺德,肯定是嫌咱們仨太鬧,沒到地方就給咱們騙下來了,這他媽的哪有船能過河啊。

  我看著腳下奔騰的大河,也禁不住發愁,當年在蘭州軍區當兵的時候,見過那邊的老鄉使羊皮筏子渡河,可這附近連個放羊的都沒有,更別提羊皮筏子了。

  眼下只好在雨中苦等,我也喝了兩大口白酒,身上寒意稍退,時辰漸晚,天地間陰晦無邊,四周細雨飄飛,被風吹成了無數歪歪的細線,我突然想起了那些曾經一起的戰友們,只見河水愈加洶湧澎湃,越看越覺得心裡壓抑煩躁,忍不住扯開嗓子對著黃河大喊一聲。

  自己也不知道喊的是什麼,反正就是覺得喊出去了心裡痛快。

  胖子和大金牙也學著我的樣子,把手攏在口邊大喊大叫,三人都覺得好笑,細雨帶來的煩悶之情減少了許多,沒一會兒,三人就折了兩瓶白酒。

  胖子可能有點喝多了,藉著酒勁說:「老胡,現在到了黃河邊上了,咱是不是得唱兩段信天游的酸曲啊?」

  我學著當地人的口音對胖子說:「你一個胖娃懂個甚勒,憨得很,不放羊你唱甚酸曲,你聽我給你吼兩嗓子秦腔。」

  胖子終於逮到了我的把柄,不失時機的擠兌我:「老胡你懂個六啊你,在這唱什麼秦腔,你沒聽說過飲一瓢黃河水,唱一曲信天游嗎?這可是在折的,到什麼山頭,就要唱什麼曲。」

  我怒道:「你哪攢來的那麼多臭詞?什麼喝黃河水,這水你敢喝啊?我他娘的就知道才飲長沙自來水,又食武昌塔嘛魚。」

  大金牙連忙做和事佬:「一人唱一句,誰想唱什麼就唱什麼,反正這地方沒人,算不上擾民。」

  胖子大咧咧的說道:「我先唱兩句淚蛋蛋沙窩窩,你們哥兒倆聽聽,聽舒服了給哥們兒來個好。」

  我問道:「你沒喝多吧?」

  胖子卻不理會有沒有人愛聽,拿著空酒瓶子當麥克峰放在嘴邊,剛要扯開脖子吼上一曲,卻聽得遠處馬達聲作響,一艘小船從上游而來。

  我們三個趕緊站起來,在河邊揮動手臂,招呼船老大靠岸停下。

  那船上的人顯然是見到了我們,但是連連搖手,示意這裡沒辦法停船,我們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盼到一條船過來,如何肯放過它,否則在冷雨中還不知要等多久。

  胖子掏出一把鈔票,舉著錢對船上的人揮動手臂,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在前方有道河灣,水勢平緩,波瀾不驚,船老大把船停了下來。

  胖子過去商量價錢,原來人家這船是艘船上都是機器零件之類的,要去下游搶修一艘大船,最近水大,若不是情況緊急,也不會冒險出來。

  船上除了船老大,還有他的兒子,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我們說好了多給雙倍的錢,把我們送到對岸古田縣附近下船。

  船艙裡都是機器部件,沒有地方,我們三個只好坐在甲板上,總算是找了艘船,過河之後找個旅店,舒舒服服的洗個熱水澡,吃碗熱呼呼的喬麥面,好好休息休息,剛才河邊蹲了兩個小時,可凍得著實不輕。

  河水湍急,很快就行出很遠,我們想得正美呢,忽然船身一陣猛烈的震動,好像是在河中撞到了什麼巨大的東西,我當時正在跟胖子商量吃什麼好,這一震動我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天上的雨也不再是斜風細雨,天上陰雲翻滾,電閃雷鳴,那大雨如瓢潑般傾瀉下來,船老大趕忙過去查看船頭,看究竟撞上了什麼東西。

  這河水正深之處,應該不會有礁石,又是順流而下,竟然撞上如此巨大的物體,實屬異常。

  船老大剛在船頭張了一眼,那船身緊接著又是一歪,眾人緊緊拉住船梆,惟恐順勢掉進河中,船體連續晃動,河水潑將進來,人人都喝了一嘴的黃泥湯子。

  我在岸邊時河了不少酒,這時候頭暈腦漲,被河水一潑,清醒了一些,趕緊把灌到嘴裡的河水吐出來,說不出的噁心反胃,卻見船老大已經嚇得縮成了一團,他是開船的,被嚇成這樣,船怎麼辦。

  我想把他拉起來,船老大說什麼也不肯站起來,臉上儘是驚恐的神色,我問他:「你怎麼了?河中有什麼東西?」

  體如篩糠的船老大指著船外:「河神老爺顯聖了,怕是要收咱這條船啊。」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2

第五十三章 激流

  大金牙暈船,早已吐得一塌糊塗,抱著船上的纜繩動彈不得,船好像被河中的什麼事物擋住,河水雖然湍急,這船卻硬是開出不去。

  在一陣陣劇烈的撞擊之下,這條船可能隨時會翻,我想到船頭看看河裡究竟有什麼東西,但是我和胖子倆人先前在河邊喝得有點多,此時酒意上湧,也覺不出害怕來,就是腳底下跟踩了棉花套似的,加上船體傾斜,邁了半天腿,一步也沒走出去。

  這時船在大河中被水流衝擊,船身打了個橫,胖子被甩到了甲板對面,身體撐在船弦上,這一下把胖子的酒意嚇醒了一半,剛轉頭向河中望去,那船體又是一震,又把胖子甩了回來,好在是機械船,倘若是條木船,只這般撞得兩次便要散架了。

  我緊緊拉住纜繩和大金牙,百忙之中問胖子,河裡是什麼東西?瞧清楚了沒有?

  胖子大罵著說:「操他奶奶,沒看太清楚,黑呼呼的跟卡車那麼大,像是只大老鱉。」

  不管河裡是什麼鬼東西,再他娘的讓它撞幾下,船非翻了不可,我對胖子叫道:「抄傢伙,幹他娘的!」

  胖子喊道:「你還沒醒酒呢?哪有傢伙可使啊。」

  我確實有點喝懵了,還一直想找衝鋒鎗,被胖子一說才反應過來,這回在內地,什麼武器都沒帶。

  天上大雨如注,身上都淋得濕透了,順手摸到了掛在腰上的折疊工兵鏟,便對胖子大叫:「拿工兵鏟,管它是王八還是魚,剁狗日的。」

  胖子不像我還沒醒過酒來,頭腦還算清醒,知道必須得採取點保護措施,抓住纜繩在我腰上纏了兩圈,我的酒勁兒也消了八成,趁著此時船身稍穩,兩步躥到被撞擊的左舷,探出腦袋往河裡看。

  這時天色已黑,又下著大雨,河中一片漆黑,藉著烏雲中閃電的光亮,隱隱約約就瞧見混濁的河水中,有一個跟一座小山似的東西,一半露出水面,大部分都隱在河中,能見度有限,也瞧不出是個什麼,就看見那東西,只覺得像是個水裡的動物,究竟是魚還是鱉之類的,分辨不清。

  河中那個巨大的東西,正逆著水流,飛速朝我們的船身撞來,我緊緊扒住船上的纜繩,瞅那東西遊近,便掄著工兵鏟切了下去,但是工兵鏟太短,根本打不到。

  隨著船身再一次被撞,把我從船上彈了出去,工兵鏟脫手而飛,落入河中,多虧胖子扯住繩子,我才沒和工兵鏟一起掉進河中。

  這回我的酒全醒了,身上冒了一身冷汗,頭腦清醒了許多,船身晃動,我站立不住,撞到原本縮成一團的船老大身上,我趁機對船老大說:「現在船身打橫,快想辦法讓船繞過去,要不你兒子也活不了。」

  船老大是個極迷信的人,硬說河裡的那個「東西」,是河神爺爺的真身,本打算閉眼等死,我一提他的兒子,船老大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兒子還在艙中,反正都是一死,為了兒子,就拼上這條命了,當下掙扎著爬起來,想衝回船艙掌舵。

  船老大搖搖晃晃的剛站起身來,忽然指著河中大叫:「不好,又過來了!」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這下正趕上船上的射燈照著,瞧得真切,一隻暗青色的東西,在河中忽隱忽現,有時露出來的部分跟一輛解放卡車大小,正圍著船打轉,想要一下把船撞翻。

  這時也來不及細看,我一推船老大,把他推進操舵室,門一開,剛好看見船倉內裝的機器零件中,有一捆細鋼管。

  當時也不知道哪來的那麼大勁,招呼胖子一起抽了幾根鋼管出來,當做標槍使用,對著河中的那物,接二連三的投了出去。

  黑暗之中,也不可能分辨命中率和殺傷效果如何,然而投出十幾根鋼管之後,再也尋不見那怪物的蹤跡了,想是被驅走了。

  天上的雨又逐漸小了,一時風平浪靜,船上眾人死裡逃生,一個個臉色刷白,大金牙用纜繩把自己纏在甲板上,被船身的起伏搖擺,折騰得死去活來,幸好沒犯哮喘病,呲著那顆大金牙連呼菩薩保佑。

  有些事不能認死理兒,得盡量往開處想,身上的衣服雖然都濕透了,幸好由於一直在下雨,把錢和證件之類的東西都提前放在了防水旅行袋裡。

  剛才的情況雖然緊急突然,大金牙把旅行袋一直抓在手中,沒落到河裡去,做生意的人,就這一點好,捨命不捨財,天塌下來,也把錢包看得牢牢的。

  我跟大金牙說,一會兒到了地方,趕緊找家旅店洗個熱水澡,要不然非生病不可。

  船老大的兒子在船倉裡撞破了頭,血流不止,必須趕緊送去醫院,前邊不遠便是古田縣城,準備在那裡靠岸,我抬頭一望,黑暗陰晦的遠處,果然是有些零星的燈光,那裡便是我們要去的古田小縣城了。

  然而船上的情況剛剛穩定下來,突然船體又被巨大的力量撞擊了一下,這回的力量比前幾次都大,又是突如其來,我們促不及防,都摔在地上。

  船身傾斜,胖子伸手拽住了纜繩,我和大金牙分別抱住了他的腰帶和大腿,胖子大叫:「別……別他媽拽我褲子……」

  話未說完,船體又傾向另一邊,我想去取船艙中的鋼管,奈何船身晃動得非常厲害,根本爬不起來,別說看清楚周圍的情況了,現在腦袋沒被撞破都已經是奇跡了。

  船身在滾滾濁流中起起伏伏,甲板船倉中到出都是水,眾人的衣服都濕得透了,一個個都成了落湯雞。

  船老大為了把兒子送進醫院搶救,已經顧不得那是什麼河神老爺、還是龍王祖宗了,拼了命的把船開向古田縣的碼頭。

  黃河九曲十八彎,過了龍門之後,一個彎接著一個彎,這古田附近是相對比較平穩的一個河彎,船一轉到河彎中,在河中追擊著我們不放的東西,便停止不前了。

  前邊的幾處燈火越來越亮,船老大把船停泊在碼頭邊上,我們把腳踏在地上才驚魂稍定,胖子取出錢來,按先前談好的價錢,又多付了一些給船老大,船老大與碼頭上的工人相熟,找了幾個人幫忙,急匆匆的把他兒子送進縣城裡的醫院。

  古田歷史可以追述到殷商時期,保留至今的城牆是明代的產物,這地方歷史雖然悠久,但是名氣不大,縣城的規模也小,很少有外來人。

  我和大金牙、胖子三人如同三隻落湯雞一般,找人打聽了一下路徑,就近找了家招待所,去的時候還真巧了,這招待所每天只供應一個小時的熱水淋浴,這功夫還剩下半個小時。

  胡亂衝了個熱水澡,三個人這才算是還陽,問招待所的服務員,有什麼吃的東西賣麼?服務員說只有麵條,於是我們要了幾碗麵條,多放辣椒,吃得出了一身大汗。

  正吃著半截,招待所食堂中負責煮麵的老頭,過來跟我搭話,問我們是不是北京來的?

  我一聽這老頭的口音,不像是西北人,於是跟他隨便談了幾句,這老頭姓劉,老家在北京通縣,在古田已經生活了好幾十年了。

  老劉問我們怎麼搞成這副狼狽的樣子,跟從鍋裡剛撈上來的似的。

  我把我們在黃河中的遭遇說了一遍,這河裡究竟有什麼東西?怎麼這麼厲害,是魚還是鱉也沒瞧清楚,或者還是個什麼別的動物,從來沒聽說過黃河裡有這麼大的東西,多虧這小船結實,要是木船,我們現在恐怕都得掉到水裡灌黃湯去了。

  老劉頭說:「這個我也曾經見過,跑船的就說這是河神,今年這不是水大嗎,水勢一漲這河裡的怪東西就多,我在這黃河邊上生活了半輩子,那時候還沒解放,我才不到十五歲,當時親眼瞧見過這東西,曾經有人抓過活的,你們要真想看,我告訴你們個地方,你們有機會可以去瞧瞧。」


第五十四章 傳說

  我心念一動,我們三人初來乍道,人生地不熟,想在這縣城附近收些古玩,談何容易。這老劉頭在古田住了好幾十年,聽他言談話語之中,對當地的情況瞭如指掌,何不讓他給我們多說一些當地的事,諸如出土過什麼古墓古玩之類的,這些信息對我們來講十分有用。

  於是先沒讓老劉頭繼續講,說現在天色還早,讓胖子出去賣幾瓶酒,再弄些下酒菜,請老劉頭到我們房中喝酒閒談,講講當地的風物。

  老劉頭是個嗜酒如命的人,又喜歡湊個熱鬧,聽說有酒喝,當即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胖子見又要跑腿,極不情願,但是也饞酒喝,便換了套乾淨衣服,到外邊的小店裡買回來兩瓶白酒和一些罐頭回來。

  外邊的雨稀稀瀝瀝,兀自未停,眾人在房間中關好了門,以床為桌,坐在一起喝酒,老劉頭話本來就多,這兩杯白酒下肚,鼻子頭便紅了,話匣子打開就關不上了。

  大金牙請教老劉頭:「劉師傅,剛才您說我們在黃河中遇到的東西,您親眼見過,那究竟是個什麼?是王八成精嗎?」

  老劉頭搖頭道:「不是王八精,其實就是條大魚啊,這種魚學名叫什麼我不清楚,當地有好多人都見過,管這魚叫鐵頭龍王,跑船的都迷信,說它是河神變的,平時也見不著,只有發大水的時候才出來。」

  胖子道:「您說的可真夠懸乎的啊,那這條魚得多大個啊?」

  老劉頭道:「多大個?我這麼跟你們說吧,當年我在河邊看見過一回,那年水來得快,退得也快,加上這古田河道淺,把一條半大的鐵頭龍王擱淺了,那時候還沒解放,好多迷信的人,想去把龍王爺送回河裡,還沒等動手,鐵頭龍王就一命歸西了,人們都在河邊燒香禱告,那真是人山人海啊,盛況空前,我就是跟著瞧熱鬧看見的。」

  我問道:「劉師傅,您說說這魚長什麼樣?」

  老劉頭說:「這大魚啊,身上有七層青鱗,魚頭是黑的,比鐵板還要硬,光是魚頭就有解放卡車的車頭那麼大個。」

  我和胖子等人連聲稱奇,那不跟小型鯨魚差不多了,河裡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魚?這世上真是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便又問後來怎麼樣了?這鐵頭龍王埋了?還是吃了?

  老劉頭笑道:「不是鯨魚,不過這麼大的魚十分少見,平時根本沒有,隔幾十年也不見得能見到一回,簡直都快成精了,有迷信的就說它是龍王爺變的,要不怎麼給起這麼個名呢,聽說在就算是捕到都要放生,那肉又硬又老,誰敢吃啊。當時這鐵頭龍王就死在了岸上,那些天正趕上天熱,跟下火似的,沒一天就開始爛了,臭氣熏天,隔著多少裡都能聞著那臭味,這種情況很容易讓附近的人得瘟疫,結果大夥一商量,就把魚肉切下來,用火燒了,剩下一副魚骨架子撂到河岸上。」

  大金牙聽到此處,歎息道:「唉,可惜了,要是現在能把這種怪魚的骨頭弄到博物館裡,做成標本,一定很多人參觀。」

  老劉頭說:「可不說是嗎,不過那時候誰都沒那膽子,怕龍王爺降罪下來,免不了又是一場大水災。」

  我問道:「劉師傅,您剛才跟我們說,有個地方可以看鐵頭龍王魚,指的是這條嗎?難道過了這麼多年,這魚的骨頭架子還保存著?還個那河岸上撂著呢?」

  老劉頭說:「沒錯,不過不在河岸上,當時附近的人們為了防止發生瘟疫,把魚肉和內臟都焚燒了祭河神,然後正要商量怎麼處理這副魚骨,這時候就來了個外省人,此人是個做生意的商人,這位商人也是個非常迷信的人,他出了一些錢,在離我們這不遠的龍嶺,修了一座魚骨廟。」

  大金牙問:「魚骨廟?這在天津地面也曾有過,是不是就是以魚骨做梁,魚頭做門,貢奉河神用的?」

  老劉頭說:「天津也有?那倒沒聽說過了,不過確實跟你說的差不多,那位外省的商人自稱也是經常出海過河,免不了經常乘船,所以就掏錢修了這麼座魚骨廟,這廟規模不大,連個院子都沒有,和普通的龍王廟沒區別,拿魚骨當做房架子,大魚的頭骨是廟門,就一間神殿,貢了尊龍王爺的泥像,剛修好的時候,有些人得病或者趕上天旱,都去魚骨廟裡上香許願,說來倒也好笑,真夠邪門的,一次都沒靈驗過,要是去魚骨廟求雨,那是不求還好,越求越旱,所以沒過多久,就斷了香火了,那位出資修廟的商人,也從此再沒出現過。」

  我問道:「魚骨廟現在還在?」

  老劉頭點頭道:「是,不過都荒廢許久了,龍王爺的泥像沒過兩年就塌了,有人說是那位出錢修廟的商人心不誠,或者做過什麼缺大德的事情,龍王爺不願意受他的香火,再加上魚骨廟建在龍嶺山凹裡頭,道路艱難,一來二去的根本沒人再去那座魚骨廟了,不少人甚至都把這事忘在腦後了,當年文革,連紅衛兵都沒想起來要去砸魚骨廟,其實就算去砸,也沒什麼可砸的。但是這廟的格局和魚骨還在,你們有機會可以去瞧瞧。」

  胖子笑罵:「有他媽什麼好看的,今天我們仨人都差點成了魚食,不看也罷。」

  大金牙卻另有一番打算,他跟我商量了一下,決定明後天休息好了,去龍嶺看看魚骨廟,說不定這麼大的一架魚骨可以賣錢,最起碼能賣給自然博物館,把我們這路費錢報銷了。

  我們又連連給老劉頭勸酒,問他這附近有沒有出土過什麼古董古墓。

  老劉頭喝得醉眼朦朧,說話舌頭都有點大,不過酒後吐真言,著實吐出了一些當地的秘聞。

  古田前一段時間被水沖出了幾座古墓,都是宋代的,不過都不是什麼貴族墓葬,除了幾具快爛沒了的骨頭,只有些破瓶子爛罐子。

  這裡出土的最貴重的東西,是有一年乾旱,這一段黃河都快見底了,清淤的時候,從泥裡挖出來三隻大鐵猴子,每一隻都重達數百斤,把上邊的銹跡去掉,發現鐵猴身上雕刻的花紋優美流暢,外邊都是溜金的,至今好像也沒考證出來,這些鐵鑄的猴子是做什麼用的。

  有人說是唐代鎮妖的,也有人說是祭河的,後來是拉到哪個博物館,還是大煉鋼鐵給熔了,就不得而知了。

  最邪的是,從淤泥中發現三隻鐵鑄的猴子之前,有不少人都夢見三個白鬍子老頭,哭求著放過他們,這事越傳越懸,好多人都說這三個老頭就是河中的鐵猴精。

  那年春節,家裡有屬猴的人,都穿紅褲頭,扎紅腰帶,怕被那三隻鐵猴精報復,結果最後這附近也沒出什麼大事,當然也有幾個走背字倒邪霉的,不過那也都是他們自找的。

  黃河裡面沉著很多古怪的東西,這些事我們都聽說過,河東博物館裡陳列的黃河鐵牛,就是震河用的,當年元末之時,還傳說在黃河中撈到一具獨眼石人,那時候正鬧農民起義,有童謠說是什麼莫道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那件事只是傳說,並不足為信,但是仍然可以見證黃河的古老神秘,稀爛的河泥中,不知道覆蓋著多少秘密。

  不過我們對什麼鐵候、鐵牛、石人之類的東西並不感興趣,便一再追問,附近哪有古墓和遺跡,誰手裡有古董想要出手。

  老劉頭想了想說,原來你們是倒騰古玩的,你們若是早幾年來,能有很大收穫,現在早都被收的差不多多,不光是民間的古玩商來收,政府也收,一年收十多遍,再多的東西也架不住這麼收啊。

  前幾年開始,古田附近接二連三的出現盜墓的情況,好多當地人也都參與了,到了秋天一颳大風,你就看吧,地上全是盜洞,走路不下心就容易掉進去,城外古墓集中的地方,都快挖成篩子了。

  老劉頭說,咱們話趕話說到這裡,我突然想起聽人說過,我姑且一說,你們姑且一聽,我曾聽當地一位老人說起過,龍嶺裡頭有座唐代古墓,相傳規模極大,這兩年很多盜墓賊都想去找,始終也沒人能找到,龍嶺那片山嶺太密了,而且那古墓藏得很深,甚至就連有沒有都兩說著,畢竟這種事都是打多少年前口耳相傳留下來的,未必便真有其事。

  這種古墓的傳說,在我們當地非常多,而且幾乎是一個人一種說法,沒有固定的,有些人說龍嶺中是唐代的大墓,也有說是別的朝代的。反正都是傳說,誰也沒見過。


第五十五章 籌劃

  從老劉頭的話中,我隱隱約約聽出了一點東西,解放前有位商人出資在龍嶺修建魚骨廟,貢奉龍王爺,這本身就有點奇怪,龍王廟為什麼不建在河邊?偏偏建在那溝壑縱橫的山嶺之中?

  聽老劉頭所說,魚骨廟的規模不大,這就更古怪了,這麼一間小廟,何必費上如此周折,難道那龍嶺中當真有什麼風水位,適合建造廟宇?

  應該不會這麼簡單,再加上老劉頭說龍嶺中隱藏著一處極大的唐代古墓,那就更加蹊蹺了,我心中一陣冷笑,他娘的,搞不好那出錢修魚骨廟的也是我同行,他修廟是假,摸金是真,修廟是為了掩人耳目,在廟下挖條暗道通進古墓中摸寶貝才是他真正的意圖。

  但是我有一點想不明白,既然龍嶺一帶地形險惡,人跡罕至,為何還要如此脫褲子放屁多廢一道手呢?

  隨即一想,是了,想必那墓極深,不是一朝一夕之工便可將通道挖進冥殿之中,他定是瞧準了方位,但是覺得需時頗長,覺得整日在龍嶺之中出沒,難免被當地人碰上,會起疑心,便修了座魚骨廟,地廟中暗挖地道,就算偶爾有人路過,也不會發覺,高招啊。

  不過這些情況,得親自去龍嶺走上一遭,才能確定,不知道那位假扮商人的摸金校尉,有沒有找到傳說中的大墓,不管怎麼樣,我都想去龍嶺魚骨廟看上一看。

  我又問老劉頭去龍嶺的詳細路徑,當地的地形地貌。

  老劉頭說:「魚骨廟在龍嶺邊上,你們要去看看那廟倒也罷了,切記不可往龍嶺深處走,那片嶺子,地勢險惡非常,有很多地方都是陷空地洞,在外邊根本瞧不出來,表面都是土殼子,一踩就塌,掉進去就爬不出來了,據說地下都是融洞,迷路總總,極盡曲折複雜,當地人管那些洞叫龍嶺迷窟,比迷宮還難走,更可怕的是那迷窟裡邊鬧鬼,聽我一句勸,萬萬不可進去。」

  老劉頭說了這麼一件事,有五名地質隊的工作人員,去龍嶺的溶洞中勘察,結果集體失蹤,縣裡的老百姓都傳開了,說他們在龍嶺遇上了鬼砌牆,這不到現在也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嗎,這件事都過去兩年多了、

  我連聲稱謝,說:「我們就是去魚骨廟瞧個新鮮,瞧瞧那鐵頭龍王的骨頭,龍嶺那片荒山野嶺我們去做什麼,您儘管放心就是。」

  劉老頭喝得大醉而歸,我把房門關上,同胖子與大金牙二人秘密商議,定要去龍嶺迷窟走上一遭,看看能不能找到點好東西,就算古墓已經被盜,說不定在附近的村落中,也能收到一兩樣東西,那樣也不算白來了陝西一趟。

  胖子問我:「老胡,這回有幾成把握?咱可別再像上次去野人溝似的,累沒少受,力沒少出,差點陪上幾條性命,結果就搞回來兩塊破瓦當子,連玉都不是。」

  我說:「這次也沒什麼把握,只不過好容易得知龍嶺中有座大墓,至今無人找到,我聽著就心癢難耐,說不定老天爺開眼,就讓咱們做上回大買賣,那就能把那美國妞兒的錢都還了,免得我在她面前抬不起頭來,不過龍嶺的古墓是否能保存至今,還得兩說著,據我估計,解放前那位出錢修魚骨廟的商人,極有可能就是個倒斗的高手,他修魚骨廟便是為了挖地道進入龍嶺古墓的地宮之中,如果他得手了,咱們就沒指望了,總之做好準備,到那看一看再說。」

  大金牙聽說要去倒鬥,也很興奮,他眼紅這行當很久,但是每到春天就凡哮喘,從來都沒真正參加過倒鬥,而且他生意上往來的那些盜墓賊,都是些個在農村亂挖亂掘的毛賊,挖出來的也沒什麼太好的東西,大金牙恨不得自己也親自出馬幹上一回大活,但始終沒有機會,這時正是夏末,他的哮喘病他的病是一種過敏性哮喘,這時候不太容易發作,又有我和胖子這兩個實習過多次的摸金校尉在,更是有持無恐。

  不過我還是勸他別進冥殿,正好留在外邊給我和胖子望風,我們在下邊,上邊留個人,萬一有什麼閃失,也好有個人接應一下。

  當下我進行了一番部署,這趟出門本沒指望發現大墓,一來是在內地,二來這邊的古墓都讓人挖得差不多了。

  沒想到在這龍嶺裡面可能會有唐代大墓,實在是出乎意料之外,我們沒有戴太多的工具,工兵鏟這中既能防身,又能挖土的利器我自然是不離身半步,只不過在黃河中失落了一把,只剩下胖子隨身攜帶的一把了。

  在地道山洞裡行動,還必須有足夠的照明裝備,我們這裡有三隻狼眼手電,這種手電是德國貨,照明範圍三十米,光線凝聚力極強,甚至可以做為防身武器,遇到敵人野獸,在近距離用狼眼手電照他們的眼睛,可以使對方瞬間失去視力。

  狼眼是同Shirley楊等人去新疆沙漠中的時候,由Shirley楊提供的先進裝備,她回國時把剩餘的大部分裝備都給了我,我就老實不客氣的照單全收了,反正已經欠了她那麼多錢,甚至被她在蛇口下救過一次,至今還欠她一條命,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再多加上一份人情債也不算什麼。

  最頭疼的是沒戴防毒面具,只有幾副簡易的防毒口罩,這古田小城可不容易找防毒面具,以前的摸金校尉們代代相傳有古老的辦法避免空氣中毒,首先是放鳥籠子,我們在野人溝曾經用過一次,其次就是用蠟燭,這是摸金校尉們必不可少的道具,只要沒有化學氣體,防毒口罩也對付著夠用了。

  我開了張單子,讓胖子在就近採購,能買的都買來,買不來再另想辦法,我們需要兩隻大鵝,我特別強調要活的,否則胖子很可能買燒鵝回來。

  還需要蠟燭,繩子,消防鉤,手套,罐頭,肉乾,白酒,再看看郵局有沒有附近的詳細地圖,最好能再買些補充熱量的巧克力,其餘的東西我們身上都有,暫時就這些了。

  胖子問道:「沒處買槍去啊,沒槍怎麼辦?我沒槍在手,膽子就不夠壯。」

  我說:「這附近沒什麼野獸,根本用不著槍,就算碰上了拿工兵鏟對付就足夠了,你當這是深山老林啊,要在邊境或者偏遠地區,可以找偷獵的買槍,在內地可不容易搞到槍械,再說要槍也沒用,咱們只是這麼計劃的,計劃趕不上變化,說不定龍嶺迷窯中的古墓早就被人掏光了。」

  大金牙點頭道:「胡爺說的是,聽老劉頭說龍嶺地下多溶洞,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這種地質結構多有地震帶,要是真有唐代大墓,從唐代到現在這麼多年,指不定發生什麼變化呢,咱們做完全的準備,但是也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我突然想起來,陝西養屍地極多,萬一碰上粽子如何是好,這事說起來就想揍大金牙,拿兩枚偽造的摸金符蒙我們,好幾次險些把命搭上。

  大金牙見說起這件事,只好陪著笑臉再次解釋:「胡爺胖爺,你們可千萬別生氣,我當時也不知道,當年我們家老爺子,就是戴的這種摸金符,也沒出過什麼事。依我看這其實就起一種心理作用,你們二位要是沒見過那枚真的摸金符,一直拿我給你們的當真貨,就不會像現在這麼沒信心了,回頭咱們想辦法收兩枚真的來,這錢算我的。摸金符這物件雖古,但只要下功夫,還是能收來的。」

  我笑著說:「那就有勞金爺給上點心,給我們哥兒倆弄兩枚真的來,說實話,不戴著這個東西干倒鬥,心裡還真是沒底,幹起活來要是沒信心,那可比什麼都危險。」

  最後我說:『得了,咱們也甭怕那些邪的歪的,一般有大墓的地方風水都差不了,出殭屍的可能性太低了,多餘操那份心、

  三人籌劃已定,便各自安歇,連日舟車勞頓,加之又多飲了幾杯,這一覺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起,胖子和大金牙去街上採買應用的東西,我找到老劉頭,進一步的瞭解龍嶺迷窟的一些相關情況。

  但是老劉頭說來說去,還是昨夜說的那些事,這一地區關於龍嶺迷窟的傳說很多,卻儘是些捕風捉影不盡不實的內容,極少有確切的信息,其他的人也都是如此,一說起龍嶺迷窟都有點談虎色變,都說有鬼魂冤靈出沒,除非迫不得已,否則很少有人敢去那一帶。

  我見再也問不是什麼,便就此做罷,又在古田歇了一日,我們按照老劉頭指點的路徑,用竹筐背了兩隻大鵝,動身前往龍嶺魚骨廟。

  這才是:一腳踏進生死路,兩手推開是非門。、


第五十六章 盤蛇嶺

  龍嶺往大處說,是秦嶺的餘脈,往小處說,其實就是一片星羅密佈的土崗,一個土丘挨著一個土丘,高低起伏的落差極大,土丘與土丘之間被雨水和大風切割的支離破碎,有無數的深溝,還有些地方外邊是土殼子,但是一踩就破,裡面是陷空洞。看著兩個山丘之間的直線距離很近,但是從這邊走到那邊,極有可能要繞上半天的路程。

  這個地方名不見經傳,甚至程連統一的名稱都沒有,古田縣城附近的人管這片山叫「龍嶺」,然而在龍嶺附近居住的村民們,又管這一地區叫做「盤蛇坡」。

  「盤蛇坡」遠沒有「龍嶺」這個名號有氣勢,但是用以形容這裡的地形地貌,比後者更為直觀,更為形象。

  我和胖子、大金牙三人,早晨九點離開的古田縣城,能做車的路段就坐車,不通車的地方就開11號,一路打聽著到了「龍嶺」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龍嶺山下有一個小小的村落,村裡大約有二十來戶人家,我們三人商量了一下,現在天色已晚,想找魚骨廟不太容易了,山路難行,別在一不留神掉溝裡,那可就他娘的出師未捷身先死了,乾脆晚上先在村裡借宿一夜,有什麼事等到明天早晨再說。

  我們就近找了村口的一戶人家,跟主人說明來意,出門趕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能不能行個方便,借宿一夜,我們不白住可以付點錢。

  這戶主人是一對年老的夫婦,見我們三人身上背的大包小裹,還帶著兩隻活蹦亂跳的大白鵝,便有些疑惑,不知道我們這夥人是幹什麼的。

  胖子趕緊堆著笑臉跟人家說:「大爺大媽,我們是去看望以前在部隊的戰友,路過此地,錯過了宿頭,您瞧我們這也是出門在外,很不容易,誰出門也不把房子帶著不是嗎,您能不能行行好,給我們找間房,讓我們哥仨兒對付一宿,這二十塊錢您拿著。」說完之後,也不管人家願意不願意,就掏出錢來塞給老兩口。

  老夫婦見我們也不想什麼壞人,便欣然應允,給我們騰出一間屋來,裡面好像有幾年沒人居住了,炕是冷的,要是現燒火,還得倒一天的黑煙,我跟他們說不用燒炕了,有個避風的地方就成,然後麻煩他們老兩口給我們弄些吃的。

  胖子見院中有水桶和扁擔,便對我說:「老胡,快去打兩大桶水來。」

  我奇道:「打水幹什麼?你水壺裡不是有水嗎?」

  胖子說:「你們解放軍住到老鄉家裡,不都得把老鄉家的水缸灌滿了,然後還要掃院子,修房頂子。」

  我對胖子說:「就他媽你廢話多,我對這有不熟,我哪知道水井在哪,黑燈瞎火的我出去再轉了向,回不來怎麼辦,還有,一會兒我找他們打聽打聽這附近的情況,你別話太多了,能少說就他娘的少說兩句,別忘了言多語失。」

  正說著話,老夫婦二人就給我們炒了幾個雞蛋,弄了兩個鍋盔,端進了屋中。

  我連聲稱謝,邊吃邊跟主人套近乎,問起這間屋以前是誰住的?

  沒想到一問這話,老頭老太太都落淚了,這間屋本是他們獨生兒子住的,十年前,他們的兒子進「盤蛇坡」找家裡走丟的一隻羊羔,結果就再也沒回來,村裡人找了三四天,連屍首也沒見著,想必是掉進土殼子陷空洞,落進山內的迷窟裡了,唯一的一個兒子,就這麼沒了,連個養老送終的人都沒有了,這些年,就靠同村的鄉親們幫襯著,勉強渡日。

  我和胖子等人聽了,都覺得心酸,又多拿了些錢送給他們,老兩口千恩萬謝,連說碰上好人了。

  我又問了些「龍嶺」的情況,老夫婦卻都說「盤蛇坡」沒有什麼唐代古墓,只聽老一輩兒的人提起過說有座西周的大墓,而且這座墓鬧鬼鬧得厲害,甚至大白天都有人在坡上碰到鬼砌牆,在溝底坡上迷了路,運氣好的碰上人能救回來,運氣不好的,就活活困死在裡面了。

  當地的人們稱這一帶為「盤蛇」就是說道路複雜,容易迷路的意思,而「龍嶺迷窟」則是指山中的洞穴,縱橫交錯,那簡直就是個天然的大迷宮。

  至於魚骨廟的舊址,確實還有,不過荒廢了好幾十年了,出了村轉過兩道山梁有條深溝,「魚骨廟」就在那條溝的進頭,當年建廟的時候,出錢的商人說那是處風水位,修龍王廟必保得風調雨順。

  沒想到修了廟之後,也沒什麼改變,老天爺想下雨就下雨,不想下雨就給你旱上幾年,燒香上供根本沒有用,所以那廟的香火就斷了,很少有人再去。

  我說:「我們只是在過黃河的時候,險些被龍王爺把船揭翻了,所以比較好奇,想去魚骨廟看看鐵頭龍王魚的骨頭。」

  老夫婦兩口說你們想去魚骨廟沒什麼,但是千萬別往盤蛇坡深處走,連本村土生土長的都容易迷路,何況你們三個外來的。

  我點頭稱謝,這時也吃的差不多了,就動手幫著收拾,把碗筷從屋中端出去,走在院中,大金子牙突然低聲對我說:「胡爺,這院裡有好東西啊。」

  我回頭看了一眼,大金牙伸手指了指院中的一塊大石頭:「這是塊碑,有年頭了。」

  我沒說話,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幫忙收拾完了碗筷,老夫婦兩口回房睡覺,我們三人圍在院中假裝抽煙閒聊,偷偷觀看大金牙所說的石碑。

  要不是大金牙眼賊,我們根本不會發現,這塊長方形的石碑磨損得十分嚴重,中間刻了幾道深深的石槽,看那樣子,可能是用來拴牲口的。

  石碑只有一半,碑頂還有半個殘缺的獸頭,碑上的文字花紋早都沒了,沒有這半個獸頭,也瞧不是這是塊石碑。

  胖子問大金牙:「這就是您說的好東西,我看以前可能還值錢,現在這樣,也就是塊大石頭了,你們瞧瞧,這上邊的東西都磨平了,這用了多少年了。」

  大金牙抽著煙說:「胖爺,我倒不是說這石碑值錢,這塊殘碑現在肯定不值錢了,就剩半個獸頭,連研究價值可能都不存在了,有點可惜,但是您別忘了,我們家祖上也是干倒斗的,我之所以說這是好東西,也不是一點理由沒有,就沖這塊殘碑上的半個獸頭,我就敢斷定,這龍嶺中一定有座唐代古墓,但是具體位置嘛,明天咱們就得瞧胡爺的手段了。」

  我伸手摸了摸石碑上的獸頭,對大金牙說道:「你是說這是塊墓碑?」

  大金牙說道:「就算是墓碑吧,這碑上的獸頭雖然殘了,但是我還能瞧出來,這只獸叫樂蜊,唐代國力強盛,都把陵墓修在山中,以山為陵,地面上也有一些相應的設施,豎一些石碑石像,石駱駝,石狻猊之類的,作為拱衛陵寢的象徵,這樂蜊就是一種專趴在石碑上的吉獸,傳說它是西天的靈獸,聲音好聽,如同仙樂,以此推斷,這石碑上應該是歌功頌德之類的內容,陵寢前十八里,沒隔一里便有一對,樂蜊是第二對石碑。」

  我說:「金爺,別看你不懂風水,但是你對古代歷史文化的造詣,我是望塵莫及,咱們別在院裡說了,回屋商量商量去。」

  我們回到屋中繼續謀劃,現在已經到了龍嶺邊上了,從現在的線索看來,這裡有古墓是肯定的,不過這墓究竟是大唐的和西周的,倒有幾分矛盾。

  要是從墓碑上看,是唐代大墓毫無疑問,也符合在古田縣城招待所中老劉頭所言,但是當地的村民怎麼說這山裡是西周的古墓?

  大金牙問我:「你看有沒有這種可能性,一條風水寶脈之中,有多處穴位可以設陵?」

  我說:「那倒也是有的,不過整整一條地脈不可能都是好地方,各處穴位也有高低貴賤之分,最好的位置,往往只夠修一座墓。不過,也不排除兩朝的古墓都看上一個穴位的可能。」

  我讓胖子和大金牙今晚好好養精蓄銳,明日一早,管他是「龍嶺」也好,還是「盤蛇坡」也好,咱們到地方好好瞧瞧,另外這村裡說不定也有不少沒被人發現的古董,回來的時候再多到當地老鄉家裡瞧瞧。」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2

第五十七章 魚骨廟

  第二天我們起了個大早,收拾東西前往村後的「龍嶺」,按照昨天打聽到的,出村轉了兩道山梁,去尋找「魚骨廟」。

  兩道山梁說的簡單,直線距離可能很短,真正走起來的時候,可著實不易,昨天到這裡天已經黑了,周圍的環境看不清楚,這時接著曙光放眼觀望,一道道溝壑縱橫,支離破碎的土原、土梁、土?、土溝聳立在四周。

  這裡雖然不是黃土高原,但是受黃泛的影響,地表有大量的黃色硬泥,風就是造物主的刻刀,把原本綿延起伏的山嶺切割雕鑿,形成了無數的溝壑風洞,有些地方的溝深得嚇人。

  這裡自然環境惡劣,地廣人稀,風從山溝中刮過,嗚嗚作響,像是厲鬼哀嚎,山樑上儘是大大小小的洞穴,深不見底,在遠處一看,如同山坡上長滿了黑?。

  我們走了將近三個小時,終於在一條山溝中找到了「魚骨廟」,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殘破,我們聽說這座龍王廟香火斷了幾十年,提前有些心理準備,沒成想到實地一看,這座破廟,破得都快散架了。

  「魚骨廟」只有一間廟堂,也不分什麼前進後進,東廂西廂,廟門早就沒了,不過總算是看到了鐵頭龍王魚的頭骨,那魚嘴便是廟門。

  胖子拿工兵鏟敲了敲,噹噹作響,這骨頭還真夠硬的,我們仔細觀看,見這魚頭骨決然不同尋常的魚骨,雖然沒有了皮肉,仍然讓人覺得猙獰醜陋,我們從來沒見過這種魚,不是鯨魚也不是普通的河魚,大得嚇人,使人不敢多觀。象徵

  廟堂內龍王爺的泥像早就不知哪去了,地面樑上全是塵土蛛網,不過在裡面,卻看不出房梁是由魚骨所搭建的,估計魚骨都封在磚瓦之中了。

  牆壁還沒完全剝落,勉強能夠辨認出上面有「風調雨順」四個大字,地上有好幾窩小耗子,看見進來人了嚇得嗖嗖亂竄。

  我們沒敢在魚骨廟的廟堂中多耽,這破廟可能隨時會塌,來陣大風,說不定就把房頂掀沒了。

  在廟門前,大金牙說這種魚骨建的龍王廟,在沿海地區有幾座,在內地確實不常見,民國時期天津靜海有這麼一座,也是大魚死在岸上,有善人出錢用魚骨蓋了龍王廟,香火極盛,後來那座廟在七十年代初毀了,後來就再沒見過。象徵

  我看了看「魚骨廟」在這山溝中的地形,笑道:「這魚骨廟的位置要是風水位,我回去就把我那本《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扯了燒火。」

  胖子問道:「這地方不挺好的嗎?這風刮得呼呼的,風水的風是有了,嗯……就他媽有點缺水,再有條小河,差不多就是風水寶地了。」

  我說:「建寺修廟的地方,比起安宅修墳來另有一套講究,寺廟是為了造福一方,不能隨便找個地方就蓋,建寺廟之地必是星峰壘落,明山大殿,除了這座魚骨廟,你可見過在溝裡的廟嗎?就連土地廟也不能修在這麼深的山溝裡啊,正所謂是:谷中有隱莫穿心,穿心而立不入相。」

  大金牙問道:「胡爺,你剛說的最後一句是什麼意思?是說山谷中修廟不好嗎?」

  我點頭道:「是的,你看這些溝溝壑壑,似龍行蛇走,怎奈四周山嶺貧瘠,無帳無護,都不成事勢,加之有深陷山中,陰氣也重,如果說這山嶺植被茂密,還稍微好一點,那叫帳中隱隱仙帶飛,隱護深厚主興旺,這條破山溝子,按中國古風水學的原理,別說修廟了,埋人都不合適,所以我斷定這廟修得有問題,一定是摸金校衛們用來掩護倒斗的,今日一見果然不出所料。」

  胖子說道:「要說是掩人耳目,也犯不上如此興師動眾啊,我看搭間草棚也就夠用了,再說這條溝裡哪有人,頂多偶爾來個放羊的,聽村裡人說,過了這道梁便是龍嶺迷窟,裡面邪性得很,平時根本沒沒去,所以到這放羊的恐怕也不多。」

  我說:「這恐怕主要還是博取當地人的信任,外地人出錢給當地修龍王廟,保一方風調雨順太平如意,當地人就不會懷疑了,倘若直接來山溝裡蓋間房子,是不是會讓人覺得行為反常,有些莫名其妙,好好的在山溝裡蓋哪門子房屋呢?這就容易被人懷疑了,不如說這裡是風水位,蓋間廟宇,這樣才有欺騙性,以前還有假裝種莊稼地的,種上青沙帳再幹活,都是一個宗旨,不讓別人知道。」

  大金牙和胖子聽了我的分析,都表示認同,外地人在山溝裡蓋廟確實比蓋房子更容易偽裝。

  其實胖子所說不是沒有道理,不過還得上到山樑上看看那龍嶺的形勢,才能得進一步判斷古墓的位置,以及在此修廟的原因,我估計古墓裡魚骨廟不會距離太遠,否則打地道的工程量未免太大。

  現在終於到了龍嶺坡下,我最擔心的兩件事,第一件就是龍嶺中有沒有大墓,現在看來,答案應該是絕對肯定的。

  第二件事是,這座墓如此之大,而且早就被建魚骨廟的那位假商人盯上了,他有沒有得手?這還不好說,不過看他這般作為,如此經營,定是志在必得。

  不過就算是這龍嶺的古墓已經被倒了鬥,我想我們也可以進去參觀參觀,看看別的高手是怎麼做的活,說不定沒掏空,還能留下幾樣。

  摸金校尉的行規很嚴,倒開一個鬥,只能拿上一兩件東西,多了便要壞了規矩,看這位修魚骨廟的高人,既然能在龍嶺找到很多人都找不到的大墓,一定是個老手。

  越是老手高手,越看重這些規矩,有時候甚至把行規看得比命都重要,不過這些優良傳統現在恐怕沒人在乎了,現在的民盜跟當年鬧日本鬼子差不多,基本上到哪都執行三光政策。

  我們圍著魚骨廟轉了幾圈,沒發現地道的位置,看來藏得極為隱蔽,不太容易找到,甚至有可能在那位摸金校尉做了活之後,就給徹底封死了。

  大金牙問能不能看出那古墓的具體位置,我說溝裡看不出來,得爬到山樑上,居高臨下的看才能瞧得分明。

  大金牙平日吃喝嫖賭,身體不太好,經不得長途跋涉,走到魚骨廟已經累得不輕了,要在爬上山梁然後再爬回來,確實吃不消,我讓他和胖子留在魚骨廟,找找附近有沒有地道,並囑咐他們如果進廟堂之中,務必小心謹慎,別被砸到裡頭。

  我自己則順著山坡,手足並用爬了上去,沒用多久就爬到了山梁之上,只見梁下溝壑縱橫,大地像是被人捏了一把,形成一道道皺摺,高低錯落,地形非常的複雜。

  陝西地貌總的特點是南北高,中間低,西北高,東南低,由西向東呈傾斜狀。北部為黃土高原,南部為秦巴山地,中部為關中平原。

  而這一帶由於秦嶺山勢的延續,出現了罕見的一片低山丘陵,這些山脊都不太高,如果從高處看,可能會覺得像是大地的一塊傷疤。

  我手搭涼棚,仔細分辯面前一道道山嶺的形狀,龍嶺果真是名不虛傳,地脈縱橫,枝幹並起,尋龍訣有言:大山大川百十條,龍樓寶殿去無數。

  這龍嶺之中便有一座隱藏得極深的「龍樓寶殿」,形勢依隨,聚眾環合,這些綿延起伏的群嶺都是當中這座「龍樓寶殿」呈現出來的勢。這裡的龍「勢」不是那種可以埋葬帝王的「勢」,皇帝陵的「勢」需要穩而健,像那種名山聳峙、大川環流、憑高扼深、雄於天下的地方才有,龍嶺呈現出來的「勢」則是臥居深遠,安稱停蓄之「勢」。

  如次形勢可葬國親,例如皇后、太后、公主、親王一類的皇室近親,葬在這裡,可使帝室興旺平穩,宮廷之中祥和安寧,說白了,就類似於鎮住自家後院差不多。

  不過這個「勢」已經被自然環境破了,風雨切割,地震山塌,這一帶水土流失非常嚴重,地表破碎,已經不復當年之氣象。

  雖然如此,還是一眼便能看出來,龍嶺中的這座龍樓寶殿就在我所站的山梁下邊,這是一座受自然環境破壞很大的山坡,附近所有的山粱山溝,都是從這座山丘中延伸出來的,那座唐代古墓,肯定在這山腹之中。


第五十八章 陷空
  
  我站在山脊上,瞧準了山川行止起伏的氣脈,把可能存在古墓的位置用筆記下,標明了距離方位,然後轉身去看另一邊的胖子和大金牙。

  他們兩個正圍著魚骨廟找盜洞,我把手指放在嘴中,對著胖子和大金牙打了聲響亮的口哨。

  胖子二人聽見聲音,抬頭對我聳了聳肩膀,示意沒還沒找到盜洞的入口,隨後便低頭繼續搜索,把魚骨廟裡裡外外翻了一遍又一遍。

  上山容易,下山難,我往爬上來的地方看了看,太陡了,很難按原路下去,四處一張,見左手不遠處的山坡上,受風雨侵蝕,土坡蹋落了一大塊,從那裡下去,會比較容易。

  於是順著山脊向左走了一段,踩著坍塌的土疙瘩緩緩下行,這段土坡仍然很難立足,一踩就打滑,我見附近有處稍微平整的地方可以落足,便躍了過去。

  沒想到站定之後,剛走出沒有兩步,腳下突然一陷,下半身瞬間落了下去,我暗道不妙,這是踩到土殼子上了。

  聽附近村裡的人說這盤蛇坡儘是這種陷人洞,我本以為這邊緣地帶還算安全,想不到大意了,這時候我的腰部已經整個陷落在土洞中了,我心中明白,這時候千萬不能掙扎,這裡的地質結構與沙漠的流沙大同小異,所不同的就是沙子少,細土多,越是掙扎用力,想自己爬出來,越是陷落得快,遇上這種情況,只能等待救援,如果獨自一人,就只好等死了。

  我陷進土殼子一大截之後,盡量保持不讓自己的身體有所動作,連口大氣也不感喘,惟恐稍有動作就再陷進去一截,倘若一過胸口,那就麻煩大了。

  我兩手輕輕撐住,保持身體受力均勻,等了十幾秒鐘,見不再繼續往下掉了,便騰出一隻手從脖子上摘下哨子,放到嘴邊準備吹哨子招呼胖子過來幫忙。

  不過吹哨子便要胸腹用力,我現在處在一種微妙的力量平衡之中,身體不敢稍動,否則這塊土坡隨時有可能坍塌,把我活埋進裡邊,當然也不一定陷落下去就必定被活埋,下面也許是大形溶洞,更倒霉的是落進去半截,上不見天,下不見地,活活憋死,那滋味可著實難受。

  這個想法在我腦中一轉,我還是決定吹哨子,否則等胖子他們倆想起我來,他娘的黃瓜菜都涼了,希望他們聽到之後趕快來援,否則俺老胡這回真要歸位了,大風大浪沒少經歷,實在不願意就這麼死在這土坡子裡。

  我吹響了哨子,胸腹稍微一動,身體呼魯一下,又陷進去一塊,剛好擠住胸口,呼吸越來越艱難,要是活埋一個人,一般不用埋到頭頂,土過胸口就憋死了。

  我現在就是這種情形,兩隻手伸在外邊,明明憋得難受,卻又不感掙扎,這一刻是考驗一個人忍耐力的時候,我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千萬不能因為胸口憋悶得快要窒息了,就企圖用胳膊撐著往外爬,那樣做死得更快。

  對我現在的處境來說,一秒鐘比一年還要漫長,操他奶奶的,死胖子怎麼還不趕過來,倘若他們沒聽見哨聲,那我就算交代到這了。

  正當我忍住呼吸,胡思亂想之際,見胖子和大金牙倆人,慢慢悠悠,有說有笑的從下邊溜噠著走了上來。

  他們一見我的樣子,都大吃一驚,甩開腿就跑了過來,胖子邊跑邊解身上攜帶的繩鎖,他還背著竹筐,裡面的兩隻大白鵝,被胖子突然的加速度嚇得大聲叫著。

  胖子和大金牙怕附近還有土殼子,沒敢靠得太近,在十幾步開外站住,把繩子扔了過來,我終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把繩索在手上挽了兩扣。

  雙方一齊用力,把我從土殼子里拉了出來,上來的時候我的雙腿,把整個一塊土殼徹底踩塌,山坡上露出一個大洞,碎土不斷落了進去。

  我大口喘著粗氣,把水壺擰開,灌了幾口,把剩下的水全倒在頭上,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回頭看了看身後蹋陷的土洞,我自己也說不清楚這是第幾次又從鬼門關轉回來了,實在是後怕,不敢多想。

  胖子給我點了根煙壓驚,我驚魂未定,吸了兩口煙,嗆得自己直咳嗽,這次經歷不同以往,以前生死就在一瞬間,來不及害怕,這回則是死神一步步慢慢的逼近,世界上沒有比這更能折磨人的神經了。

  我的三魂七魄,大概已經飛了兩魂六魄,足足過了二十分鐘,我的那兩魂六魄才慢慢回來。

  大金牙和胖子見我臉色刷白,也不敢說話,過了半晌看我眼神不再發直了,便問我怎麼樣了?

  我點了點頭,讓胖子把白酒拿來,喝了幾口酒,這才算徹底恢復。

  我們三人去看剛才我踩蹋的土洞,大金牙問道:「這會不會是個盜洞?」

  我說:「不會,盜洞邊緣沒這麼散,這就是山內溶洞侵蝕的結果,山體外邊只剩下一個空殼了,有的地方薄,有的地方厚,看來這龍嶺下的溶洞規模著實不小。」

  我把剛才在山脊上所見的情況對他們說了,那邊的山中,肯定有座大墓,和魚骨廟的直線距離,約有一公里左右。

  如果魚骨廟有個盜洞通往那座古墓,這個距離以及方位完全符合情理,打一公里的盜洞對一個高手來講,不是難事,只是多費些時日而已。

  胖子問道:「這人吃飽了撐的啊,既然能看出古墓的具體位置,怎麼還跑這麼老遠打洞?」

  我對胖子說道:「蓋魚骨廟的這位前輩,相形度地,遠勝於你,他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我推測那是因為想從下邊進入地宮。」

  大金牙說:「噢?從下邊進去?莫不是因為這座墓四周修得太過堅固結實,無從下手,只好從底下上去?我聽說這招叫頂宮。」

  我說:「應該是這樣,唐代都是在山中建陵,而且大唐盛世,國力殷實,冠絕天下,陵墓一定修得極為堅固,地宮都是用大石堆砌,鑄鐵長條加固,很難破墓牆而入。不過古墓修得再如何銅牆鐵壁,也是不是無縫的雞蛋,任何陵墓都有一個虛位,從風水學的角度上說,這就是為了藏風聚氣,如果墓中沒有這個虛位,風水再好的寶穴也沒用半點用處。」

  胖子問道:「就是留個後門?」

  我說:「不是,形止氣方蓄,為了保持風水位的形與勢,讓風水寶地固定不變,陵墓的堂局不可周秘,需要氣聚而有融,一般陵墓的俑道或者後殿便是融氣之所,那種地方不能封得太實,否則於主不利。」

  另外還有一種說法,大型陵墓,都和宮殿差不多,最後封口的時候,為了保守地宮中的秘密,都要把最後留下的一批工匠悶死在裡邊,那些有經驗的工匠,在工程進行的過程中,都會給自己留條後路,偷偷的修條秘道,這種秘道往往都在地宮的下邊。

  不過這種工匠們為自己偷建的逃生秘道,是完全沒有風水學依據的,怎麼隱蔽就怎麼修,對陵墓格局的影響很大,但是卻始終無法禁止。

  所以遇到這種四壁堅固異常的大墓,摸金校尉們談明情況之後,便會選擇從下邊動手。

  我們三人稍稍商量了一下,覺得值得花費力氣進龍嶺大墓中走上一趟,因為這座墓所在的位置非常特殊,山體形勢已經不復當年的舊貌,能發現這裡有墓的,一定是摸金校尉中的高手,他定會秉承行規,兩不一取,這麼大的墓,別說他拿走一兩件寶貝,就算摸走了百十件,剩下的我們隨便摸上兩樣,也收穫非淺。

  決定還是從魚骨廟的盜洞下手,這樣做比較省事,首先,魚骨廟盜洞距今不過幾十年,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中間就算有坍塌的地方,我們挖一條短道繞過去就行,其次龍嶺上有陷人的土殼子,在嶺中行走,有一定的危險性,我剛剛就碰上一回,險些憋死在裡邊,我們應該盡量避免危險。

  當下計議已定,便回頭魚骨廟,胖子和大金牙已經找了半日,一直沒發現有什麼盜洞,這座廟修的不靠山不靠水,也談不上什麼格局,從外觀上極難判斷出盜洞的位置,這個盜洞對我們來講太重要了,我做出的一切推論,其前提都是魚骨廟是摸金校尉所築。

  我忽然靈機一動,招呼胖子和大金牙:「咱們看看以前擺龍王爺泥像的神壇,如果有盜洞,極有可能在神壇下藏著。」


第五十九章 盜洞

  魚骨廟的房頂,在山風中微微搖擺,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聽得人心裡發慌,不過我們觀察了這麼長時間,發現這座廟雖然破敗不堪,卻十分堅固,可能和它的梁架是整條魚骨有關。

  廟中的龍王泥像,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上面的部分早不知到哪去了,神壇的底座是個珊瑚盤的造型,也是用泥做的,上面的顏色已經褪沒了,顯得挺難看。

  據我估計如果廟中有盜洞,很有可能便在這泥壇下邊,胖子問我有沒有什麼依據,我沒告訴他,我的靈感來自於當時流行的「武俠小說」。

  我們把身上的東西都放在地上,挽起袖子和胖子用力搬動神壇,神壇上的泥塊被我們倆掰下來不少,但是整體的神壇和小半截泥像紋絲不動。

  我心想這麼蠻幹不管用,那會不會是有什麼機關啊?

  胖子卻不管什麼機關,爆脾氣上來,掄起工兵剷去砸那神壇,神壇雖然是泥做的,但是非常堅硬,胖子又切又砸,累出了一身汗,才砸掉一半,下邊露出白生生的石頭茬子。

  這說明神壇下沒有通道,我們白忙活了半天,心中都不免有些氣餒。

  大金牙一直在旁幫忙,胖子砸神壇的時候他遠遠站開,以防被飛濺的泥石擊中,他突然說道:「胡爺,胖爺,你們瞧瞧著神壇後面是不是有暗道,也許是修在了側面,不是咱們想像中直上直下的地道。」

  經大金牙一提醒,我伏下身看那神壇的後面,神壇有半人多高,是長方形,位於廟堂深處,後邊的空隙狹小,只容一人經過。

  我先前在後邊看過,以為是和神壇連成一體的泥胎,另外我先入為主,一直認為地道入口應該是在地面上,所以始終沒想到這一點。

  這時仔細觀察,用手敲了敲神壇的背面,想不到一瞧之下,發出空空的回聲,而且憑手感得知,外邊的一層泥中,是一層厚厚的木板。

  我抬腳就踹,卡卡幾聲,神壇背面,露出一個地洞,木板一揭開,原來這盜洞果真是在神壇下邊,不過上邊是磚泥所建,堅固厚實,毫不做假,背面的入口則是木板,外邊糊上同神壇整體一樣的泥,再塗上顏色,木板其實是活動的,在裡邊外邊都可以開動關閉,外邊根本就瞧不出來。

  我對大金牙說:「行啊,金爺,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大金牙露著金燦燦的大牙說道:「我也是順口一說,沒想到還真蒙上了,看來今天咱們運氣不壞,能大撈一把了。」

  我們三人忍不住心中一陣狂喜,急急忙忙的把東西都搬到洞口後邊,我打開狼眼手電筒向裡面照了照,洞口的直徑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胖子爬進去也有富裕,但是他這體形在裡邊轉不了身,倘若半路上想退回來,還得腳朝前倒著往回爬。

  我脫口讚道:「真是絕頂手段,小胖,金爺,你們瞧這洞挖的,見楞見線,圓的地方跟他娘的那圓規畫的似的,還有洞避上的鏟印,一個挨一個,甭提多勻稱了。」

  大金牙是世家出身,端的是識得些本領的,也連聲讚好,唯獨胖子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胖子抱著兩隻大白鵝說道:「該這兩塊料上了吧,讓它們做探路尖兵。」

  我說:「且不忙這一時,盜洞常年封閉,先散散裡邊的穢氣,然後再放只鵝下去探路,咱們折騰了大半日,先吃點喝點再說。」

  胖子又把兩隻鵝裝回了筐裡,取出牛肉乾和白酒,反正這龍王廟是假的,我們也用不著顧忌許多,三人就坐在神壇上吃喝。

  我們邊吃邊商量進盜洞的事,大金牙一直有個疑惑,這山體中既然是空的,為什麼還有大費周折,在魚骨廟挖地道呢?找個山洞挖進去豈不是好。

  我說不然,這裡雖然有咯斯特溶洞地貌,而且分佈很廣,規模不小,但是從咱們打探到的情報來分析,可以做出這樣的判斷:

  當地人管這裡叫做「龍嶺」也好,「蛇盤坡」也好,地名並不重要,只不過都是形容這裡地形複雜。

  最重要的一點,知道這裡的人幾乎都說這山裡的溶洞是迷宮,龍嶺迷窟之名,就是從這來的,所以我認為這片溶洞,並不是一個整體的大洞,而是支離破碎,有大有小,有些地方的山體是實的,又些有是空的,這些洞深淺長短不一,而又互相連接,錯綜複雜,所以掉進去的人就不容易走出來了。

  蓋魚骨廟的這位摸金校尉,既然能夠在一片被破了勢的山嶺中準確的找到古墓方位,他一定有常人及不得之處,相形度勢的本領極為了得。

  這個盜洞是斜著下去的,盜墓倒斗也講究個望聞問切,「望」是指的通過打望,用雙眼去觀望風水,尋找古墓的具體位置,這是最難的,「聞」是聞土辨質,掌握古墓的地質結構土質信息,「問」是套近乎,騙取信任,通過向當地的老人閒談,得知古墓的情報,最後這個切,在打盜竊洞的手法裡,專有門技術叫「切」,就是提前精確計算好方位角度和地形等因素,然後從遠處打個盜洞,這洞就筆直通到墓主的棺槨停放之處。

  咱們眼前這個盜洞,角度稍微傾斜向下,恐怕就是個切洞,只要看好了直線距離,就算盜洞打了一半,打進了溶洞之中,也可以按照預先計算好的方向,穿過溶洞,繼續奔著地宮挖掘。不至於被陷到龍嶺迷窟中迷了方向。

  我對挖這個盜洞的高手十分欽佩,這個洞應該就是這附近通到古墓地宮中最佳的黃金路線,可惜沒趕在同一年代裡,不能和那位前輩交流交流心得經驗。

  三人吃了酒肉,由抽了幾支香煙,估計洞中的恢氣已經放掉了大半,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這個盜洞的長度,實在太長。

  先前我讓胖子買兩隻大鵝,是想用繩子拴住鵝腿,趕進盜洞中試探空氣的質量,但是沒想到這洞這麼深。

  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盜洞很有可能穿過龍嶺周邊的溶洞,溶洞四通八達,裡面還會有水,那樣的話咱們就不用擔心呼吸的問題了,如果是個實洞,那咱們進去之後每呼吸一次,就會增加一部分二氧化碳的濃度……」

  大金牙說:「這卻十分危險,沒有足夠的防止呼吸中毒措施,咱們不可冒然進去,既然已經找到了盜洞,不如先封起來,等準備萬全,再來動手,這古墓又不會自己長腿跑了。」

  我說:「這倒不必擔心,我在前邊開路,戴上簡易防毒口罩,走一段就在洞中插根蠟燭,蠟燭一滅,就說明不支持空氣燃燒的有害氣體過多,那時馬上退回來就是,另外還可以先用繩子拴住兩隻大鵝,趕著它們走在前邊,若見這兩隻大鵝打蔫,也立刻退回來便了,再說我這幾副簡易防毒口罩雖然比不上專業的防毒面具,也能應付一陣了。」

  大金牙見我說的如此穩妥,便也心動起來,非要跟我們一起進地宮看看,幹這行的就是有這毛病,你要不讓他知道地宮在哪,也就罷了,一旦知道了,而且又在左近,若不進去看看如何肯善罷甘休。

  別說大金牙這等俗人,想那大學者郭沫若就曾和一些考古學者,多次聯名上書總理,要求打開李治的乾陵,說得冠冕堂皇,說是擔心乾陵剛好建在地震帶上,一旦地震裡面的文物便都毀了,其實是這幫學者想在有生之年看看地宮裡的東西,都幹了一輩子這工作了,做的年頭越多,好奇心就越種,一想到陪葬品中的王曦之真跡,便心急火燎再也按捺不住,最後總理給他們批復的是:十年之內不動。這幫人這才死心。

  所以我很理解大金牙的心情,做古玩行的要是能進大墓的地宮中看一看,那回去之後便有談資了,身份都能提升一兩個檔次。

  我又勸了他幾句,見他執意要去,便給了他一副防毒口罩,然後由胖子當前開路,牽著兩隻大鵝爬進盜洞。

  我緊隨在後,手中擎了一隻點燃的蠟燭,大金牙跟在最後,三人緩慢的向先爬行,盜洞裡面每隔一段就有用固定用的木架,雖然不用擔心坍塌,但是其中陰暗壓抑,往前爬了一段,覺得眼睛被辣了一下,我急忙點了只蠟燭,沒有熄滅,這說明空氣質量還容許繼續前進。

  越向前爬行越是覺得壓抑,我正爬著,大金牙在後邊拍了拍我的腳,我回頭看他,見大金牙滿臉是汗,喘著粗氣,我知道他是累了,便招呼前邊的胖子停下,順手把蠟燭插在地上,剛要問大金牙情況如何,還能不能堅持著繼續往前爬,卻見插在地上的蠟燭忽然滅了。


第六十章 岔口

  又趕上一回鬼吹燈?沒這麼邪門吧,再說我們現在還在漫長的盜洞中爬行,距離古墓的地宮尚遠,我摸了摸嘴上的簡易防毒口罩,應該不會是我的呼吸和動作使蠟燭熄滅的。

  會不會是盜洞中有氣流通過,我摘下手套,在四周試了試,也沒覺出有什麼強烈的氣流,且不管他,再點上試試。

  我劃了根火柴,想再點蠟燭,卻發現面前的地上空空如也,原本插在地上的蠟燭不知去向了,這時候我頭皮整個都乍了起來,本以為按以前的盜洞進地宮,易如探囊取物,這回可真活見鬼了,就在面前的蠟燭,就在我一分神思索的瞬間,憑空消失了。

  我伸手摸了了原來插蠟燭的地方,觸手堅硬,卻是塊平整的石板,這石板是從哪出來的?

  我顧不上許多,扯下防毒口罩,拍了拍胖子的腿對他說:「快往回爬,這個盜洞不對勁。」

  大金牙正趴在後邊呼哧呼哧的喘氣,聽到我的話,急忙蜷起身體,掉頭往回爬,這回卻苦了胖子,他在盜洞中轉不開身,只得倒拖著栓兩隻大鵝的繩子,用兩隻胳膊肘撐地,往後面倒著爬行。

  我們掉轉方向往回爬了沒五米,前邊的大金牙突然停了下來,我在後邊問道:「怎麼了金爺,咬咬牙堅持住,爬出去在休息,現在不是歇氣的時候。」

  大金牙回過頭來對我說:「胡爺……前邊有道石門,把路都封死了,出不去啊。」他臉上已嚇得毫無血色,能把話說出來就算不易。

  我用狼眼隔著大金牙照了照盜洞前邊的去路,果然是有一塊平整的大石頭,我經過的時候每前進一步,都仔細觀察,並沒有發現過什麼石槽之類的機關,洞壁都是平整的泥土,也不知這厚重的大石板是從哪冒出來的,齊刷刷擋在面前。

  我見無路可退,在原地也不是辦法,只好對大金牙打個手勢,讓他再轉回來,然後又在後邊推胖子,讓他往前爬。

  胖子不知所以,見一會兒往前一會兒往後,大怒道:「老胡你他媽想折騰死我啊,我爬不動了,要想再爬你從我身上爬過去。」

  我知道我們遇到了不同尋常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我現在說不清楚,但是絕不能停下來,也騰不處功夫和胖子解釋,便連聲催促:「你哪那麼多廢話,讓你往前,你向前爬就是了,快快,服從命令聽指揮。」

  胖子聽我語氣不對,也知道可能情況有變,便不再抱怨,趕著兩著鵝又往前爬,匆匆忙忙向前爬行了將近兩百多米的距離,突然停了下來。

  我以為他也累了,想休息一下,卻聽胖子在前邊對我說:「我操,老胡,這前邊三個洞,咱往哪個洞裡鑽?」

  「三個洞?」歷來盜洞都是一條,從來沒聽說過有叉路之說,此時我就是再多長兩個腦袋也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我讓胖子爬進正前方的盜洞中,把岔路口的位置給我騰出來,以便讓我查看這三個相聯盜洞情形,我來到中間,大金牙也跟著爬了過來,他已經累得說不出話,我示意他別擔心,先在這歇歇,等我看明白了這三個盜洞就究竟再做計較。

  我仔細查看前邊的三個盜洞,這三個盜洞和我們鑽進來的這個,如同是一個十字路口,正前方盜洞的洞壁和先前一樣,工整平滑,挖得從容不迫。

  然而另外兩邊,活做的卻極為零亂,顯然挖這兩個洞的人十分匆忙,但是從手法上看,和那條平整盜洞基本相同。這段洞中堆了大量泥土,顯然是打這兩邊通道的時候,積在此處的。

  我心想這會不會是出資修魚骨廟的那位前輩挖的,難道他打通盜洞之後,到地宮裡取了寶貝,退路便被石門封死,回不去了,於是從兩邊打了洞,想逃出去?

  這麼推測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我讓胖子和大金牙在原地休息守候,我在腰上繫了長繩,先爬進左側的盜洞中探探情況,萬一有什麼情況,就吹響哨子,讓胖子二人把我拉回來。

  我剛準備鑽進去,大金牙伸手拉住我,從脖子上取下一枚金佛護身佛來,遞給我說:「胡爺,戴上這個吧,開過光的,萬一碰上什麼髒東西,也可以防身。」

  我接過金佛來看了看,這可有年頭了,是個古物,我對大金牙說:「這金佛很貴重,還是留著你們倆防身吧,盜洞邪的厲害,不過好像不是鬼鬧的,也許是咱們沒見過的某種機關,我到兩邊的洞中去偵察一下,不會有事,別擔心。」

  大金牙已不像剛才那麼驚慌,咧嘴一笑,把手伸進衣領,掏出來二十多個掛件,都是佛爺菩薩觀音之類,還有些道教的紙符,掛件則有金的、有玉的、有象牙的、有翡翠的,個個不同,大金對我說道:「我這還一堆呢,全是開過光的,來他媽多少髒東西都不怵它。」

  我心想怪不得這孫子非要進地宮,一點都不怕,原來有這些寶貝做後台,對他說道:「沒錯,怕鬼不倒鬥,倒斗不怕鬼,我只不過擔心咱們遇到了超越常識的東西,那樣才是難辦,不過眼下還不能確定,待我去這邊的洞中看看再說。」

  說著便接過了大金牙給我的金佛,掛在項上,暗地裡想:「這段時間我接觸古物不少,眼力也非比從前,我看這只開光金佛不像假的,他娘的,先不還他了,上回他送給我和胖子的兩枚摸金符,都是西貝貨,說不定我先前幾次摸金都不順利,是因為戴了假符,惹得祖師爺不爽,那種假貨無勝於有,不戴可能都比戴假的好,等大金牙給我們淘換來真的摸金符再還他,這個就先算是押金了。」

  這段洞中已經能明顯感覺到有風,氣流很強,看來和哪裡通著,那便不用擔心空氣質量的問題了,我交代胖子還是按照以前幾次的聯絡暗號。

  胖子和大金牙留在原地休息,我向左側探路,中間連著繩子,不至於迷路,如果哪一方遇到情況,可以拉扯繩索,也可以通過吹哨子來傳遞信息。

  都交代妥當,我戴上防毒口罩,用狼眼照明,伏身鑽進了左邊的洞穴,這個洞明顯挖得極為倉促,窄小難行,僅僅能容一人爬行,要是心理素質稍微差一點,在這裡很容易會因為太過低矮壓抑,猶如被活埋在地下一般,導致精神崩潰。

  我擔心洞穴深處空氣不暢,也不敢多做停留,畢竟防毒口罩只能保護口鼻不吸入有害氣體,而眼睛耳朵卻無遮攔,如果有陰霧瘴氣之類的有毒氣體,都是走五觀通七竅,眼睛暴露在外,也會中毒。

  窄小的地洞,使我完全喪失了方位感和距離感,憑直覺也沒爬出多遠的距離,便在前邊又遇到了一堵厚重的石板,這倒石板之厚無法估算,和周圍的泥土似乎長成了一體,不是後來埋進去的,其大小也無從確認,整個出路完全被封堵住了。

  盜洞的盡頭,忽然擴大,顯然先前那人想從下邊或者四周掘路出去,四周都挖了很深,但是那巨大的石板好像大得沒有邊際,想找到進頭挖條通道出去是不可能的事。

  我被困住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事雖怪,卻並沒有心灰,當下按原路爬了回去,胖子大金牙見我爬了回來,便問怎樣?通著哪裡?

  我把通道盡頭的事大概說了一遍,三人都是納悶,難以明白,難道這巨大的石板是天然生在土裡的不成?卻又生得如此工整,以人工修鑿這重達幾千斤的石板也是極難。

  最他媽奇怪的是我們鑽進盜洞的時候,怎麼沒發現這道石板,回去的時候才憑空冒出來?傳說古墓中機關眾多,也不會這麼厲害,不,不能說厲害,只能說奇怪。

  現在我們面前還有兩個洞,一個是向下的盜洞,另一個和我剛才進去的窄洞差不多,我估計裡面的情形和剛進去的窄洞差不多,也是石板擋道,繞無可繞。

  不過我這人不到黃河不死心,他娘的,這話有點不太吉利,這裡離黃河不遠,豈不是要死心了?那就不見棺材不落淚了,可是這是倒斗的盜洞,距離古墓地宮不遠,古墓裡自然會有棺槨,這回真是到絕地了,黃河棺槨都齊了。

  不敢再想,這時候最怕就是自己嚇唬自己,我稍微休息了幾分鐘,依照剛才的樣子,鑽進了右手邊的盜洞,裡面是否也被大石封死,畢竟要看過才知道,這條路絕了再設法另做計較。

  我爬到了窄洞的盡頭,果然是仍然有塊巨石,我忍不住就想破口大罵,卻突然發現這裡有些不尋常之處。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2

第六十一章 冥殿

  我用「狼眼」仔細照了照盜洞盡頭的石牆,和左邊的盜洞不同,此處被人順著石牆向上挖掘,看來被石牆困在盜洞裡的人,在無路可遁的情況下選擇了最困難的辦法。

  魚骨廟盜洞本是在山溝之中,傾斜向下,串過山丘和山丘中的天然溶洞,如果從盜洞中向上挖個豎井逃生,直線距離是最長的,工程量也是最大的,而且這片山體受自然界的侵蝕,山體內千瘡百孔,很容易塌陷,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出此下策。

  我抬頭向上瞧了瞧,但是只看了一眼,便徹底死心了,上面不到十幾米的地方,也被大石封住,這些憑空冒出來的大石板,簡直就像個巨大的石頭棺材,把周邊都包了個嚴嚴實實,困在裡面簡直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眼見無路可口,我只得退回了盜洞的分岔口,把情況對大金牙和胖子講了,我和胖子久厲險境,眼下處境雖然詭異,我們也沒覺得太過緊張。

  大金牙見我們沒有慌亂,也相對鎮靜下來,人類是種奇怪的動物,恐慌是人群中傳播最快的病毒,但是只要大多數人保持冷靜,就等於建立了一道阻止恐慌蔓延的防火牆。

  過份的恐慌之會影響判斷力的準確,這時候最怕的就是自己嚇自己,以我的經驗來看,我們之是搞不清楚那詭異的石牆是怎麼冒出來的,只要能找到一點頭緒,就能找到出口,不會活活困死在這。

  大金牙自責的說:「唉,都怪我獵奇之心太重,非要跟你們倆一起進來,如果我留在上面放風,也好在外有個接應,現在咱們三個都困在此間,這卻如何是好。」

  我安慰他道:「金爺你不用太緊張,現在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再說就算你留在外邊,也無濟於事,那大石板怕有千斤之重,除非用炸藥,否則別想打開。」

  大金牙見我鎮定自若,便問道:「胡爺如此輕鬆,莫不是有脫身之計?不妨告訴我們,讓我也好安心,實不相瞞,我現在嚇得都快尿褲了,也就是強撐著。」

  我自嘲的笑道:「哪有他娘的什麼脫身之計,走一步看一步吧,要是老天爺真要收咱們,在黃河裡就收了,哪裡還用等到現在,我看咱們命不該絕,一定能找到出去的辦法。」

  胖子說:「我寧肯掉在黃河裡灌黃湯子,也不願意跟老鼠一樣憋死在洞裡。」

  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你們別慌,這四條盜洞,三條都被擋住,還有一條應該是通向唐代古墓的冥殿之中,另外看這週遭的情況,建魚骨廟打盜洞的那位摸金校尉,一定也是在進了冥殿回來之後才被困住,咱們現在還沒見到他的屍骨,說不定他已經在別的地方找路出去了,究竟如何,還得進那冥殿中瞧瞧才有分曉。」

  胖子大金牙二人聽了我的話,一齊稱是,這條盜洞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才到冥殿,事不宜遲,進那古墓的冥殿之中看個究竟再說。

  當下便仍然是胖子牽著兩隻鵝打頭,我和大金牙在後,鑽進了前方的盜洞,我邊在洞中爬行邊在心中暗罵:「他娘的,我們今天倒霉就倒霉在這個盜洞上了,本來以為是幾十年前的摸金高手趟出來的道,肯定是萬無一失,哪想到這樣一條盜洞中卻有這許多鬼名堂,太他娘的托大了,這次要是還能出去,一定要長個記性,再也不能如此莽撞了。」

  其實做事衝動,是我性格中一個重大缺點,自己心知肚明卻又偏偏改不掉,我這種性格只適合在部隊當個下級軍官,實在是不適合做摸金校尉,古墓中凶險異常,有很多想像不到的東西,幾乎每一處都有可能存在危險,「謹慎」應該是摸金行當最不能缺少的一條底線。

  我突然想到,如果Shirley楊在這,她一定不會讓我們這麼冒冒失失的,一股腦的全鑽進盜洞,可惜她是有錢人,這輩子都犯不上跟老鼠一樣在盜洞裡鑽來鑽去。也不知道她現在在美國怎麼樣了,陳教授的精神病有沒有治好。

  正當我胡思亂想之時,胖子在前叫道:「老胡,這裡要穿過溶洞了。」

  我耳中聽到滴水聲,急忙爬到前邊,見胖子已經鑽出盜洞,我也跟著鑽了出去,用狼眼一掃,見落腳處是大堆的碎土,可能是前人挖兩側盜洞的時候,打出來的土。

  這時候大金牙也跟著鑽了出來,我們四周查看,發現這裡是處在山體內的一個窄洞裡面,並不是什麼溶洞,水滴聲順著洞穴從遠處傳來,看來那邊才是傳說中的龍嶺迷窟。

  盜洞穿過這處窄洞,在對面以和先前完全相同的角度延伸著,大金牙指著水滴聲的方向說:「你們聽,那邊是不是有很大的溶洞?為什麼那個建魚骨廟的人不想辦法從溶洞中找路,卻費這麼大力氣挖洞?」

  我對大金牙說道:「這附近的人都管那些溶洞叫迷宮,在裡邊連方向都搞不清楚,如何能夠輕易找到出路,不過咱們既然沒看到那位前輩的遺體,說不定他就是見從盜洞中脫困無望,便走進了迷窟之中,如果是那樣能不能出去便不好說了。」

  胖子說道:「管他那麼多做什麼,這盜洞不是還沒鑽到頭嗎,我看咱們還是先進冥殿中一探,如果實在沒路再考慮從這邊走。」

  我說:「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從來沒看你這麼積極主動過,你肯定是想著去冥殿中摸寶貝,不過你怎麼就想不明白,咱們要是出不去,要那些寶貝有什麼用。」

  胖子說道:「我這是用戰略的眼光看待問題,你想啊,能不能出去,現在咱都不知道,但是古墓冥殿中有明器,這是明擺著的事,咱們管他能不能出去,先摸了明器,揣到兜裡,然後再想辦法出去,如果能出去那就發了,如果出不去呢,揣著值錢的明器死了,也好過臨死還是個窮光蛋。」

  我擺擺手打斷胖子的話:「行了,別說了,我一句話招出你這一大堆話來,省點力氣想辦法脫困行不行?咱們就按你說的,先進冥殿。」

  胖子把兩隻大白鵝趕進洞中,就想鑽進去,我急忙把他拉住,讓他和大金牙都戴上簡易防毒口罩,隨時注意兩隻鵝的動靜,前邊一段盜洞和山中的漏口地帶相連,遠處又似乎有溶洞,所以空氣質量不成問題,但是這最後一段盜洞,是和古墓的冥殿相同,我估計最後還有段向上的路,從冥殿的下邊上去,古墓中如果只有這麼一個出口,那麼空氣滯留的時間會遠超過換氣的時間,必須做好防範措施。

  我們戴上防毒口罩,把毛巾用水壺中的水浸濕了,圍在脖子上,大金牙也給了胖子一個觀音大士的玉件,我則給了大金牙一把傘兵刀防身。

  三人稍做準備,便先後鑽進了第二段盜洞,這段盜洞極短,向前爬了五十多米,便轉而向上,又十餘米,果然穿過一片青磚。

  唐墓的青磚有三四隻手掌薄厚,都是鋪底的墓磚,用鏟子鐵釬都可以啟開,這種墓磚之鋪在冥殿的底下,其餘的地面和四壁,都是用鐵條固定的大石,縫隙處灌以鐵漿封死,一律都是密不透風,只有冥殿正中的這一小片地方是稍微薄弱的虛位。

  後來自元代開始,這種留下「虛位」藏風的形式已經大位改觀,就是因為這種地方容易突破,但是留「虛位」的傳統至清代仍然保留,只是改得極小,大小只有幾寸,進不去人。

  不過總體上來說,唐墓的堅固程度,以及豪華程度在中國歷史上還是數得著的,羨道以下都有數道巨型石門,深處山中,四周又築以厚重的石壁,那不是固若金湯所能形容的。

  唐墓的虛位之上,都有一道或數道機關,這種機括就藏於冥殿的墓磚之中,一旦破了虛位的墓磚就會觸發機關,按唐墓的佈置,有流沙、窩孥,石樁之類,還有可能落下翻板,把冥殿徹底封死,寧肯破了藏風聚氣的虛位,也不肯把陪葬的明器便宜了盜墓賊。

  在我們之前,這道機關已經被先進來的摸金校尉破掉了,所以我們就省了不少的事,不用再為那些機關多費手腳了。

  胖子把兩隻大白鵝放進了頭頂的盜洞口,讓它們在冥殿中試試空氣質量,我們伏在盜洞中等候,我不停的在想堵住盜洞四周的石牆,簡直就是突然出現在空氣之中,從沒聽說過這麼厲害的機關,難道是鬼砌牆?可是傳說中的鬼砌牆絕不是這個樣子,這古墓中究竟有什麼古怪?墓主又是誰?那位摸金的前輩有沒有逃出去?

  這時胖子把兩隻大白鵝拉了回來,見沒什麼異常,邊拉了我一把,三人從盜洞中鑽出,來到了冥殿,這古墓的冥殿規模著實不小,足有兩百平米,我們用狼眼照明,四下裡一看,都忍不住開頭問道:「冥殿中……怎麼沒有棺槨?」


第六十二章 內藏眢

  冥殿自古以來,便是安放墓主棺槨的地方,葬經上寫的明白,冥殿又名?寧堂,是陵墓的核心部分,無論是合葬也好,獨葬也罷,墓主都應該身穿大斂之服,安睡於棺中,外邊再蓋上槨,即使墓主屍體因為某種原因,不能放置於棺槨之內,那也會把墓主生前的服裝冠履,放在棺槨中入葬。

  總之,可以沒有屍體,但是棺槨無論如何都是在寢殿之中,而且歷代摸金校尉拆了丘門倒鬥,都絕不會把棺槨也給倒出去,再說這盜洞空間有限,就算棺槨不大,也不可能從盜洞中倒出去。

  我的世界觀再一次被顛覆了,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其中的名堂,難道墓主的棺槨變成水氣蒸發在這冥殿之中了不成?

  三人都各自吃驚不小,大金牙腦瓜兒活絡,站在我身後提醒道:「胡爺,您瞧瞧這冥殿,除了沒有棺槨,還有哪些地方不對勁?」

  我打著狼眼,把冥殿上下左右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冥殿不僅僅是沒有棺槨,可以說什麼都沒有,地上空蕩蕩的,別說陪葬品了,連塊多餘的石頭都沒有。

  然而看這冥殿的規模結構,都是一等一的唐代王公大墓,建築結構下方上圓,下邊四四方方,見楞見角,平穩工整,上面的形狀好像蒙古包的頂棚,呈穹廬狀,這叫做天圓地方,同當時人們的宇宙觀世界觀是完全相同的。

  冥殿的地上分別有六個石架,這些石架上面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方,但是我和大金牙都知道,那是放置祭六方用的琮圭璋璧琥璜六種玉的,是皇室成員才有的待遇。

  冥殿四面牆壁倒不是什麼都沒有,只有些打底的壁畫,都是白描,還沒有進行上色,畫的是日月星辰,主要的則是十三名宮女,這些宮女有的手捧錦盒,有的手托玉壺,有的端著樂器,宮女們一個個都肥肥胖胖,展現了一副唐代宮廷生活的繪卷。

  所有的壁畫都只打了個底,沒有上色,我從沒見過這種壁畫,便詢問大金牙,以大金牙浸淫古董幾十年的經驗,他也許會瞧出這是什麼意思。

  大金牙也看得連連搖頭:「當真奇了,從這壁畫上看,這古墓中絕對是用來安葬宮廷中極重要的人物,而且還是女的,說不定是個貴妃或者長公主之類的,但是這壁畫……」

  我見大金牙說了一半便沉吟不語,知道他是吃不準,便問道:「壁畫沒完工?畫了個開頭就停了?」

  大金牙見我也這麼說,便點頭道:「是啊,這就是沒完工啊,不過這也未免太不合常規了……不是不合常規,簡直就是不合情理。」

  皇室陵墓修了一半便停工不修,甚是罕見,即使宮中發生變故,墓主成為了政治活動的犧牲品,或者意圖謀反什麼的被賜死,也多半不會宣揚出去,死後仍然會按其待遇規格下葬,因為這種大墓必定是皇室成員才配得上,皇帝們也知道家醜不可外揚,宮幃廟堂之中的內墓多半不會輕易傳出去,把該弄死的弄死也就完了,然後該怎麼埋還怎麼埋。

  我見在這戳著也瞧不出什麼名堂,便取出一隻蠟燭,在冥殿東南腳點了,蠟燭的光芒雖然微弱,但是火苗筆直,沒有絲毫會熄滅的跡象,我看了看蠟燭心中稍感安心,招呼大金牙和胖子去前殿瞧瞧。

  為了節省能源,我們只開了一隻手電筒,好在墓室中什麼都沒有,不用擔心踩到什麼,三個人牽著兩隻大白鵝從冥殿的石門穿過,來到了前殿。

  中國古代陵寢佈置,最看重冥殿,前殿次之,前殿的安排按照傳統叫做「事死如事生」,前朝有制,就是這麼一直傳承下來,直到清末,都是如此,所不同的只是規模而已。

  墓主生前住的地方什麼樣,前殿就是什麼樣,如果墓主生前住於宮庭之中,前殿也必須建造得和真實的宮殿一樣,當然除了皇帝老兒之外,其餘的皇室成員,只能在前殿保留他本人生前住的一片區域,不可能每一個皇室成員都在陵墓中原樣不動的,蓋上一座宮殿,配得上那樣規格的,只有蹬過基掌過大寶的帝王。

  我和大金牙胖子三人雖然都是做這行的,但是其實並沒見過什麼正宗的大墓,今天也是趕巧了碰上這麼一處,如果真讓我們去挖,我們是不會動這麼大的古墓的,最多也就是找個王公貴族的墓。

  這也是因為我們沒有這麼高明的手段,能直接打個盜洞從虛位切進來,還有一個原因是我們不想動這麼大的墓,這裡邊隨便倒出來一件東西都能驚天動地,那動靜可就太大了,容易惹禍上身,我的計劃是在深山老林中找幾座,把錢賺夠了就完了。

  今天是機緣巧合,碰上了一個現成的盜洞,才得以進入這大墓之中,事前萬萬沒想到冥殿裡是空的,而且我們進來的盜洞還被莫名其妙的封死了,到前殿去看看只不過是想找點線索,想辦法出去。

  三人一進前殿,又都被震了一下,只見前殿規模更大,但是樓閣殿堂都只修築了一半,便停了工程,一直至今。

  前殿確實是造得同古時宮闕一樣,但是一些重要的部分都沒有蓋完,只是大置搭了個架子,地宮中的石門已經封死,四壁都是巨大的石條砌成,縫隙處灌以鐵汁,以鴨蛋粗細的鐵條加固,地宮前殿的地面上,有一道小小的噴泉水池,泉眼中仍然呼呼的冒著水。

  我指著噴泉對大金牙說:「你瞧這個小噴泉,這就是俗稱的棺材湧啊,在風水位的墓中,如果能有這麼一個泉眼,那真是極品了,龍脈亦需依托形勢,我初時在外邊看這古墓的風水,覺得雖然是條龍脈,但是已經被風雨的侵蝕,把山體的形勢破了,原本的吉龍變做了毫無帳護的賤龍,然而現在看來,這裡的形勢是罕見的內藏眢,穴中有個泉眼,然而這泉眼的水流永遠是那麼大,不會溢出來,也不會乾涸,那這穴在風水上便有器儲之象,其源自天,若水之波,這種內藏眢極適合埋葬女子,子孫必受其蔭福。」

  大金牙說道:「噢,這就是咱們俗話說的棺材湧?我聽說過,沒見過,那這麼看來這處風水位的形勢完好,這就更奇怪了,為什麼裡面的工程之做了一半?而且墓主也未入斂?」

  我說道:「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就連前殿之中都是這樣,尚未完工,實在是難以理解。」

  胖子說道:「我看倒也不怪,說不定趕上當時打仗,或者什麼開支過大,財政入不敷出,所以這麼大工程的陵墓就建不下去了。」

  我和大金牙同時搖頭,我說道:「絕對不會,陵墓修了一半停工,改換地點,這於主大不吉,而且選穴位的人都要誅九族,首先這處寶穴在風水角度上來看絕對沒有問題,藏而不露,很難被盜墓者發現,而且還是罕見的內藏眢,不會是因為另有佳地而放棄了這座蓋了一半的陵墓,也不可能是由於戰亂災禍,那樣的話不會把地宮封死,這裡面什麼都沒裝,應該不是防範摸金倒斗的。」

  大金牙也贊成我的觀點:「沒錯,從墓牆和石門封鎖的情況來看,停工後走得並不匆忙,而是從容不迫的關閉了地宮,以後也不打算再重新進來開工了,否則單是開啟這石門就是不小的工程,而且這道石門外邊,少說還有另外四道同樣規模的大石門。」

  然而修建這座陵墓的人,究竟是因為什麼放棄了這裡呢?應該是有某個迫不得已的原因,但是我們百思不得其解,實在是猜想不透。

  看來建魚骨廟做偽裝,打了盜洞切進冥殿的那位前輩,也是和我們一樣,被一做空墓給騙了,這裡沒有發現他的屍體,說不定他已經覓路出去了。

  我們在前殿毫無收穫,只好按路返回,最後在去後殿和兩廂的配殿瞧上一眼,如果仍然沒有什麼發現,就只能回到盜洞,進入那迷宮一樣的龍嶺迷窟找路離開了。

  三人邊走邊說,都覺得這墓詭異得不同尋常,有太多不符合情理的地方了,我對他們說:「自古倒有疑塚之說,曹操和朱洪武都用過,但是這做唐代古墓絕不是什麼疑塚,這裡邊……」

  說話間已經走回冥殿,我話剛說著半截,突然被胖子打斷,大金牙也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我抬頭一看,只見冥殿東南角,在蠟燭的燈影後邊,出現了一個「人」。


第六十三章 燈影

  蠟燭的燈影在冥殿的角落中閃爍不定,映得牆角處忽明忽暗,燈影的邊緣出現了一張巨大而又慘白的人臉,他的身體則隱在蠟燭照明範圍之外的黑暗中。

  我和大金牙胖子三個人,站在連接前殿與冥殿的石門處,冥殿面積甚光,我的狼眼手電照不到那裡,由於離得遠,更顯得那張臉模糊難辨,鬼氣森森。

  我們剛進冥殿之時,曾仔細徹底的看遍了冥殿中的每一個角落,當時冥殿之中空無一物,只有四面牆壁上沒上色的繪畫,壁畫中所繪都是些體態豐滿的宮女,絕沒有這張巨臉,雖然距離比較遠,我們無法看清,隔著蠟燭出現在角落中的那張臉,究竟是誰的。

  雙方對峙半晌,對方毫無動靜,胖子壓低聲音問我:「老胡,我看對面那傢伙不是善茬兒,這裡不宜久留,咱撤吧。」

  我也低聲對胖子和大金牙說:「別輕舉妄動,先弄清楚他是人是鬼再說。」

  我無法分辨對面那張臉的主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這冥殿中沒有棺槨,自然也不會有粽子,有可能對方是趁我們在前殿的時候,從盜洞裡鑽進來的,這盜洞不是誰都敢鑽的,說不定對方也是個摸金校尉。

  想到摸金校尉,我立時便想到那位修魚骨廟的前輩,難道……他還沒有死?又或者始終找不到路出去,困死在這附近,我們現在所見到的,是他的亡靈?

  要是鬼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都有金佛玉觀音護身,而且倘若對方真是摸金校尉,跟我們也算有幾分香火之情,說不定能指點我們出去。

  不管對方是人是鬼,總得先打破這種僵局,就像這麼一直僵持下去,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想到這裡,我便用套口對東南角的那人大聲說道:「黑折探龍抬寶蓋,搬山啟丘有洞天,星羅忽然開,北斗聚南光。」

  我這幾句話說得極客氣,大概意思是說都是摸金這口鍋裡混飯吃的,既然撞到一起,必有個先來後到,我們是後來的,不敢掠人之美,行個方便,這就走路。

  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這三百六十行,就是指的世上的各種營生,人生在世,須有一技傍身,才能立足於社會,憑本事掙口飯吃,不用擔心餓死凍死在街頭。

  這三百六十行之外,還另有外八行,屬於另類,就是不在正經營生之列,不屬工農兵學商之屬,這外八行其中就有摸金倒斗一行。

  國有國法,行有行規,就連要飯花子都有個丐幫的幫主管轄著,倒斗這種機密又富有神秘色彩的行當,規矩更多,比如一個墓,拆開丘門之後,進去摸金,然後再出來,絕不允許一個摸金校尉在一個盜洞中來來回回的往返數次。

  最多只准進去一次,出來一次,畢竟人家那是安息之所,不是自家後院,諸如此類的種種規矩講究,不勝枚舉。

  其中有一條,就是同行與同行之間,兩路人看上了一道丘門,都想來搬山甲,那麼誰先到了算誰的,後面來的也可以進去,但是有什麼東西,都應該由先進去的人挑選。

  因為摸金校尉戒規森嚴,不同與普通的盜墓賊,一座古墓只取一兩件東西便住手,而且貴族古墓中的賠葬品都十分豐富,所以互相之間不會有太大的衝突。

  一座墓僅取一兩件東西,這規矩的由來,一是避免做的活太大,命裡容不下這種大樁富貴,免得引火燒身。

  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天下古墓再多,也有掘完的時候,做事不能做絕,自己發了財,也得給同行留條生路。

  這就是專業摸金校尉同盜墓賊最大的不同,盜墓賊們往往因為一兩件明器大打出手,骨肉手足相殘的比比皆是,因為他們極少能找到大墓,也不懂其中的厲害,不曉得明器便是禍頭,拿多了必遭報應。

  三國時曹孟德為充軍餉,特設發丘、摸金之職,其實中郎將校尉等軍銜是曹操所設,然而摸金與發丘的名號,以及搬山、卸嶺都是秦末漢初之時,便已存在於世間的四個倒斗門派,不過這些門派中的門人弟子,行事詭秘,世人多不知曉,史書上也無記載,時至宋元之時,發丘、搬山、卸嶺三門都已失傳,就此斷絕,只剩下摸金一門。

  摸金一門中並非是需要有師傅傳授便算弟子,他特有一整套專門的標識,切口,技術,只要懂得行規術語,皆是同門,像這種從虛位切進冥殿的盜洞,便只有摸金校尉中的高手才做得到,這些事我以前從我祖父那裡瞭解了一部分,也有一部分是從沙漠回來的路上,從Shirley楊口中得知。

  所以我覺得既然是同門同道,便沒什麼不好商量的,當然這是在對方還是活人的前提下,倘若是鬼魂幽靈,也多半不會翻臉,大不了我們把他的屍體鄭重的安葬掩埋也就是了。

  我說完之後,便等對方回應,一般這種情況下,如果那人也是倒斗的行家,我給足了對方面子,想必他也不會跟我們過不去,就算是幾十年前進來的那位摸金校尉亡靈,應該也不會為難我們。

  然而等了半天,對方沒有半點回應,蠟燭已經燃燒了一多半,在冥殿東南方角落中的那個人,仍然和先前一樣漠然,好似泥雕石刻一般紋絲不動。

  我心想別再不是行裡的人,聽不懂我的唇典,當下又用白話大聲重說了一遍,結果對方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這下我們可都點發毛了,最怕的就是這種無聲的沉默,不知道葫蘆裡究竟賣得什麼藥,如果想從冥殿中離開,就必須走到冥殿中間的盜洞入口,但是燈影後的那位,直勾勾的瞧著我們,不知道想要做什麼,我們也吃不準對方的意圖,不敢冒然過去。

  我心念一轉,該不會這位點子不是摸金校尉,而是這古墓中的主人,那倒難辦了,衝著冥殿東南角喊道:「喂……對面的那位,你究竟什麼何方神聖,我們只是路過這裡,見有個盜洞,便鑽進來參觀參觀,並無非份之想。」

  胖子見對方仍然沒有動靜,也焦躁起來,喊道:「我們這就要從哪來回哪去了,你再不說話,我們就當你默許了,到時候別後悔啊……」

  大金牙在後邊悄聲對我們說道:「我說胡爺胖爺,那邊的莫不是牆上壁畫上畫的人物,咱們沒瞧清楚,這蠟燭光線影影綽綽的,我看倒真容易看花了眼睛。」

  他這麼一說,我們倆心裡更沒底了,一時對自己的記憶力產生了懷疑,他娘的,要果真如此,那我們這面子可栽大了,這幾分鐘差點讓自己給嚇死,可是確實不像是畫。

  這冥殿,包括整個這座古墓,都邪的厲害,我們剛進冥殿確實是什麼都沒發現,但是進那盜洞之時,半路上不是也沒巨石嗎,也難保這冥殿中不會憑空裡就突然冒出點什麼東西,到底是人?是鬼?是妖?還是如大金牙猜測的,就是墓壁上的繪畫?

  眼看著地上的蠟燭就要燃到盡頭了,這時我們再也耗不下去了,我暗中拔了傘兵刀在手,這種刀是俄羅斯流進中國的,專門用來切割繩索,比如空降兵跳傘後,降落傘掛在樹上,人懸在半空,就可以用這種特製的刀子割斷傘繩,這刀很短小精悍,刀柄長刀刃短,非常鋒利,戴在身上十分方便,我們這次來陝西,是在內地,沒敢戴匕首,所以我們隨身戴了幾柄短小的傘兵刀防身。

  我另一隻手握著金佛,對胖子和大金牙使了個眼色,一齊過去看看對方究竟是什麼,胖子也拔出工兵鏟,把兩隻大白鵝交給大金牙牽著。

  三人成倒三角隊形,我和胖子在前,大金牙牽著鵝,舉著手電在後,一步步緩緩走向東南角的蠟燭。

  每走一步我握著傘兵刀的手中便多出一些冷汗,這時候我也說不出是害怕還是緊張,我甚至期望對方是只粽子,跳出來跟我痛痛快快的打一場,這麼不言不語鬼氣森森的立在黑暗角落中,比長了毛的會撲人的粽子還他娘滲人。

  就在對面那個人,即將進入我們狼眼手電的照明範圍之時,地上的蠟燭燃到了盡頭,噗的冒了一縷青煙,悄然熄滅。

  隨著蠟燭的熄滅,燈影後的那張人臉,立刻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六十四章 槨異

  蠟燭一滅,出於本能,我的身上也感到一陣寒意,不過我隨即提醒自己:「這是正常物理現象,蠟燭燒到頭了,沒什麼可怕的,要是燒到頭了還亮著,那才是真有鬼呢。」

  這時候只聽身後「咕咚」一聲,我和胖子以為後邊有情況,急忙拉開架式回頭看去,卻見大金牙望著熄滅的蠟燭癱坐在地上,嚇得面無人色。

  這都要怪平時胖子跟他吹牛的時候,添油加醋把「鬼吹燈」描繪的如同噩夢一般,大金牙平素裡只是個奸商,沒經歷過什麼考驗,此時,在這陰森森的地宮之中,猛然見到蠟燭熄滅,他如何不怕,只嚇得抖成一團。

  我把手中的傘兵刀插在腰間,伸手把大金牙拉了起來,安慰他道:「你怎麼了金爺?沒事,這不是有我和胖子在嗎,有我們倆人在這,少不了你一跟汗毛,別害怕。」

  大金牙見前邊除了蠟燭燒到盡頭而熄滅之外,再沒什麼異常動靜,吁了口氣:「慚愧慚愧,我……我倒不是……害怕,我一想起……我那一家老小,還全指望我一個人養活,我就有點……那個……」

  我沖大金牙擺了擺手,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在地上又重新點燃一隻蠟燭,三人向前走了幾步,這回東南角那個「人」,已經進入了我們狼眼手電的照明範圍。

  原來隔著蠟燭,始終立在冥殿東南角的,根本不是什麼人,倒確實是有一張臉,也是人臉,出人意料的是石頭刻成的造像。

  石臉是浮雕在一個巨大的石槨上,這石槨極大,我敢發誓,我們從盜洞剛鑽進冥殿的時候,冥殿之中空空蕩蕩,絕對絕對沒有這具大石槨,它和封住盜洞的石牆一樣,好像都是從空氣中突然冒出來的。

  我和胖子以及後邊的大金牙,見冥殿中忽然多出一個巨型石槨,都如同蒙了一頭霧水,又往前走了幾步,靠近石槨察看。

  這石槨約有三點五米長,一點七高,通體是用大石製成,除去石槨的底部之外,其餘四周和槨蓋,都扶雕著一個巨大的人臉,整個石槨都是一種灰色,給人一種凝重的觀感。

  這人臉似乎是石槨上的裝飾,刻得五觀分明,與常人無異,只是耳朵稍大,雙眼平視,面上沒有任何表情,雖然只是張石頭刻的人面,卻給人一種怪誕而又冷艷的感覺。

  初時我們在冥殿與前殿的通道口,遠遠的隔著蠟燭看見這張石臉,燭光恍惚,並未看出來那是張石頭雕刻的人面,也沒見到黑暗中的這具大石槨。

  此刻瞧得清楚了,反而覺得這石槨上的人面,遠比什麼幽靈,殭屍之類的臉要可怕,因為對那些事物我們是有思想準備的,然而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冒出這麼個東西。

  胖子對我說:「老胡,這他媽是個什麼鬼東西?我看這工藝好像有年頭了,莫非成精了不成?否則怎麼能突然出現在地上,要說咱們記錯了壁畫上的圖案,倒還有可能,但是這麼個大石頭,咱們剛進來把這冥殿瞧得多仔細,可楞是沒看見,那不是活見鬼了嗎?」

  我對胖子說:「別亂講,這好像是具盛斂棺木的石槨,這座古墓實在是處處透著古怪,我也不知道它是從哪鑽出來的。」我又問身後的大金牙:「金爺,你見多識廣,可否瞧得出這石槨的名堂?」

  一直躲在我和胖子身後的大金牙說道:「胡爺,我看這石槨像是商周時期的。」說著用狼眼照到石槨的底部說:「你們瞧這上還有西周時期的雲雷紋,我敢拿腦袋擔保,唐代絕沒有這種東西。」

  我雖然做了一段時間古玩生意,但都是搗騰些明清時期的玩意兒,對唐代之前的東西接觸的還不是很多,從未見過殷商西周時期的東西。

  聽大金牙說這石槨是西周時期的,我覺得這可就更加奇怪了,對大金牙說道:「如果我沒記錯,咱們現在不是應該在一座唐代古墓的冥殿之中嗎?唐代的古墓中,怎麼會有西周的石槨?」

  大金牙說:「嗯……別說您了,這會兒我也開始糊塗了,咱們在這座古墓中轉了一大圈,瞧這墓室地宮的構造,還有那些肥胖宮女的壁畫,除了唐代的大墓,哪還有這般排場,這等工藝,不過……話說回來了,這石槨的的確確不是唐代的東西。」

  胖子對我們說道:「行了,不可能記錯了,要記錯也不可能三個人都記錯了,我看這石……什麼的槨,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我在這冥殿裡呆的渾身不舒服,咱們趕快想辦法找條道離開這得了,它愛是哪朝的是哪朝的,跟咱沒關係。」

  我說:「不對,我看這石槨的石料,同封住盜洞入口的大石板極為相似,而且它們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突然出現,要是想找路出去,就必須得搞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大金牙說:「胡爺啊,我也覺得還是不看為妙,咱們不能從盜洞的入口回去,不是還可以走中間溶洞那邊嗎,我想先前進來的那位摸金校尉,便是從溶洞迷窟那邊離開的,雖然傳說那裡是個大迷宮,可咱們這不是有指南針嗎,也不用太擔心迷路。」

  我點頭道:「我知道,除了指南針,還有懦米和長繩,這些都可以用來做路標,不過那片溶洞未知深淺,恐怕想出去也不太容易,我最擔心的是那條路也冒出這些石牆石槨之類的古怪東西,他娘的,這些西周的東西究竟是從哪冒出來的呢?」

  我說著說著,突然想起一件事,在盤蛇坡旁的小村莊裡,留咱們過夜的那老兩口,曾經說過,這山裡沒有唐陵,而是相傳有座西周的古墓,這具人面石槨又確實是西周的物件,難道說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不是唐陵,而是西周的古墓,既然是這樣那些唐代壁畫和唐代陵寢的佈局又怎樣解釋?

  想得頭都疼了,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些事即使有再多的倒斗經驗,也無法解釋,我們所面對的,完全是一種無法理解的現象,唐代棄陵怎麼會中冒出西周的人面石槨……

  大金牙仍然是提心吊膽的,他這個人一向膽子不小,他是金錢至上,是個徹頭徹尾的拜金主義者,不算太迷信,從來都不太相信鬼神之說,倘若讓他在金錢和神佛之間,做出一個選擇,就算讓他選一百次,他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金錢,畢竟干古玩行,尤其是倒騰明器,不能太迷信,大金牙在脖子上掛一些金佛玉觀音,也只是為了尋求一點心理上的安慰。、

  然而此刻,面對這些匪夷所思的情況,大金牙也含糊了,忍不住問我:「那盜洞之中突然出現的石牆,會不會是……鬼打牆?」

  我剛想到了一點頭緒,還沒有理清楚,被大金牙的話把思緒打斷了,便對他說道:「鬼打牆?鬼打牆咱可沒遇到過,不過聽說都是鬼迷心竅一般,在原地兜圈子,那盜洞中雖然憑空冒出一堵石牆,應該和鬼打牆是兩碼事吧。」

  胖子在旁催促道:「老胡,快點行不行,你要說咱現在就撤,那就別跟這站著了,你要是覺得有必要看看這人面石箱子是什麼東西,那咱倆就想辦法把它給撬開。」

  我暫時沒回答胖子的問話,小心翼翼的伸手推了推人面石槨,石槨裡面楔了石榫,蓋得嚴絲合縫,就算拿鐵條也不太容易撬開,再說萬一里面有只粽子,放出來也不好對付,我又看了看石槨上那張怪異的人面,覺得還是不動為妙。

  本來我們只是想進來撿點便宜,便宜沒撿著也就罷了,盡量不要多生事端,只要能有條路出去便好,權衡利弊,我覺得還是對這古怪的人面石槨視而不見比較好。

  我打定主意,對胖子和大金牙說別管這人面石槨了,咱們還是按原路返回,大不了從龍嶺迷窟中轉出去,再呆下去,沒準這裡再出現什麼變化。

  大金牙早有此意,巴不得離這石槨遠遠的,當下三人轉身便走,大金牙牽著兩隻大鵝,當先跳進冥殿中央的盜洞中,胖子隨後也跳了下去,我回頭望了一眼冥殿東南角的蠟燭,雙手撐著盜洞的兩邊,跳下盜洞。

  這一段盜洞我們來的時候,已經探得明白,盜洞的走勢角度是,四十五度傾斜面,直通冥殿正中,我們在盜洞中向斜下方爬行,爬著爬著,但個人都覺得不對勁兒,原本傾斜的盜洞怎麼變成了平地?我們用手電四處一掃,都是目瞪口呆,我們竟然爬在一處墓室的地面上,四周都是古怪奇異的人臉巖畫,根本就不是先前的那條盜洞。

  三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忍不住想問:「這裡究竟是他媽的什麼鬼地方?」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3

第六十五章 人面

  望著身處的古怪墓室四周,就連一向什麼都不在乎的胖子也開始害怕了,胖子問我:「老胡這是什麼地方?」

  我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我記得清清楚楚,咱們從古墓冥殿正中的盜洞跳下來,應該是一個不太高的豎井,連接著下面傾斜的盜洞,怎麼跑到這來了?」

  大金牙嘬著牙花子說道:「那還有錯嗎,冥殿地面上就這麼一個盜洞,就在正中的虛位上,旁邊應該是墓主的棺槨,咱們在冥殿裡整整轉了三圈,除了盜洞之外,地面上又哪裡還有其它的通道。這可……真是撞上鬼打牆了。」

  我對他們二人擺了擺手,現在疑神疑鬼的沒有用,而且這絕不是鬼砌牆那麼簡單,唐代古墓的冥殿裡出現了西周的石槨,難道我們現在所在的這間墓室,也是西周的?看那墓牆上的巖畫,儘是一些表情怪異的人臉,這間狹窄的墓室,或者說是墓道什麼的,肯定同冥殿中的人面石槨有一定的聯繫。

  我們進入唐墓冥殿之後,就為了節省能源,三隻手電筒,只開著大金牙的一隻,這時候大金牙把手電筒交給了我,我在原地點燃了一隻蠟燭,打著手電觀察附近的環境。

  我們所在的應該是一條墓道,兩側繪滿紅色古巖畫的墓道,那些圖畫的筆劃顏色,殷紅似血,鮮艷如新,如果這條墓道是西周時期的,就算保存得再好,也不可能達到這種效果,這些巖畫頂多只有一兩百年的歷史。

  不僅是巖畫,包括砌成墓道的岩石,沒有年代久遠的剝剢痕跡,雖然不像是剛剛完工,卻也絕非幾千年以前就建成的樣子,有些地方還露著灰色的石茬兒。

  墓道寬約數米,其兩端都筆直的延伸下去,望不見盡頭,墓磚都是巨大的岩石,古樸凝重,不似唐墓的豪華精緻,卻另有一番厚重沉穩的王者之氣。

  大金牙知道我熟悉歷代古墓的配置佈局,便出言問我這條墓道的詳情。

  我搖了搖頭,對大金牙說道:「我現在還不敢確定,如果咱們在冥殿中發現的那具石槨,確實如你所說,是西周的古物,那麼這條墓道也極有可能與那石槨是成龍配套的,都是西周的東西,尤其是這墓牆上所繪的圖案,多有和那石槨相似之處。」

  胖子說道:「我敢打賭,絕對是一碼子事,他媽的,那張大臉,看一眼就能記一輩子,那似笑非笑,冷漠詭異的表情,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摳出來的。」

  我對胖子說:「小胖你說的有道理,不過你看的不仔細,咱們在冥殿中所見的石槨,上面共有五張石雕的人臉,表情都是一樣的,你再仔細瞧瞧這墓道中的巖畫,表情卻沒那麼單一。」

  墓牆巖畫上所表現的,是一張張略微扭曲的人臉,並不都是如冥殿中石槨上那樣,石槨上的五張人臉皆是面無表情,冷漠中透出一絲怪誕,而墓牆上的每一張人臉,都略有不同,有喜、有憂、有哀、有怒、有驚、有傷、但是無論是哪一種表情,都和正常人不同。

  胖子藉著蠟燭的光亮,看了幾張墓牆上的人臉,對我和大金牙說道:「老胡,我仔細一看,覺得這些臉怎麼那麼不對勁兒呢,不管是什麼表情,都……怎麼說呢,我心裡明白哪不對勁,但是形容不出來,這些臉的表情都透著股那麼……那麼……」

  我也看出來了那些臉的異樣之處,見胖子憋不出來,便替他說了出來:「都那麼假,顯得不真誠,不管是喜是怒,都他娘的顯得假,像是裝出來的,而不是由心而生。」

  我這麼一說,大金牙和胖子都表示贊同,胖子說道:「沒錯,就是假,老胡還是你眼毒啊,其實我也看出來了,不過肚子裡詞兒太多,卡住了,一時沒想起來。」

  大金牙說:「確實是這麼回事,笑中透著奸邪,怒中透著嘲弄,咱們這些做生意的平時與客人講價,就得裝真誠,裝掏心窩子,我覺得咱當時那表情就夠假了,但是與這墓牆上所繪的人臉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這種表情中透露出來的假模假事的神態……根本……跟本就不是人類能做出來的。」

  大金牙的最後一句話,使我心中感到一陣寒意,望著那些壁畫上的人臉,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我也有這種感覺,我就想不出來,什麼人的表情會是這麼古怪?唱戲的戲子也沒有這樣的臉啊,我覺得咱們現在所面臨的處境,與這些臉有一定的關係,可是……這些臉象徵著什麼呢?」

  我雖然經常標榜自己是正宗的摸金校尉,卻只對看風水尋龍脈覓寶殿這方面的事情在行,其次是從《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中所學,對歷朝歷代的墓穴佈置十分熟悉,但是涉及到一些文化因素,歷史背景,文物鑒定,則都是一知半解,就算是一知半解,還多半都是憑自己推測亂猜,沒有半點根基。

  我們現在遇到的這些巨臉石槨,以及墓牆上這許多古怪表情的人臉巖畫,我除了有一些直觀的感受之外,一無所知,這方面我遠遠不如大金牙,雖然他不是專業的考古人員,至少還有著浸淫古玩界多年的經驗。

  我對大金牙和胖子說道:「小胖,金爺,我看這古墓中匪夷所思之事甚多,咱們這麼亂走亂轉的不是辦法,要是這麼亂闖,說不定還會遇到什麼異狀,現下咱們必須想點對策。」

  胖子問道:「老胡你是不是有什麼辦法?要有就快說,別賣官子行不行,我也不瞞你,我他媽現在真有點害怕了。」

  我知道胖子不是輕言恐惶之人,他要說出害怕倆字,那是因為我們現在面臨的局面,無從著手,雖然生命沒受到威脅,但是神經已經快被折磨得崩潰了。於是我對胖子說:「我眼下還沒想到什麼辦法,找出應對之策的前題,是取決於咱們先搞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現在就好像在戰場上打仗,咱們遭了埋伏,我明敵暗,只有被動挨打的份,沒有還手的餘地。因為咱們不知道面對的是一種什麼狀況。」

  胖子無奈的說道:「現在咱們三個,就像是三隻落在別人手中的小老鼠,被人擺佈得暈頭轉向,卻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下回不帶武器炸藥,我決不再進古墓了。」

  我苦笑道:「要是咱還能有下回再說吧。」我又問大金牙:「金爺,我看咱們現在雖然處在一個古怪的環境中,但是暫時還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只要理清頭緒,逃出去不是問題。你畢竟沒有白白倒騰這麼多年明器,能瞧出那人面石槨是西周的東西,你能具體的說一下嗎,咱們分析分析,說不定就能想出點辦法來。」

  大金牙這時候反倒沒有象胖子那麼緊張,他和胖子不同,胖子是不怕狼蟲虎豹粽子殭屍,只怕那些不著力處的事物,說簡單點就是怕動腦子,大金牙最怕那種直接的威脅,這唐代古墓中雖然憑空冒出來不少西周的東西,只是古怪得緊,並不十分的要命,或者可以說成……並不立刻直接要命,所以大金牙雖然也感到緊張恐懼,但是暫時還可以應付這種精神上的壓力。

  此時大金牙聽了我的問話,稍稍想了想,便對我說道:「胡爺你也是知道的,咱們在北京倒騰的玩意兒,普通的就是明清兩朝的居多,再往以前的,價值就高了,都是私下交易,不敢拿到古玩市場上轉手,到唐宋的明器,在咱這行裡,那就已經是極品了,再往唐宋以前的老祖宗物件,基本上就可以說是國寶了,倒買倒賣都是要掉頭的,我做這行這麼久,最古的只不過經手過幾件唐代的小件。」

  我見大金牙淨說些個用不著的,便又問了一遍:「這麼說你也吃不準那人面石槨是西周的東西?」

  大金牙說道:「我當然是沒經手過那麼古老的冥器,這種西周石槨,要說值錢嗎,可以說就是價值連城啊,問題是沒人敢買,要是賣給洋人,咱就是通敵叛國的罪名,所以對咱們來說它其實是一文不值,我雖然沒倒騰過西周的東西,但是有時候為了長學問,長眼力,我經常看這方面的書,也總去參觀博物館,提高提高業務能力,對這些古物,我也算是半個專家,這石槨是西周的東西,這我是不會瞧走眼的,關於這點我可以打保票,以人面做為器物裝飾的,在殷商時期曾經盛極一時,很多重要的禮器,都會見到人面的雕刻。」

  我奇道:「你剛不是說那人面石槨是西周的嗎,我如果沒記錯,殷商應該是在西周之前,這石槨究竟是西周的還是殷商的?」

  大金牙說道:「我的爺,您倒是聽我把話說完啊,這種裝飾,興盛於殷商,一直到三國時期都還在一些重要場合器物上用到,但是時代不同,它特點也有所不同,咱們見的那具石槨,便有一個特點,你可知是什麼特點嗎?」


第六十六章 石階

  我對大金牙說道:「金爺您這不是寒慘我嗎,我要是知道有什麼特點,我還用請教你啊?」

  大金牙說道:「哎呦,您瞧我這嘴,習慣成自然了,怎麼說都是倒騰古玩的那一套說辭,故作姿態,故作高深,好把買主侃暈了,侃服了。」

  胖子在旁說道:「就是,老金你也真是的夠可以的,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現在這場合,咱誰都別侃大山了,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實打實的說。」

  大金牙連連稱是,便接著我們剛才的談話繼續說道:「我不是做考古口的,要說別的我也不敢這麼肯定,但是這西周人面的特點十分明顯,我曾經在洛陽博物館看過簡介,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所以我敢斷言那人面石槨就是西周的。」

  西周人面雕刻裝飾的最大特點,在於面部線條流暢順滑,沒有性別特徵,只有耳朵大於常人,但是從面部上瞧不出男女老少,並且中國歷代惟有西周崇尚雷紋,在冥殿中看那石槨底部,一層層的儘是雷紋的裝飾,可以說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反觀西周之前,殷商時期出土的一些文物,其中不乏配有面部雕刻或者紋式圖案的,但是都顯得蒼勁古樸有餘,順滑流暢不足,而且性別特徵明顯,蠶眉圓眼,大鼻闊口者為男子,這是取材於皇帝四面傳說,漢代之後的人面紋飾,以及雕刻,面部特徵更為明顯,男子的臉上有鬍鬚。

  我聽了大金牙的話,明白了他的意思,從殷商開始,便有人臉的雕刻鑄造工藝,唯獨到了西周時期,突然出現了一種詭異的無性別臉部造型,之後的審美和工藝又回歸了先前的風格,我問大金牙:「為什麼單單是西周這一時期,會出現這種變化呢?」

  大金牙表示那就不清楚了,得找專家問去,他雖然能看出來石槨上的臉部雕刻,屬於西周的工藝造型,卻說不清雕刻這種詭異的石臉,究竟是基於什麼原因和背景所產生的。

  我問大金牙:「黃帝四面傳說是指的什麼?」

  這個傳說流傳甚廣,大部分研究歷史和早期古董的都略知一二,大金牙答道:「顧名思義,就是說黃帝有四張臉,前後左右,各長一個,分別注視著不同的方向,另外還有一說,是指黃帝派出四個使者,視察四方。」

  我說道:「原來如此,不過這好像與冥殿中的石槨扯不上關係,那石槨上工有五張人臉,槨蓋上有一張朝著上方,會不會那張臉孔的造型,是和墓主有關?」

  我知道問也是白問,我們三人現在都如墜五里霧中,辨不清東南西北,從大金牙的話來推斷,並不一定能夠確認,那具石槨與這些古怪墓牆屬於西周時期的產物。

  大金牙見我半信半疑,便補充了幾句:「如果這附近能找到一些鼎器,或者刻有銘文的什麼地方,那便能進一步確認了。」

  胖子問道:「老金你還懂銘文?平時沒聽你說起過,想不到你這麼大學問,看你這髮型跟你肚子裡的學問不太匹配,真是人不可貌相。」

  大金牙留的大背頭,每天都摸很多發油,一直被胖子取笑,此時見胖子又拿髮型說事,才想起自己的頭型半天沒打理了,趕緊往手心裡啐了口唾沫,把頭髮往後抹了抹,呲著金牙說:「懂可不敢當,不過如果找到銘文,我瞧上一眼,倒還能看出來是不是西周的。」

  三人商議了半天,也沒商議出個什麼子丑寅戊來,眼前的墓道,兩邊都可以通行,但是不知連接著哪裡,頭上有個缺口,上面便是停放人臉巨槨的冥殿。

  我對大金牙和胖子說道:「咱們現在的處境很尷尬,以至於跟本搞不清自己在什麼地方,不過如果這條墓道真是大金牙所說的西周建築,那我倒是可以判斷出這裡的大至格局,商周的古墓沒有大唐那麼奢華,但是規模比較大,壘大石分大殿而建,而且是分為若干層,不是平面結構,咱們剛進盜洞,就被一堵大石牆擋住,那道又厚又大的石牆,很可能是西周古墓的外牆,距離主墓有一段距離,不過我還是想不明白,它是怎麼就突然冒出來的,他娘的,這回要想出去,還真是難了。」

  胖子說道:「老胡,我看你也別想了,這事不是咱能想明白的,本來我覺得咱們三個人的組合,基本上什麼古墓都能擺平了,要技術有你的技術,要經驗有老金的經驗,要力量,我不是吹,我最起碼能頂你們倆吧……」

  大金牙插口說道:「技術經驗與力量,咱們都不缺,但是我覺得缺少頭腦。」

  胖子說:「老金你沒聽說過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嗎,咱們三人不比臭皮匠強多了嗎。」

  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我看技術經驗還有體力,咱們都不缺,但是咱們還缺一位女神,一位幸運女神,咱們的運氣太差了,回去得想辦法轉轉運,咱也別跟這磨蹭了,越想越他娘的糊塗,如果是西周的古墓結構,這最下邊一層的墓道是通向配葬坑的,不會有出口,我看還是先回到上一層的冥殿,再找找盜洞的出口。」

  胖子說道:「且慢,陪葬坑裡是不是應該有什麼寶貝,不如順路先去捎上兩件再回去找盜洞不遲,空手而回不是咱的作風,否則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大金牙說道:「還是算了吧胖爺,您那膀子肉厚不知道累,我這兩條腿都灌了鉛了,咱還是別沒事找事,按胡爺說的,回去找盜洞才不失為上策,再說這地方如此古怪,誰敢保證這條墓道裡沒有什麼陷阱機關,到時候咱後悔都來不及了。」

  胖子見我和大金牙都執意要爬回上層,無奈之下,只好牽了兩隻鵝跟我們一起行動,突然說道:「哎,我說,咱是不是得把那石頭棺材撬開,看看那裡邊的死人,是不是長了一張那麼古怪的臉?說不定有個面具之類的,要是金的可就值錢了。」

  我和大金牙誰也沒搭理他,這種情況下哪有那份心情,我托住大金牙,把他推上了墓道上的冥殿,我和胖子也先後爬了上去。

  冥殿沒有什麼變化,那具雕刻著詭異人臉的大石槨,依然靜靜的停放在角落裡,我們把三隻手電全部打亮,搜索地面上盜洞的入口。

  整個冥殿除了六隻準備用來擺放六玉的石架,以及角落中的石槨之外,空空如也,再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無法想像,唐代的冥殿中竟然擺著一具西周時期的石槨。

  胖子指著我們剛爬出來的地方說:「這哪裡還有其餘的出口,咱們剛爬出來的地方,不就是先前那個盜洞嗎?」

  我打著手電,低頭一看腳下,確實就是我們最早爬進來的盜洞,可是怎麼跳下去卻又是墓道?還沒容我細想,大金牙也有所發現:「胡爺你瞧那石槨旁邊,多出了一條……台階。」

  我和胖子按大金牙所說的方位看去,果然在石槨旁邊,神不知鬼不覺的冒出一條向上而行的石階,石階寬闊,每一層都是整個的大石條堆砌而成,我走到下邊往上照了照,手電光柱就向被黑暗吞噬掉了,十幾米外都是黑洞洞的,看不到上面的情況。

  我再也冷靜不下來了,便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他娘的,這座古墓簡直出了鬼了,盜洞變成了墓道,唐墓冥殿中出現了西周的石槨,這會兒又冒出來這麼個石頭樓梯,我看咱們豁出去一了,一條道走到黑,盜洞肯定是走不通的,如果這是西周的古墓,那麼這條在石槨旁邊的樓梯,應該是通向古墓的最上層,那裡和嵌道相連,也許可以出去。」

  胖子說:「那還等什麼,我先上,你們倆跟著。」話音未落,抬腳就上了樓梯,走上兩步,又突然想起什麼,回過頭來問我:「老胡,你剛說那什麼道來著?是做什麼用的?」

  我和大金牙也邁步上了樓梯,我邊走邊對胖子說道:「嵌道,說白了就是條隧道,修古墓不是得掏空山體嗎,掏出來的泥土石頭,都從嵌道往外搬,墓主入殮之後,便把隧道封死,把修墓的工匠奴隸之類的人,也都一併活埋在裡邊,如果走運,說不定能找到工匠們偷偷留下的秘道,那就能離開這鬼地方了。」

  三人邊說邊走,走了大約五分鐘,我突然發現不對勁,剛走上石階的時候,我留意到第二階石階的邊緣,有一個月牙狀的缺口,可能是建造之時磕掉的,然而我們每向上走二三十階,便會發現同樣的一個月牙形缺口,開始還沒太在意,後來仔細一數,每二十三階便有一個。

  這決不是巧合,我們可能是在原地兜圈子,我急忙招呼大金牙和胖子,別再往上走了,這麼往上爬,恐怕累死了,也都不到頭。

  三人急忙轉向下行,然而下邊的路好像也沒有盡頭了,從台階上下行,走得很快,也不費力氣,但是走了很久,遠遠朝過我們往上走的用時,卻說什麼也走不回冥殿了。

  三個人都已經累得氣喘如牛,大金牙身體素質本就不好,這時候累得他呼吸又粗又急,肺葉呼哧呼哧作響,好似個破風箱一般。

  我一看再走下去,就得讓胖子背著大金牙了,不過從這石階向下走,背著個人,談何容易,再說根本不知道還能不能走回冥殿,這麼走下去不是事,於是讓大金牙和胖子就地休息。

  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抹頭上的汗珠子,對我說道:「我的天啊,老胡,再這麼折騰下去,頂多過幾個小時,咱們餓也餓死在這鬼地方了。」

  我們來魚骨廟時帶了不少食物,有酒有肉,但是為了能裝古墓中的寶貝,還要帶一些應用的簡易裝備,便把食物都放在了魚骨廟中,並沒有隨身帶著,每個人只背了一壺水。

  雖然鑽進盜洞之前,吃喝了一頓,但是折騰了這麼長時間,肚子裡都開始打鼓了,此刻胖子一提到餓字,三人肚中同時咕咕作響。

  現在的處境更險,冒冒失失的闖上石階,被鬼圈牆一般的困在台階上,上下兩頭都夠不著,還不如在冥殿中另想辦法,可真應了大金牙先前說胖子的那句話,到時候後悔都晚了。

  我唉聲歎氣的暗罵自己太莽撞衝動,當初在部隊,要是沒有這種毛病,也不至於現在當個體戶,真想抽自己兩巴掌。

  胖子對我說:「老胡你現在埋怨自己也沒用,咱們就算不上這條台階,也得被困在別的地方,你省點力氣,想想還有沒有什麼折。」

  我想了想說:「這條台階,好像每隔二十三階,便重複循環一次,上下都是如此,咱們現在無論是上是下,都走不到頭……」

  胖子說道:「那完了,這就是鬼打牆啊,絕對沒錯,永遠走不出去,只能活活的困死在這裡,就等著下一撥倒斗的來給咱收屍吧。」

  大金牙聽了胖子的話,悲從中來,止不住流下兩滴傷心淚:「可憐我那八十老母,還有那十八的小相好的,這輩子算見不著她們了……要是還能有下輩子,我……我死活我是不做這行了……」

  胖子被他攪得心煩,對大金牙說道:「鬧什麼鬧,這時候後悔了,早幹什麼去了,死也死的有個男人的樣子,再哭哭幾幾的,我把你那顆金牙先給你掰下來。」

  大金牙對自己這顆金牙視若珍寶,差不多和髮型一般重要,聽胖子要掰他的牙,趕緊伸手把嘴捂上:「胖爺,我可提前跟你說好了,咱們都是將死之人,你可得給我留個全屍,別等我餓到動不了勁的時候,趁人之危把我這顆金牙掰了去。」

  我對他們兩人說道:「你們倆別胡說八道了,他娘了個蛋的,說什麼咱們也不能活活餓死在這鬼地方,這麼死太窩囊了,要死也得找個痛快的死法。」

  胖子說道:「話雖然是這麼說,不過在這地方想死得痛快,倒也非易事。」說著拔出傘兵刀,對我說:「我看也就兩條路,其一是從樓梯上滾下去摔死,反正這台階沒有盡頭,說不定外邊都實現四個現代化了,咱還沒滾到底,還有一個辦法是割腕,你要是下不去手,我替你們倆割上一刀,一放血就離死不遠了,我看這是最痛快的法子。」

  大金牙對胖子說:「胖爺您什麼時候變這麼實誠了,你沒聽出來胡爺話裡的意思?如果我沒理解錯,他的潛台詞應該是:咱們現在還沒到絕境,還不會死。」轉過頭來問我:「胡爺,你剛才說的話是不是這意思?」

  我對大金牙說:「剛剛我所說的話確實是氣話,不過我現在好像突然找出點頭緒了,你們安靜一點,讓我好好想想。」

  胖子和大金牙見我好不容易想出點線索來,生怕再一干擾就會失去這一線生機,二人同時住口,大氣也不敢喘。

  我說就快想出辦法來,那只不過是隨口敷衍,讓他們兩個人別在爭吵下去,此時安靜了下來,我把從進魚骨廟開始,一直到被困在這石階上的情景,如同過電影一般在腦海裡重新放映了一遍,完完整整,盡量不失去每一個細節。

  想了也不知道多久,我開口問大金牙:「咱們在這古墓中,真是如同撞上鬼打牆一樣,無論走哪條路,都會莫名其妙的冒出一些東西,金爺你聽說過鬼打牆的事嗎?」

  大金牙說:「聽說過,沒見過,當年地安門大街那邊鬧過一陣,害得附近的人一到晚上十二點就不敢從那過了,要不一直轉悠到天亮,也走不出那一條馬路。還聽說過一些外地的傳聞,不過咱們遇到的應該不是鬼打牆吧?聽說鬼打牆就是繞圈,哪有這麼厲害,再說咱們身上戴了這麼多護身的法器,怎麼會遇到鬼打牆呢。」

  胖子也說:「老胡你忘了你不是說過嗎,風水好的地方,藏風聚氣,根本不會有不散的陰魂,也不會有殭屍粽子什麼的,怎麼這功夫又想起鬼打牆來了?」

  我搖頭道:「我不是說咱們遇上鬼打牆了,只不過想確認一下,確認現在的狀況不是鬼打牆,那麼我分析的便有可能是正確的。」

  胖子問道:「一人計短,二人計長,那你說出來,我和老金幫著你分析分析。」

  我想了想,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我好像已經知道咱們碰到的是什麼東西了,不過……我要說出來,你們倆可別害怕。」


第六十七章 幽靈塚

  胖子說道:「鬼打牆咱都不怕,還怕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儘管說吧,就算是死了,咱好歹也當個明白鬼,糊塗鬼到閻王爺那都不收。」

  我對胖子大金牙說道:「我害怕你們倆理解不了,其實我也只是根據咱們遇到的這些現象作出的判斷,我絕得應該是這麼回事,我說出來你們兩看看有沒有道理。」

  胖子和大金牙等著我把我想到的情況說出來,但是我沒急著說,反而先問了大金牙一個問題:「金爺,咱們在蛇盤坡旁的小村子裡,見到的一座殘缺不全的石碑,還有在冥殿中見到的宮女壁畫,以及前殿中那座制度宏麗的地宮,都實打實的便是唐代的,這一點咱們絕不會看走眼對不對?」

  大金牙點頭稱是:「沒錯,絕對絕對都是唐代的東西,那工藝,那結構,還有那壁畫上的人物,服裝,要不是唐代的我把自己倆眼珠子摳出來當泡兒踩。不過話雖這麼說,可是……」

  我得到了大金牙的確認,沒等他說完,便接口說道:「可是偏偏在這唐代的古墓中,冒出了西周的石槨,繪有西周巖畫的墓道,盜洞半截的地方,還憑空冒出了西周古墓的外牆。」

  大金牙和胖子異口同聲的說道:「是啊,這不是活見鬼了嗎?」

  我說:「咱還別不信邪,說不定這回就是見了鬼了,不過這鬼可能比較特殊。」

  大金牙說:「特殊?胡爺你是說這墓主的鬼?是唐代的還是西周的?」

  我擺了擺手:「都不是,也許我用詞不准,但是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說鬼也確實不太恰當,因為我聽不少人說起過,這不是什麼迷信理論,屬於一種特殊物理現象,還有不少專家學者專門研究這種現象,暫時還沒有專有的名詞,我想也許用幽靈來稱呼它更合適。」

  胖子問道:「鬼和幽靈不是一回事嗎?老胡你到底說的是誰的幽靈?」

  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誰的幽靈?我看是一座西周古墓的幽靈,不是人死後變的鬼魂亡靈的那種幽靈,而是這西周的古墓本身就是一個幽靈,這是個摸金行當中傳說的幽靈塚,依附在這座唐代棄陵之上的西周幽靈塚。」

  大金牙也聽明白了幾分,越想覺得越對,連連點頭,大金牙說道:「傳說中有幽靈樓,幽靈船,還有幽靈塔,幽靈車,說不定咱們碰上的還真就是一處幽靈墓。」

  胖子卻是越聽越糊塗,便問我和大金牙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能不能說點讓人容易懂的話。

  大金牙對胖子說道:「我做了這麼多年古玩生意,我深信一個道理,這精緻的玩意兒之中,匯聚了巧手匠人的無數心血,年代久遠了,就有了靈性,或者說有了靈魂,這件玩意兒一但毀壞了,不存在於世了,也許它本身的靈魂還在,就像有些豪華游輪,明明已經遇到海難,葬身海底多年了,可以偶爾還有有船員在海上見到這條船,它依舊航行在海面上,也許船員們看到的只是那條船的幽靈。」

  胖子說道:「原來是這樣,那看來我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我剛看那石槨的時候,就曾說過也許是這物件年頭多了,就他媽成精了,你們倆也真是的,我那時候都說的這麼明白了,你們楞沒反應過來,我跟你們倆笨蛋真是沒脾氣了。」

  大金牙說:「聽胡爺一提這事,我覺得真是有這種可能,以前我們家有個親戚從湖南來北京豐台辦事,在豐台住在了新園招待所,當時他開的房間號是303,那天太晚了,晚上十二點多鐘,他困得都快睜不開眼,迷迷糊糊的就奔三樓了,上了樓梯一看迎面就是303,一看門還沒關,也沒多想,推門就進去了,一看桌上還有杯熱水,拿起來喝了兩口,倒在床上就睡,第二天早上,被人叫醒了,發現自己正睡在三樓的樓梯上。」

  胖子問道:「老金你是說你那位親戚,也遇上幽靈樓了?」

  大金牙說:「是啊,招待所裡的服務員就問他為什麼睡樓梯上,他把經過一說,開始還以為自己是夢遊呢,一看303室的門是鎖著的,裡面的東西什麼都沒動,鋪蓋也沒打開,結果稀裡糊塗的就走了,後來又去豐台,還住的新園招待所,閒聊的時候聽說這座新園招待所曾經失火燒燬過,後來又按原樣重新建的,除了規模上擴大了一些,其餘的都沒什麼變化,連門牌號都一模一樣,每年都出現這麼幾次客人明明進了房間,早晨睡在外邊的情況,但是也沒有什麼傷亡意外事故之類的事情發生,所以沒引起重視,大伙也從不拿這事當回事。我曾經聽我這位親戚說起過,純粹是當茶餘飯後的談資所說的,我始終沒太在意,現在看來,咱們也是遇上這種幽靈墓了。」

  大金牙又對我說:「還是胡爺見機得快,你瞧我都嚇暈了頭了,現在剛回過神來,腦袋裡是一團亂麻,就算是讓我想破了頭,一個腦袋想出倆腦袋來,也根本想不到這些。」

  我說:「慚愧,我也是逼急了才想到這一步的,我現在腦袋也疼著呢,所有的情況我都想遍了,覺得咱們應該就是遇上幽靈塚了,否則怎麼可能會有兩個重疊在一起的古墓。」

  兩朝兩代,都看上了一塊風水寶地,這種情況當然也有,尤其是這種內藏眢的形勢,真可謂是寶脈佳穴,極為難求。

  想通了這最關鍵的一點,其餘的問題也都迎刃而解了,龍嶺這處內藏眢的寶穴,很可能在西周的時候,就被人相中,不過那時候還沒有唐代那麼豐富具體的風水理論,但是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是自打有了人類的那一天起,便是人類追求的終極目標。

  西周的某位王族,死後被埋在這裡,用人面石槨盛斂,墓穴的構造就和我們見到的差不多,外圍築以巨大的外牆,裡面分為三層,在最底下一層放置大批的陪葬品,以當時的情況來看,應以牛馬動物和器物為主,中間一層停放裝斂墓主的人臉石槨,除此之外,沒有多餘的東西了,即使有幾件墓主隨身攜帶的重要陪葬品,也都應該隨墓主屍體裝在石槨之中,第三層就是連接嵌道的入口,我們現在所在的石階,便是位於上中兩層之間的位置。

  這位裝殮在人臉石槨中的墓主人,本可以在此安息千年,但是在唐代之前的某一時期,出於某種我們無從得知的原因,也許是由於戰亂,也許是因為盜墓,甚至也有可能是當時的政治鬥爭,這座墓被徹底的毀壞了。

  後來到了唐代,為皇家相形度地的風水高手,也看中了龍嶺中的這塊內藏眢寶穴,於是為了皇室中的某位重要女子成員,在此地開山修陵。

  然而陵墓修到一半的時候,發現了這處內藏眢,曾經在很久很久以前被人使用過,皇室陵寢工程的中途廢棄,是十分不吉利的,一是勞民傷財,已經使用的大量的人力、財力、物力,都打了水漂,再者換陵礙主。

  比起這些,更不祥的是一穴兩墓,即使先前的古墓已經不存在了,出現這種情況,即使將選脈指穴的風水師誅九族,也無法挽回,多半是督辦修建陵墓的官員與風水師,為了避免自己惹禍上身,便互相串通,捏造一些子虛烏有的事情蒙蔽皇帝,讓皇帝老兒再掏錢到別處重新修一座新的陵寢。

  我們遇到這些突然冒出來的的人面石槨,帶有巖畫的墓牆,以及封堵住盜洞的巨石,原本在盜洞中放置蠟燭的位置,也被一塊巨石取代,這一切都是那座早已被毀掉的西周古墓,是那座古墓的幽靈突然間冒了出來。

  大金牙聽了我的分析,十分贊同,但是有一件事聯繫不起來:「既然這裡存在這一座早已被徹底毀掉的幽靈塚,為什麼唐陵都快建完了才發現,而咱們一進盜洞,這幽靈塚就突然冒了出來?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大金牙說的是一個難點,這點想不不通,我們的猜測就不成立,就算再不走運,也不可能如此之巧,平時沒有,或者說時有時無的「塚幽靈」,偏偏我們前腳進來,它後腳就冒出來。

  按理說,所謂的「幽靈塚」雖然摸得到,看得見,但並不是實體,而是一個物體殘存在世界上的某種力場,並不是始終都有,而且是一部分一部分的梯次出現,最後能出現多少,是整座西周的大墓都呈現出來,還是只有半座,或是更少,這些還無從得知。

  我對大金牙說道:「這裡是龍脈的龍頭,又是內藏眢,可以說是天下無雙,藏風聚氣,這座西周大墓乘以生氣,氣行地中,又因地之勢,聚於其內,是謂全氣,氣是六合太初之清氣,化而生乎天地萬物者,乃萬物之源,此氣即太初清氣的形態之一。古墓建在這種頂級寶地,便染有靈氣,所以毀壞之後,雖已失其形,卻仍容於穴內的氣脈之中,這是不奇怪的,奇怪就奇怪在這座幽靈塚是為什麼這時候出現,換句話說,它是不是平時沒有,而是我們觸動了什麼,或者做了什麼特殊的事,才讓它突然出現。」

  大金牙對我說:「照啊,胡爺,從咱們所見的種種跡象表明,西周古墓被毀後,這裡一共來過三撥人,其中兩撥是包括咱們在內的摸金校尉,這兩撥人雖然中間隔了幾十年,卻都遇到了這座幽靈塚,而且還都被困其中,另外最早還有一批,肯定是建造唐墓的那些人,他們自然是大隊人馬,把大唐皇家的陵墓建到這種程度,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他們都快把墓修完了,才發現這裡有座幽靈塚,之前施工的過程當中,他們為什麼開始沒發現?」

  我點頭道:「是啊,不管先後,肯定是做了什麼特殊的行為,把幽靈塚引了出來,可咱們也沒做什麼啊,剛在盜洞中爬了沒一半,身後的石牆就把突然冒出來把路堵死了。」

  大金牙苦苦思索:「這座西周古墓想必是被人徹底搗毀了,連一磚一石都沒有留下,修建唐墓的人以為這裡只不過是個巨大的天然山洞,既是風水位,又省去一些掏山的麻煩,他們那些人肯定是後來才發現了幽靈塚,還有在魚骨廟打盜洞的摸金校衛,包括咱們三個,肯定都做了一件相同的事,才把幽靈塚引發出來,但是這件事究竟是什麼呢?」

  我對大金牙說:「你也別著急,既然已經有了頭緒,我想只要找出根由,便有可能讓幽靈塚消失,建造唐陵以及在魚骨廟打盜洞的人,可能在發現幽靈塚之後,曾經都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們能夠離開,咱們也都好好想想。」

  胖子說道:「依我看,可以使用排除法,古代人能做的,咱們也能做的,這些應該首先考慮,一些現代化的東西,古代人不可能有,所以可以排除掉,不用多費腦子去想。」

  我沒想到胖子也有這麼理智的時候:「行啊小胖,我還以為你這草包就知道吃喝,竟然還能想出他娘的排除法?」

  胖子笑道:「這還不都是餓的,我覺得如果人一旦餓急眼了,腦子就靈光,反正我吃東西的時候,就是他姥姥的腦子最不好使的時候。」

  大金牙說道:「還可以把範圍圈得更窄一點,修唐墓的人是在工程快結束時發現幽靈塚的,咱們則是剛進盜洞便被困住。」

  胖子說道:「就你們倆這水平還摸金倒斗呢,真是豬腦子,我再給你們提個醒,古代人也使,咱們也使,那還能有什麼,這不明擺著嗎,蠟燭啊。」

  「蠟燭?」我也想到了,不過應該不是蠟燭,難道古代人在山洞裡施工,不點燈火嗎?蠟燭多多少少隨時隨地會用到吧?

  雖然不知道唐代建造陵墓時的具體情況,但是絕不可能在工程快結束的時候才用到蠟燭,應該是另有其它原因。不過蠟燭這個東西,對我們來講是比較敏感的,是不是唐代有某種傳統,在修建大型陵寢之時,開始不可以點蠟燭?這樣根本不和常理,不會有這麼古怪的規定。如果真有這樣的規定,我那本祖傳殘書中就一定會有記載。

  正當我們思前想後,一樣一樣排除的時候,忽然胖子牽的兩隻大白鵝互相打了起來,胖子罵道:「他奶奶的,你們兩隻扁毛畜牲鬧什麼,一會兒老爺就把你們倆烤來吃了。」兩隻大鵝吵得甚凶,毫不理睬胖子的威脅。

  胖子瞧的有趣,笑著對我和大金牙說:「老胡老金,你們瞧見過沒有,咱只見過鬥雞,這回來一場斗鵝,原來鵝也這麼好鬥。」

  我見了胖子牽著的兩隻大白鵝,如同黑夜中劃過一道閃電,對胖子說:「鵝……鵝……」

  胖子說道:「鵝鵝鵝,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我說:「不是不是,我是說我怎麼沒想到鵝呢,你們可知道在古墓地宮即將完工的時候,要做什麼嗎?他們要宰三牲祭天,縛三禽獻地。」

  大金牙失聲道:「啊,胡爺,你是說是咱們帶的兩隻鵝把幽靈塚引出來的?」

  我說:「是啊,我他娘的怎麼就沒想到這上呢,我想在魚骨廟打盜洞的摸金校尉,在盜洞挖到地宮之後,為了試探冥殿中的空氣質量,一定也是用咱們倒斗行的老辦法,以活禽探氣,他帶著雞鴨鵝一類的禽類進去,這才被幽靈塚困住。」

  在古代修造陵墓的時候,在地宮構造完畢之後,都要在墓中,宰殺豬牛羊三牲,捆縛五禽於地,為的是請走古墓附近的生靈,請上天賜給此地平安,使墓主安息不被打擾。

  這種說法叫做:「三牲通天,三禽達地。」豬頭牛頭羊頭同時貢奉,是十分隆重的,可以把信息傳達到上蒼,三禽則是獻祭給居住於地上的神靈。禽畜可使真穴餘氣所結,所以陪葬坑中必葬禽畜順星宮理地脈。

  大金牙說道:「野為雁,家為鵝,野雁馴養,便成了鵝,三禽中的鵝,是三禽中最具有靈性的,傳說鵝能見鬼,說不定就是因為我們無意中帶鵝進盜洞,驚動了這座西周的幽靈塚。」

  我抓起一隻大白鵝,取出傘兵刀,管它是不是,把兩隻鵝都宰了一試便知,舉起刀就要動手割鵝頸的氣管。

  大金牙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按住我的手:「可別,胡爺,我突然想到,咱們錯了。」

第六十八章 二十三層台階

  我們絞盡腦汁才想到,古代建墓在玄宮完成的時候要宰殺禽畜,祭天禮地,以起到驅邪避凶的作用,肯定是由於我們帶了白鵝這種有靈性的動物進墓,才驚動了這座萬中無一的幽靈塚,所以當時就準備動手宰掉兩隻大白鵝,沒想到大金牙突然阻攔,不讓我對白鵝下刀子。

  胖子見大金牙不讓我們宰鵝,便問道:「老金,你怎麼又變卦了?剛不是都說好了嗎?」

  大金牙讓我暫時把手中的傘兵刀放下,對我和胖子說道:「胡爺,胖爺,你們別見怪,剛才我冷不丁的想起來,有一件事,覺得似乎極為不妥。」

  我對大金牙說道:「我就是這脾氣,想起來什麼,腦子一熱,便不管不顧的先做了再說,如果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妥,你儘管講來。」

  大金牙說道:「是這樣,我想想該怎麼說啊,一著急還真有點犯糊塗,我的把言語組織組織。」

  我和胖子在這裡古墓中困得久了,雖然不像剛開始的時候,被那幽靈塚折騰得暈頭轉向,十分的緊張無助,卻漸漸開始焦躁不安,想要盡快離開這裡,好不容易想出個辦法,正欲動手,卻突然被大金牙擋了下來,一肚子邪火,又發作不得,只好奈下性子來,聽大金牙說話。

  大金牙想了想說道:「我約略想了一下,如果真如咱們所料,咱們三人現在是被一座西周的幽靈塚困住了,而這座西周的幽靈塚之所以會冒出來,有可能是因為咱們帶了三禽中的活鵝,鵝有靈性,又最是警覺,這才把幽靈塚驚動出來……」

  胖子聽得不耐煩了,對大金牙說道:「老金,你囉哩囉嗦的講了這麼多,究竟想說什麼?」

  我讓胖子不要再打斷大金牙說話,先聽大金牙把話講完,真要能夠逃出去,也不爭這一時三刻的早晚。

  大金牙接著說道:「咱們如果把兩隻鵝宰殺了,這古墓中沒有了禽畜,也許這座西周的幽靈塚便會隱去,不過不知道你們二位想過沒有,咱們現在所處的是什麼位置,這條沒有盡頭的石階,正是幽靈塚的一部分,也就是說這裡本不應該存在,是屬於那座早已被毀掉的西周古墓的一部分,在幽靈塚出現之前,這裡也許是山腹中的土石,也有可能是一處山洞。」

  我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大金牙的意思:「你是說咱們如果再這裡宰了兩隻鵝,萬一幽靈塚立刻消失,咱們就會落在唐代古墓的外邊,從而再一次被困住,甚至有被活埋的危險。」

  大金牙點頭道:「對,我就是這意思,另外你們有沒有想過,西周古墓的幽靈,似乎不是全部,它只有一部分,而且與唐代古墓重疊在了一起,這條石階便是幽靈塚的邊緣,沒有明顯的界限,也許它的邊界,可能還處於一種混沌的狀態,只不過咱們無法知道他是正在擴張,還是在收縮,如果咱們宰了兩隻大白鵝,萬一……」

  經過大金牙的提醒,我方知其中厲害,險些又落入另一個更加恐怖而又難以琢磨的境地,我對大金牙說道:「金爺說的是,咱們應當先想法子回到唐墓的冥殿,在冥殿或者盜洞口附近,確定好了安全的位置,然後再殺掉這兩隻惹禍的大鵝。」

  不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這條石頭台階,每二十三階便循環一次,反反覆覆,似乎是無窮無盡,一旦走上這條石階,無論是向上,還是向下,都走不到盡頭。

  我同大金牙和胖子二人又商議了幾句,卻想不出什麼眉目,總不能閉著眼往下滾吧,那樣的話,恐怕就會如同胖子所說的那種情況,滾到外邊的世界都實現四個現代化了,我們也許都滾不到頭。

  這條看似平平常常的西周古墓石階,實在是比什麼黑凶白凶還難對付,倘若是倒斗摸到粽子,大不了豁出性命與它惡鬥一場,見個生死高低,可以這大石條搭成的台階,打也打不得,砸也砸不動,站在原地不動不是辦法,往下走又走不到頭,無力感充實著全身,我體會到這才是真正的恐怖。

  正在一籌莫展之時,大金牙想到了一個辦法,雖然不知道是否可行,我們有病亂投醫,姑且一試,我們三人首先要確認一下,是不是每隔二十三階,便有一階的邊緣有個月牙形缺損,我們一邊數著一邊向下走,數了整整五段。

  確認無誤之後,按照商量好的辦法,三人各持一隻蠟燭,我先選定一處有月牙形缺口的石階站定,把蠟燭點亮,然後大金牙同胖子繼續往下走,以還能看見我站立處蠟燭的光亮為準,第二個人再停下點燃蠟燭,隨後第三個人繼續往下走。

  這個方案的前題條件是石階不能太長,如果只有二十三階,而我們在保持互相目視距離的情況下,又能超出這二十三階台階的長度,那就有機會走回台階下的冥殿了。

  然而我們三人一試之下,發現這個方案根本不可行,當然這是由於客觀條件的限制,這條沒有上下盡頭的古墓石階,不僅是無限循環,而且在石階的範圍內,似乎格外的漆黑,這種黑不是沒有光線的那種普通黑暗,而是頭上腳下,身前身後,似乎都籠罩了一層濃重的黑霧。

  即使點上蠟燭,最多也只能在五六條大石階的範圍內看到,超過這一距離,蠟燭的光線就被黑暗吞噬掉了,這種黑暗讓我想起了新疆的鬼洞,想不到那噩夢一樣的黑暗,又一次在龍嶺的古墓中遇到,想到這,身體就忍不住發抖,好像死在新疆的那些同伴,正躲在黑暗角落中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由於見到蠟燭光亮的距離,僅僅只有六層石階,就連三十五米照明距離的狼眼手電,也只能照明到六級台階的距離,一超過六級台階,便是一片漆黑,不僅照不到遠處,遠處的人也看不見手電和蠟燭的光亮。

  我們又只有三個人,三個人只能如此探索出去十二階的距離,而這條西周古墓的石階最少有二十三階以上的長度,所以我們這樣做,無法取得任何的突破。

  我們三人無奈之餘,又聚攏在一處,點了只蠟燭,把手電筒全部關閉,胖子取出水壺喝了幾口,好像想灌個水飽,結果越喝肚子越餓,連聲咒罵這驢日的大石條台階。

  我聞著不對,胖子的水壺裡一股酒氣,我問胖子道:「你是不是把水壺裡灌上白酒了?你奶奶的,讓你帶水你偏帶酒,喝多了還得我們抬你出去。」

  胖子避重就輕,對我道:「老胡,這時候喝口酒不是壯膽嗎,要不這麼著你看怎麼樣,咱們還是按先前那樣,你和老金倆人沒隔六層石階便點一隻蠟燭等著,我豁出去了,一直跑下去……」

  我否定了胖子的計劃:「你這種匹夫之勇,最是沒用,你這麼乾等於白白送死,咱們之間無論如何不能失去聯繫,三個人在一起還有逃生的希望,一旦散開,失去了互相的依托,各自面臨的處境就會加倍困難,當年我在部隊,軍事訓練中最強調的一點就是不能分散,分散意味著崩潰與瓦解,不到萬不得已走投無路,都不允許選擇分散突圍。」

  胖子對我說道:「打住吧你,現在還沒到走投無路?我看現在簡直就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再說分散也不見得就是崩潰瓦解,那叫保存革命火種。」

  我怒道:「你在這種鬼地方保存個屁火種,一遇到困難就作鳥獸散,那是游擊作風。」

  大金牙怕我們倆吵起來,連忙勸解:「二位爺,二位爺,現在不是探討軍事理論的時候,咱們確實不應該分散突圍,再說分散突圍也得有圍可突啊,咱們現在……唉……算了,我看咱們無論如何不能落了單。」

  物理學的定律,在這條西周古墓台階上似乎失去了作用,我歎了口氣,便想坐在石階上休息,一坐之下被腰間的東西隔了一下,我伸手一摸,原來是帶在腰上的長繩,我驚喜交加,對胖子和大金牙說:「有了,我怎麼沒想到繩子呢,操他娘的,都說狗急跳牆,人急生智,咱們是越急越糊塗,自亂陣腳,咱們身上帶的繩索,加起來足有幾百米,這二十三階石階再長,也夠用量上他娘的七八圈了。」

  在這條沒頭沒尾的古墓石階上,長長的繩索簡直就如同救命的稻草,胖子和大金牙大喜,連忙動手幫忙,三人藉著蠟燭的光線,把身上攜帶的長繩,用牙栓連接在一起。

  我看了看連接在一起的繩梭,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這麼長的繩索無論如何都夠用了,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馬上行動。」

  當下由胖子站在原地,點燃一隻蠟燭,把繩索牢牢的繫在腰間,胖子站的位置正好是一階有月牙形缺口的石階,以這層有特殊標記的石階作為參照物,行動起來會比較方便。是否能行得通,我殊無把握,反正行與不行就看這最後一招了,我剛要動身,卻突然被胖子拉住。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3

第六十九章 懸魂梯

  胖子拉住我的胳膊對我說道:「老胡,萬一繩子斷了怎麼辦?你可多加小心啊,咱們還好多錢沒花出去呢,現在還不到英勇就義的時候,看情況不對就趕緊往回跑,別逞能。」

  我對胖子說道:「這話我跟你說還差不多,你在上面留守也要多加小心,如果繩子在半路突然斷了,你千萬別往回扯,就讓繩子保持原狀,否則你把繩子扯走,我可就摸不回來了。」

  我想了想還有些不太放心,又囑咐胖子道:「小胖,你站在這可千萬不要移動,我和大金牙從這下去,如果走出這狗娘養的石階,就用繩子把你拉出去。」

  胖子說道:「沒問題,你們倆儘管放心,有什麼危險,你們就吹哨子,我一隻胳膊就能把你們倆拉回來。」

  只要三人之間連接著的繩索,能夠超過二十三層台階的距離,就應該能破解掉這循環往復的鬼台階,想到脫困在即,我們三人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胖子留在原地,我和大金牙拉著繩索向下走。

  我每向下行一階台階,便回頭看看胖子所在位置的蠟燭光亮,在下到第六層石階之時,我讓大金牙留下,這樣大金牙也能留在胖子的視線範圍之內,多少能有個照應,畢竟大金牙平時整日都是養尊處優好吃好喝的,沒經過多少這種生死攸關的磨難,如果讓他看不見同伴,很可能會導致他緊張過度,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舉動。

  這是從胖子處算起的向下第六層台階,大金牙點燃了蠟燭,檢查了一下縛在腰間的繩索,便把剩餘的繩索都交到我手中,留在第六層台階處靜候。

  我對大金牙說道:「我下去之後會一直沿著台階走到底,如果能夠走出這二十三階石階,我就扯動三下繩索,你就通知上面的胖子,在同胖子匯合之後,順著繩索走下來。」

  大金牙對我說道:「胡爺儘管放心,我雖然不中用,但是這性命攸關的事情半點也不會馬虎大意的,我就留在此處,恭侯你的好消息。」

  我見他說的牢靠,便點了點頭,手中捧著一圈圈的繩索,繼續沿著石頭台階下行,每走一步,便放出一點繩索。

  在我下到距離胖子十二階距離的時候,我看了看手中的一大捆繩索,雖然明知夠用,還是下意識的算了算距離,二十三層石階,二十三減十二,只剩下一少半的距離,繩子足夠用。

  我默默數著腳下台階的層數,只要超過二十三階就可以回到冥殿了,真的可以回到冥殿嗎?這時候好像突然又變得沒有把握了。

  眼前是一片無盡的漆黑,越往下走,我的心跳就越快,是怕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不過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只有硬著頭皮繼續向下而行。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台階上竟然又出現了那個月牙形的記號,可是下邊的台階還沒有盡頭,真是活見鬼了,我硬著頭皮繼續走,怎麼著也得走到沒有繩子為止。

  手中的繩子越來越短,我心中發毛,準備就此返回,不想再往下走了,這時我忽然見到台階下面出現了一點光亮,我快步向下,離得越近越是吃驚,我下面站著一個人,寬闊的背影背對著我,腳下點著一隻蠟燭,我在上面看到的光亮就是這只蠟燭發出的微弱光芒。

  那人分明就是應該在我上面的胖子,他正掂著個腳,不斷向下張望,我看清楚了確實是胖子,一瞬間心灰已極,看來這個辦法又是不行,只好走過去,一拍胖子後背:「行了,別看了,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胖子毫無防備,縱是膽大,也嚇了一跳,從樓梯上滾了下去,我急忙伸手去抓他的胳膊,但是他實在太胖,我雖然抓到了他的袖子,卻沒拉住他,只扯下了一截衣袖。

  好在他身手也是敏捷,只滾下兩層石階,便就此停下,抬頭向上一看,見我竟然從後邊出來,也是吃驚不小,問道:「老胡,你他媽怎麼從上邊下來了?養活孩子不叫養活孩子,叫嚇人啊,哎呀我的娘的,真他媽嚇死人不償命,你倒是言語一聲啊。」

  我對胖子說:「你也別一驚一乍的,又不是大姑娘小孩子,你皮糙肉厚的,嚇一嚇還能嚇壞了不成。」

  我坐在台階上,解下腰間的繩索對胖子說道:「沒戲,看來咱們判斷得一點沒錯,這段台階是幽靈塚邊緣的混沌地帶,空間定理在這條台階上是不存在的,趕緊把老金拉上來,咱們再另做打算吧。」

  胖子拉扯繩索,把大金牙扯了上來,把前因後果對他講了一遍,大金牙聽罷也是垂頭喪氣,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雖然常言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但是咱們還沒到沮喪的時候,趁著還沒餓得動不了勁,趕緊再想想看還有什麼折沒有,倘若再過幾個小時,餓得走動不得,就真得閉眼等死了。」

  一提到餓字,胖子飢火中燒,抓起地上一隻大鵝的脖子說道:「那倒也不至於,要是實在沒咒念了,咱還有兩隻燒鵝可吃,既然你和老金說不能在這樓梯上殺鵝,咱們可以先吃一隻,留下一隻等到了冥殿之中再殺。」

  我對胖子說道:「咱們沒有柴火,在這裡怎麼吃?難道你吃生的不成?」

  胖子抹了抹嘴角流出的口水,說道:「生吃有什麼不成?古代人還不就是吃生肉嗎,真餓急了還管他是生是熟。」

  我說:「原始人才吃生肉,茹毛飲血,你還是在咬牙堅持堅持,如果咱們再離不開,你再生吃也不晚,其實現在距離你在魚骨廟中吃的那一頓,還不到六七個小時。」

  在一旁的大金牙哭喪著臉對我說道:「胡爺,咱們這回是不是真要玩完了?這上天入地的法子都想遍了,就是離不開這鬼打牆的二十幾層台階,這可真是倒了邪霉了。」

  我想寬慰胖子和大金牙幾句,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其實我現在也是心煩意亂,也十分需要別人說幾句寬心話,這驢日的二十三階台階,真是要了命了。

  「二十三,二十三。」這個數字,好像再哪見過,我伸手摸了摸石階上的月牙槽,好像隻身在茫茫大海中掙扎的時候,突然抓到了一塊漂浮的木板。

  胖子又想跟我商量怎麼吃這兩隻鵝的事,我怕他打斷我的思路,不等他開口,邊對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繼續絞盡腦汁搜索記憶中的信息。

  我想明白之後一拍大腿,嚇了大金牙和胖子一跳,我對他們兩人說道:「操他奶奶的,咱們都讓這鬼台階給蒙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鬼打牆,也不是什麼幽靈塚邊緣的混沌地帶。這他娘的是西周古墓中的一個機關,一個以易數設計的詭異陷阱。」

  當年在部隊開始,我就一直結閤家傳秘書的殘卷研究周易,蓋厥初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故生人分東位西位乃兩儀之說,分東四位西四位乃四象之說,分乾、坎、艮、震、巽、離、坤、兌乃八卦之說,是皆天地大道造化自然之理。

  那時候我只是拿這些來消磨軍營中單調乏味的時光,由於《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中其中的一個字是「遁」字,「遁」字一卷中,皆為古墓中的機關陷阱,中國自古推崇易數,所以古墓的佈局都離不開此道,我曾經詳細研究過,現在回想起來,這種二十三層的石階,學名應該叫做「懸魂梯」,這種設計原理早已失傳千年,有不少數學家和科學家都沉迷此道,有些觀點認為這是一種數字催眠法,故意留下一種標記或者數字信息迷惑行者,而數學家則認為,這是一個結構複雜的數字模型,身處其中看著只有一道樓梯,實際上四通八達,月牙形的記號就是個陷阱,記號其實是在台階上逐漸偏離,再加上這些台階和石壁,可能都塗抹了一種以遠古秘方調配,吸收光線的塗料,更讓人難以辨認方向,一旦留意這些信息,就會是使人產生邏輯判斷上的失誤,以為走的是直線,實際上不知不覺就走上岔路,在岔路上大兜圈子,到最後完全喪失方向感,台階的落差很小,可能就是為了讓人產生高低落差的錯覺而設計的。

  就像三國之時的八陣圖,幾塊石頭都可以困得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當時那才只剩有八字,便已如此的繁複奧妙,何況西周之時,世間尚存十六字,那更是神鬼莫測。

  這種在現代看來複雜無比的「懸魂梯」,早在西周時期,那個最流行推卦演數的時代,統治階級完全控制掌握著這些秘密,不亞於現在的頂級國家機密。

  懸魂梯也未必都是二十三階,但是可以根據這個數字推衍走出去的步數,想不到這座西周的幽靈塚之中,竟然還有這種厲害的陷阱,如果盜墓賊不解此道,誤入此石階之中,必被困死無疑,不過此番正搔到我的癢處,今天且看我老胡的手段。


第七十章 寬度

  我顧不上同大金牙和胖子細講其中奧妙,只告訴他們跟著我做就是了,當下按《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中的「遁」字卷所述原理,像模像樣的以糯米擺八卦,用二十三換子午,推算步數,但是這易經八卦何等艱難,我又沒有這方面的天賦,雖然知道一些原理,卻根本算不出來。

  我腦袋都算大了好幾圈,越算越糊塗,看來我真不是這塊料,心中焦躁,根本靜不下心來,這時候也沒人能幫忙,胖子那個傢伙數錢還行,大金牙雖然做生意精明,數術卻非他所長。

  最後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乾脆咱也別廢這腦筋了,既然知道這懸魂梯的原理就是利用高底落差的變化,以特殊的參照物讓咱們繞圈,就容易應付了,我看咱們笨有笨招,還是直接往下滾得了。」

  胖子說:「老胡你剛不是挺有把握能推算出來嗎?怎麼這會兒又改主意了,是不是腦系不夠用了?我早說要滾下去,不過這萬一要滾不到頭怎麼辦?你能保證滾下去就肯定能行?」

  我對胖子說道:「是啊,你不是剛才也打算滾下去嗎?過了這麼一會兒就又動搖了?滾下去才是勝利,聽我的沒錯。」不過話一脫口,我自己就立刻喪失了信心,這條西周幽靈塚的懸魂梯,角度十分詭異,這條路也不可行。

  這時我們身邊的蠟燭又燃到了頭,在古田買的這種小蠟燭,最多也就能燃燒一個多小時,大金牙怕黑,趕緊又找出一隻蠟燭想重新點上,這時卻忽然說道:「哎,胡爺,我又想起一件事來。」

  胖子說道:「老金你怎麼總來這手,有什麼事一次性的說出來,別這麼一驚一乍的行不行?」

  大金牙說:「我今天實在是嚇懵了,現在這腦子才剛緩過來沒多久,我以前聽我們家老爺子說過這種機關,不過不太一樣,那是一種直道,跟迷宮一樣,站在裡邊怎麼看都是一條道,其實七扭八拐的畫圓圈,我還認識一個老頭,他不是倒斗的,不過他有本祖傳的隋代《神工譜》,我想買過來,他沒出手,但是我見過這本書,那上提到過這種地宮迷道,上面還有張圖,畫的就跟那幾個阿拉伯數字的8纏在一起似的,不知道那種迷道跟咱們現在所處的懸魂梯是否一樣?」

  我對大金牙說道:「那種迷道我也知道,與這的原理類似,不過每一個地方都因地制宜,根據地形地貌的不同,大小形式都有變化,必須得會推演卦數才能出去,可是問題是咱們算不清楚。」

  大金牙說道:「懸魂梯我沒聽說過,不過我聽那老頭說,這種勾魂迷道在周朝之後便很少有人用了,因為破解的方法非常簡單,根本困不住人。」

  我和胖子聽他這麼說,都不留意傾聽大金牙的話語,這麼複雜的迷道,如何破解?

  大金牙說道:「其實說破了一點都不難,這種地方就是用參照物搞鬼,隔一段距離,總是似有意,似無意的弄個記號出來,一旦留意這些記號,就會被引入偏離正確方向的歧途,台階修得角度又異於平常,橫楞稍微往下傾斜,而且有的地方平,有的地方高,這就分散了對角度變化的注意力,對重量感和平衡感的變化不易察覺,反而閉著眼瞎走倒容易走出去。」

  胖子對大金牙說:「哎呦,真他媽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啊,咱們蒙了眼睛往下走,不去數台階數,也不去看記號,說不定就能撞出去。」

  我卻覺得這種辦法絕不可行,大金牙所說的,是個更蠢笨的辦法,雖然這種懸魂梯主要是利用能見度來迷惑人,但是台階的高低落差也極有奧妙,憑感覺走絕對不行,這座「懸魂梯」的規模我們還不清楚,天曉得鬼知道它的長度總共有多長,而且我們在“懸魂梯”上折騰了這麽長的時間,上上下下也不知有多少來回了,閉着眼睛往下走,驢年馬月能走出去?

  但是他娘的怎麽就沒辦法了呢,想到惱火處,忍不住用拳一砸旁邊的石壁,猛然間想到,對了這種懸魂梯隻是用來對付單打獨鬥的盜墓賊,我們這有三個人,無法利用長度,可以利用寬度啊。

  我把想到的辦法對大金牙和胖子說了,他二人連連點頭,這倒真是個辦法,由於這台階寬度有十幾米,一個人在中間,隻顧着找地上的月牙标記,身處一片漆黑之中,如此一來就看不到兩側的石壁,不知不覺就被那标記引得偏離方向,進入叉路,如果緊帖着一側的牆壁走,也不是事,那樣也會被8字形的路徑卷進去,更加沒有方向感了。

  但是如果三個人都點了蠟燭,橫向一字排開,其中兩個人貼這兩側的石壁中間保持一定的可視安全距離,每走下一階就互相聯絡一下,這麽慢慢走下去,見到岔路就把整條台階都做上記号,用上幾個小時,哪裏還有走不出去之理。

  於是我們三人依計而行,用紙筆畫了張草圖,把沒一層台階都标在圖中,如果遇到岔路,就做明标記,先用糯米,沒了糯米就用香煙,果然向下走了沒有多遠,就發現了一個隐蔽的叉路,我們便在整條台階上,用糯米和煙頭做下明顯的記号,在圖中記錄清楚,然後繼續前行,如此不斷走走停停,記錄的地圖越來越大,果然縱橫交錯,最厲害的一段地方,是兩旋渦的交彙在一起。

  這道“懸魂梯”是利用了天然的山洞巧妙設計,其實並不算大,如果是大隊人馬,“懸魂梯”根本起不了什麽作用,但是隻有一兩個人,無法顧及“懸魂梯”的寬度,就很容易的深陷其中,除非身上帶有足夠的照明設備,每隔一層石階,都滿滿當當的點一排蠟燭,否則隻想着找台階上的月牙形标記,那就是有死無生越陷越深了,另外石階的用料十分堅硬,沒有鋒利的工具,很難在上面另行制作記号。

  石階雖然是灰色的,但是明顯被塗抹了一種秘料,竟然可以起到吸收光亮的效果,想到中國古代人的聰慧才智,實在教人歎爲觀止,不服不行。

  其實這種秘方,秘料之類的東西,在中國古代有很多,隻不過都被皇室貴族所壟斷,不是用在修橋鋪路這種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事情上,而是都用在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或者用來設計拱衛皇室的陵墓,在那個時候,這些秘密從來就都是少數人的特權。

  從規模上推斷,我們把地圖繪制了五分之二左右,這時候腳下終於再也沒有台階了,我們已經回到了冥殿之中,那隻人面石椁仍然靜靜的立冥殿的東南角落。

  我看了看表,我們足足在“懸魂梯”上折騰了四個半小時,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左右了,從早上九點吃了最後一頓飯,就再也沒吃什麽東西,肚子餓得溜癟,本以爲進了盜洞,在冥殿中摸了明器便走,誰能想到起了這許多波折,還遇到了一座西周時期的“冢幽靈”。

  這件事充分暴露了我們的盲目樂觀主義情緒,我痛下決心,以後萬萬不能再做這種沒有萬全準備的事了,雖說善打無準備之仗,是我軍的優良傳統,但是在倒鬥這行當裏,明顯不太适合用這一套,打仗憑借的是勇氣與智慧,而倒鬥發丘,更重要的是清醒的頭腦,豐富的經驗,完美的技術,精良的裝備,充分的準備,這些條件缺一不可。

  冥殿的地面正中的墓磚被啓開堆在一旁,那裏正是我們進來的盜洞,先前發現盜洞下邊,已經變成了西周幽靈冢古墓底層,是通往殉葬溝的墓道。

  冥殿四周盡是一片漆黑,我出於習慣,在冥殿東南角點燃了一支蠟燭,不過這已經是我們帶進古墓的最後一支了,蠟燭細小的火苗筆直的在燃燒,給鬼氣森森的古墓地下宮殿中帶來了一片細小的光亮,光亮雖小,卻能讓人覺得心中踏實了許多。

  三人望着地上的蠟燭,長出了一口氣,劫後餘生,心中得意已極,不由得相對大笑,我跟大金牙胖子說道:“怎麽樣,到最後還得看俺老胡的本事吧,這種小地方,哪裏困得住咱們。”

  胖子說道:“我和老金的功勞那也是大大的,沒我們倆你自己一個人,走得下來嗎你,這才哪到哪,你就開始自我膨脹了。”

  我哈哈大笑,然而笑着笑着,卻突然感覺到少了點什麽,笑不下去了。

  一直牽着的兩隻大白鵝跑哪去了?我剛才急着離開“懸魂梯”,匆忙中沒有留意,我問胖子:“不是讓你牽着它們倆嗎,怎麽沒了?是不是忘在懸魂梯上了?”

  胖子指天發誓:“絕對絕對牽回到冥殿這裏來了,剛才一高興,就松手了,他媽的這一轉眼的功夫,跑哪去了?應該不會跑太遠,咱們快分頭找找,跑遠了可就不好捉了。”

  兩隻跑沒了的大白鵝,如果是在冥殿中,就已經極不好找了,要是跑到規模宏大樓閣壯麗的前殿,那就更沒處找了,關鍵是我們人少,而且沒有大型照明設備,摸着黑上哪找去。

  沒有鵝就無法擺脫幽靈冢的圍困,這冥殿那麽大,能跑到哪去呢?我們剛要四下裏尋找,忽聽人面石椁中傳來一陣古怪的聲響,這聲音在空蕩寂靜的地宮中突然出現,刺得人耳骨疼痛。

第七十一章 失蹤

      那石椁旁傳來的聲音,象是夜貓子在叫,聽得我們三人頭皮發麻,按理說幽靈冢裏不該有粽子,因爲這具石椁之是個念體,本身早就不存在於世了,椁中主人的屍骨也早就沒有了,那麽這聲音究竟是……?

  而且這聲音象是什麽動物在拼命掙紮,是那兩隻鵝嗎?不對,應該不會是鵝叫聲,鵝叫聲絕不是這樣,這聲音太難聽了,好象是氣管被卡住,沉悶而又凄厲。

  我和胖子大金牙三個人,本來不想多生事端,隻想早早宰了兩隻鵝,讓這座西周的幽靈冢消失掉,以便盡早脫身,但是事與願違,兩隻大白鵝跑得不見了蹤影,那本不應該存在於世的西周石椁,突然又發出古怪的聲音,隻好提心吊膽的過去看個究竟。

  我們從“懸魂梯”下來,距離石椁不遠,大約隻有十五六步的距離,三人各抄了家夥在手,我握着傘兵刀,大金牙一手攥着金佛,一手捏着黑驢蹄子,胖子則拎着工兵鏟,慢慢的靠向石椁。

  胖子走在前邊,邊走邊自己給自己壯膽說:“肯定是那兩隻鵝搗亂,等會兒抓到它們,老子要它們好看。”

  三人壯着膽子包抄到石椁後邊,卻見石椁後邊空無一物,原本那凄慘的叫聲也停了下來,剛才那聲音明明就是從這裏傳來的,怎麽忽然又沒有了?我罵道:“他娘的,卻又做怪。”

  胖子拍了拍石椁說道:“聲音是不是從這石頭箱子裏面傳出來的?既然這西周古墓能以幽靈的狀態存在,說不定連同這石箱裏長了毛的粽子也能一起活了。”

  大金牙說道:“您真是爺啊,可千萬別這麽說,我讓你吓得,心髒都快從嘴裏跳出來了,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士音菩薩保……”大金牙念着佛,想把手中的挂件拿在眼前看上一看,以壯膽色,卻發現手中攥的不是翡翠觀音,而是鎏金的如來像,敢忙又念上幾遍佛号。

  我對胖子說道:“剛才那聲音倒不象是從石椁中傳出來的,我分明是聽到從石椁後邊發出的聲音,再說這……”

  我剛說了個“這”字,忽然面前白光一閃,落一下個東西,剛好掉在石椁上,我吓得趕緊往後跳開,仔細一看,原來是跑丢的那兩隻鵝其中之一,它落到石椁蓋子的人面上,並未受傷,乍着兩隻大翅膀,在石椁上晃晃悠悠的走動,不知道它是怎麽從墓頂上突然落了下來,又是怎麽上去的。

  我們三人心中想到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上面有什麽東西?”由於一直覺得聲音來自下面,手電的光柱壓得都甚低,一想到上面有東西,便同時舉起手電向上照射。

  唐墓冥殿,天圓地方,上面穹廬一般的墓頂上布滿昭示吉祥的星辰,並沒有什麽異常,隻不過是有些地方起了變化,冥殿頂壁的邊緣出現了一道道幽靈冢的石牆,這種二墓合一的奇觀,恐怕當世見過的人不超過三個了。

  我們見上面並無異狀,便把石椁上的大白鵝捉了,可是另外一隻仍然是不見蹤影,隻剩下這一隻鵝如何使得,當下在冥殿中四處尋找,卻仍是不見蹤影,這唐墓極大,但是冥殿就有百餘平米,但是這還沒有完工,完工時應在這冥殿正中再修一石屋,整個冥殿呈回字型,專門用來擺放墓主棺椁,外圍則是用來放置重要的陪葬品。

  現在冥殿兩旁還沒有修築配殿,後面的後殿也未動工,隻出現了一條幽靈冢的“懸魂梯”,前面的範圍更大,築有地宮,地宮前還有水池,想必完工時要修造成禦花園一般。

  我們隻有三人,照明設備匮乏,想在這麽大的地方要找隻活蹦亂跳的大鵝,雖不能說是大海撈針,卻也差不多了。

  一想到這座古墓中的種種詭異之處,我便一刻不想多耽,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既然隻抓住一隻,可千萬別讓這隻再跑了,咱們也不要管另一隻鵝了,先把這隻宰了,把鵝血淋到盜洞的出口,看看管不管用,不管用再去捉另一隻。”

  胖子把鵝拎到盜洞口,抽出傘兵刀,對準大白鵝的氣管一割,将鵝身反轉着抓在半空,鵝血順着氣管泊泊流下,大鵝不斷的扭動,奈何胖子抓得甚牢,直把鵝血放淨放才把鵝扔在一旁。

  大金牙問我道:“胡爺,這真能管用嗎?”

  我對大金牙說道:“管不管用也就這最後一招了,畢竟能想到的全都想到了,應該不會錯,我去看看有沒有變化。對了,也不知這鵝血是否能僻邪,咱們往臉上抹一些。”

  我走到盜洞口前,用狼眼照了一照,下面原本完全變成墓道的地方,已經消失不見了,洞中滿是泥土,正是先前的盜洞。

  不知是歪打正着,誤打誤撞,還是怎麽樣,總之盜洞又回來了,不過現在還不到慶祝的時候,我們的手電電池已經快要耗盡,三人分別動手把最後的後備電池替換完畢,跳進了墓道的豎井之中。

  這次是我在前邊開路,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這回咱們就別停了,讓金爺跟在我後邊,胖子在最後,要是金爺半路爬不動了,胖子你推也得把他推到外邊,這事你負責了。”

  胖子問道:“這麽着急忙慌的做什麽,一點一點往外蹭不行嗎,反正這盜洞都出來了。”

  我對胖子說:“你懂什麽,咱們隻宰了一隻鵝,另一隻不知道跑哪去了,說不定這幽靈冢一會兒還得冒出來,要出去就得趁現在,如果半路再被困住,咱就他娘的直接拿腦袋撞牆算了。”

  我不想再多說了,招呼一聲,鑽進了前面的盜洞之中,大金牙和胖子跟在後面,每人隻間保持着兩米左右的距離。

  我打着手電,在盜洞中匍伏前進,這讓我想起了以前在部隊訓練的情景,一想到這些我趕緊晃晃腦袋,盡量不去想那些不相關的事情,現在要做的是趕緊從盜洞裏鑽出去,這是頭等大事。

  爬出一段距離之後,我回頭看了看跟在我身後的大金牙,他累得連噓帶喘,但是爲了盡早離開這條盜洞,咬緊牙關,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緊緊跟在我邊不遠的地方。

  盜洞已經徹底恢複了本來的面目,我心中暗暗好奇,關鍵是先前那兩隻鵝不太對勁,我們推測應是這兩隻大活鵝,驚動了幽靈冢,使它出現在原本是唐墓的地方,應該把兩隻鵝都宰了,才會讓幽靈冢漸漸消失,怎麽隻宰了一隻鵝,就恢複原貌了,難不成另外一隻鵝已經死了?

  想起我們所宰殺的那隻鵝,突然從墓頂落在石椁上,還有先前那古怪的聲音,越想越是頭皮發麻,當下更不多想,繼續順着盜洞往外爬。

  又沿盜洞向前爬行了二十幾米的距離,水滴聲漸漸響起,看來行到一半的距離了,前邊便是盜洞的截面,我爬到洞口,從上跳了下來,等大金牙也爬到洞口,我把他接了下來。

  大金牙汗如雨下,汗珠子順着臉滴滴嗒嗒的往下趟,喘着粗氣對我說道:“實……實在……是不……不行了……這……兩年……虛得厲害……得先喘口氣。”

  我看大金牙确實是不行了,剛才拼上老命,爬得這麽快,已經到極限了,這盜洞中我也不能背着他,便隻好讓他坐下來歇一歇。

  我對大金牙說道:“金爺你先稍微休息一下,盡量深呼吸,等胖子爬出來了,咱們還是不能停,必須馬上接着往外爬,等到了外邊,你願意怎麽歇就怎麽歇,敞開了好好歇幾天,但是現在不是時候,一會兒你還得咬咬呀,堅持堅持。”

  大金牙已經說不出話了,張着大嘴,費力的點了點頭,我又去看還沒爬出盜洞的胖子,隻見胖子還差二十幾米才能爬出來,他體型肥胖,爬動起來比較吃力,所以落在了後邊。

  看來胖子爬出來還需要點時間,我對這座古墓以及盜洞有種毛骨聳然的感覺,最擔心的就是最後一段盜洞中的石牆是否還在,不爬到那裏看上一眼終究是不能安心。

  我走到另一邊的盜洞口,舉起狼眼往裏邊查看,盜洞這一段是被山體内的空隙截斷,這裏屬於積岩地貌,近代以來,受自然界影響較爲嚴重,山體縫隙很多,這段縫隙連接着山體最下面的溶洞,深不可測,如果這前面仍然有石牆擋路,我們就隻好下到溶洞中尋找出路了。

  我正向盜洞之中張望,隻聽胖子在身後說:“老胡看什麽呢,大金牙是不是先鑽進去了,趕緊的吧,咱倆也進去,快爬到外邊就得了,這他媽鬼地方,我這輩子再也不想來了。”

  我回頭一看,見胖子站在我身後,大金牙卻不見了,我趕緊問胖子:“金爺呢?你沒看見他?”

  胖子說:“怎麽?他沒鑽進去?我爬出來就看見你一個人啊。”

  這時山洞不遠處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我急忙用狼眼照了過去,想看看大金牙是否在那邊,不照則可,一照是驚得目瞪口呆,隻見一個人站在山洞之中,一張大臉沒半點人色,他的這張臉,同西周石椁上那張詭異怪誕的臉如出一轍。


第七十二章 巢穴

      這張面具一般的巨臉足有臉盆大小,隐藏在山洞黑暗的角落中,看不到他的身體,手電的照明範圍隻能勉強照到對方的臉孔,那怪誕冷異的表情,與西周幽靈冢裏的人面石椁完全相同。

  唯一不同的是,這張臉不是石頭的雕刻,也不是什麽畫在墓道中的岩畫,在我和胖子手電光柱的照射下,忽然産生了變化,嘴角上翹,微微一笑,兩隻眼睛也同時合上,彎成了半圓形的縫,我這一生之中,從沒見過這麽詭異得難以形容的笑容。

  我跟胖子見了這張怪臉,都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但是随即想到,大金牙哪去了?是否被這個長了鬼臉的家夥捉去了?還是已經死了?大金牙雖是個十足的奸商,但是並無大惡,況且同我們兩人頗有淵源,總不能顧着自己逃命,就這麽把他扔下不管。

  不管怎樣,大金牙的失蹤,肯定與這張突然出現的鬼臉有關系,說不定我們在冥殿中,那隻大鵝不知去向,也是這家夥搞的鬼。

  我和胖子心念相同,同時抽出家夥,我一手拿手電筒,一手握着刀子,向那張鬼臉搶上幾步,忽然聽到腳下傳來幾聲古怪的叫聲。

  漆黑的洞穴就象是個酒瓶子口,盜洞的截面就在瓶徑的位置,那聲音以及那張鬼氣森森的“臉”,都在洞穴的深處,我用“狼眼”尋着聲音的來源照射過去,所聽到的古怪叫聲,正是倒在地上的大金牙發出的,他橫倒在洞穴中,被數條亮晶晶的白絲纏住手腳,喉嚨上也被纏了一圈,勒住了脖子,雖然不至於窒息憋死,卻已經無法言語。

  大金牙驚得面無人色,見我和胖子趕了過來,拼命張着大嘴想要呼救,奈何脖子被纏得甚緊,喉嚨裏直傳出“噫噫啊啊”的聲音,這聲音混雜着大金牙的恐慌,簡直就不象是人聲,難怪聽上去如此奇怪。

  我無暇細想大金牙究竟是怎麽被搞成這個樣子的,和胖子快步趕到近前,想去救助堪堪廢命的大金牙,沒想到這時頭頂上悉悉唆唆一陣響動,大金牙突然身體騰在半空,象是被人提了起來。

  我急忙舉起“狼眼”向山洞上邊照去,手電筒的光柱正好照在那張怪模怪樣的人臉上,他正懸在頭頂,附視着我們冷笑,這張怪臉面部微微抽搐,每動一下,大金牙就被從地上拉起來一塊。

  我吃驚不小,這他娘的究竟是個什麽東西,鬼臉高高的挂在洞穴上邊,這處洞穴越往裏邊空間越大,此處雖然距離同盜洞交叉的地方不遠,卻已極高,上面漆黑一團,瞧不太清楚,我對胖子一揮手,胖子想都沒想,便把工兵鏟收起,用傘兵刀把纏在大金牙身上的粘絲挑斷,橫吊在半空中的大金牙身上得脫,掉在地上,我趕緊把他扶了起來,問道:“金爺,你怎麽樣?還能走路嗎?”

  大金牙脖子被勒得都快翻白眼了,艱難的搖了搖頭,此番驚吓過度,不僅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手腳發軟,也全不聽使喚了。

  胖子盯着上面的鬼臉,罵道:“我操,這麽多粘絲,難道是隻蜘蛛精不成?”說罷也不管那鬼面究竟是什麽東西,擡手就把工兵鏟當做标槍,對準目标,掄圓了膀子飛了上去。

  工兵鏟淩形的鏟尖正插進頭頂那張鬼面,隻見怪異的巨臉下邊,突然亮起兩排橫着的紅燈,上大下小,各有四盞,如同血紅的八隻眼睛一般。

  一隻黑呼呼的龐然大物,從洞頂掉砸落下來,我見勢不妙,急忙拖着大金牙向旁邊避讓,一個漆黑的東西剛好落在我們原先所在的位置,我這次離它不足半米,用狼眼一掃,便把它的真面目瞧得清清楚楚。

  這是一隻巨大的人面蜘蛛,通體祛黑,蜘蛛背上的白色花紋圖案,天然生成一長人臉的樣子,五官輪廓皆有,一樣不多,一樣不少,這張人臉形的花紋跟洗臉盆的大小一樣,蜘蛛的體積更大出數倍,八條怪腿上長滿了絨毛。

  這種大蜘蛛我在昆侖山見到過,背上生有如此酷似人臉花紋的極爲是罕見,當年當兵的時候,在昆侖山的一條大峽谷中施工,先是有一名兄弟部隊的戰友離奇失蹤,随後在峽谷的深處,我們挖出了一個巨大的蜘蛛巢,士兵們哪見過這麽大的蜘蛛,好在部隊的軍人訓練有素,臨危不亂,用步槍和鐵撬,把巢裏的三隻大蜘蛛盡數消滅,最後在蜘蛛巢的深處,發現了那名遇難者的屍體,他被蛛絲裹得象木乃伊一樣,身體已經被吸成了枯樹皮。

  當是曾聽随部隊一起施工的專家說起過蜘蛛吃人的慘狀,這種黑色的巨型人面蜘蛛,屬於蜘蛛中一個罕見的分支,有個別名,叫做“黑腄蚃”,它雖然能象普通蜘蛛一樣吐絲,但是不會結網,“黑腄蚃”所吐出的蜘蛛絲粘性雖大,卻不具備足夠的韌度和耐火等特點,普通蜘蛛具有絲耐火、有強大的彈性,耐切割,強度是鋼絲的四倍,但是“黑腄蚃”不具備這些特點,它從不結網,隻通過蛛絲的數量多,體内的毒素含量大來取勝。

  它的下颌有個毒囊,裏面儲存着大量毒素,一旦用蛛絲捕到獵物,便随即注入毒素,最可怕的是人體在中了這種毒素之後,隻是肌肉僵硬,動彈不得,意識卻仍然能夠保持情形,包括疼痛的感覺也仍然存在。

  不過更可怕的是,蜘蛛在對獵物注入麻痹毒素的同時,還會同時注入一種消化液,使獵物活活的被融化,供其吸食,當時我和部隊中的戰友們,聽得不寒而栗,這種死法,太恐怖了。

  過去的記憶向閃電般在我腦中劃過,此時隻和那隻巨大的“人面黑腄蚃”隻相距半米,這麽近的距離,在狼眼的光柱中,每一跟黑毛的都看得格外清楚,忍不住頭皮發麻,不等這隻剛摔落下來的“黑腄蚃”有所行動,我便立刻用手中的傘兵刀向它刺去。

  一刀直進,觸手處如中牛革,傘兵刀又短,沒傷到這隻人面“黑腄蚃”,卻把它紮得驚了,一轉身,便朝我撲了過來,我知道“黑腄蚃”的八條怪腿,是一種震動感應器,傘兵刀長度不夠,無法給它造成傷害,於是舉刀橫劃,剛好割到“黑腄蚃”的前肢上,那傘兵刀十分鋒利,二指粗細的繩索反複割得幾下,也能割斷。

  “黑腄蚃”的腿部最是敏感,捕捉獵物,全憑蜘蛛腳去感應動靜,這刀雖然把人面蜘蛛“黑腄蚃”的腿割斷,卻使它疼得向後一縮。
  插在它背上的工兵鏟也掉落在地,胖子伸手把工兵鏟拾起,大叫不好:“老胡咱他媽的真掉進盤絲洞了。”邊叫邊瘋了一樣用工兵鏟亂砸那巨蛛的身體。

  “黑腄蚃”吃疼,飛快的向洞穴深處退去,胖子砍得發了性,想要追殺過去,我急忙叫道:“別追了,快背上大金牙,咱們離開這。”

  胖子聽我喊他,便退了回來,伸手想要去攙扶癱在地上的大金牙,忽然腳下一軟,踩到一個東西,胖子低頭一看:“哎,這不是咱們跑丢的那隻鵝嗎?原來是蜘蛛精給吸幹了。”

  我扶着大金牙站了起來,對胖子說道:“你就別管那鵝死活了,快幫我背人,幸虧咱們離開盜洞不遠,這山洞裏面深不可測,我原以爲是溶洞,現在看來可能都是蜘蛛窩,咱們趕緊往回走,從盜洞鑽出去,陷到下面那些迷宮般的山洞裏,想要脫身可就難了……”

  我的話剛說了一半,忽然覺得腿上一緊,随即站立不穩,被拉倒在地,胖子和大金牙二人也是如此,我們三個幾乎同時摔倒。

  随即我們三個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動,對方似乎想要把我們拉進洞穴深處,我想從地上爬起來,但是由於身體不停的被拖動,掙紮了幾次,都沒有做到,發現腿上被一條兒臂粗細的蜘蛛絲裹住,剛剛那隻被胖子打跑的“黑腄蚃”,絕對沒有這麽粗的蜘蛛絲,難道洞中還有一隻更巨大的?能拖動三個人,我的老天爺,那得是多大一隻。

  想到這我更是拼命的掙紮,想把纏在腿上的蜘蛛絲弄斷,從腰間拔出傘兵刀,想要去割斷蜘蛛絲,沒想到剛一擡頭,正趕上這段洞穴突然變得低矮,一頭正撞在垂下的石頭上,差點把鼻梁骨撞斷,我鼻血長流,疼得直吸涼氣,但是越急越是束手無策。

  我們三人在曲曲折折的山洞中,被拖出好遠,後背的衣服全都劃破了,身上一道道的盡是血痕,我心中大驚,怕是要把我們抓回老巢裏,用毒素麻痹,然後儲存個三五天,再慢慢享用不成?一想到那種慘狀,一股股的寒意便直沖頭頂。

  胖子自重比較大,他被拖了這一大段距離,開始也是驚慌失措,這時候冷靜下來,随手抱住身邊經過的一隻石柱,暫時定住身體,從地上坐了起來,拔出工兵鏟,三四下剁斷了纏在腿上的蜘蛛絲,也不顧身上的疼痛,追到我身邊,伸手把我拉住,随即也把纏在我腿上的蜘蛛絲斬斷,我大罵着坐起身來,用衣袖擦去滿臉的鼻血,然後用傘兵刀割去腿上粘呼呼的蜘蛛絲,胖子又想去救大金牙,卻見他已經被拖出二十幾米,正揮舞着雙手,大呼小叫的掙紮。

  我和胖子兩個人,隻剩下胖子手中的一隻狼眼手電,再沒有任何照明的裝備,隻見大金牙被越拖越遠,再不趕過去就晚了。

  我和胖子來不及再權衡利弊,當下咬緊牙關,忍着身上的疼痛,撒開腿追了上去,胖子手電的光柱随着跑動劇烈晃動,剛跑到大金牙身邊,忽然胖子手中的“狼眼”閃了兩閃,就此熄滅,沒電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3

七十三章 摸金符

     眼見就要追上被人面蜘蛛“黑腄蚃”拖走的大金牙,沒想到我們唯一的光源——胖子的“狼眼”手電筒,偏偏趕在這個時候耗盡了電池。

  四周立刻變得伸手不見五指,我心中清楚,這時候隻要稍有耽擱,大金牙就會被拖進蜘蛛巢的深處,再也救不到他了,那種被毒素麻痹融化後慢慢吸食的慘狀,如同置身與阿鼻地獄中的痛苦……

  我沒有多想,就把自己的衣服扒了下來,衣服的後襟都在地上被磨破了,順手用力扯了幾扯,就撕了開來,三下兩下把衣袖褪掉,從胖子手中接過還有半壺酒的水壺,胡亂灑在衣服上,用打火機把衣服點燃,我身上穿的是78式軍裝,這種衣服燃燒後容易粘在皮膚上,所以作戰的時候部隊仍然配發六五式及六五改,這些軍裝隻要想穿,在北京可以買到全新的。

  因爲要鑽盜洞,我們都特意找了幾件結實的衣服,當時我就把這件軍裝穿在身上,想不到這時候派上用場,我點燃了衣服,很快燃燒起來,我擔心粘在手上燒傷自己,不敢怠慢,把這一團衣服,象火球一樣扔到前面。

  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隻見大金牙正被扯進一個三角形的洞中,火光很快又要熄滅,我看清楚了方位,和胖子邊向前跑,邊脫衣服,把身上能燒的全都點着了扔出去照明。

  眼見大金牙就要被倒拖進正三角形的洞口,我緊跑兩步撲了過去,死死拽住大金牙的胳膊,把他往回拉,胖子也随後趕到,割斷了纏住大金牙的蜘蛛絲,這時大金牙隻差兩米左右的距離,便要被拖進那個三角形洞穴了。

  再看大金牙,他已經被山洞中的石頭磕得鼻青臉腫,身上全是血痕,不過他還保持着神智,這可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我心想這洞八成就是蜘蛛老巢,須得趕緊離開,以免再受攻擊,我和胖子身上的衣服已經燒得差不多了,再燒下去就該光屁股了,而且我們被蜘蛛在山洞中拖拽了不知有多遠,路徑早已迷失難辨,不過眼下也管不了這麽多,先摸着黑遠遠逃開再做計較。

  我正想和胖子把大金牙擡走,還沒等動勁兒,突然從對面三角形的洞口中飛出幾條蜘蛛絲,這種蜘蛛絲前端象張印度抛餅,帖到身上就甩不脫,而且速度極快,我們三人躲閃不及,都被粘住,胖子想用工兵鏟去擋,想不到工兵鏟也被蜘蛛絲纏住,胖子拿捏不住,工兵鏟脫手落在地上,想彎腰去拾,身體卻被粘住,動彈不了。

  如果身上穿着衣服倒還好一些,赤身裸體的被蜘蛛絲粘上,一時半刻根本無法脫身,三人做一堆,被慢慢的拖進那三角形洞口。

  我料想得沒錯,那洞中肯定是人面蜘蛛“黑腄蚃”的老巢,不知道裏面究竟有多少隻,是一隻大的,還是若幹隻半大的,不管有多少隻人面蜘蛛,我們隻要被拖進洞裏,就沒個好了。

  又粗又粘的蜘蛛絲越纏越緊,七八條擰成一股,洞中的“黑腄蚃”還繼續往外噴着蜘蛛絲,看來不等進洞,我們就要被裹成人肉粽子了。

  我慌亂中想起手中還握着打火機,急忙撥動火石,用打火機的火焰去燒纏住身體的蜘蛛絲,老天爺保佑,也算我們命不該絕,虧得這種“黑腄蚃”的蛛絲不想普通蛛絲具有耐火性,頃刻間燒斷了兩三條,我的身體雖然還粘滿了粘乎乎的粘絲,卻已經脫離了蜘蛛絲拖拽力量的控制。

  就這麽幾秒鍾的時間,大金牙和胖子又被向洞口拽過去一米,我若想繼續用打火機燒斷蜘蛛絲救人,恐怕隻來得及救一個人了,卻來不及再救另外一個。

  我急中生智,把大金牙的褲子拽了下來,大金牙的皮帶早在我們追他的時候,就被拖斷了,褲子也磨得露了腚,一扯就扯下半條。

  我用他的褲子堵住洞口,再用打火機點燃褲子,想燒斷擰成一大股的所有蜘蛛絲,想不到褲子剛冒出幾個火星,整個三角形的洞口,就同時燃燒了起來,而且那火勢越燒越大,越燒越旺。

  一瞬間整個洞穴都被火焰映得通明,洞口中噴射出的蜘蛛絲也都被燒斷,我連忙把大金牙和胖子向後拖開,三人各自動手把身上的蛛絲甩掉。

  這時好象半座山洞都被點燃了,熊熊大火中燒發出辟辟叭叭的響聲,這時我才看清楚,原來那個三角形的山洞,是一座人工建築物,完全以木頭搭建而成,可能爲了保持木料的堅固程度,混合了松脂牛油等事物,塗抹在了木頭上。

  這座木制建築,約有七八間民房大小,不知道建在這裏是做什麽用的,木頭所搭建的建築四周,全是一具具被“黑腄蚃”吸幹了的屍骸,有人的也有各種動物的,被“黑腄蚃”吸食盡了身體中的所有水份,相當於對屍體做了一次脫水處理,雖然那些屍骸外邊被“黑腄蚃”的蛛絲包裹住,還是能見到他們臉上痛苦扭曲的表情,都保持着生前被慢慢折磨死的慘狀。

  随着木頭燃燒倒塌,隻見火場中有三個巨大的火球在扭動掙紮,過了一會兒就慢慢不動,不知是被燒死,還是被倒塌的木石砸死,漸漸變成了焦炭。

  我和胖子大金牙三人驚魂未定,想要遠遠的跑開,腳下卻不停使喚,隻好就地坐下,見了這場大火,都不免相顧失色,這個大木與大石組成的建築物是個什麽所在?怎麽“黑腄蚃”把這裏當做了老巢?

  胖子忽然指着火堆中對我和大金牙說道:“老胡,老金,你們倆看那,有張人臉。”

  我和大金牙尋着胖子所說的地方看去,果然在大火中出現了一張巨大的人臉,比“黑腄蚃”後背上花紋形成的人臉還要大出數倍,更大出石椁上雕刻的人臉。

  大火中的這張臉被火光映照,使得它原本就怪誕的表情更增添了幾分神秘色彩,這張巨臉位於建築的正中,随着四周被燒毀倒塌,從中露了出來,原來是一隻巨大的青銅鼎,鼎身上鑄有一張古怪的人面。

  胖子問我道:“老胡,這也是那驢日的幽靈冢的一部分嗎?”

  我搖了搖頭,對胖子說道:“應該不是,可能是古代人把這種殘忍的人面黑腄蚃,當做神的化身來崇拜,特意在它們的老巢處建了這麽個神廟,用來貢奉,那時候拿人不當人,指不定拿了多少奴隸,給這些黑腄蚃打了牙祭。今天咱們把它們的老巢搗毀了,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那座西周的幽靈墓,多半和這座貢着人面鼎的祭壇有着某種聯系。

  有可能是西周的那座古墓被毀掉之後,由於這裏地處山洞深處,極其隐蔽,所以保存了下來。但是這些事都已經成爲了曆史的塵埃,恐怕隻有研究西周斷代史的人,才多少知道一二。

  我對胖子說:“現在咱們別討論這些沒用的事,你有沒有受傷,咱倆把大金牙背起來,盡快離開此地,說不定還有沒死的黑腄蚃,倘若襲擊過來,咱們現在全身上下就剩下褲衩了,根本無法對付。”

  胖子說道:“現在走了豈不可惜,等火勢滅了,想辦法把那銅鼎弄出去,這東西要能搬回北京,估計能換幾座樓。”說完又推了推大金牙:“老金,怎麽樣?緩過來了嗎?”

  大金牙連驚帶吓,又被山石撞了若幹下,怔怔的盯着火堆發愣,被胖子推了兩推,才回過神來說道:“啊也,胖爺,胡爺,想不到咱們兄弟三人,又再……陰世相會了,這……這地方是哪?現在已經過了奈何橋了嗎?。”

  胖子對大金牙說道:“你迷糊了?這還沒死呢,死不了就得接着活受罪,不過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咱們發財了,前邊那神廟裏有個青銅人面鼎……哎呦,這東西燒不糊吧?”說完站起身來,想走到近處去看看。

  我躺在地上對胖子叫道:“我說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現在連衣服都沒有了,光着個屁股還惦記着那對廢銅爛鐵。”

  胖子兩眼冒光,對我的話充耳不聞,但是那火勢極旺,向前走了幾步,便受不了灼熱的氣息,隻好退了回來,一腳踩到一具被“黑腄蚃”吸食過的死人身上,立足不穩,摔了個正着,撲到那具幹屍上。

  幹屍也不知死了有多久了,張着黑洞洞的大口,雙眼的位置隻剩下兩個黑窟窿,胖子撲在幹屍身上,剛好和幹屍臉對臉,饒是他膽大,也吓得不輕,發一聲喊,雙手撐在幹屍身上,想要掙紮着爬起來。

  胖子手忙腳亂的打算把幹屍推開,卻無意中從幹屍的脖子上扯下一件東西,胖子覺得手中多了一樣東西,便舉起來觀看,發現那物件象是個動物的爪子,在火光下亮晶晶的,漆黑透明,底下還鑲嵌着一圈金線,胖子轉過頭來對我說道:“老胡,你瞧這是不是摸金符。”說完又在死人身上摸了摸:“哎,這還有一大包好東西……”


第七十四章 百寶囊

      胖子邊說邊從幹屍懷中掏出一個錦制的袋子,把裏面的東西一樣樣抖在地上,想看看還有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大金牙倒在地上,雙眼直勾勾的,明顯是驚吓過度,還沒回過魂來,我全身又酸又疼都快散了架,雖然擔心附近還有其餘的人面巨蛛,卻沒辦法立刻離開,見胖子突然從附近的一具幹屍身上找到一枚摸金符,便讓他扔過來給我瞧一瞧。

  胖子忙着翻看幹屍懷中的事物,随手把那枚“摸金符”扔到我面前,我撿起來拿在手中細看,“摸金符”漆黑透明,在火光映照下閃着潤澤的光芒,前端鋒利尖銳,錐圍形的下端,鑲嵌着數匝金線,制成“透地紋”的樣式,符身攜刻有“摸金”兩個古篆字,拿在手中,感覺到一絲絲的涼意,極具質感。

  這絕對是一枚貨真價實的“摸金符”,用川山甲最鋒利的爪子,先要浸泡在巂臘中七七四十九日,還要埋在龍樓百米深的地下,借取地脈靈氣八百天,是正牌摸金校尉的資格證件,這種真正的“摸金符”我隻見過Shirley楊有一枚,大金牙曾經給過我和胖子兩枚僞造的,和真貨一比,真假立辨。

  這枚“摸金符”是那具幹屍身上所戴,難道說他便是修魚骨廟打盜洞的前輩,想必他也被困在幽靈冢裏,進退無路,最後也發現了活禽的秘密,想從盜洞退回去,半路上卻和我們一樣,被那隻“黑腄蚃”伏擊,而他孤身一人,一旦中了招,便沒有回旋的餘地了,最後不明不白的慘死在這裏,想到此處,心中甚覺難過。

  做倒鬥摸金這行當,雖然容易暴富,但是財富與風險是並存的,古墓中危險實在太多,除了那些人爲設置的機關埋伏,更有些無法預料到的險惡之處,很多被發掘的大墓中,都伴有盜墓賊的屍骨,其中不乏一些毛賊自相殘殺,但是也有不少摸金校尉慘死其中,那些死法,都十足的古怪詭異,有的竟然是在開棺摸金時,被墓頂掉落的石塊砸死,有些死在古墓中的盜墓賊身上,沒有一絲外傷的迹象,也不是中毒身亡,他們究竟遇到了什麽,怎麽死的,恐怕隻有死者自己才清楚。

  胖子捧着一包東西走到我跟前,對我說道:“老胡,想他媽什麽呢,你快看看這些都是什麽玩意兒,都是那幹屍身上的。”

  我接過胖子遞來的事物,一件一件的查看,這隻布袋象是隻百寶囊,盡是些零碎的東西,有七八支蠟燭,兩隻壓成一疊的紙燈,這幾支蠟燭對我們來說可抵萬金,我們現在除了個打火機,再沒有任何多餘的照明工具了,我讓胖子把蠟燭紙燈收好,等會兒從山洞往外走,全指望這點東西了。

  百寶囊中還有幾節德國老式幹電池,但是沒有手電筒,另外有三粒紅色的小小藥丸,我見了這幾粒藥丸,心中吃了一驚,這莫非是古代摸金校尉調配的秘藥,古墓中有屍毒,從前的摸金校尉們代代相傳有一整套秘方,研制赤丹,進古墓倒鬥之前服用一粒,可以中和古墓中的屍毒,但是對常年不流通的空氣不起作用,隻有在開棺摸金,和屍體近距離接觸的時候,用來防止屍毒侵體,因爲古代不象現代,現代的防毒面具可以連眼睛也一並保護了,但是古代的防護措施比較落後,蒙得再嚴實,兩隻眼睛是必須露出來的,如果棺椁密封得比較好,墓主在棺中屍解,屍氣就留在棺中,這種屍毒走五官通七竅,對人體傷害極大。

  但是僅限於化解屍毒,對屍毒之外的其他有害氣體,還是要另用其他方法解決,比如開喇叭(給墓中通風),探氣(讓活動物先進古墓)等等。

  但是這種藥的原理是以毒化毒,自身也有一定的毒性,如果長期服用,會導緻自身骨質密度降低,雖然對人體影響並不十分大,但也是有損無益,不到非用不可,則盡量不用。

  這種紅色的丸藥,名爲“赤丹”,又稱爲“紅奁妙心丸”,具體是用什麽原料調配的,早已失傳,這主要是和防毒面具的産生有關系,有些摸金老手還是習慣開棺時先在口中含上一粒“紅奁妙心丸”,然後再動手摸金。

  百寶囊中還有幾件我叫不出名字的東西,此外還有一個簡易羅盤,這是定位用的,還有一塊硝石,這種東西在中藥裏又名“地霜”或爲“北地玄珠”,其性爲“辛、苦、大溫、無毒。”這是爲了預防古墓内空氣質量差,導緻頭疼昏迷,這種情況下用硝石碎沫,吸入鼻腔一點,既可緩解,與Shirley楊的酒精臭鳍作用相似,

  我看到最後,發現百寶囊中尚裝有一段細長的鋼絲,一柄三寸多長的小刀,一小瓶雲南白藥,一瓶片腦,還有一樣我最熟悉的,是百寶囊中的黑驢蹄子,再就是一卷墨線,墨線和黑驢蹄子都是用來對付屍變的。

  胖子問我道:“怎麽樣老胡,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有值錢的嗎?”

  我搖頭道:“沒有值錢的東西,不過有幾樣東西用處不小,從這隻百寶囊中,可以遙想到當年一位摸金校尉的風採,這位肯定是打魚骨廟盜洞的那位前輩,跟咱們行事相同,算得上是同門,可惜慘死在此,算來怕不下三十餘載了,既然被咱們碰上了,就別再讓他暴屍於此,你把他的遺骨擡進火堆焚化了吧,希望他在天有靈,保佑咱們能順利離開此地,他這些東西,也給一起燒了。”

  胖子說道:“也好,我這就給他火化了,不過咱們今天燒死了這幾隻人面巨蛛,算是給他報仇雪恨了,所以這兜子裏的物件,算是給咱們的答謝好了,說不定拿回北京,在古玩市場還能賣個好價錢。”

  我對胖子說:“這麽做也不是行,反正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尤其是這枚摸金符,水火不侵,燒也燒不化,正好咱也需要這東西,就不客氣了,剩下的确實沒有值錢的東西,有幾粒紅奁妙心丸,大概也都是過期的,咱們根本用不上,還是讓這隻百寶囊跟它的主人一起去吧。”
  胖子一聽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便覺得性味索然,那幹屍本就沒剩多少分量,胖子拿過摸金校尉的百寶囊,用另一隻胳膊夾住幹屍便走,到了那座燃燒的神廟附近,遠遠将摸金校尉的幹屍扔進了火場邊緣。
  我轉了轉脖子,感覺身上的擦傷撞傷依舊疼痛,但是手足已經能夠活動自如了,便推了推身旁的大金牙,問他傷勢如何?還能不能走動。
  大金牙身上的傷和我差不多,主要是擦傷,頭上撞的也不輕,半清醒半迷糊的點了點頭,稍微活動活動颌骨,便疼得直吸涼氣。

  我把胖子招呼回來,三人商議如何離開這座洞穴,被那“黑腄蚃”拖出很遠,而且憑感覺不是直線,七扭八拐,完全失去了方向,現在隻知道我們是在龍嶺衆多丘陵中某一處的地下,搞不清具體在什麽位置,聽當地人說這龍嶺之下,全是溶洞,然而我觀察四周,發現我們所在的地方,並非那種咯斯特地貌,而是黃土積岩結構的山體空洞,比較幹燥,如此看來,這裏屬於多種地質結構混雜的複合型地貌。

  民間傳說多半是捕風捉影,這裏附近經常有人畜失蹤,有可能和有個“黑腄蚃”的老巢有關,失蹤的人和羊都被拖進這裏吃了,而不是什麽陷在迷宮般的洞窟中活活困死。

  我們現在一無糧草,二無衣服,更沒有任何器械,多耽擱一分鍾,就會增加一分出去的難度,這地下神廟中供着一尊巨大的人面青銅鼎,鼎是西周時期用來祭祀祖先,或者記錄重大事件昭示後人的,看來這座地下神祗和西周古墓有着某種聯系,有可能西周古墓的墓主人,生前崇拜“黑腄蚃”,故此在自己的陵墓附近,設置一座神廟,貢養着一窩人面巨蛛,後來他的墳墓被毀,就沒有人用奴隸來喂這窩“黑腄蚃”了,它們自行捕食,繁衍至今,不知道除了神廟中的這幾隻,還有沒有其餘的,倘若再出來一兩隻,就足以要了我們三個的小命。

  這時火勢已弱,借着火光,可以隐約見到四周上下有十幾個山洞,肯定是要選一條路走,但是究竟從哪個山洞出去,我們沒商量出什麽結果,但是我想既然“黑腄蚃”要外出覓食,那麽附近一定有條出口。

  我讓胖子點了一隻蠟燭,三人走到距離最近的一個山洞,把蠟燭放在洞口,我看了看蠟燭的火苗,筆直上升,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這個洞是死路,沒有氣流在流動,咱們再看看下一個洞口。.”

  說完我和大金牙轉身離開,胖子卻在原地不肯動,我回頭問胖子:“你走不走?”

  胖子指着洞穴的入口對我們說:“老胡,你拿鼻子聞聞,這裏是什麽味道?很奇怪。”

第七十五章 金香玉

     我忙着尋找有氣流通過的洞口,沒注意有什麽氣味,見胖子站在洞口猛嗅鼻子,便問道:“什麽味?這山洞裏的味可能是黑腄蚃拉的屎,別使勁聞,小心中毒。”

  胖子對我和大金牙招了招手:“不是,你們倆過來聞一下,真他媽香,我聞着怎麽就跟他媽巧克力似的。”

  “巧克力?”我和大金牙聽了這個詞,那不争氣的肚子立刻“咕咕咕”響了起來,這山洞裏怎麽會有巧克力,我聽得莫名其妙,但是巧克力對我們三個饑腸碌碌的人來講,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就連隻剩下半條命的大金牙,一聽“巧克力”也來了精神,兩眼冒光,我本不想過去,但雙腿卻不停指揮,沒出息的朝洞口走了幾步。

  我吸着鼻子聞了聞,哪有什麽巧克力,我對胖子說:“你餓瘋了?是不是那邊神廟朽木燃燒的焦糊味道?”

  胖子說道:“怎麽會?你離近點,離洞口越近這種香味越濃,嗯……又香又甜,我操,這裏邊是不是長了棵奶油巧克力樹,走咱進去看看有沒有能吃的東西。”

  大金牙也聞到了,連連點頭:“沒錯沒錯,真是巧克力,胡爺你快聞聞看,就是從這洞裏散發出來的。”

  我聽大金牙也如此說,覺得古怪,便走近兩步,在洞口前用鼻子一聞,一股濃烈的牛奶混合着可可的香甜之氣,直沖腦門,聞了這股奇妙的味道,身上的傷口似乎也不怎麽疼了,精神倍增,渾身上下筋骨欲酥,四肢百骸都覺得舒服,禁不住贊歎道:“他奶奶的,真他娘的好聞,這味道……簡直就象……就象他娘的天使之吻。”

  三人再也按捺不住,舉着蠟燭走進了這個黑漆漆的山洞,這洞極是狹窄,高僅兩米,寬有三四米,洞穴裏面的岩石奇形怪狀,都似老樹盤根一般,卷曲凹凸。

  胖子象條肥大的獵狗一樣,在前頭邊走邊用鼻子猛嗅,尋找那股奇妙芳香的源頭,忽然用手一指洞中的一塊岩石:“就是從這傳出來的。”說完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口水,恨不得撲上去咬幾口。

  我把蠟燭放在岩石的邊上,和大金牙胖子一起觀看,這塊大石如同一段樹幹,外表棕黃,象是裹了層皮漿,有幾塊露出來的部分,都呈現半透明狀,石上布慢了碎裂的缤紛花紋,凝膩通透,被燭光一照,石中的紋理似是在隐隐流轉,濃郁的芳香就是從這塊石頭上發出來的。

  胖子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把手指放在自己鼻邊一嗅,對我和大金牙說道:“老胡老金,用手指一碰,連手指都變巧克力了,這東西能吃嗎?”

  我沒見過這種奇妙的石頭,搖頭不解:“我當年在昆侖山挖了好幾年坑,各種古怪的岩石沒少見過,我看這象是塊樹幹的化石,應該不能吃。”

  由於受了過度的驚吓,而好久沒說話的大金牙,這時忽然激動的說:“胡爺,咱們這會可真發了啊,你看這許不是那聞香玉?”
  胖子沒聽過這詞,問大金牙道:“什麽?那不是唱劉大哥講話理太偏的嗎?”

  大金牙對胖子說道:“胖爺,您說的那是唱豫劇的常香玉,我說這塊石頭,是聞香玉,又叫金香玉,這可是個寶貝啊。”

  我問大金牙:“金香玉,我聽人說過有眼不識金香玉,千金難求金香玉,原來是這種石頭嗎?我以前還道是一位很漂亮的千金小姐,不過話說回來了,這石頭的香味之獨特,絕不輸給任何一位大姑娘。”

  不知是這聞香玉奇妙氣味的作用,還是見錢眼開,原本萎迷不振的大金牙,這時候變的精神煥發,對我和胖子說道:“這東西是皇家秘寶,也曾有倒鬥的,在古墓裏倒出來過,最早見於秦漢之時,古時候民間並不多見,所以很少有人識得,此物妙用無窮,越是幹燥的環境,它的香氣越濃郁,曾有詩贊之:世間未聞花解語,如今卻見玉生香;天宮造物難思議,妙到無窮孰審詳。我以前也收過一塊,就是別人從鬥裏倒出來的,不過小得可憐,跟這塊沒得比……”

  胖子聽說這是個寶貝,忙問大金牙:“老金這麽大一塊,能值多少錢?”

  大金牙說道:“聞香玉的原石越大越值錢,這外皮也是極珍貴的一種藥材,我估摸着,這麽大一塊,而且看這質地,絕對算得是上品了,最起碼也能換輛進口小汽車吧。”

  我對大金牙說道:“金爺,此處離那擺方青銅鼎的神廟很近,這塊聞香玉,莫不是件明器?”

  大金牙想了想,對我說道:“不象,我看這就是塊天然的原石,如果不是外皮剝落了一小部分,咱們也根本聞不到,你看這窄洞中也絲毫沒有人工開鑿的痕迹,而且這地上其餘的石頭,盤盤陀陀,象是樹根一樣,我覺得這些都是天然形成的化石。”

  我說:“看來這是無主之物,既然如此,咱們就把它擡回去,沒想到有意載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行啊,運氣不好碰上座空墓,半件明器都沒倒出來,不過幸好祖師爺爺開眼,終不教咱們白忙一場,這回受了許多驚吓,也不算吃虧了。”

  胖子一直就在等我這句話,彎下腰想把這塊聞香玉抱起來,大金牙急忙攔住,對胖子說道:“別這麽抱,得找點東西給它包起來,咱們要是有棉布就好了。”

  我四下一掃,我和胖子身上赤條條的,衣服都點火照明了,大金牙的褲子被我扯掉半條,三個人中,隻有他還穿着後背已經磨穿了的上衣。

  我們隻剩下幾支蠟燭,又都餓着肚子,不能多做停留,否則還想再附近找找,有沒有其他的原石,或者別的什麽化石。

  見手中的蠟燭已經燃掉了一半,我便把蠟燭裝在紙燈裏,讓大金牙把破爛的外衣脫了,将就着把聞香玉包住,由胖子抱了,從這條狹窄的山洞中退了出來。

  回到外邊的大洞之時,隻見那貢奉人面青銅鼎的神廟已經徹底燒毀,廢墟的焦炭中,還閃動着一些零星的暗火。

  黑暗中再也看不清四周的形式,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剛才始終沒有別的黑腄蚃再出來,卻不能就此斷定它們都死絕了,也許它們的同類隻是被大火吓跑了,現在火勢一滅,很可能還會出來,咱們再不可多做耽擱,盡快找路離開。”

  胖子說道:“隻可以了那口大鼎,青銅的應該燒不壞,咱們回去吃飽喝足,帶上家夥再來把它搬回去,倒了這麽多回鬥,一件明器也帶不回去,這面子上須不好看。”

  大金牙對胖子說道:“胖爺,那東西我看您還是死了心吧,人面大鼎怕不下千斤之重,咱們三人赤手空拳,如何搬得動,再說咱搬回去,也賣不出去呀,這種東西是國寶不是凡人賣得起的,隻有國家才能收藏,幹脆還讓它繼續在原地擺着吧,咱們得了這麽大一塊聞香玉,已經是筆橫財了,還是別再多生事端爲好。”

  我和胖子都知道大金牙是一介奸商,不過他是古玩行裏的老油條,什麽古董明器能買賣,大金牙心裏有本細帳,鼎器這種掉腦袋的玩意兒,錢再多也是快燙手的山芋,有命取財,無福消受,賺的錢再多,到頭來那也是一單賠掉老本兒的生意,絕對不劃算,所以胖子縱然心不甘,情不願,卻也隻好就此做罷。

  我們三人憑借着剛才的記憶,沿着山洞的石壁,摸索着來到下一個洞口,我讓胖子和大金牙秉住呼吸,從紙燈中取出小半截蠟燭,對準洞口試探氣流。

  這小半截蠟燭剛舉在洞口,蠟燭的火苗,便立刻向與山洞相反的方向,斜斜的歪了下去,我把蠟燭裝回紙燈中照亮,用手探了探洞口,感覺不到太明顯的氣流,但是蠟燭火苗的傾斜,證明這個洞口不是死路,即使不與外邊相連,後邊也是處極大的空間,說不定是那些“黑腄蚃”外出獵食的通道,隻要空氣流動,我們就有機會鑽出這些山洞。

  於是我舉着紙燈在前邊引路,胖子和大金牙兩人擡着“聞香玉”,從這個山洞鑽了進去,可能那“聞香玉”的香味,對人的精神确有奇效,我們雖然仍是十分饑餓,但是卻覺得精力充沛,頭腦清醒,三人得了寶貝,都是不勝喜悅,隻得從山洞中鑽出去,便要大肆慶祝一番。

  這條山洞極盡曲折,高高低低,起伏不平,狹窄處僅容一人通行,走到後來,山洞更是蜿蜒陡峭,全是四五十度角的斜坡。
  我在山洞中走着走着,忽然感覺一股涼嗖嗖的寒風,迎面吹來,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招呼胖子大金牙二人加快腳步,好象快到出口了,又向前行不多遠,果然眼前一亮,赫然便是個連接外邊的土洞,我先把頭伸出去,看看左右無人,三人便赤裸着身體爬了出去,剛到洞外,我身後的胖子就突然對我說:“老胡,你後背上……怎麽長了一張人臉?”/


第七十六章 龍骨

      我見終於鑽出了山洞,正想歡呼,卻聽胖子說我背上長了一張“人臉”,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好似一桶刺骨的冰水,兜頭潑下,我心中涼了半截,急忙扭着脖子去看自己的後背,這才想到自己看不見,我就問胖子:“你他娘的胡說什麽?什麽我後背長人臉?長哪了?誰的臉?你別吓唬我,我最近可正神經衰弱呢。”

  胖子拉過大金牙,指着我的後背說:“我吓唬你做什麽,你讓老金瞅瞅,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大金牙把抱在懷中的“聞香玉”放在地上,在漆黑的山洞裏呆得時間長了,看不太清楚,便伸手揉了揉眼睛,站在我身後看我的後背:“嗯……哎?胡爺,你後背兩塊肩胛骨上,确實有個巴掌大小,象是胎記一樣……比較模糊……這是張人臉嗎?好象更象……更象隻眼睛。”

  “什麽?我後背長了隻眼睛?”我頭皮都乍了起來,一提到眼睛,首先想到的就是新疆沙漠下的那座精絕古城,那次噩夢般的回憶,比起我在戰場上那些慘烈的記憶來,也不相上下,一般的可怕悲哀,我彎過手臂,摸了摸自己的後背,什麽都沒感覺到,忙讓大金牙仔細形容一下,我後背上長的究竟是什麽東西,到底是“人臉”,還是“眼睛”。

  大金牙對我說道:“就是個圓形的暗紅色淺印,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一圈一圈的,倒有幾分象是眼睛瞳仁的層次,可能我說的不準确,應該說象眼球,而不象眼睛,沒有眼皮和眼睫毛。”

  我又問胖子:“小胖,剛才你不是說象人臉嗎?怎麽金爺又說象眼球?”

  胖子在我身後說道:“老胡,剛才我腦子裏光想着那幽靈冢裏的人面,突然瞧見你後背,長出這麽個圓形的印記,就錯以爲是張臉了,現在仔細來看,你還別說……這真有些象是咱們在精絕古城中,所見過的那種眼球造型。”

  胖子和大金牙越說我越是心慌,這肯定不是什麽胎記,我自己有沒有胎記我,難道自己還不清楚嗎,後背究竟長了什麽東西?最着急的是沒有鏡子,自己看不見自己的後背。

  這時大金牙突然叫道:“胖爺,你背後也有個跟胡爺一樣的胎記,你們倆快看看我後背有沒有?”

  我再一看大金牙和胖子的後背,發現胖子左側背上有一個圓形的暗紅色痕迹,确實是象胎記一樣,模模糊糊的,線條並不清晰,大小也就是成人手掌那麽大,有幾分象是眼球的形狀,但是並不能夠确定,那種象是於血般暗紅的顔色,在夕陽的餘輝中顯得格外紮眼。

  而大金牙背後光溜溜的,除了磨破的地方之外什麽也沒有,這下我和胖子全傻眼了,這絕不是什麽巧合,看來也不是在和大金牙一起的時候,弄出來的,十有八九,是和那趟去新疆鬼洞的經曆有關系,難道我們那趟探險的幸存者,都被那深不見底的鬼洞詛咒了?

  我記得前兩天剛到古田,我們在黃河中遇險,全身濕透了,到了招待所便一起去洗熱水澡,那時候……好象還沒發現誰身上有這麽個奇怪的紅印,那也就是說是這一兩天剛出現的,會不會不是和鬼洞有關,而是在這龍嶺古墓中感染了某種病毒?但是爲什麽大金牙身上沒有出現?是不是大金牙對這種病毒有免疫力?

  胖子對我說道:“老胡你也別多想了,把心放寬點,有什麽大不了的,又不疼又不癢,回去洗澡的時候,找個搓澡的使勁搓搓,說不定就沒了,咱們這回得了個寶貝,應該高興才是,哎……你們瞧這地方是哪?我怎麽瞅着有點眼熟呢?”

  我剛一爬出山洞,就被胖子告知後背長了個奇怪的東西,心中慌亂,沒顧得上山洞的出口是什麽地方,隻是記得這洞口十分狹窄,都是崩蹋陷落的黃土,這時聽胖子說看這附近很眼熟,便舉目一望,忍不住笑了出來:“原來咱們轉了半天,無巧不成書,咱們又他娘的兜回來了。”

  原來我們從龍嶺中爬出的出口,就是我們剛到魚骨廟時,我爬上山脊觀看附近的風水形勢,下來的時候在半山腰踩塌了一處土殼子,險些陷進去的地方,當時胖子和大金牙聞聲趕來,将我從土殼子拉了出來,那處土坡陷落,變成了一個洞穴,我們還曾經往裏邊看了看,認爲是連接着地下溶洞的山體縫隙,現在看來,這裏竟然是和供奉人面青銅鼎的大山洞,相互連通爲一體的,在洞中繞了半天,最後還是從這個無意中踩塌的洞口爬出來。

  我們的行李等物,都放在前面不遠處的魚骨廟,最重要的是盡快找到衣服穿上,否則這山溝裏碰上的大姑娘小媳婦,非把我們三人當流氓不可。

  我知道這種事多想也是沒用,但是背上突然出現的暗紅色痕迹,使我們的這次勝利蒙上了一層陰影,心裏十分不痛快,關鍵是不知道背後這片痕迹,究竟是什麽東西,回去得先找個醫生瞧瞧,雖然沒什麽異樣的感覺,但這不是原裝的東西,長在身上就是覺得格外變扭。

  山溝裏風很大,我們身上衣不遮體,擡着聞香玉原石,快步趕回魚骨廟,離開了差不多一天的時間,東西還完好無損的藏在龍王爺神壇後邊,三人各自找出衣服穿上,把包裏的白酒拿出來灌了幾口,不管怎麽說,這塊金香玉算是到手了,回北京一出手,就不是小數目。

  大金牙吃飽喝足,撫摸着聞香玉的原石,一時間志得意滿,不由自主的唱道:“我一不是響馬並賊寇,二不是歹人把城偷……番王小醜何足論,我一劍能擋百萬兵……”

  我雖然也有幾分發財的喜悅,但是一想起背後的紅色痕迹,便拾不起興緻,隻是悶不吭聲的喝酒。

  我心中隐隐覺得不妙,這種好象眼球一樣的印痕,絕不會平白無故的出現,一想到這裏,就覺得後背變得十分沉重。

  大金牙見狀,便勸我說道:“胡爺你也都是豁達之人,這件事不必放在心上,回去到醫院去檢查檢查,實在不行動手術割掉這塊皮膚,好就好在不是很大,看樣子也不深,不會有太大問題,最好是先找找中醫,也許吃兩副藥便消了。”

  胖子對大金牙說道:“我們倆這又不是皮膚病,找醫生有什麽用,要是找醫生,還不如自己拿煙頭燙掉……”

  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算了,愛怎麽地怎麽地吧,反正今天還沒死,先喝個痛快,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胖子拿酒瓶跟我碰了一下,一仰脖,把剩下的小半瓶酒一口氣喝了個幹淨:“咱們才剛剛發財,這條命可是得在意着點,後半生還指望好好享受享受。”

  吃飽喝足之後,天已經黑了,我們連夜摸回了蛇盤坡下的村子,又在村中借宿了一夜,轉天回到古田,準備渡黃河北上,卻被告知這兩天上遊降大雨,這一段黃河河道水勢太大,最早也要後天渡口才能走船。

  我們一商量,倘若在別的渡口找船,少說也要趕一天的路才能到,那還不如就在古田縣城中先住上兩天,借機休息休息,另外在縣裏轉轉,也許還能撿點漏,收幾件明器。

  於是我們依然住在了上次的那間招待所,不過這回招待所的人都快住滿了,很多人都是等着渡河的,古田是個小地方,招待所和旅館隻有這麽兩三家,沒有什麽選擇的餘地,我們隻好住進了一樓的通鋪。

  通鋪能睡八個人,我們三人去了之後,總共睡了五個人,還空着三個位置,我們不太放心把聞香玉這麽貴重的東西存到櫃上,隻好裏三層外三層的裹了,輪流在房中看着,出門就抱着。

  當天晚上,胖子和大金牙在房中看着聞香玉,我去招待所後院的浴室洗澡,正好遇上了跟我們喝過酒的劉老頭。

  我跟他打個招呼,客套了幾句,聞他這古田縣有沒有什麽有名的中醫,會不會看皮膚病。

  劉老頭說倒是有一位老中醫有妙手回春藥到病除的高明醫術,治療牛皮癬一絕,随後又關切的問我是否病了?哪不舒服?

  我當時準備去洗澡,隻穿了件襯衣,就把扣子解開兩個,讓劉老頭看了看我的後背,說後邊長了個疥子,想找醫生瞧瞧。

  劉老頭看後,大吃一驚,對我說道:“老弟,你這個是怎麽弄的?我看這不象皮膚病,這象於血一樣的紅痕,形狀十分的象是一個字,而且這個字我還見過。”

  我問道:“什麽?我背後這是個字嗎?您能看出來什麽字?”

  劉老頭說:“那是八零年,我們縣翻蓋一所小學校,打地基的時候,挖出來過一些奇怪動物的骨頭,當時被老百姓哄搶一空,随後考古隊就來了,通過縣裏的廣播,就把骨頭全給收走了,考古隊專家住在我們招待所,他們回收的時候,我看見骨甲上有這個字,還不至一次。”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3

第七十七章 天機

      我聽到此處,已經沒有心思再去洗澡了,便把老劉頭拉到招待所的食堂裏,找個清靜的角落做下,請他詳細的說一說經過。

  我背上的痕迹,顔色有深有淺,輪廓和層次十分象是個眼球,那形狀象極了精絕古城中被我打碎的玉眼,我一直擔心這會是某種詛咒,說不定不僅我和胖子,遠在美國的陳教授和Shirley楊多半也會出現這種症狀。

  這時聽劉老頭說這不是眼球,而是個字,我如何不急,掏出香煙給劉老頭點上一支,這時候招待所食堂已經封竈下班了,劉老頭正好閑着無事,就把這件事的經過講了一遍。

  其實就發生在不久之前,算來還不到三年的時間,當時考古隊的專家住在古田縣這間招待所,清點整理回收上來的骨頭,地方上的領導對此事也十分重視,把招待所封閉了,除了工作人員,閑雜人等一概不得入内。

  在招待所食堂工作的劉老頭,是個好事之人,平時給考古隊隊員們做飯,沒事的時候就在旁邊看熱鬧,人家幹活,他就跟着幫忙,考古隊的專家都吃他做的飯,也都認識了他,知道這老頭是個熱心腸,有時礙於面子,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別偷東西或者搗亂,願意看就讓他看看。

  這次考古工作回收了大量的龜甲,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動物骨頭,每一片骨甲上都雕刻了大量的文字和符号,但是大部分都已經損壞,收上來的都殘缺不全,需要付出大量的人工與時間進行修複。

  不過在衆多破碎的骨甲中,有一個巨大的龜甲最爲完整,這副龜甲足足有一張八仙桌大小,考古人員用冰醋酸混合溶液清洗這片龜甲之時,劉老頭剛好在旁見到,那上邊出現最多的一個符号,是一個象眼球一樣的符号。

  劉老頭別的不認識,隻覺得這眼球的符号十分醒目,一看就知道是個眼球,就問那位正在做整理工作的考古隊員,這符号是不是代表眼球,那位考古隊員告訴他道:“不是,這是個類似於甲骨文的古代文字,不是眼球……”

  話沒說完,就被工作組的領導,一位姓孫的教授制止,劉老頭清楚的記得,當時孫教授告戒那個考古隊員,說這些都是國家機密,絕對不能向任何人透露。

  劉老頭心想我一個做飯的夥夫,關心你這國家機密做什麽,也就不再打聽了,但是越想越覺得好奇,這幾千年前的東西,能有什麽到現在都不能對外界說的國家機密?是不是虛張聲勢蒙我老頭,但是人家既然要遵守保密條例,不歡迎多打聽,不問就是了。

  但是自從那塊大龜甲被收回來之後,我們這招待所就三天兩頭的走水(失火),搞得人人不得安甯。

  從那又過了沒幾天,考古隊看骨甲收得差不多了,又覺得這裏火災隐患比較大,於是就收拾東西走人,把骨甲都裝在大木箱子裏,足足裝了一輛大卡車,後來的事可就邪性了,據說想空運回北京,結果軍用飛機在半路上墜毀了,所有的東西,包括那些刻着字的骨甲,都燒沒了。

  整個十五人組成的考古工作組,隻有那位孫教授幸存了下來,他是由於把工作手冊忘在了縣城招待所,匆匆忙忙的趕回來取工作筆記,就沒趕上那趟飛機。

  孫教授在古田縣聽到飛機墜毀的消息,當時就坐地上起不來了,還是我帶着幾個同事給他送到衛生院,可以說我算是半個他的救命恩人,後來凡是孫教授來古田附近工作,都要來看看我,跟我喝上兩盅,但是我一問他那些骨甲上的文字是什麽意思,孫教授就避而不答,他隻是勸我說那些字都是兇險邪惡的象征,還是不知道的爲好,以後最後都不要再打聽了,反正都已經毀掉了,然後每次他都歎息說,恨不能這輩子壓根沒見過那些字。這不是今天一瞧見你背上這塊紅癍,我就想起來那些可怕的文字來了,簡直就是一模一樣,這可不是什麽皮膚病,你究竟是怎麽搞的?。

  我聽到這裏忍不住反問劉老頭道:“劉師傅,合着您也不知道這字是什麽意思?”

  劉老頭哈哈一樂,故作神秘的對我說道:“老弟,我隻知道這是個古代文字,但是我是确實不知道這字什麽意思,不過有人知道啊,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那位孫教授現在剛好住在你的樓上,他每年都要來古田工作一段時間,這不讓你趕上了嗎。”

  我一把握住劉老頭的手,迫不及待的說:“劉師傅,您可真是活菩薩啊,您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可一定得給我引見引見這位孫教授。”

  劉老頭拍着胸口打保票,引見沒問題,不過姓孫的老小子,嘴特嚴,他肯不肯對你講,那就看你自己怎麽去跟他說了,你背上長的這塊癍,這麽特殊,說不定他就能告訴你。”

  我讓劉老頭在食堂等我一會兒,我準備一下,再同他去拜訪住在招待所二樓的孫教授,我先回到房中把事情對大金牙和胖子說了一遍。

  由胖子留在房中繼續看守聞香玉原石,我讓大金牙跟我一起去,他經商多年,言辭便給,對待社交活動遠比我有經驗。

  我們二人換了身衣服,就到招待所食堂找到劉老頭,我對劉老頭說道:“劉師傅,我們空着手去有點不太合适,但是這時候也不早了,想買些點心水果也不容易……”

  劉老頭說:“用不着,瞧我面子,但是你們不是倒騰古玩的嗎,記住了啊,這件事千萬別在孫教授面前提,他這人脾氣不好,最不喜歡做你們這行的。”

  我和大金牙立刻表示,對此事絕口不提,就編個瞎話說我們是來古田出差的,由於背後長了個酷似甲骨文似的紅癍,聽說孫教授懂甲骨文,所以冒昧的去請教一下,看看這究竟是皮膚病,還是什麽別的東西。

  三人商議已定,便由劉老頭帶着,到二樓敲開了孫教授的房門,說明來意,孫教授便把我們請進了房中。

  孫教授越有将近六十歲的樣子,幹瘦幹瘦的一個老頭,皮膚黝黑,脊背有點羅鍋,這大概是和他長年蹲在探方裏工作有關系,孫教授滿臉全是皺紋,頭發秃頂比較嚴重,外圍疏疏落落的剩下一圈,還舍不得剃光了,梳了個一面倒的螺旋式,雖然樣子老,但是兩眼炯炯有神,也沒戴眼鏡,除了他的發型之外,都和常年在地裏勞作的農民沒有區別。

  他同我認識的陳教授相比,雖然都是教授,但不是一個類型,差別很大,陳教授是典型的學院派,是坐辦公室的那種斯文教授,而這位姓孫的教授,大概是屬於那種長期實踐與第一線的務實派。

  孫教授聽我說了經過,又對着我後背的淤痕看了半天,連稱奇怪,我問孫教授,我背後長的究竟是個什麽東西?有沒有生命危險。

  孫教授說道:“這确實極象一個符号,前兩年古田出土的骨甲中,保存最完整最大的一副龜甲,上面刻了一百一十二個字,象甲骨文,但並非是甲骨文,這個酷似眼球的符号,在那一百一十二字中反複出現了七遍。”

  我和胖子兩人的背後,都長出這麽個眼球一樣的暗紅色癍塊,雖然跟劉老頭來拜訪孫教授,但是純屬有病亂投醫,本對劉老頭的話半信半疑,此時見孫教授也說這塊紅癍的形狀,象是個上古文字,連忙請教孫教授,這到底是個什麽字?

  孫教授搖了搖頭,說道:“你這皮膚上長的紅色痕迹,與出土的古文也僅僅是象而已,但是絕沒有什麽關系,那批文物兩年前墜機的時候,便盡數毀了,這世界上巧合的事物很多,有些豆子還能夠生長得酷似人頭,但是豆子和人頭之間,除了相似之外,是沒有任何聯系的。”

  我和大金牙軟磨硬泡,種種好話全都說遍了,就想問一問那些刻在龜甲上的古文究竟是什麽内容,隻要知道了詳情,它們其中有沒有聯系,我自己心中就有數了。

  孫教授隻是不肯多吐露半字,說到最後對我們下了逐客令:“你們也不要在我面前裝了,你們兩位一身的土腥味,我常年在基層工作,我閉着眼都知道你們倆個是做什麽的,有這種味道的人隻有三種,一種是農民,另外兩種不是盜墓的,就是倒賣古董的。說實話我看你們不象農民,我現在對你們沒有任何好感,我不知道你們是從哪弄來個的這個字,僞裝成身上的紅癍,想來套我的話,我勸你們不要做夢了,我隻對你們再說最後兩句話,第一,你們不要無理取鬧,這些古字的信息屬於國家機密,任何普通人都沒有權利知道。第二,屬於我個人對你們的一點忠告,千萬不要企圖接近這些文字中的信息,這是天機,天機不可泄露,否則任何與這寫字産生關系的人,都會引來災禍。”


七十八章 迷文

符号、密碼與暗示之迷

  孫教授說完,就站起身來把我們往門外退,我心想這老頭真奇怪,剛進來時不說的好好的嗎,怎麽說翻臉就翻臉,聽他剛開始說話的意思,象是已經準備告訴我們了,但是後來不知從哪裏看出來我和大金牙的身份,所以變得聲色俱厲,說不定以爲我們倆是騙子,是想來他這蒙事的。

  要按我平時的脾氣,話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不用人攆,肯定是站起來自己就走,但是這次非同小可,說不定就是性命攸關的大事,而且除了我和胖子之外,還有可能關系到陳教授與Shirley楊的生死。

  我對孫教授說道:“教授,教授您也聽我說最後一句行不行,我也不知道您是怎麽聞出來我們身上有土惺氣,不過我跟這位鑲金牙的,我們倆真不是倒騰文物的,我們曾經很長一段時間,給考古隊打工,北京的陳久仁,陳教授您聽說過沒有?我們就是跟着他幹活的。”

  孫教授聽我說出陳久仁的名字,微微一怔,問道:“老陳?你是說你們二人,是在他的考古隊裏工作的?”

  我連忙點頭稱是:“是啊,我想您二位都是考古界的泰山北鬥,在咱考古圈裏,一提您二老的大名,那誰聽誰不得震一跟頭……”
  陳教授面色稍有緩和,擺了擺手:“你小子不要拍我的馬屁,我是什麽斤兩,自己清楚,既然你和老陳認識,那麽你自己留下,讓他們兩個回避一下。”

  我一聽孫教授說話的意思,好象有門兒,便讓大金牙和劉老頭先離開,留下我單獨跟孫教授秘談。

  等大金牙他們出去之後,孫教授把門插好,問了我一些關於陳教授的事,我就把我是如何同陳教授等人去新疆沙漠尋找精絕古城的事,簡單的說了一些。

  孫教授聽罷,歎息一聲說道:“我和老陳是老相識了,沙漠的那次事故,我也有所耳聞,唉,他那把老骨頭沒埋在沙子裏就算不錯了,我想去北京探望他,卻聽說他去美國治病了,也不知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見到他了,當年老陳於我有恩,你既然是他的熟人,有些事我也就不再瞞你了。”

  我等的就是孫教授這句話,忙問道:“我覺得我背上突然長出的這片瘀痕,象極了一個眼球,與我們在沙漠深處見到的精絕古城有關,精絕國鬼洞族那些人,都崇拜眼球的力量,我覺得我是中了某種詛咒,但是又聽說這不是眼球,而是個字,所以想請您說一說,這個字究竟是什麽意思,我也好在思想上有個準備,當然我也是個死過七八回的人了,我個人的安危,我是不太看重的,不過陳教授大概也出現了這種症狀,我最擔心的便是他老人家。”

  孫教授對我說道:“不是我不肯告訴你,這些事實在是不能說,讓你知道了反而對你無益,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訴你,你背後長得這塊印記,絕不是什麽詛咒之類子虛烏有的東西,不會影響到你的健康,你盡管放心就是。”

  我越聽越着急,這不等於什麽都沒說嗎,不過孫教授說不是詛咒,這句話讓我心理負擔減小了不少,可是越是不能說我越是想知道,幾千年前的文字信息,到了今天,究竟還有什麽不能示人的内容,更何況這個字都長到我身上來了。

  在我的再三追問下,孫教授隻好對我吐露了一些:

  孫教授常年研究黃河流域的古迹,是古文字方面的專家,擅長破解翻譯古代秘文。

  古時倉颉造字,文字的出現,結束了人類結繩記事的蠻荒曆史,使文字中蘊藏了大量信息,包羅着大自然中萬物的奧秘,傳到今日共有平去直入四種讀音。

  然而在最早的時代,其實文字共有八種讀音,其中包含的信息量之大,常人難以想象,不過這些額外的信息,被統治階級所壟斷,另外的四種讀音,成爲了一種機密的語言,專門用來記錄一些不能讓普通人獲悉的重大事件。

  後世出土的一些龜甲和簡牍上,有很多類似甲古文的古文字,但是始終無人識得,有人說天書無字,無字天書,其實是種歪曲,天書就是古代的一種加密信息,有字面的信息,但是如果不會破解,即使擺在你面前,你也是看不懂,孫教授這一輩子就是專門跟這些沒人認識的天書打交道,但是進展始終不大,可以說步步維艱,窮其心智,也沒研究出什麽成果來。

  直到一九七八年,考古工作者在米倉山,發掘了一座唐代古墓,這座古墓曾經遭到多次盜墓者的洗劫,盜洞有六七處,墓主的屍體早已毀壞,墓室也腐爛蹋陷,大部分随葬品都被盜竊,剩餘的幾乎全部嚴重腐蝕。

  從種種迹象來看,這座墓的主人應該是皇宮裏專掌天文曆法,以及陰陽數術之類事物的太史令李淳風,唐代的科技、文化、經濟等領域是中華文明史上的一個頂峰,作爲在唐代名望極大的一位著名“科學家”李淳風,他的墓中應該有很多極具研究價值的重要器物和資料,可惜都被毀壞了,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極大的損失,所有在現場的考古工作者對此都感到無比的惋惜。

  但是清理工作仍然要繼續進行,然而随着清理工作的深入,腐朽的棺木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驚喜,考古工作者在墓主頭頂的棺闆中發現了一個夾層。

  棺頂竟然有夾層,這是事先誰也沒有想到的,即使經驗最豐富的專家,也從未見過棺闆中有夾層,衆人小心翼翼的打開棺闆夾層,裏面有個牛皮包裹,打開之後又有油布和赤漆裹着一件東西,赫然便是一個白玉無暇的玉盒,玉盒遍體鎏金坴銀,石盒上刻着有翼靈獸的圖案,盒蓋上的鎖扣是純金打造。

  由於是藏在棺闆的夾層中,所以這麽多年來,能夠躲過盜墓賊的洗劫,得以保存至今。

  有經驗的專家一看,就知道是大唐皇家之物,可能是皇帝賞賜給李淳風的,而且又被他放置在如此隐秘的棺闆夾層中,其重要程度可想而知,當即将玉盒送回了考古工作組的大本營。

  在以整塊羊脂玉制成的盒子中,發現了很多重要的物品,其中有一塊龍骨(某種龜甲),上面刻滿了“天書”,被命名爲“龍骨異文譜”,另有一面純金闆,金闆不大,四角造成獸頭狀,正反兩面密密麻麻的鑄有很多文字,似乎是個表格,上面的字有些認得,有些認不得,當時被命名爲“獸角迷文金闆”。

  於是就請古文字方面的專家孫教授等人,負責破解這塊龍骨和金闆的秘密,孫教授接到這個任務,把自己鎖在研究室中,開始了廢寝忘食的工作。

  這種“龍骨異文譜”孫教授曾經見過多次,上面的古字,閉着眼睛也能記得,但是卻始終不能分析出這些究竟是什麽文字,其含意是什麽,用這種古怪文字所記錄的内容又是什麽?

  這種所謂的“天書”是中國古文字研究者面臨的一道坎,越不過去,就沒有任何進展,一旦有一點突破,其餘的難題也都可以随之迎刃而解,但是這道障礙實在太大了。

  有學者認爲“天書”是一個已經消失的文明遺留下來的文字,但是這種說法不攻自破,因爲有些與“天書”一同出土的古文字,很容易就能解讀,經碳14檢驗同屬於殷商時期的,應該是同一時期的産物,絕不是什麽史前文明的遺存。

  孫教授經過整整一個多月的反複推敲研究,終於解開了“天書之迷”,通過對照李淳風墓中出土的“獸角迷文金闆”,發現原來古人用“天書”在龍骨上的記錄,是一種加密文字。

  早在唐代李淳風就已經破解了這種古代加密文字,爲了表彰他的功勳,皇帝特鑄金牌賞賜給李淳風,以紀念此事,這面金牌上的字和符号,就是李淳風所解讀的天書對照表。

  其實天書很簡單,是用最四種秘聲的音标注釋,而不是以文字刻在龍骨上,不過隻有少數能讀出這些秘密發音的人,才能夠理解文字的内容。

  而李淳風是從《八經注疏詳考》中獲得靈感,從而找到方法洞曉天機,破解天書之迷。孫教授從這塊“獸角迷文金闆”的啓發中參悟到如何解讀天書,在考古界引起了顛覆性的轟動,大量的古代機密文字被解讀,很多信息令人目瞪口呆,不少已有定論的曆史,也都将被改寫。

  考慮到各種因素,上級領導對孫教授解密出來的信息,做了如下指示:持慎重態度對待,在有确切定論之前,暫不對外界進行公布。

  孫教授對我說道:“你背後的這個痕迹,說是個古代的加秘文字,並不恰當,這個字並不是天書中的字,我也是在古田出土的龜甲上才見到這個符号,它象征着某件特殊的事物,當時的人對其還沒有準确的詞來形容,我想稱其爲圖言,更爲合适,圖言就是一個象征性的符号,不過這個符号的意思我還不清楚,它夾雜在天書加密文字中出現,在古田出土的龍甲,其中一塊天書的内容,似乎是一篇關於災禍的記錄,由於剛剛出土,時間緊迫,我也隻是粗略的看了一下,還沒有來得及仔細分析這個符号究竟是什麽意思,沒想到在運回去的途中,軍用飛機就失事墜毀了,那些秘密恐怕永遠都無人知曉了。”

  我問孫教授:“這麽重要的東西,難道您沒留個拓片之類的記錄嗎?雖說您認爲我背上長的不是什麽詛咒之類的标記,但是我仍然覺得這事太蹊跷,若不知道詳情,我終究是不能安心。您就跟我說說,那篇記載在骨甲的文字中,說的大概是什麽内容?是不是和新疆的鬼洞有關系?我向毛主席保證,絕不泄秘半個字。”

  孫教授神經質的突然站起身來:“不能說,一旦說出來就會驚天動地。”


外篇 附錄 附上一個真實的事件

      川藏公路橫跨昆侖山,而且還要經過金沙江,闌滄江,怒江,雅魯藏布江四大水系,是世界上最險峻的一條公路。

  解放軍戰士某甲和某乙,開着一輛軍用解放大卡車,給部隊輸送一車緊急物資,途中經過川藏公路昆侖山一段。

  當時正是深夜,下着鵝毛大雪,爲了保證安全,車速開得很慢,在漆黑溜滑的盤山公路上前進。

  再有一個小時的車程就能抵達目的地了,想到這,倆人都松了一口氣,在雪夜的川藏公路上行車,實在是太危險了,還好沒出什麽事。

  兩個人正在慶幸,忽然有一團藍色的火球撞到了車窗上,正在開車的戰士某甲,下意識的一踩刹車,車輪雖然裝了大鐵鏈子防滑,但是這一下還是使整個大卡車斜着滑了出去,斜撞在了路邊,最後邊的一個車輪子卡在了懸崖上。

  下邊就是萬丈懸崖,沒有別的車輛牽引,這輛車是拉不上來了,車上裝的重要物資,也因爲傾斜而散落了一地。

  還好兩個戰士沒有受傷,下車查看,發現地上有一團藍色火球,正逐漸熄滅,他們湊到近前,見是隻紅色透明的小蟲子,這冰天雪地裏怎麽會有活動的蟲子?

  某甲取出一個空水壺把蟲子裝了進去,準備帶回去給戰友們看看。

  随後兩人一商量,決定某乙步行去兵站求援,某甲留下看守物資。

  天亮的時候,某乙帶着人來幫忙,發現卡車仍然斜挂在懸崖邊上,地上的軍用物資沒有被人動過的迹象,但是某甲已經死在駕駛室裏了,他的身體被燒成了灰燼,但是他周圍的物品,沒有任何被火燒的迹象,他裝蟲子的水壺裏面空空如也,那隻奇怪的蟲子,已經不知去向。


外篇 附錄2一些相關名詞解釋

      兩不一取

  盜墓賊要始終秉承“兩不一取”的行規,即不毀墓主屍骨,不壞陵墓結構,隻取最有價值的陪藏品,且不全拿走,最後要留下兩件。正所謂“盜亦有道”,盜墓者這種看上去頗爲蹊跷的行規,大概是爲了給其損陰喪德德行徑,保留最後一份彌足珍貴的自我安慰吧。


外篇 附錄:關於北宋青花瓷的一些相關内容

      曾經有人反複留言,強調北宋沒有青花瓷

  其實這是一個一直在考古界争論的話題

  一派觀點是,盛唐時期就已出現了青花瓷,鞏縣窯“唐青花”是青花瓷的始祖。另一派認爲,青花是元代中期陶瓷業的發明,鞏縣窯“唐青花”器是兩種燒成溫度不同的釉中彩藍彩器,而不是真正的青花瓷器,景德鎮才是青花瓷器發祥地。

  随着巫山古墓的發掘,幾乎已經給出了最後的結論,據悉,巫山縣這次發現的青花瓷,是在一座北宋晚期的墓葬中找到的。瓷碗高5.2厘米、口徑13.2厘米、底徑5.5厘米,敞口外撇,圓唇弧腹,平底加矮圈足,内壁3圈青花圓圈,内底一字符,外壁飾花草,用筆随意,青花釉色藍中略泛灰黑。

  由於該青花瓷藍裏帶黑,與景德鎮出産的青花瓷接近,如果最後能确認其爲宋代或更早年代的青花瓷,並能确認産自景德鎮,無疑将帶來學術研究上的重大突破。

  景德鎮青花瓷的燒造始於北宋時期(公元960~1127年)。到了元、明(公元13~17世紀)兩代,青花瓷器的逐漸流行和對外貿易的不斷擴大,使得景德鎮青花瓷在生産技術和規模上都得以進一步提高。清代(公元1644~1911年)是青花瓷的鼎盛時期,景德鎮青花瓷以其燒造精緻而獨占鳌頭,成爲中國近代青花瓷的代表。

  青花瓷是一種彩繪裝飾瓷。它以含氧钴爲着色劑,先在瓷坯上描繪花紋,再施一層透明白釉,入窯經1300℃左右高溫燒制而成。青花瓷雖然着色單一,但它較五彩瓷器更顯清麗、娟秀,因而廣爲衆人所愛。景德鎮青花瓷造型優美,色彩絢麗,裝飾精美,是景德鎮四大傳統名瓷之一,它無鉛無毒,耐酸耐磨,面色經久不退,素有“永不凋謝的青花”之稱。

  雖然<鬼吹燈>這個故事屬於胡編範疇,僅在此提供一些真實資料,供各位參考.以後還會陸續提供一些故事中真實事件的原形.謝謝各位支持.以上


外篇 現實世界中的惡鬼之花

      泰坦魔芋花(Titan Arum),又稱爲“屍花”,它還有更形象的一個名字“屍臭魔芋”。此花生長與蘇門答臘群島,花齡爲150年左右,成花預計可以高達1。8米左右,是世界上體型最大的花。它有着類似馬鈴薯一樣的根莖。等到花冠展開後,呈紅紫色的花朵将持續開放幾天的時間,散發出的屍臭味也會急劇增加。當花朵凋落後,這株植物就又一次進入了休眠期。而它散發出的像臭襪子或是腐爛屍體的味道,是想吸引蒼蠅和以吃腐肉爲生的甲蟲前來授粉。它非常豔麗,比你能想象到的任何東西都要美,然而這種美得出奇的花朵确實是生長在我們這個星球上的,現在依然還有存在於世界之中。

  而它遙遠的祖先“屍香魔芋”,早已滅絕千年之久,這種魔鬼之花,用它妖豔的顔色,詭異的清香,制造出一個又一個由幻相所組成的陷阱,引誘着人們走向死亡,傳說中“屍香魔芋花”就是守護索羅門王寶藏的惡鬼。


外篇 關於倒鬥唇典的解說,感興趣的可以看一看

      在故事中,胡八一和Shirley楊曾有過這樣一段對話:

  Shirley楊:“定盤子挂千金,海子卦響。勾抓踢杆子倒鬥灌大頂元良,月招子遠彩包不上。”

  胡八一::“無有元良,山上搬柴山下燒火,敢問這位頂上元良,在何方分過山甲,拆解得幾道丘門?”

  Shirley楊:“一江水有兩岸景,同是山上搬柴山下燒火,鹧鸪分山甲,鹞子解丘門,多曾登寶殿,無處覓龍樓。”

  這些倒鬥的“暗語”有一小部分和江湖黑話基本相同,但是又自成一體,很有特點。

  下面我來詳細解釋一下這些暗語的具體含意,因爲以後的故事中會經常出現這些詞,可以作爲一些參考。

  Shirley楊:“定盤子(心)挂千金(歪了),海子(嘴)卦響(胡說八道)。勾抓踢杆子(手腳利索)倒鬥(盜墓)灌大頂(職業技能高)元良(尊稱,多用來稱呼同行,可作多種意思表達,例如老夫子,老先生,老前輩,兄長,閣下等等,總之就是十分給面子的稱謂),月(二,兩隻,兩個)招子(眼睛)遠彩(瞧得清楚,眼光好)包不上(不會被騙)。”

  胡八一:“無有(不敢當)元良,山上搬柴山下燒火(套口,祖上傳下來的手藝),敢問這位頂上元良,在何方分過山甲(都是在哪盜墓?活動範圍在什麽地方?),拆解得幾道丘門?(最拿手的是破解什麽朝代的古墓機關)

  Shirley楊:“一江水有兩岸景(套口,意思是指雖然各在一方,相距甚遠,卻畢竟都是同行),同是山上搬柴山下燒火(都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鹧鸪(各處都去,也做四面八方,五湖四海之意)分山甲,鹞子(從古至今,也做從上到下,從前到後之意)解丘門,多曾登寶殿,無處覓龍樓(套口,不懂風水,自己找不到龍樓寶殿,即使經過古墓也未必能發現,隻能做針尖活,必須知道準确的目标才能倒。龍樓,高聳入雲的山峰爲龍樓,寶殿,雄偉平整的山嶺爲寶殿,龍樓寶殿合在一起,就是特指陪葬品奢華的超大型古墓)。”


第七十九章 從前的從前

   這幾天連續悶熱,坐着不動都一身身的出汗,最後老天爺終於憋出了一場大雨,雨下的都冒了煙,終於給燥熱的城市降了降溫。

  雨後的番家園古玩市場熱鬧非凡,由於天氣的原因,在家忍了好幾天的業餘收藏家,和古玩愛好者們,紛紛趕來淘渙玩意兒。

  大金牙忙着跟一個老主顧談事,胖子正在跟一對藍眼睛大鼻子的外國夫妻,推銷我們的那隻繡鞋,胖子對那倆老外說道:“怎麽樣?您拿鼻子聞聞這鞋裏邊,跟你們美國的夢露一個味兒,這就是我們中國明朝夢露穿的香鞋,名……名妓你們懂不懂?”

  這對會一點中文的外國夫妻,顯然對這隻造型精緻的東方繡鞋很感興趣,胖子借機獅子大開口,張嘴就要兩萬,這價錢把倆老外吓得扭頭便走,經常來中國的外國人,都懂得討價還價,胖子見這對外國夫妻也不懂侃價,就知道他們是頭一回來中國,於是趕緊把他們攔回來,聲稱爲了促進中外交流,在堅持和平共處五項基本原則的前提下,可以給他們打個折。

  我坐在一旁抽着煙,對古玩市場中這些熱鬧的場面毫無興趣,從陝西回來之後我到醫院去檢查過,我和胖子背上的痕迹,並沒有發現沒什麽特別的地方,什麽病也沒有檢查出來。

  而且我也沒什麽特別的感覺,最近財源滾滾,生意做的很紅火,我們從陝西抱回來的聞香玉原石,賣了個做夢都應該笑醒的好價錢,又收了幾件貨真價實的明器,幾乎每一筆,利潤都是翻數倍的,然而一想到孫教授的話,就覺得背後壓了一座大山,喘不過氣,每每想到這些就憂心忡忡,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緻來。

  那個可惡的,僞善的孫教授,死活不肯告訴我這個符号是什麽含意,而且解讀古代加密文字的技術,隻有他一個人掌握,但是我又不能用強,硬逼着他說出來。

  古田出土的那批龍骨雖然毀壞了,但是孫教授肯定事先留了底,怎麽才能想個法子,再去趟陝西找他要過來看看,隻要我能确定背上的印記,與精絕國鬼洞的眼球無關,那樣我才能放心,可是那次談話的過程中,我一提到鬼洞這兩個字,孫教授就象發了瘋一樣,以至於我後來再也不敢對他說鬼洞那個地方了。

  孫教授越是隐瞞推搪,我覺得越是與精絕的鬼洞有關系,要是不搞清楚了,早晚要出大事,既然明着要孫教授不肯給我,那說不得,我就得上點手段了,總不能這麽背着個眼球一樣的紅癍過一輩子。

  夏天是個容易打磕睡的季節,我本來做在涼椅上看着東西,以防被佛爺(小偷)順走幾樣,但是腦中胡思亂想,不知不覺的睡着了。

  做了一連串奇怪的夢,剛開始,我夢見我娶了個啞巴姑娘做老婆,她比比劃劃的告訴我,要我帶她去看電影,我們也不知怎麽,就到了電影院,沒買票就進去了,那場電影演的沒頭沒尾,也看不出哪跟哪,除了爆炸就是山體塌方,演着演着,我和我的啞吧老婆發現電影院變成了一個山洞,山洞中朦朦胧胧,好象有個深不見底的深淵,我大驚失色,忙告訴我那啞吧老婆,不好,這地方是沙漠深處的“無底鬼洞”,咱們快跑,我的啞吧老婆卻無動於衷,猛然把我推進了鬼洞,我掉進了鬼洞深處,見那洞底有隻巨大的眼睛在凝視着我……

  忽然鼻子一涼,象是被人捏住了,我從夢中醒了過來,見一個似乎是很熟悉的身影站在我面前,那人正用手指捏着我的鼻子,我一睜眼剛好和她的目光對上,我本來夢見一隻可怕的巨大眼睛,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突然見到一個人在看自己,吓了一跳,差點從涼椅上翻下來。

  定睛一看,Shirley楊正站在面前,胖子和大金牙兩人在旁邊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胖子大笑道:“老胡,做白日夢呢吧?口水都他媽流下來了,一準是做夢娶媳婦呢。”

  大金牙對我說道:“胡爺醒了,這不楊小姐從美國剛趕過來嗎,說是找你有急事。”

  Shirley楊遞給我一條手帕:“這麽才幾天不見,又添毛病了?口水都流成河了,快擦擦。”

  我沒接她的手帕,用袖子在嘴邊一抹,然後用力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這才臆臆症症的對Shirley楊說:“你的眼睛……哎,對了!”我這時候睡意已經完全消失,突然想到背後眼球形狀的紅瘢,連忙對Shirley楊說道:“對了,我這幾天正想着怎麽找你,有些緊要的事要和你講。”

  Shirley楊對我說道:“我也是有些重要的事,這裏太吵鬧了,咱們找個清靜的地方談吧。”

  我趕緊從涼椅上站起來,讓胖子和大金牙繼續照顧生意,同Shirley楊來到了古玩市場附近的一處龍潭公園。

  龍潭公園當時還沒改建,規模不大,即便是節假日,遊人也並不多,Shirley楊指着湖邊清靜處的一條石凳說:“這裏很好,咱們在這坐下說話。”

  我對Shirley楊說:“一般搞對象壓馬路的才坐這裏,你要是不避嫌,我倒是也沒什麽,這小地方真不錯,約約會正合适。”

  Shirley楊是美國生美國長,雖然長期生活在華人社區,卻不太理解我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問道:“什麽?你是說戀愛中的情侶才被允許坐在湖邊?”

  我心想兩國文化背景差別太大,這要解釋起來可就複雜了,便說道:“人民的江山人民坐,這公園裏的長橙誰坐不是坐,咱倆就甭管那套了。”說着就坐了下去。

  我問Shirley楊:“陳教授的病好了嗎?”

  Shirley楊在我身邊坐下,歎了口氣說:“教授還在美國進行治療,他受的刺激太大,治療狀況目前還沒有什麽太大的進展。”

  我聽陳教授的病情仍未好轉,心中也是難過,又同Shirley楊閑聊了幾句,就說到了正事上,當然不是讓我還錢的事,和我所料一樣,是爲了背上突然出現的眼球狀紅瘢。

  不僅是我和胖子,Shirley楊和陳教授的身上,也出現了這種古怪的東西,那趟新疆之行,總共活下來五個人,除了這四個人之外,還有個維族向導,沙漠中的老狐狸安力滿,他身上是否也出現了這種紅瘢?

  Shirley楊說:“在安力滿老爺爺的身上,不會出現,因爲他沒見過鬼洞,我想這種印記一定是和鬼洞族的眼球有這某種聯系。”

  關於那個神秘的種族,有太多的秘密沒有揭曉了,但是這些不爲人知的秘密,包括那個不知通向哪裏的“鬼洞”,都已經被永遠的埋在黃沙之下,再也不會重見天日。

  我把在陝西古田,從孫教授那裏了解到的一些事,都對Shirley楊講了,也許她可以從中作出某種程度的判斷,這個符号究竟是不是鬼洞帶給我們的詛咒?

  Shirley楊聽了之後說道:“孫教授……他的名字是不是叫做孫耀祖?他的名字在西方考古界都很有威望,是世界上屈指可數的幾個古文字破解專家,擅長解讀古代符号,古代暗号,以及古代加密圖形信息,我讀過他的書,知道他和陳教授是朋友,但是沒機接觸過他本人,1981年,埃及加羅泰普法佬王的墓中,曾經出土過一批文物,其中有一隻雕刻了很多象形符号的權杖,很多專家都無法判斷符号的含義,有一位認識孫耀祖的法國專家寫信給他求助,得到了孫教授的寶貴建議,最後判斷出這隻權杖,就是古埃及傳說中刻滿陰間文字的黃泉之杖,這一發現當時震驚了整個世界,從此孫教授便四海聞名。如果他說這種符号不是眼睛,而是某種象征性的圖言,我想那一定是極有道理的。”

  我暗暗乍舌,想不到孫教授那古怪的脾氣,農民一樣的打扮,卻是這麽有身份的人,海水果然不可鬥量啊,我問Shirley楊:“我覺得這個是符号也好,是文字也罷,最重要的是它是吉是兇?與精絕國那個該死的遺迹有沒有什麽關系?”

  Shirley楊說:“這件事我在美國已經找到一些眉目了,你還記得在紮格拉瑪山中的先知默示錄嗎?上面提到咱們四個幸存者中,有一個是先知族人的後裔,那個人确實是我,我外公在我十七歲的時候便去世了,他走的很突然,什麽話都沒有留下。我這趟回美國,翻閱了他留下來的一些遺物,其中有本筆記,找到了很多驚人的線索,完全證明了先知默示錄的真實性。”

  看來事情向着我最擔心的方向發展了,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那個象噩夢一樣的鬼洞,避之惟恐不及,它卻偏偏象狗皮膏藥一樣,黏在了身上,我們是否被精絕古國所詛咒了?那座古城連同整個紮格拉瑪,不是都已經被黃沙永久的掩埋了嗎?

  Shirley楊說道:“不是詛咒,但比詛咒還要麻煩,紮格拉瑪……,我把我所知道的事情從頭講給你聽。”


第八十章 搬山道人

      塔克拉瑪幹沙漠深處的“紮格拉瑪山”,黑色的山體下,埋藏着無數的秘密,也許真的和山脈的名字一樣,紮格拉瑪在古維語中是“神秘”之意,也有人解釋作“神山”,總之生活在紮格拉瑪周圍的凡人,很難洞查到其中的奧秘。

  在遠古的時代,那個曾經誕生過被尊稱爲“聖者”的無名部落,姑且稱之爲“紮格拉瑪部落”,部落中的族人從遙遠的歐洲大陸遷徙而來,在紮格拉瑪山與世無争的生活了不知多少年,直到人們無意中在山腹裏,發現了深不見底的“鬼洞”,族中的巫師告訴衆人,在古老的東方,有一隻金色的玉石巨眼,可以看清鬼洞的真相,於是他們就模仿着造了一隻同樣的玉石眼球,用來祭拜“鬼洞”,從那一刻起噩運便降臨到這個部族之中。

  在那以後紮格拉瑪部落,便被真神抛棄,災禍不斷,族中作爲領袖的聖者認爲,這必是和“鬼洞”有關,災禍的大門一旦開啓,再想關上可就難了,爲了躲避這些可怕的災禍,不得不放棄生活了多年的家園,向着遙遠的東方遷移,逐漸融入了中原的文明之中。

  所謂的“災禍”是什麽呢?以現在的觀點來看,似乎可以說是一種病毒,一種通過眼睛感染上的病毒,凡是親眼見過鬼洞的人,過一段時間之後,身體上就會出現一種眼球形狀的紅色癍塊,終生無法消除。

  生出這種紅癍的人,在四十歲之後,身體血液中的鐵元素,會逐漸減少,人的血液之所以是紅色的,就是因爲血液中含有鐵,如果血液中的鐵慢慢消失,血液就會逐漸黏綢,供應大腦的氧氣也會降低,呼吸會越來越困難,最後死亡之時,血液已經變成了黃色。

  這一痛苦的過程将會持續十年,他們的子孫後代,雖然身上不再生有紅癍,卻依舊會患上鐵缺乏症,最後和他們的祖先一樣,在極端的痛苦中死去,由於他們並不是象後來的精絕國人,隻有少數神職人員見過鬼洞,而是部族中的大部分人都親眼看到過鬼洞,所以他們隻好背井離鄉。

  遷移到中原地區之後,他們經過幾代人的觀察,發現了一個規律,離鬼洞的距離越遠,發病的時間就越晚,但是不管怎樣,這種症狀都始終存在,一代人接一代人,臨死之時都苦不堪言,任何語言都不足以形容血液變成黃色凝固狀的痛苦。

  爲了找到破解這種痛苦的辦法,部族中的每一個人都想盡了辦法,多少年之後到了宋朝,終於找到一條重要線索,在黃河下遊的淤泥中,發現了一個巨大的青銅鼎,該鼎爲商代中期産物。

  此鼎深腹凹底,下有四足,威武凝重,並鑄有精美的蟬紋,鼎是古代一種重要的禮器,尤其是在青銅時代,青銅礦都控制在政府手中,對青銅的冶煉工藝水平,标志着一個國家的強大程度,帝王鑄鼎用來祭天地祖先,並在鼎上鑄造銘文,向天地彙報一些重要事物,另外用來賞賜諸候貴族功臣的物品,也經常以青銅爲代表,領受恩賞的人,爲了記錄這重大的榮耀,回去後會命人以領受的青銅爲原料,築造器物來紀念這些當時的重大事件。

  紮格拉瑪部族的後人們,發現的就是這樣一件記錄着重大事件的青銅鼎,當年商代第三十二代君主武丁,曾經得到一隻染滿黃金浸的玉石眼球,據說這隻玉石眼球是由一座崩塌的山峰中找到,同時發現的還有一件赤袍。

  商王武丁認爲這隻古玉眼是黃帝仙化之後留下的,無比珍貴,将其命名爲“雮塵珠”,於是命人鑄鼎紀念,青銅鼎上的銘文記錄僅限與此,再也沒有任何多餘的信息。(雮塵珠、避塵珠、赤丹,是自古多次出現在史書中的中國三大神珠,其中雮塵珠是類似玉的神秘材料制成,相傳爲黃帝祭天所得,傳說後來被用來爲漢武帝陪葬,後茂陵被農民軍破壞,至今下落不明,避塵珠有可能是全世界最早發現的放射性物質,該珠在中國陝西被發現,發現時由於發生了惡性哄搶事件,隧就此失蹤。赤丹則最據傳奇性,傳說該丹出自三神山,有脫胎換骨之神效,始終爲宮廷秘藏,失落於北宋末年。)

  紮格拉瑪部落的後人,有不少擅長占蔔,他們通過占蔔,認爲這隻染滿黃金浸的古玉眼球,就是天神之眼,隻有用這隻古玉眼球來祭祀鬼洞,才能抵消以前族中巫師制造那枚玉眼窺探鬼洞秘密,所惹出的災禍,而這枚曾經被武丁擁有過的古玉,在戰亂中幾經易手,現在極有可能已經被埋在某個王室貴族的古墓地宮中,成爲了陪葬品,但是占蔔的範圍有限,無法知道确切的位置。

  此時的紮格拉瑪部落,已經由遷徙至内地時的五千人,銳減爲千餘人,他們早已被漢文明同化,連姓氏也随漢化,爲了擺脫惡疾的枷鎖,他們不得不分散到各地,在古墓中尋找“雮塵珠”,這些人,成爲了當時四大盜墓體系的一個分支。

  自古職業盜墓者,按行事手段不同,分爲四個派系,發丘、摸金、搬山、卸嶺,紮格拉瑪部族的後裔,多半學的是“搬山分甲術”,平時用道士的身份僞裝,以“搬山道人”自居。

  “搬山道人”與“摸金校尉”有很大的不同,從稱謂上便可以看出來,“搬山”採取的是喇叭式盜墓,是一種主要利用外力破壞的手段,而“摸金”則更注重技術環節。

  紮格拉瑪部落後代中的“搬山道人”們,在此後的歲月中,也不知找遍了多少古墓,線索斷了續,續了斷……

  在這種築籬式的搜索中,“雮塵珠”依然下落不明,随着時間的推移“搬山術”日漸式微,人才凋零,到了民國年間,全國隻剩下最後一位年輕的“搬山道人”,此人是江浙一帶最有名的盜墓賊,隻因爲使得好口技,天下一絕,故此人送綽号“鹧鹄哨”,久而久之,所有的人都忘了他本名叫什麽,隻以“鹧鹄哨”稱呼,會使輕功,最擅長破解古墓中的各種機關,並且槍法如神,不僅在倒鬥行,即使在綠林之中,也有好大的名頭。

  “鹧鹄哨”尊照祖宗的遺訓,根據那一絲絲時有時無的線索,到處追查“雮塵珠”的下落,最後把目标着落在西夏國的某個藏寶洞裏,傳說那個藏寶洞距離廢棄的古西夏黑水城不遠,原是作爲西夏國某個重臣修建的陵墓,然而西夏國最後被蒙古人屠滅,當時那位王公大臣還沒有來得及入斂,就将宮廷内的重要珍寶,都藏在了裏面,有可能“雮塵珠”也在其中,但是地面沒有任何封土等特征,極爲難尋。

  “鹧鹄哨”這種“搬山道人”,不懂風水星相,在技術上來講是不可能找到藏寶洞的,這時他的族人,已經所存無多,再找不到“雮塵珠”,這個古老的部族血脈很可能就此滅絕了,眼見自己的族人臨死之時的慘狀,“鹧鹄哨”不得不求助於擅長風水分金定穴的“摸金校尉”。

  可是當時天下大亂,發丘、摸金、搬山、卸嶺這四大派系,幾乎都斷了香火,還懂“搬山術”這套内容,可能就隻剩下“鹧鹄哨”一個人,發丘、卸嶺更是早在多少朝之前就不存在了。

  而當時做“摸金校尉”的人也不多了,屈指算來,全國都不超過十位,那個年代,從事盜墓活動的,更多的是來自軍閥統率的“官盜”,或者是民間的“散盜”。

  “鹧鹄哨”千方百計找到了一位已經出家當和尚的摸金校尉,求他傳授分金定穴的秘術,這個和尚法号上“了”下“塵”,了塵長老曾經也是個摸金校尉,倒過很多大鬥,晚年看破紅塵,出家爲僧。

  了塵法師勸告“鹧鹄哨”說:“世事無弗了,人皆自煩惱,我佛最自在,一笑而已矣,施主怎麽就看不開呢,老僧當年做過摸金校尉,雖然所得之物,大都是用之於民,然而老來靜坐思量,心中實難安穩,讓那些珍貴的明器重見天日,這世上又會因此,多生出多少明争暗鬥的腥風血雨,明器這種東西,不管是自己受用了,還是變賣行善,都不是好事,總之這倒鬥的行當,都造孽太深……”

  “鹧鹄哨”無奈之下,把實情托出,了塵法師聽了原由,便動了善念,準備将“摸金”的行規手段都傳授給“鹧鹄哨”,但是按規矩,“鹧鹄哨”先要立一個投命狀,才能授他摸金符。

  曆來倒鬥的活動,都是在黑暗中進行,不管動機如何,都不能夠暴光,所以行規是半點馬虎不得,了塵法師告訴“鹧鹄哨”:“我在此出家之時,曾經看到這附近有座古墓,還沒有被人倒過鬥,地點在寺外山下,西北十裏,有片荒山野嶺,那裏有塊半截的無字石碑,其下有座南宋時期的古墓,外部的特征隻剩那半截殘碑,石碑下是個墓道,那座墓地處偏僻,始終沒被盜過,但是的穴位選得不好,型如斷劍。你按我所說,今夜到那墓中取墓主一套大斂之服來,作爲你的投命狀,能否順利取回,就看祖師爺賞不賞你這門手藝了。”

  随後了塵法師給了“鹧鹄哨”一套家夥,都是“摸金校尉”的用品,並囑咐他切記,摸金行内的諸般規矩,“摸金”是倒鬥中最注重技術性的一個流派,而且淵源最久,很多行内通用的唇典套口,多半都是從摸金校尉口中流傳開來的,舉個例子,現今盜墓者,都說自己是“倒鬥”的手藝人,但是爲什麽管盜墓叫做“倒鬥”?恐怕很多人都說不上來,這個詞最早就是來源於摸金校尉對盜墓的一種生動描繪,中國大墓,除了修在山腹中的,多半上面都有封土堆,以秦陵爲例,封土堆的形狀就恰似一個量米用的鬥,反過來扣在地上,明器地宮都在鬥中,取出明器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鬥翻過開拿開,所以叫倒鬥。

  諸如此類典故,以及種種禁忌講究,“鹧鹄哨”以前聞所未聞,搬山道人可沒這麽多名堂,聽了了塵長老的講解,大有茅塞頓開之感。

  了塵長老最後再三叮咛的,就是倒鬥是的行規,要在墓室東南角點上蠟燭,燈亮便開棺摸金,倘若燈滅則速退,另外不可取多餘的東西,不可破壞棺椁,一間墓室隻可進出一個來回,離開時要盡量把盜洞回填……

  “鹧鹄哨”當天夜裏,獨自一人找到了那塊南宋古墓的殘碑,這時天色正晚,天空陰雲浮動,月亮在團團烏雲中時隐時現,夜風吹動樹林中的枯枝敗夜,似是鬼哭神嚎。

  “鹧鹄哨”這會不再使用自己的“搬山分甲術”,而是依照了塵法師的指點,以摸金校尉的手法打出了一條直達墓室的盜洞。

  當下準備了墨鬥、捆屍索、探陰爪、蠟燭、軟屍香、黑驢蹄子和糯米等物,吃了一粒避屍氣的“紅奁妙心丸”,将一把德國二十響鏡面匣子槍的機頭撥開,插在腰間,又用濕布蒙住口鼻。

  那了塵長老說這墓穴形勢混亂,風逆氣兇,形如斷劍,勢如覆舟,在這種标準的兇穴,說不定會釀出屍變,不過“鹧鹄哨”身經百戰,再兇險的古墓也不再話下,那些古墓種的精靈鬼怪,粽子陰煞,黑兇白兇,這幾年曾經幹掉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鹧鹄哨”心想:“這回是了塵長老考驗自己的膽色和手段,絕不能墜了鹧鹄哨三個字在倒鬥行内響當當的字号。”於是做好了準備,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朦胧的月亮,提着馬燈,深吸一口氣,鑽進了盜洞。

  “鹧鹄哨”憑着敏捷的身手,不多時便鑽進了主墓室,這座墓規模不大,高度也十分有限,顯得分外壓抑,地上堆了不少明器,“鹧鹄哨”對那些瑣碎的陪葬之物看也不看,進去之後,便找準墓室東南角,點燃了一隻蠟燭,轉身看了看墓主的棺椁,發現這裏沒有椁,隻有棺,是一具銅角金棺,整個棺材都是銅的,在“鹧鹄哨”的盜墓生涯中,這種棺材還是初次見到,以前隻是聽說過,這種銅角金棺是爲了防止墓主乍屍而特制的,之所以用這樣的銅角金棺來盛斂,很可能是因爲墓主下葬前,已經出現了某些屍變的迹象。

  不過“鹧鹄哨”藝高人膽大,用探陰爪啓開沉重的棺蓋,隻見棺中是個女子,面目如生,也就三十歲上下,是個貴婦模樣,兩腮微鼓,這說明她口中含有防腐的珠子,頭上插滿了金銀手勢。

  身上蓋着一層繡被,從上半身看,女屍身穿九套大殓之服,隻扒她最外邊的一套下來,回去便有交代,“鹧鹄哨”翻身躍進棺中,取出捆屍索,在自己身上纏了兩遭,於胸口處打個結,另一端做成一個類似上吊用的繩圈,套住女屍的脖子。

  “鹧鹄哨”秉住呼吸趴在棺中,和女屍臉對着臉,在棺中點了一塊軟屍香,軟屍香可以迅速把發硬的屍體熏軟,順手就放在南宋女屍的臉側,向後坐到棺中女屍腿上,調整好捆屍索的長度,一擡頭挺直腰杆,由於受到脖子上捆屍索的牽引,女屍也同時随着他坐了起來。

  (摸金校尉用捆屍索一端套在自己胸前,一端做成繩套拴住屍體的脖子,是爲了使屍體立起來,而且自己可以騰下手來,去脫屍體身上的衣服,由於摸金校尉是騎在屍體身上,屍體立起來後,就比摸金校尉矮上一塊,所以捆屍索都纏在胸口,另一端套住屍體的脖頸,這樣才能保持水平。後來此術流至民盜之中,但是未得其詳,用的繩子是普通的繩子,繩上沒有墨,而且民盜也沒搞清楚捆屍索的系法,自己這邊不是纏在胸前,而也是和屍體那端一樣,套在自己的脖子上,有不少人就因爲方法不當,糊裏糊塗的死在這上邊。)

  “鹧鹄哨”用捆屍索把女屍扯了起來,剛要動手解開女屍穿在最外邊的斂服,忽然覺得背後一陣陰風吹過,回頭一看墓室東南角的蠟燭火苗,被風吹得飄飄忽忽,似乎随時都會熄滅,“鹧鹄哨”此刻和女屍被捆屍索拴在一起,見那蠟燭即将熄滅,暗道一聲:“糟糕”。看來這套“大歸斂服”是拿不到了,然而對面的女屍忽然一張嘴,從緊閉的口中掉落出一個黑紫色的珠子。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4

第八十一章 野貓

      “鹧鹄哨”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女屍,女屍的臉上正在慢慢地長出一層極細的白色絨毛,看來隻要墓室東南角的蠟燭一滅,這屍體要變成白兇了,不過縱然真的發生屍變,自己這“捆屍索”也盡可以克制於她。

  不過按照“摸金校尉”的行規,蠟燭滅了就不可以再取墓室中的任何明器,“鹧鹄哨”十五歲便開始做“搬山道人”,十二年來久曆艱險,遇上了不知多少難以想象的複雜場面,這時候如果就此罷手,自是可以全身而退,然而知難而返,不是他行事的作風。

  “鹧鹄哨”的打算,是既不能讓蠟燭滅了,也不能給這古屍屍變的機會,女屍身上穿的大斂之服(壽衣)也必須扒下來給了塵長老帶回去,若不如此,也顯不出自己的手段。

  “鹧鹄哨”瞄了一眼女屍口中掉落的深紫色珠子,便知道大概是用“朱砂”同“紫玉”混合的丹丸,這是種崂山術裏爲了不讓死者産生屍變而秘制的“定屍丹”,中國古代的貴族極少願意火葬,如果死後有将要屍變迹象,便請道士用丹藥制住,依舊入土斂葬,但是這些事除了死者的家屬知道,絕不對外吐露半句。

  墓室東南角的蠟燭火苗,不知被哪裏出現的陰風,吹得忽明忽暗,幾秒鍾之内就會熄滅,“鹧鹄哨”坐在女屍身上,左手一抻捆屍索,那女屍被軟屍香熏得久了,脖頸受到拉扯,立即頭向後仰,長開了嘴。

  “鹧鹄哨”用右手立刻撿起掉落在棺中的“定屍丹”,塞進了女屍口中,擡腳撐住女屍的肚腹,再次扯動“捆屍索”,把女屍頭部扯得向下一低,閉了上嘴,那枚“定屍丹”便再次留在了她的口中。

  随後“鹧鹄哨”騰出右手抽出腰間的匣子槍,回手便是一槍,“啪”的一聲,将墓室中的一面瓦當打落在地,這間墓室是磚木結構,爲了保護木橼,修建之時在木橼處都覆以圓柱形的瓦當,瓦當被子彈擊中,有一大塊掉落在地上,剛好落在蠟燭附近,被上面的風一帶,蠟燭隻呼的一閃,竟然沒有熄滅,這一槍角度拿捏的恰到好處,半截空心圓柱形狀的瓦當,如同防風的套桶,剛好遮住了蠟燭的東南兩側,東側是墓道入口,這樣一來,就把外邊吹進來的氣流盡數擋住,隻要不把瓦當吹倒,蠟燭就不會熄滅。

  “鹧鹄哨”由於要扯着“捆屍索”,左手不敢稍離,又怕蠟燭随時會滅掉,這才兵行險招,憑借着超凡脫俗的身手,開槍打落瓦當遮風。

  隻要蠟燭不滅,就不算破了“摸金校尉”的規矩,即使真的發生屍變,也要傾盡全力把這具南宋女屍身上的“斂服”取到手。

  這時天色已經不早,必須趕在金雞報曉前離開,“摸金校尉”的各種禁忌規矩極多,“雞鳴不摸金”便是其中之一,因爲不管動機如何,什麽替天行道也好,爲民取財,扶危濟貧也好,盜墓賊終究是盜墓賊,倒鬥是絕對不能見光的行當,倘若壞了規矩,天亮的時候還留在墓室之中,那連祖師爺都保佑不了。

  此時了塵長老雖然傳了“鹧鹄哨”種種行規及手法,並給了他一整套的“摸金器械”,但是並沒有授他最重要的“摸金符”,如果不戴“摸金符”,而以“摸金校尉”的手段去倒鬥,是十分具有危險性的,假如這樣仍然能從古墓中倒出明器,才有資格取得“摸金符”。

  打盜洞通入墓室便已用了很多時間,遲則生變,越快把斂服倒出來越好,“鹧鹄哨”估摸着時間所剩無幾了,便擺了個魁星踢鬥的姿勢,坐在南宋女屍腿上,用腳和胸前的“捆屍索”固定住棺中的南宋女屍,讓她保持坐姿,身手去解罩在她最外層的斂服。

  忽然“鹧鹄哨”覺得脖子上一癢,似乎有個毛絨絨的東西趴在自己肩頭,饒是膽大,也覺得全身寒毛倒豎,急忙保持着身不動、膀不搖的姿勢,扭回頭去看自己肩膀上究竟是什麽東西。

  隻見有隻花紋斑斓的大野貓,不知何時,從盜洞中悄無聲息的溜進了墓室,此刻正趴在“鹧鹄哨”的肩頭,用兩隻大貓眼惡狠狠地同“鹧鹄哨”對視。

  “鹧鹄哨”暗罵一聲“晦氣”,倒鬥的不管那一門,都最忌諱在墓室中遇見貓、狐、黃鼠狼之類的動物,尤其是野貓,傳說貓身上有某種神秘的生物電,如果活貓碰到死屍,是最容易激起屍變的。

  這隻不請自來的大野貓,一點都不怕陌生人,它趴在“鹧鹄哨”的肩頭,同“鹧鹄哨”對視了一下,便低頭向棺中張望,它似乎對棺中那些擺放在女屍身旁的明器極感興趣,那些金光閃閃的器物,在它眼中如同具有無比吸引力的玩物,随時都可能撲進棺中。

  “鹧鹄哨”把心懸到了嗓子眼,他擔心這隻野貓從自己肩頭跳進棺材裏,一旦讓它碰到女屍,即便是女屍口紅含着“定屍丸”,也必定會引發屍變,真要是變做了白兇,自己雖然不懼,但是一來動靜鬧得大了,說不定會把蠟燭碰滅,二來時間不多,恐怕來不及取女屍的“斂服”回去拿給了塵長老了,雞鳴不摸金的行規,同燈滅不摸金的規矩一樣,都是“摸金校尉”必須遵循的鐵則。

  雖然憑“鹧鹄哨”的身手,即使壞了這些摸金行規,取走這套“斂服”是易如探囊取物,但是道上的人最看重信義承諾,把這些規則看得比性命還要來得金貴,“鹧鹄哨”這樣的高手,更是十分珍惜,倒鬥的名頭本就好說不好聽,如果再失去了賴以生存的規則,那麽就會淪落成民間散盜一樣的毛賊。

  說時遲,那時快,這些想法在“鹧鹄哨”的腦中,也隻一轉念,更不容他多想,那隻條紋斑斓的大野貓,再也抵受不住明器亮晶晶的誘惑,一躬身,就要從“鹧鹄哨”的肩頭躍将下去。

  “鹧鹄哨”想伸手抓住這隻大野貓,但是惟恐身體一動,驚動於它,反而會碰到南宋女屍,這時眼瞅着野貓就要跳進棺内,急中生智,連忙輕輕的吹了一聲口哨。

  “鹧鹄哨”這綽号的由來,便是因爲他會使諸般口技,模仿各種動物機器人聲,學什麽象什麽,有以假亂真的本領,這功夫爲了吸引野貓的注意力,撮起嘴來輕吹兩聲口哨,然後模仿起貓的叫聲,喵~喵~叫了幾下。

  那隻準備跳進棺材裏的大野貓,果然被同類的叫聲吸引,耳朵一聳,在“鹧鹄哨”肩頭尋找貓叫聲的來源,野貓大概也感到奇怪,沒看見有別的貓?躲在哪裏?聽聲音好象還就在附近。

  “鹧鹄哨”一看這隻大野貓中計,便盤算着如何能夠将它引離棺材,隻要有這麽一丁點時間,把女屍的斂服扒下來,便可大功告成,那時候這隻臭貓願意去棺材裏玩便随它去好了,但是如何才能把它暫時引走呢?

  爲了分散野貓的注意力,“鹧鹄哨”又輕輕地學了兩聲鳥叫,野貓可能有幾天沒吃飯了,聽見鳥叫,便覺得食指大動,終於發現,那鳥叫聲,是從旁邊這個家夥的眼睛下邊發出來的,這個人臉上還蒙了塊布,這黑布下面定有古怪,說不定藏着隻小麻雀。

  大野貓一想到小麻雀,頓時餓得眼睛發藍,擡起貓爪一下下的去抓“鹧鹄哨”蒙在嘴上的黑布,“鹧鹄哨”心中竊喜,暗罵:“該死的笨貓,蠢到家了。”

  “鹧鹄哨”利用大野貓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遮嘴用的黑布上的機會,用手悄悄地抓住棺中陪葬的一件明器,那是一隻純金的金絲镯子,爲了不驚動野貓,他保持胳膊不動,隻用大姆指一彈,将那金絲镯子彈向身後的盜洞。

  金絲镯子在半空中,劃出一條抛物線,掉落在墓室後的盜洞口附近,墓室裏始終靜悄悄的,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那镯子一落地,果然引起了野貓的注意,“鹧鹄哨”這時也不在使用口技,野貓以爲那隻小麻雀趁自己不注意,跑到後邊去了,“喵喵”一叫,追着聲音跳進了盜洞,想去捕食。

  “鹧鹄哨”等的就是這個機會,野貓剛一跳離自己的肩頭,便立刻掏出二十響帶快慢機的德國鏡面匣子槍,想要回身開槍把那隻大野貓打死,以免它再跳上來搗亂,卻不料回頭一望,身後的墓室中,除了初時那隻花紋斑斓的大野貓,竟又鑽進來七八隻大大小小的野貓,有一隻離半罩住蠟燭的瓦當極近,隻要随便一碰,瓦當就會壓滅蠟燭。

  “鹧鹄哨”的額頭涔涔冒出冷汗,大風大浪不知經過多少遭,想不到再這小小的墓室中,遇到了這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詭異情況,難道是剛才自己做的口技,引起了附近野貓們的注意,貓的耳音最靈,聽到洞中傳來麻雀的叫聲,便都鑽進來想要飽餐一頓,天色随時會亮,這可如何是好?


第八十二章 雞鳴燈滅不摸金

      野貓這種動物生性多疑,很少會主動從盜洞鑽進古墓,“鹧鸪哨”望着身後那些大大小小的野貓哭笑不得,今夜這是怎麽了,按倒葫蘆又起來瓢,想不到從這古墓中摸一套殓服,平時這種不在話下的小事,今夜竟然生出這許多波折。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了,用貫絕天下的口技引開了一隻野貓,卻招來了更多的大批野貓。
  
  憑“鹧鸪哨”那套百步穿楊的槍法完全可以用快槍解決掉進入墓室中的野貓,但是稍有差池,奔竄或者受傷的野貓很可能會把蠟燭碰滅。
  
  如果在“雞鳴燈滅”前拿不到這套殓服就學不到“摸金校尉”的分金定穴之術了,想到部族中的人臨死前苦不堪言的慘狀,“鹧鸪哨”便覺得世界上所有的困難都擋不住自己。當下一咬牙,這種情況就不能求穩,必須以快制快,在那些該死的野貓惹出事端之前便把女屍的殓服扒下來。
  
  “鹧鸪哨”出手如電,将女屍身體固定住之後将她的殓服搭袢扯掉,用腳擡起女屍的左臂,想把殓服的袖子從女屍胳膊上褪下來,然而剛一動手,忽見兩隻野貓跳上了銅角金棺的棺梆,那野貓爲何不怕人呢?隻因長期從事倒鬥活動的人身上陰氣重陽氣弱,再加上一襲黑衣、身手輕盈,又服食了抑制呼吸心脈、化解屍毒的“紅奁妙心丸”,所以在動物眼中這種盜墓賊和死人差不多,野貓們覺得死人並不存在危險。
  
  一黑一花兩隻大野貓被金角銅棺那黃澄澄的顔色所吸引,縱身躍了上來,兩隻野貓互相在打架,你沖我呲呲貓牙,我給你一貓爪子,兩隻野貓翻翻滾滾的同時掉進棺中。
  
  眼看野貓就要碰到古屍了。此時女屍口中含住“定屍丹”,屍身上的白毛已經減退,恢複如初。但是如果被野貓碰到肯定立刻就會發生屍變。“鹧鸪哨”心裏十分清楚,一旦屍變,那白兇極是猛惡,不是一時三刻所能制得住的。估計再過小半柱香的功夫,就該金雞報曉了,雖然金雞一鳴,白兇也發作不得,但是女屍身上這套殓服是無論如何都取不下來了。
  
  這也就是“鹧鸪哨”的身手,在野貓碰到女屍之前的一瞬間,“鹧鸪哨”扯動捆屍索,一挺腰杆兒,騰空而起,從金角銅棺中向左邊跳了出去,把那南宋女屍也一並從金角銅棺中扯出,一人一屍都落在墓室的地面上。
  
  這時已經有三四隻野貓都進了棺材裏,在金角銅棺中互相追逐着嬉戲,“鹧鸪哨”暗道真是險過剃頭。既然已離了金角銅棺更不敢耽擱,把女屍從自己身上推起來,仍是擡腳架起女屍的胳膊想把女屍的殓服扒下來,然而借着忽明忽暗的燭光,發現那女屍的嘴不知什麽時候又張開了,大概是由於帶着女屍從金角銅棺中跳出來動作幅度太大,又把女屍的嘴顛開了。
  
  隻見那女屍身上又開始浮現出一層白色絨毛,就如同食物變質發黴生出的白毛一樣,眼看着越來越長,張開的屍口對着“鹧鸪哨”噴出一團黑霧。“鹧鸪哨”心中一驚,倒吸了一口冷氣,好濃的屍氣,若不是事先服了“紅奁妙心丸”,被這屍氣一熏,立刻就會中屍毒身亡。
  
  對於古屍黑霧一般的屍氣,“鹧鸪哨”不敢大意,低頭避讓,隻見原本含在南宋女屍口中的深紫色“定屍丹”正落在半罩住蠟燭的瓦當旁。面對即将屍變的南宋女屍,如果不管不顧的繼續扒她身上的殓服,女屍被活人一碰,一秒鍾之内就會變爲白兇。“鹧鸪哨”隻好把抓住女屍身上殓服的手松開,不管怎麽說,趁現在屍變的程度不高,先把這粒“定屍丹”給女屍塞回去。
  
  於是“鹧鸪哨”着地一滾,他與南宋女屍之間被捆屍索連在一起,那具正在慢慢長出白色細毛的南宋女屍也被“鹧鸪哨”扯着拖向墓室東南角。
  
  墓室的東南角在整座墓室中處照明的死角。現在墓室中的光源一共有兩處,一處是挂在金角銅棺蓋子上的馬燈,另一處便是被瓦當半遮住的蠟燭,瓦當與金角銅棺形成的陰影交彙在墓室的東南角落,而那粒“定屍丹”就剛好落在光與暗的交界線上,随着燭光搖曳時而瞧得見,時而又被黑暗吞沒。
  
  “鹧鸪哨”滾到近前伸手去拿地上的“定屍丹”,忽然從光線死角的陰影中竄出一隻大貓,正是最初進墓室搗亂的那隻野貓,那貓可能餓得很了,見什麽想吃什麽,張口便咬地上的“定屍丹”。
  
  “鹧鸪哨”對這隻野貓恨得牙根兒癢癢,但是這時候伸手取“定屍丹”已經晚了,情急之下隻好故技重施,以天下第一的口技學了兩聲老鼠叫。那隻花紋斑斓的大野貓果然再次中計,稍稍一愣神,瞪着一雙大貓眼盯着“鹧鸪哨”,隻是沒搞明白對面這隻大老鼠怎麽與平常的老鼠長得不一樣,所以沒有立即撲上來。
“鹧鸪哨”趁着野貓一怔的時機用手抄起地上的“定屍丹”順手塞進南宋女屍口中,跟着飛出一腳把大野貓像個皮球一樣的踢了出去。這一腳何等淩厲,加之無聲無息,那野貓猝不及防,隻把它踢得一頭撞在墓室牆上,骨斷筋折,腦袋碎成了數瓣,哼都沒哼一聲便一命嗚呼了。
  
  “鹧鸪哨”踢死了大野貓卻心中暗道:“非是要取你性命,隻是你這饞貓一而再再而三的壞我大事,留你不得,你成佛吧。”(成佛,在道門的人稱“死亡”爲成佛,是升天的意思,並不是廟裏的那種佛,有解脫之意。)
  
  “鹧鸪哨”有掐心思點兒的功夫(掐心思點兒,能夠掌握極精确的生物鍾;掐,算;點兒,鍾點),憑直覺這麽一算,附近村落的大公雞不出半枝紙煙的時間就會啼鳴報曉,再也等不得了,當下一扯捆屍索把南宋女屍拽起。
  
  南宋女屍罩在最外邊的殓服已經完全解開,隻剩下兩隻衣袖。女屍身穿九套殓服,衣服套得非常緊,但是隻要順着殓服及身體的走勢,使用的手法得當,用不了費太大力氣便可以全扒下來。
  
  “鹧鸪哨”扶正女屍的屍體準備把她的屍身轉過去,這樣不用擡死屍的胳膊,隻要從她背後順勢一扯就算完活了。
  
  然而還沒等“鹧鸪哨”把南宋女屍轉過去就覺得一陣陣腥風浮動。鑽進墓室的其餘野貓都聽到了剛才有老鼠的叫聲,而且那老鼠叫是從“鹧鸪哨”身上發出來的,野貓們都餓得久了,此刻聽到老鼠叫聲便紛紛竄向“鹧鸪哨”,要在他身上找找老鼠在哪。
  
  十幾隻大小野貓同時撲了上來,便是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把它們同時解決,“鹧鸪哨”心中一片冰涼:“罷了,看來天意如此,老天不容我學這套摸金校尉的分金定穴秘術。”
  
  但是這種氣餒的念頭在心中一閃即逝,野貓們來得快,“鹧鸪哨”的口技更快,先前聽那些野貓們的叫聲已經完全可以模仿了,“鹧鸪哨”學着野貓的叫聲:“喵~~嗷~~~喵~~嗷~~~”
  
  野貓們哪想得到“鹧鸪哨”有這種本事,本來在他身上有老鼠叫,這會兒又有野貓的叫聲,一時搞不清狀況。野貓本就生性多疑,一時都停住不前,瞪着貓眼盯住“鹧鸪哨”。
  
  野貓們的眼睛在漆黑的墓室中就如同數十盞明亮的小燈散發出充滿野性而又詭詐的光芒,“鹧鸪哨”不管野貓們怎麽打算,立刻把南宋女屍的屍身轉了過來,用捆屍索定住女屍,扯她身上的殓服。
  
  幾乎在這同時,饑餓的野貓們也打定了主意,好象是事先商量好了一樣,不管是老鼠還是死人都是可以吃的東西,這回不管再有什麽聲音也要咬上一口再說。一隻隻野貓都像是離弦的快箭,驟然撲至。
  
  “鹧鸪哨”也知道這個詭異漫長的夜晚現在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了,最後能不能成功就要看這最後幾秒鍾的短暫時間。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必須同時做到:第一,不能讓野貓們碰到南宋女屍激起屍變;第二,也不能讓任何一隻野貓碰熄了墓室中的蠟燭;第三,要趕在金雞報曉前扒下南宋女屍的殓服,絕不能打破“雞鳴吹燈不摸金”的規矩。
  
  “鹧鸪哨”向後退了一步,踏住腳下的瓦當,用腳把瓦當踢向撲在最前邊的野貓。激射而出的瓦當剛好打在那隻黑色野貓的鼻梁上,野貓“嗷”的一聲慘叫,滾在一邊。
  
  這時“鹧鸪哨”也抱着南宋女屍倒地避過了從半空撲過來的兩隻野貓,順手抓起地上的蠟燭,右手擎着蠟燭用蠟燭的火苗燒斷自己胸前的捆屍索,左手抓住南宋女屍殓服的後襟。“鹧鸪哨”和南宋女屍都是倒在地上的,此時擡腳把背對着自己的南宋女屍向前一腳蹬出,将女屍身上的殓服扯了下來。
  
  這一下動作幅度稍稍大了一些,“鹧鸪哨”一手抓着殓服,一手舉着的蠟燭也已熄滅,遠處的金雞報曉聲同時随着風傳進盜洞之中。
  
  貓吃死人是很罕見的情形,而這墓室中十數隻瘋了一般的野貓同時撲到南宋女屍身上亂咬........


第八十三章 黑水城

斂服拿到手,幾乎都是在同一時間完成的,很難判斷哪個先哪個後,“鹧鸪哨”把蒙在嘴上的黑布扯落,隻見那些饑餓的野貓們,都趴在南宋女屍的身上亂抓亂咬,還有數隻,在墓室的另一端,争相嘶咬着先前撞死的野貓屍體,“鹧鸪哨”看的暗暗心驚,這些哪裏像是貓,分明就是一群餓着肚子的厲鬼。

   狗和豬餓極了都會吃死人肉,此時雞鳴三遍,已經不會再發生屍變了,這古墓中的女屍嘴中含着“定屍丸”,受到藥物的克制,把屍毒都積存在屍體内部,沒有向外擴散,所以女屍至今仍然保存完好,這些餓貓們吃了她的肉,肯定會中屍毒而死。

   “鹧鸪哨”心想如此也好,這具南宋的女屍,屍毒郁積,多虧“定屍丸”與“銅角金棺”壓制住她,如果讓她繼續深埋古墓,遲早釀成大害,爲禍一方,讓這些該死的野貓把她吃個幹淨,最後同歸於盡,倒也省去許多麻煩。

   於是“鹧鸪哨”把取到的斂服疊好,提了棺闆上的馬燈,從盜洞中鑽了出去,此刻雖已雞鳴,天色卻仍然黑的厲害,“鹧鸪哨”趁黑把盜洞回填,将野貓以及古墓中的一切都封在裏邊,又把那半截無字石碑放回原位,再一看,沒有一絲動過的痕迹。

   這才回轉“無苦寺”,見到了塵長老,将斂服奉上,将一夜中的經過原原本本的叙述一遍,最後對了塵長老說道:“雞鳴燈滅的同時,才把古屍的斂服拿到手中,已經無法分辨哪般在前,哪般在後,不敢斷言沒有破了行規,想必弟子無緣得吾師傳授。日後如得不死,定再來聆聽吾師禅理,弟子現下尚有要事在身,這便告辭了。”

   了塵長老也曾在江湖上闖蕩多年,曾師摸金校尉中出乎其類,拔乎其萃的頂尖人物,聽“鹧鸪哨”這番話,如何不省得他的意思。想那“鹧鸪哨”也是倒鬥行裏數得着的人物,他這麽說是以退爲進。

   了塵長老看着跪在地上的“鹧鸪哨”,這讓了塵長老想到了自己年輕時的樣子,幾乎和現在的“鹧鸪哨”一模一樣。

   了塵長老自從聽了“鹧鸪哨”做“搬山道人”的緣由,便已打定主意,一者因爲救人出苦海,乃是佛門宗旨,既然知道了紮格拉瑪部落的秘密,便無袖手旁觀的道理。再者是愛惜他身手了得,爲人坦蕩,並沒有隐瞞燈滅雞鳴同時才扒到斂服的細節,在這個人心不古的社會裏,當真是難能可貴。自己者一身分金定穴的密術,盡可傳授與他。

   了塵長老把“鹧鸪哨”從地上扶起來,對他說道:“快快請起,雖然在雞鳴燈滅之後,才摸得斂服,也並不算壞了摸金行規,祖師爺隻是說雞鳴燈滅之後才不可摸金,可沒說過同時二字。”

   “鹧鸪哨”聞聽此言,心中不勝歡喜,納頭便拜,要行拜師之禮:“承蒙吾師不棄,收錄門牆,實乃三生有幸,恩師在上,請受弟子三拜。”

      “鹧鸪哨”聞聽此言心中不勝歡喜,納頭便拜,要行拜師之禮:“承蒙吾師不棄,收錄門牆,實乃三生有幸。恩師在上,請受弟子三拜。”
  
  了塵長老急忙攔住:“不必行此大禮!摸金校尉自古以來便隻有同行之說,從無師徒之承,不象那搬山卸嶺由師傳徒代代相傳。凡是用摸金校尉得手段倒鬥,遵守摸金校尉的行規,便算是同行。老衲傳你這些秘術,那是咱們二人的緣分,但也隻是與你有同門之宜,沒有師傅之名分。”
  
  “鹧鸪哨”雖然受到了塵長老的阻攔,仍然堅持行了大禮,然後垂手肅立,聽候了塵長老教誨。了塵長老對“鹧鸪哨”這次倒鬥摸得殓服的經過甚爲滿意,稍後便把那南宋女屍的殓服焚化了,念幾遍往生咒令屍變者往生極樂。
  
  了塵長老隻是覺得“鹧鸪哨”一腳踢死野貓做得狠了些,不管怎麽說這事做得絕了點,便對“鹧鸪哨”大談佛理,勸他以後凡是與人動手都盡量給對方留條活路,別把事情做到趕盡殺絕,這樣做也是給自己積些陰福。
  
  “鹧鸪哨”對了塵長老極爲尊敬,但是覺得了塵長老出家以後變得有些婆婆媽媽,弄死隻貓也值得這麽小題大做,“鹧鸪哨”對此頗不以爲然:“想某平生殺人如麻,踢死個把礙事的野貓又算得什麽。”但是也不好出言反駁,隻好奈下性子來聽了塵長老大講因果。
  
  好不容易等了塵長老口吐蓮花般的禅理告一段落,這才把摸金校尉的行規手段、禁忌避諱,以及各種傳承又對“鹧鸪哨”一一細說了一遍,上次說得簡略,這次則是不厭其詳逐條逐條的解說透徹:
  
  做倒鬥的人,與其說是人,倒不如說是半人半鬼,在普通人都安然入夢的黑夜裏才進古墓摸金。一天打不完盜洞可以分做十天,但是有一條,一旦進了墓室,在雞鳴之後便不能再碰棺椁,因爲一個世界都有一個世界的法則,雞鳴之後的世界屬於陽,黑衣的陰在這時候必須回避,這就叫“陽人上路,陰人回避,雞鳴不摸金”。金雞報曉後的世界不再屬於盜墓者,如果破了規矩,祖師爺必定降罪。對於這些事必須相信,否則真就會有吃不了兜着走的那一天。
  
  摸金校尉進入古墓玄宮之後,開棺前必須要在東南角擺放一支點燃的蠟燭,一是防止玄宮中的有毒氣體突然增加,二來這算是幾千年前祖師爺所傳,一條活人與死人之間的默認契約。蠟燭滅了說明這玄宮中的明器拿不得,如果硬要拿也不是不可以,出了什麽麻煩就自己擔着,隻要八字夠硬,盡可以在燈滅之後把明器帶出來,但是那樣做是極危險的,可以說九死一生。倒鬥摸金是求財取明器的,不是挖絕戶墳的,世界上有大批明器的古墓所在皆有,犯不上拿自己的性命死磕,所以這條被摸金校尉最爲看重的“燈滅不摸金”的規則最好能夠謹守。還有這蠟燭火苗的明與滅可以預測是否會發生屍變以及墓裏下的一些惡毒符咒,故此說蠟燭的光亮便是摸金校尉的命也不爲過。倒鬥必須點蠟燭是摸金校尉與其餘盜墓者最大的不同。
  
  了塵長老把所有的行規手段、唇典套口、特殊器械的用法全部解說詳明,“鹧鸪哨”一一牢記在心,從這以後便要告別“搬山道人”的身份,改做摸金校尉了。
  
  了塵長老從懷中取出兩枚摸金符對“鹧鸪哨”說道:“此符乃千年古物,學得摸金校尉的手段頂多算半個摸金校尉,隻有戴了摸金符才算正宗的摸金校尉。這兩枚摸金符是老衲與當年的一位同行的,我二人曾經倒過不少大鬥,可惜二十年前他在洛陽的一處古墓裏中的擘抻(原文寫的是抻的繁體字——提手旁+典)喪魂釘機關,唉......那陳年舊事不提也罷,老衲這枚摸金符從此便歸你所有,隻盼你日後倒鬥摸金都不可破壞行規,能夠對得起咱們摸金校尉的字号。”
  
  “鹧鸪哨”急忙用雙手接過“摸金符”,恭恭敬敬的戴在自己脖頸上,貼肉藏好,再次倒地拜謝了塵長老。
  
  了塵長老詳細問了“鹧鸪哨”一些事情,都是那個古老部落與鬼洞、雮塵珠之間的種種羁絆,然後又問了一些關於西夏國藏寶洞的情況。
  
  聽“鹧鸪哨”說明之後,了塵長老緩緩點頭:“那雮塵珠的事迹老衲也曾聽過一些,相傳雮塵珠又名鳳凰膽,有說爲黃帝仙化之時所留,有說得之於地下千丈之處,是地母變化而成的萬年古玉,亦有說是鳳凰靈氣所結,種種傳說莫衷一是。其形狀酷似人的眼球,乃是世間第一奇珍,當年陪葬於茂陵,後來赤眉軍大肆發掘,茂陵中的物品就此散落於民間,想不到最後卻落到西夏王室手中。”
  
  “鹧鸪哨”對了塵長老說道:“弟子族中親眷多爲鬼洞惡咒所纏,臨死之時都苦不可言。祖上代代相傳此禍都是由於當年族中大祭酒並不知道雮塵珠爲何物,隻是通過神谕知道用一塊眼球形狀的古玉可以洞悉鬼洞詳情,於是自造了個假雮塵珠窺視鬼洞中的秘密,才引發了這無窮之災。後來族人遷移至中原才了解到世間有此神物,隻有找到真正的雮塵珠才能設法消解鬼洞之災,自此族中人人都以尋找雮塵珠爲任,窮盡無數心血始終一無所獲。弟子年前獲悉在宋代這雮塵珠曾經輾轉流入西夏,當年蒙古人也曾大肆搜索西夏王室寶藏,但是那些宮廷重寶被藏得極爲隐蔽,終未叫蒙古人找到。傳說西夏有一名城黑水城,後被棄爲死城,黑水城附近有處寺廟名爲黑水河通天大佛寺,寺廟原本是作爲黑水城外圍的一個據點——當時西夏有位通天曉地的大臣名爲野利戽巰,是野利仁容之後,他夜晚路經黑水城,在城頭巡視,見距城十裏的外圍土城上空三星照耀,有紫氣沖於雲霄之間,便大興土木将那裏改建爲通天大佛寺,希望自己死後能埋葬在那裏。但是後來這位大臣爲李姓王朝所殺,建於寺下的陵墓就始終空着。再後來黑水河改道,整座黑水城大半被沙土吞噬就成爲了棄城。末代獻宗李德旺在國破之時命人将王宮中的奇珍異寶都藏進了黑水城附近的那座空墳,雮塵珠極有可能也在其中。那裏的地面建築早已毀壞,埋葬至今,若不以分金定穴秘術,根本無法找到準确的位置。

      了塵長老聽罷對“鹧鸪哨”說道:“黑水城位於黃河與賀蘭山夾持之間,頭枕青山,足踏玉帶,端的是塊風水寶地。西夏貴族陵寝吸收了秦漢李唐幾朝墓葬之長,規模宏偉,布局嚴整,再加上西夏人信奉佛法,受佛教影響極深,同時又具有黨向人的民族特點,所以說在陵墓構造上別具一格,後人難以窺其奧秘。就如同失傳已久的西夏文字,一撇一捺都象是中原文字,卻又比之更爲繁雜。”
  
  “鹧鸪哨”應道:“正是如此!若幹年前曾有大批洋人勾結馬賊盜掠黑水城古物,共挖出七座佛塔,掠走塔中珍品無數,其中便有很多用西夏文寫成的文獻典籍,說不定其中會有關於雮塵珠的記載,隻可惜都已流落海外,無法尋查了。倘若能找到西夏典籍中對黑水通天大佛寺中墓穴的方位記載,倒也省去許多周折。”
  
  了塵長老對“鹧鸪哨”說道:“西夏文失傳已久,令人無從解讀,即使有明确記載也沒辦法譯出。不過有三星輝映、紫氣沖天的地方應該是一處龍樓寶殿,以摸金校尉的分金定穴秘術,即便地上沒有痕迹也能正确無誤的找到那處古墓藏寶洞。”
  
  分金定穴是天星風水的一個分支,也是最難的一項,需要上知天文下曉地理,才可根據日月星辰來查看地脈支幹。若想學分金定穴,必先從最基礎的風水術逐漸學起。風水之術繁雜奧妙,非是一朝一夕之間所能掌握,少說也要學上五六個年頭。
  
  了塵長老知道“鹧鸪哨”心急如焚,便決定先同他一起到賀蘭山下的黑水城走一趟,把那雮塵珠拿到手再慢慢傳授他分金定穴秘術。  
  “鹧鸪哨”見了塵長老欲出馬相助,感激不已。二人稍作準備便動身出發。了塵長老是出家人,途中仍是做雲遊化緣的僧侶裝扮,“鹧鸪哨”一直都充作道士,但一僧一道同行難免惹人注目,於是“鹧鸪哨”換了俗家的服飾一路上對了塵長老小心服侍。
  
  從浙江到賀蘭山何止山高水遠,好在那了塵長老當年也是尋龍倒鬥的高手,雖然年邁,但是腿腳依然利索。這一天到了黃羊灣便準備棄車換舟,乘坐渡船進入黃河,拟定在五香堡下船,那裏距離賀蘭山下的黑水城便不遠了。
  
  在黃羊灣等船的時候,遙望遠處黃河曲折流轉如同一條玉帶,觀之令人蕩氣回腸。了塵長老與“鹧鸪哨”閑談當地風物人情順便講述了一段當年在此地的經曆。
  
  當年了塵長老還沒出家,是摸金校尉中拔尖的人物,有個綽号喚作“飛天歘”,到各地倒鬥摸金。有一次要過青銅峽去北面的百零八塔,當地人都傳說這黃河的河神是極靈驗的,過往的船隻必須把貨物扔進河中一些才能順利過去。
  
  可是了塵長老當年搭乘的那條船是販焄土的私船,以前沒來過這段河道。船老大更是一介鹽枭,爲人十分吝啬,有船夫勸他給河神獻祭,船老大說什麽也不肯把焄土扔進河中一袋,隻撇了把大鹽粒子。
  
  當夜在青銅峽前的一段留宿來了一個頭戴綠疙瘩帽刺兒的老者,平時人們頭上帽子的帽刺兒都是紅的,而這位老者頭上偏偏戴了個綠的,顯得十分紮眼。老者手中端着個瓢,想找船老大討一瓢焄土,那焄土是非常貴重的香料,船老大如何肯平白給他,就連哄帶趕把老者趕走。
  
  了塵長老年輕的時候便是心善,見那老者可憐便掏出錢問船老大買了一瓢焄土。這焄土可以用來代替石灰墊棺材底,幹燥而有持久的異香,當時了塵長老也沒問那老者要焄土做什麽,就送給戴綠疙瘩帽刺兒的老頭一瓢,老者千恩萬謝的去了。
  
  轉天繼續開船前行,到了青銅峽可不得了了,從河中突然冒出一隻巨鼋,跟七八間房子連在一起那麽大。那巨鼋沖着船就來了,最後把整條船給頂翻了才算完,整船的貨物全沉到了河裏。然而船上的人一個沒死,都被河水卷上了岸,後來人們都說這多虧了塵長老施舍了那瓢焄土,河神祖宗才開恩放了他們。
  
  “鹧鸪哨”聽罷也是心驚,任你多大本事,在這波濤洶湧的黃河之中也施展不得。可見爲人處事須留有餘地。忽然想起一事,便問了塵長老:“弟子聽人說在江河湖海之上乘船有很多忌諱,比如不能說翻、覆、沉之類的字眼,一旦說了船就會出事。這水上行舟的諸般禁忌講究,要細數起來恐怕也不比摸金校尉的少幾條。”
  
  了塵長老正要回答,忽然等船的人群紛紛湧向前邊,船已開了過來,於是二人住口不談,“鹧鸪哨”攙扶着了塵長老随着人群上了船。
  
  這時晴空萬裏、驕陽似火,河面上無風無浪,船行得極是平穩。船上乘客很多,“鹧鸪哨”與了塵長老不喜熱鬧,撿人少的地方一邊憑欄觀看黃河沿岸的風景,一邊指點風水形勢,也甚爲自得。
  
  正說話間,“鹧鸪哨”忽然壓低聲音對了塵長老說道:“這船上有鬼。”

第八十四章 神父

      所指是船上的幾個洋人。他偷眼看了多時,覺得這幾個洋人行迹可疑,而且身上都藏着槍,行李中有幾把洋鏟和鐵釺繩索,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最奇怪的是這些外國人不象“鹧鸪哨”平時接觸過的那些。他認識一些外國人,也懂得他們的部分語言,但是船上的這幾個洋人既不象古闆拘謹的英國人,不象嚴肅的德國人,也不象散漫的美國人。這些大鼻子亞麻色頭發的洋人全身透着一股流氓氣,很奇怪,究竟是哪國人?“鹧鸪哨”又看了兩眼,終於想明白了,原來是大鼻子老俄。
  
  “鹧鸪哨”覺得這些俄國人有可能是去黑水城挖古董的。俄國國内發生革命之後,很多人從國内流亡出來,其後代就一直混迹於中國,不承認自己是蘇聯人,而以俄流索人自居,淨是做些不法的買賣。
  
  了塵長老也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之人,自然是懂得“鹧鸪哨”言下之意,示意“鹧鸪哨”不可輕舉妄動:“咱們做的都是機密之事,須避人耳目,盡量不要多生事端。”
  
  “鹧鸪哨”對了塵長老說道:“待弟子過去打探明白,這些洋鬼子倘若也是去黑水城盜寶,那離咱們的目标很近,未免礙手礙腳,找個沒人地方順手把他們做掉,省得留下後患。”
  
  不等了塵長老勸阻,“鹧鸪哨”就擠進人群到那些俄國人附近偷聽他們的談話。原來這批人一共有六個,五個俄國人,一個美國人。
  
  五個俄國人都是流亡在中國的沙俄後裔,做倒賣軍火的生意,聽說黑水城曾經出土過大批文物,覺得有利可圖,準備去碰碰運氣,偷偷挖幾箱回來。
  
  美國人是個三四十歲的神父,前幾年曾經到甯青等地傳教,旅途中到過黑水城的遺址。神父在中國轉了一圈,準備再次去銀川等地宣傳信上帝得永生,這件事無意中對路上遇到的這五個俄國人提起,那些俄國人就趁機說想去那裏做生意,讓神父順便帶他們也去黑水城看看。
  
  很少有人會騙神職人員,所以神父也不知是計。他們六人之間語言不通,俄國人不會說英語,美國人不會講俄語,好在雙方在中國呆的時間長了都能講中文,互相之間就用中文溝通。
  
  “鹧鸪哨”聽了幾句,隻聽那些人十句話有三句是在說黑水城。那美國神父不知道這些人是想去挖文物,把自己在黑水城所見所聞事無大小都說了出來,說那裏的佛塔半截埋在地下,裏面有大批的佛像,個個鑲金嵌銀,造型精美;還有些佛像是用象牙和古玉雕刻的,美侖美奂,那種神奇的工藝簡直隻有上帝的雙手才可以制作出來。
  
  五個俄國人聽得直流口水,掏出伏特加灌了幾口,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飛到黑水城,把那些珍貴的文物都挖到手,換成大批煙土、女人、槍支彈藥,還有伏特加。
  
  “鹧鸪哨”聽了之後心中冷笑,他也曾去過黑水城找過通天大佛寺,所以對那裏的遺址十分熟悉。其實這些大鼻子們不知道,早在十九世紀初歐洲就興起了一次中國探險熱潮,黑水城的文物大多在那時候被盜掘光了。現在城池的遺址中隻剩下一些泥塑的造像和瓦當,而且多半殘破不堪,那美國神父又不懂文物鑒賞,看到一些彩色的泥像便信口開河的說是象牙古玉制成的,這幫俄國人還就信以爲真了。
  
  但是轉念一想,不對,把泥石的造像看做是鑲金嵌玉的珍寶那得是什麽眼神?那美國神父再沒眼光也不可能看出這麽大的誤差來,難道他誤打誤撞找到了通天大佛寺不成?聽美國神父言語中的描述,還真有幾分象是處埋在地下的寺院。
  
  “鹧鸪哨”想到此處頓覺事情不對,想要再繼續偷聽他們談話,忽然之間船身一晃,整艘巨大的渡船在河中打了個橫,船上的百餘名乘客都是站立不穩,随着船身東倒西歪,一時間哭爹叫娘的呼痛之聲亂成一片。
  
  “鹧鸪哨”擔心了塵長老,顧不得那些洋人,在混亂的人群中快步搶到了塵長老身邊。了塵長老對他說道:“不好,怕是遇上水裏的東西了。”
  
  這時候隻見原本平靜的河水像突然間開了鍋一樣翻滾起來,船身在河中心打起了轉,船上的船夫乘客都亂做一團,船老大跟變戲法似的取出一隻豬頭扔進河中,又擺出一盤燒雞,點上幾柱香,跪在甲闆上對着河中連連磕頭。
  
  但是船老大的舉動沒有起任何作用,這船就橫在河裏打轉,說什麽也開不動了。船老大忽然靈機一動,給船上的乘客跪下,一邊磕頭一邊說:“老少爺們兒們,太太夫人,大娘大姐們,是不是哪位說了舟子上犯忌諱的話了,龍王爺這回可當了真了,要不應了龍王爺,咱們誰也別想活啊……到底是哪位說了什麽話了?別拉上大夥一塊死行不行?我這給您磕頭了。”說完在甲闆上把頭磕得咚咚山響。
  
  衆人見船四周的河水都立起了巨大的水牆,人人驚得臉上變色,即便是有人在船上說了什麽說不得的話,這當口也沒處找去啊。
  
  正在不知所措之時,有個商人指着一個懷抱小孩的女人喊道:“是她……是她……就是她說的,我聽見了。”
  
  “鹧鸪哨”與了塵長老也随着衆人一同看去,隻見那商人一把扯住一個抱着個三四歲孩子的婦女說:“她這娃一個勁兒的哭,這女子被娃哭得煩了,說娃要再哭就把娃扔進河裏去。”
  
  商人這麽一說,周圍的幾個人也紛紛表示确有此事,果然是這個女人,她的孩子自上船之後就哇哇大哭,女人哄了半天,越哄哭得越響,周圍的人都覺得煩躁,女人一生氣就吓唬小孩:再哭就給你扔河裏喂魚。吓唬完了也不管用,那孩子還是大哭大鬧。也就在這時候,船開始在河中打轉,開不動了,那女子沒見過什麽世面,哪裏知道這些厲害。此時見船上衆人都盯着她懷中的孩子,也吓得坐在甲闆上大哭起來。
  
  船老大給那女人跪下:“大妹子啊,你怎麽敢在船上說這種沒有高低的言語!現在再說什麽也晚了,你這話讓龍王爺聽見了,龍王爺等着你把娃扔下河裏呢,你要不扔,咱們這船人可就全完了,你就行行好吧。”說完就動手去搶那女人抱在懷裏的孩子。
  
  那孩子是那女人的親生骨肉,她如何舍得,一邊哭着一邊拼命護住小孩,抵死不肯撒手。但是船老大是常年跑船的粗壯漢子,一個女人哪裏搶得過他,隻好求助周圍的乘客。
  
  船上的乘客人人面如死灰,都對此無動於衷,大夥心裏都明鏡似的,這孩子要不扔到河裏,誰也甭想活,還是自己的性命要緊。這孩子雖然可憐,但是要怪也隻能怪他娘,誰讓她在船上胡言亂語,當真是咎由自取。一時間,衆人紛紛回避,沒人過去阻攔。
  
  了塵長老見那船老大要把三四歲的孩子扔進河中,心中不忍,就想同“鹧鸪哨”出面阻止,這時從人群中搶出一人攔住船老大,“鹧鸪哨”仔細一看原來是那個美國神父。
  
  美國神父舉着聖經說:“船長,以上帝的名義,我必須阻止你。”
若是旁人伸手阻攔,早被船老大一拳打倒,船老大見是個洋人,也不敢輕易得罪,但是船身在河中打轉,随時可能會翻,便瞪着眼對美國神父說:“你別管,這娃不扔進河裏,龍王爺就得把咱們連人帶船都收了,到時候你那個黑本本也救不了你的命。”
  
  美國神父卻待分說,被一個紅鼻子矮胖的俄國人把他拉開:“托馬斯神父你別多閑事,這些古老東方的神秘規矩很古怪,他們要做什麽就讓他們做好了,反正隻是個中國小孩,否則這條船真有可能翻掉。”
  
  美國神父怒道:“安德烈先生,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會說出這種話,在上帝眼中人人平等,隻有魔鬼才會認爲把兒童扔進河裏喂魚是正确的。”
  
  船老大趁着美國神父和那個叫做安德烈的俄國人互相争執不下的機會,擡腳踹倒女人,把那個小孩抛到船下,女人慘叫一聲暈了過去。
  
  了塵長老大驚,想出言讓“鹧鸪哨”救人卻已經晚了,“鹧鸪哨”雖然不想多管閑事,但是事到臨頭終究是不能見死不救,還沒等別人看清是怎麽回事,“鹧鸪哨”已經取出飛虎爪擲了出去。
  
  飛虎爪是精鋼打造,前邊如同虎爪,關節可松可緊,後邊墜着長索,可以遠距離抓取東西。“鹧鸪哨”用飛虎爪抓住掉落到半截的小孩,一抖手又把他提了上來。
  
  船上的人們看得目瞪口呆,“鹧鸪哨”剛把小孩抱起來,那些俄國人用五隻黑洞洞的左輪手槍一齊對準了“鹧鸪哨”的頭。
  
  河裏的波濤更急,船上的人都被轉得頭暈眼花,看來這船随時會翻。一衆俄國人長期生活在中國,都知道船老大所言不虛,要不把孩子扔進河裏喂王八,這船就別想動地方,這時見“鹧鸪哨”把已經扔下去的小孩又拉了回來都忍不住掏出槍想解決掉這個橫生枝節的家夥。
  
  五個俄國人剛要開槍,忽聽一陣機槍聲傳來,衆人吓得一縮脖子,四處張望,心想是誰開槍?
  
  “鹧鸪哨”用口技引開他們的注意力,把小孩抛向了身後的了塵長老,同時從衣服裏抽出兩隻德國鏡面匣子,在大腿上蹭開機頭,“啪啪啪啪啪”,子彈旋風般的橫掃過去,五個俄國人紛紛中彈,倒在血泊之中。
  
  船上的人們都看得呆了,一個個面如土色,一瞬間殺了五個人,速度快槍法準也還罷了,那一身的殺氣,殺這麽多人連眼都不眨,真跟羅刹惡鬼一樣。“鹧鸪哨”也不管別人怎麽看,自己動手把那五個俄國人的屍體都扔進了河裏。
  
  不是有這麽句話嗎,神鬼怕惡人,五個俄國人的屍體一落入河中,那船竟然不再打轉,又可以動了,原本開了鍋似的河水也慢慢平息下來。“鹧鸪哨”讓船老大立刻靠北岸停船。
  
  船老大驚魂未定,哪裏敢不依從,帶着衆船夫在河流平緩處停泊,放下跳闆。
  
  了塵長老已經把小孩還給了那女子,叮囑她再不可胡言亂語,否則下次就沒那麽好運氣了。“鹧鸪哨”知道在衆目睽睽之下殺了五個人這事大發了,非同小可,必須離開大道趕快往人煙稀少處走。臨下船的時候把那美國神父也帶了下去,萬一碰上軍警,這個美國人可以當做人質;而且美國神父和那五個俄國人是同夥,五個俄國人被扔進黃河裏毀屍滅迹了,官面上的人找不到他們的同夥,也不好着手追查。
  
  “鹧鸪哨”同了塵長老脅持着美國神父落荒而走,好在這裏已經離賀蘭山不遠,陸路走三四天便到,而且地廣人稀,不容易撞到什麽人。
  
  美國神父托馬斯開始以爲自己被兩個殺人犯綁架了,不住口的對他們宣揚上帝的仁慈,勸他們改邪歸正,尤其是那老和尚,長得慈眉善目,想不到這麽大歲數了還做綁票的勾當,不如改信上帝,信上帝得永生。
  
  走了整整三天,托馬斯發現這倆家夥不象是綁架自己,他們不停的往北走好象要趕去什麽地方,動機不明,便出口詢問,要把自己帶到哪去?
  
  “鹧鸪哨”告訴美國神父托馬斯:“你被那些俄國人騙了,看他們攜帶的大批工具就知道是想去黑水城盜掘文物,他們聽你曾去過黑水城,而且見過那裏的財寶,就想讓你引路,到了目的地之後肯定會殺你滅口,我這是救了你,你盡可寬心,我並非濫殺無辜之人,等我們到黑水城辦一件事,然後就放你走路,現在不能放你是爲了防止走漏風聲。”
  
  美國神父對“鹧鸪哨”說道:“快槍手先生,你拔槍的速度快得像閃電,真是超級潇灑,我也發現那些俄國人有些不對勁,他們說是去開礦做生意,原來是想去挖中國的文物,不過現在上帝已經懲罰他們了。”
  
  “鹧鸪哨”問那美國神父,讓他把在黑水城遺迹見到佛寺的情形說一遍。
  
  美國神父托馬斯反問道:“怎麽?你們也想挖文物?”
  
  “鹧鸪哨”對這位神父並不太反感,於是對他說:“我需要找一件重要的東西,他關系到我族中很多人的生死,這些事十分機密,我就不能再多對你講了。”
  
  美國神父說道:“OK,我相信你的話。前幾年我到黑水城遺址,走在附近的時候踩到了流沙,當時我以爲受到主的召喚要去見上帝了,沒想到掉進了一間佛堂裏,那裏有好多珍貴鮮豔的佛像,因爲要趕着去傳教,沒有多看就爬出來走了;現在再去也找不到了,不過那個地方離黑水城的遺址很近,大約有六七公裏左右。”
  
  美國神父的話印證了“鹧鸪哨”的情報準确,而且看來黑水城通天大佛寺被埋藏得並不太深,隻要找準位置,很容易就可以挖條盜洞進去。
  
  傳說黑水城通天大佛寺供着一尊巨大的卧佛,佛下的墓穴修了一座玄殿,準備用來葬人,後來被用做秘藏西夏宮廷的奇珍異寶,“鹧鸪哨”這次的目标就在那裏。
  
  黑水城的遺址並不難找,地面上有明顯的殘破建築,一座座佛塔都在默默無聞的記錄着這裏當年的輝煌壯觀。“鹧鸪哨”與了塵長老再加上美國神父托馬斯三個人抵達黑水城的時候已将近黃昏,遠處賀蘭山灰色的輪廓依稀可辨。
  
  矗立在暮色蒼茫中的黑水城遺址顯得死一般寂靜,似乎死神扼殺了這裏所有生物的呼吸,荒涼寂靜的氣氛讓人無法想象這裏曾經是西夏一代重鎮。
  
  了塵長老是個和尚,“鹧鸪哨”曾經一直扮做在道門的道人,美國人托馬斯是個神父,這一僧一道加一個神父要去黑水城附近尋找西夏人的藏寶洞,連他們自己都覺得這實在是一隊奇怪的組合。
  
  在黑水城附近,三個人靜靜等候着清冷的月光撒向大地,這裏是西北高原,空氣稀薄,天上繁星閃爍,數量和亮度都比平原高出許多倍。
  
  了塵長老擡頭觀看天星,取出羅盤,分金定穴。天空中巨門、貪狼、祿鐮三星劫穴,均以端正無破,輔星正穴如真,吉中帶貴,惟獨缺少纏護,地上的穴象爲蜻蜓點水穴,片刻之間便已找準方位。
  
  了塵長老測罷方位,帶同“鹧鸪哨”與美國神父借着如水的月光前往該處,指着地上一處說道:“通天大睡佛寺中的大堆寶殿就在此處,不過……這裏好象埋了隻獨眼龍。”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5

第八十五章 通天大佛寺

      不懂風水秘術,所以沒聽明白了塵長老的後半句話是什麽意思,便出言詢問什麽是“獨眼龍”。
  
  了塵長老看了看天上的月光說道:“此處地下确實是賀蘭山分出的支脈,端的是條潛行神龍,但是體形小得異乎尋常,並且隻有龍頭一處穴眼可以聚氣藏風,故名爲獨眼龍,或稱蜻蜓點水。紫氣三星,若其形秀麗清新則主爲忠義士夫,其形若高雄威武則主兵權尊重。紫氣如樹最忌枝腳奔竄、山型(奇欠)斜崎岖、面部臃腫、山頭破碎,凡此種種均爲惡形,葬之多生逆倫犯上之輩。由於黑水河改道,這穴的形式早已破了,龍頭上的這處寶眼反而成了個毒瘤,如果裏面葬了人便應了後者,着實麻煩得緊。”說罷指了指天上如鈎的冷月,接着說道:“你再看那月色,咱們今天出門沒看黃曆,不料今夜正是月值大破,逢月大破,菩薩都要閉眼。”
  
  “鹧鸪哨”藝高膽更大,再加上族中尋找了千年的雮塵珠有可能就在腳下的通天大佛寺中,哪裏還能忍耐到明天再動手,便對了塵長老說道:“傳說這通天大佛寺下是座空墳,既然是無主空墓,弟子以爲也不必以常情度之,待弟子以旋風鏟打開盜洞取了東西便回,咱們小心謹慎則個就是,料來也不會有什麽差錯。”
  
  了塵長老一想也對,确實是多慮了,這座墓被西夏人當做了藏寶洞,既然沒有主家(墓裏沒有死人)便可以不依常理,什麽燈滅雞鳴不摸金,什麽三取三不取、九挖九不挖,都不用考慮了。於是點頭同意。
  
  “鹧鸪哨”從包裹中取出一根空心銅棍,銅棍中空,裏面裝有機括,棍身已經被人用手磨挲得發亮,也不知有多久遠的曆史了;又拿出九片精鋼打造的波浪葉,似九片花瓣一般插在銅棍前端。銅棍前邊有專門的插槽鎖簧,鋼葉一插進去就立刻被鎖簧牢牢的固定住。最後“鹧鸪哨”又在銅棍後裝了一個搖杆,就組成了一把打盜洞的利器“旋風鏟”。這種工具可伸可縮,開洞的直徑也能夠自行調整擴大縮小。
  
  “鹧鸪哨”轉動旋風鏟,在地下打洞,讓美國神父托馬斯幫忙把旋風鏟帶出來的沙土移開。美國神父托馬斯無奈,一邊幹活一邊抱怨:“不是事先說好到地方就把我放了嗎?想不到你們還給我安排了這麽多小節目,要知道在西方神父是上帝的仆人,神職人員是不需要從事體力勞動的……”
  
  “鹧鸪哨”同了塵長老也聽不明白這美國人唠唠叨叨的說些什麽,所以也不去理睬他,全神貫注的用旋風鏟打洞。過了約摸一袋煙的功夫,旋風鏟就碰到了通天大佛寺寶殿上的屋瓦,全是大片的青鱗琉璃瓦,邊緣的瓦當上雕刻這羅漢像,非是尋常屋瓦可比,一看就知道是一座大型寺廟的主要建築。
  
  因爲那美國神父托馬斯以前路過這裏的時候,曾經踩踏了某處佛堂陷了進去,所以這麽快就打通倒也不出“鹧鸪哨”的預料,心中卻忍不住一陣喜悅。
  
  “鹧鸪哨”在沙窩子裏把青鱗琉璃瓦揭起了十幾片扔到外邊,用繩子垂下馬燈,隻見一層層木梁下面正是輝煌壯麗的大雄寶殿。“大雄”是佛教徒對釋迦牟尼道德法力的尊稱,意思是說佛像勇士一樣無所畏懼,具有無邊的法力,能夠降伏“五陰魔,煩惱魔,死魔,天子魔”等四魔。“鹧鸪哨”的馬燈看不清遠處,隻能瞧見正下方就是殿内主像“三身佛”。按佛教教義,佛有法身、報身、應身三身,也稱三化身佛,即中尊爲法身毗盧遮那佛、左尊爲報身盧舍那佛、右尊爲應身釋迦牟尼佛。三身佛前有鐵鑄包泥接引佛像相對而立,兩側是文殊菩薩、普賢菩薩坐像。
  
  西夏佛法昌盛,料來這大殿規模不會小到哪去,“鹧鸪哨”對了塵長老點點頭,示意可以下去了。“鹧鸪哨”一向獨來獨往,本想自己一個人獨自下去,了塵長老擔心藏寶洞裏有機關陷阱,並且有暗道暗門之類的障眼物。對付那些東西原本就是摸金校尉們的拿手好戲,便要與“鹧鸪哨”一同下去,相互間也好有個照應。
  
  於是二人各自服了一粒“串心(單人旁+車繁體字+反文)菓百草丸”,用一壺“擎天露”送下,這些都是防止在空氣不流通的環境中産生昏迷的秘藥;再把摸金符挂在腕中,以黑布遮臉,穿了水火鞋,帶上一應工具,就要動身下去。
  
  “鹧鸪哨”忽然想起那個美國神父還戳在一旁,那托馬斯神父雖然不象壞人,但是自己和了塵長老下去幹活,上面留個洋人是不太穩妥的;他要萬一有什麽歹意卻也麻煩,倒不如把這厮也帶下去,他若乖乖聽話也就罷了,否則就讓這洋人去滾這藏寶洞中的機關。
  
  “鹧鸪哨”心中計較已定便把美國神父扯了過來,準備給他也吃些秘藥,好帶他進藏寶洞。托馬斯神父死活也不肯吃,認爲“鹧鸪哨”要給他吃東方的神秘毒藥,連忙捂住嘴;“鹧鸪哨”哪管他怎麽想,用手指一戳神父的肋骨,美國神父痛得一張嘴,便被“鹧鸪哨”把丸子塞進了口中,他想要吐已經吐不出來了,隻好無奈的對着天空說:“噢,仁慈的主啊,原諒他們吧,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鹧鸪哨”不由分說便把美國神父托馬斯推到佛殿屋頂的破洞中,取出飛虎爪要把他先垂下去。托馬斯神父大吃一驚,這些野蠻的東方人給自己吃了毒藥還不算完,還要搞出什麽古怪花樣?是要活埋不成?
  
  了塵長老在旁勸道:“這位洋和尚你盡管放心,老衲與你都是出家人,我佛大慈大悲,咱們出家人是慈悲爲本,善念爲懷,掃地不傷蝼蟻命,愛惜飛蛾沙罩燈,自然是不會加害與你。隻是我們做的事情機密,不能走露半點風聲,所以請你同走一遭。事成之後,一定放你回去。”
  
  托馬斯神父聽了塵長老這麽說稍覺安心,心想不管怎麽說,中國的和尚也算是神職人員,沒聽過神職人員搞謀殺的,於是讓“鹧鸪哨”用飛虎爪把他從破洞中墜進佛殿。
  
  了塵長老與“鹧鸪哨”也随後下到大雄寶殿之中,亮起馬燈四下裏一照,果然是一座雄偉華美的佛殿。殿中供奉的佛祖法身上全是寶石,金碧輝煌,高座與蓮花台上寶相莊嚴,殿内四周用三十六根大柱支撐,極爲牢固。
  
  了塵長老見了佛祖寶相立即跪倒叩頭,念頌佛号。“鹧鸪哨”以前是個假道士,現在穿着俗家的服裝,也跪倒磕頭,祈求佛祖顯靈保佑族人脫離無邊的苦海,心中極是誠懇。
  
  二人禮畢站起來四周查看,見前殿已經坍塌了,根本過不去,兩側的配殿都是供着無數羅漢像,其中一邊也塌落了多半間,那些羅漢像無不精美奢華,用料裝飾皆是一等一的考究,每一尊都價值不菲,可見當年西夏國力之強,佛教之興盛發達。
  
  隻是這些佛像同“鹧鸪哨”等人平時在各處寺廟中見到的有些不同,也說不出哪裏不同,就是覺得造型上有些古怪。
  
  了塵長老告訴“鹧鸪哨”:“西夏人以黨項族爲主,黨項人起源於藏地,後來輔佐唐王開疆拓土着實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被賜國姓李。他們畢竟是少數民族,而且藏傳佛教受印度的影響比内地要大許多,這些佛像穿着皆是唐裝,形象上更接近於佛教發源地的原始形態,不象内地寺廟中的佛像受漢文化影響很深,所以看起來有些許出入。”

    “鹧鸪哨”同了塵長老一緻認爲西夏國的藏寶洞應該就在離大雄寶殿不遠的地方,甚至有可能就在大雄寶殿之中。因爲廟下修了座墓,既然是墓穴,當然要修在風水位上;這條脈的穴位很小,所以範圍上應該可以圈定在大殿附近。
  
  美國神父托馬斯跟着“鹧鸪哨”在殿中亂轉,越看越覺得奇怪,怎麽在這毫不起眼的不毛之地,他們随便一挖就能挖出一座廟宇。而且剛才在偏殿看了兩眼,裏面那些精美的羅漢造像似曾相識,好象前幾年自己掉進去的洞窟就是那裏,那是無意中進去的,隔了幾年如果再想回去找肯定找不到,這個老和尚怎麽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就找得這麽準确,這東方世界神秘而又不可思議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想到這些,托馬斯神父心中便對了塵長老與“鹧鸪哨”二人多了幾分敬畏之意,不敢再多嘴多舌的廢話了。
  
  三人就通天大佛寺的大雄寶殿中轉了兩圈,幾乎每一塊磚瓦都翻遍了,卻沒有發現什麽藏寶洞的入口。
  
  “鹧鸪哨”對了塵長老說道:“正殿之中未見異狀,不妨去後殿找找。”
  
  了塵長老點頭道:“既然已經進來了就不要心急,從前到後細細的尋找。這裏名爲通天大睡佛寺,可見後殿供的是尊卧佛,咱們這就過去看看。”
  
  連接後殿的通道中彩繪着宋代的禮佛圖,圖中多以蓮花點綴,觀之令人清淨無慮,出凡超塵,一洗心中的世俗之念。
  
  “鹧鸪哨”近來常和了塵長老在一起,聽了不少佛理,心中那股戾氣少了許多,此刻身處這地下佛堂聖地忽然産生了一種很累的感覺,一時間心中對倒鬥的勾當有種說不出的厭倦,隻希望這次能夠順順當當的找到(mu塵珠)了卻大事,日後就随了塵長老在古刹中清修渡此餘生最好。
  
  但是這種念頭轉瞬即逝,“鹧鸪哨”心中比誰都清楚,這時候萬萬不能有一絲松懈怠慢,眼下要集中全部精力找到西夏藏寶洞的入口。
  
  這般邊走邊想就行至後殿,果然不出了塵長老所料,後殿更是宏偉,一座由七寶裝點的巨大石佛橫睡在殿中。
  
  一般的大型卧佛都是依山勢而修,有的是整個起伏的山峰經過加工,更有天然生成的佛態;其大矗天接地,其小又可納於芥子之内——其大無比,其小無内,無不表示了佛法的無邊境界。
  
  然而後殿中的這尊巨大睡佛比起那些以山脈修成的可就小得多了,但是和一米多高的常人相比又顯得太大了,其身長足有五十餘米,大耳垂倫,安睡於蓮台之上。
  
  睡佛殿中兩側各有一個青瓷巨缸,裏面滿是已經凝結爲固體的“鬰(音yu四聲)蝱(原文用字爲上部巨下部相同的字)龍蜒膏”,這種燈油可以連續燃燒百餘年不滅,供奉給佛祖的長明琉璃盞也是用這種燈油,但是現在早就油盡燈枯了。
  
  睡佛殿中還有許多石碑,刻的全是繁雜無比的西夏文,應該都是些佛教典故之類的碑文。“鹧鸪哨”前後轉了個遍,最後把目光落在大睡佛身上,對了塵長老說道:“這睡佛姿勢不對,弟子認爲其中必有古怪。”
  
  了塵長老看罷多時,也覺得睡佛有問題,說道:“嗯……你也瞧出來了,不愧是搬山分甲的高手。這佛頭是個機關,看來那藏寶洞的秘道就連在這佛頭上了,這機關的構造一時之間還瞧不明白,動它的時候小心會有危險。”
  
  “鹧鸪哨”領了個喏,雙手合十對睡佛拜了兩拜,然後飛身跳上佛壇。隻見那睡佛的嘴唇上有條不太明顯的縫隙,似乎可以開合,若不是摸金搬山的高手根本不會留意到這處細節。
  
  佛口中很可能就是通道的入口,而且一旦觸發就會有飛刀暗箭之類的傷人機關。“鹧鸪哨”仔細端詳了一遍就已經對這道機關了如指掌了,入口處應該不會有什麽暗器,隻不過是一個套桶式的通道接口。於是招呼美國神父托馬斯幫忙,兩人扳動蓮花壇中間一層的花瓣。
  
  猛聽“喀嚓嚓”幾聲悶響,睡佛的巨大佛口緩緩張開,睡佛是面朝大門,佛口中垂直的露出一個豎井。豎井壁上安有懸梯,可以從梯子上攀援向下。
  
  托馬斯神父看得莫名其妙,連連贊歎太神奇了,這回不用“鹧鸪哨”動手就主動要爬進豎井看看裏面還有什麽名堂。
  
  “鹧鸪哨”知道這藏寶洞原本是處西夏重臣的墳墓,後來掩藏了西夏宮廷的奇珍異寶,要是埋死人的地方也就罷了,墓室内放了這麽重要的珍寶必定有極厲害的機關,讓美國神父先進去等於讓他去送死。這位神父爲人不錯,“鹧鸪哨”不忍讓他就此死在墓道之中,便把他攔在身後,讓他跟着自己,了塵長老斷後,按這個順序下去。
  
  西夏古墓具有特殊性,幾乎沒什麽盜墓者接觸過,裏面的情況誰都不知道,隻知道其受漢文化影響深遠,隻好進去之後憑經驗走一步看一步了。了塵長老知道“鹧鸪哨”是分丘破甲的行家裏手,有他在前邊開路,步步爲營,必不會有什麽差錯。
  
  “鹧鸪哨”爲了探測下面的氣流,将馬燈交與了塵長老,自己把磷筒裝在金剛傘上。金剛傘是摸金校尉用來抵禦墓中暗器的盾牌,通體鋼骨鐵葉,再強勁的機弩也無法穿透。磷筒是一種探測空氣質量與照明合二爲一的裝置,拿現代科學來解釋的話可以看做是一種生物光,就像螢火蟲,還有一些發光的海洋生物。磷筒裏面是用死人骨頭磨成粉,配上火絨紅(單人旁+音)草的碎沫,點燃之後發出藍色的幽冷光芒,裝滿了可以維持半個時辰。
  
  “鹧鸪哨”以磷光筒照明,下面用飛虎爪墜着金剛傘護身,沿着梯子慢慢下行,不多久便覺得胸口憋悶,看來這下邊是處封閉的空間,若不是用了秘藥,一定會窒息昏迷摔下去跌死。
  
  “鹧鸪哨”擡頭問上面的了塵長老與美國神父怎麽樣,是否需要先上去等下面換夠了氣再下來,那二人示意無事,這種情況還在忍受範圍之内,已經爬了一多半了,就接着下到底吧。
  
  “鹧鸪哨”等人向豎井下爬了約有一盞茶的時間(一支煙三五分鍾,一盞茶爲十到十五分鍾,一頓飯爲二十到三十分鍾)就下到了底。
  
  豎井下四周都是冷森森的石牆,非常幹燥,“鹧鸪哨”舉着磷光筒一轉,想看看周圍的狀況,忽然對面悄無聲息的轉出一位金盔金甲的武士,橫眉立目,也不搭話,雙手掄舉鋒利的開山大斧對準“鹧鸪哨”兜頭便剁。


86-87

      應變神速,在豎井中見忽然有一位金甲武士舉着開山大斧要劈自己,立刻大叫一聲,身體向後彈出,貼在了身後的石壁上,同時撐開了金剛傘護住頭臉,二十響的鏡面匣子也從腰間抽了出來,槍身向前一送,利用拿金剛傘的左手蹭開機頭,擺出一個攻守兼備的姿勢,用槍口對準的對面的金甲武士。
  
  “鹧鸪哨”剛才因何要大叫一聲,蓋因外家功夫練到一定程度,如果做激烈的運動,就會身不由己的從口中發出特異聲響,這是和人體呼吸有關,如果不喊出來就容易受到内傷,並不是因爲害怕得大喊大叫。

   但是“鹧鸪哨”孔這一嗓子不要緊,把還沒爬下梯子的神父托瑪斯吓了一跳,腳下一滑,從梯子上掉了下來。

  “鹧鸪哨”聽頭上風聲一響,知道有人掉下來了,急忙一舉金剛傘,把掉下來的美國神父托了一下,好在距離並不太高,托瑪斯神父被金剛傘圓弧形的傘頂一帶,才落到地上,雖然摔得腰腿疼痛,但是並不大礙。

   與此同時,“鹧鸪哨”也 借着藍幽幽的磷光,瞧清楚了那位手舉開山大斧的金甲武士,原來是一場虛驚,那武士是畫在石牆上的
  僻邪彩畫,不過這幅畫實在太逼真了,色彩也鮮豔奪目,那武士身型和常人相似,面容兇惡,須眉抗張,身穿金甲頭戴金盔。威武無比,

  而且畫師的工藝精湛到了極點,金甲武士的動作充滿了張力,雖然是靜止的壁畫,畫中的那種魄力之強呼之欲出,冷眼一看,真就似随時會從畫破壁而出。

   這時了塵長老也從豎井中爬了下來,看了那武士壁畫也連連稱絕,了塵張來與“鹧鸪哨”二人,仔細看了看那壁畫上武士的特征
  。

       可以斷定這位金甲将軍是當年秦國的一員大将,名爲“甕仲”,神勇絕倫,傳說連神鬼都畏懼於他,唐代開始,大型的貴族陵墓第一道墓牆上都有“甕仲”将軍的畫像,就像門神的作用一樣,守護陵墓地安全。

   但是這種暴露在陵墓主體最外邊地彩色畫像,很容易受到空氣的剝蝕,年代久了,一見空氣畫中的色彩就會揮發,而且“鹧鸪哨”等盜墓者,倒鬥的時候多半是從古墓的底部或者側面進入,很少會經過陣面墓門。所以對這位傳說中的守墓将軍“甕仲”也隻是聽說過。今日才是第一次看到,便不免多看了幾眼。

   “鹧鸪哨”對了塵長老說道:“師傅,這西夏人的墓穴果然是受中原文化影響深遠,連古代秦國的将軍都給照搬過來,看來這畫有守墓将軍的牆壁。應該就是通天大佛寺的古墓石門,咱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已經是玄門了。

   了塵長老舉起馬燈,看了看那面畫有“甕仲”的石牆,點頭道:“牆上有橫九縱七的門釘,确實座墓門。。。”了塵長老話音未落,隻見那石門上的金甲翁仲閃了兩閃,就此消失。

   托瑪斯神父進了這陰森可怖的地道,正自神經緊張,忽見在馬燈的燈光下,牆上的金甲武士忽然在眼皮底下沒了,大驚失色,連連在胸口劃着十字。

   了塵長老對托瑪斯神父說:“洋和尚不必驚慌,這裏空氣逐漸流通,那些畫上的油彩都揮發沒了,並非鬼神作怪”。

   托瑪斯神父驚魂未定,隻覺得這地方處處都透着神秘詭異的氣息,就連全知全能的上帝大概都不知道這石門後邊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今天被這兩個中國人硬帶進來,可真是倒黴透了,說不定這地下的世界是通往撒旦的領地,又或者裏面有什麽狼人,吸血鬼,僵屍一類的,托瑪斯雖然是神父,而且信仰堅定,但是始終該不了面對黑暗的恐懼感,

  他心裏也經常自責,認爲大概還是自己的信仰不牢固,今天這次遭遇也許是上帝對自己的一次鍛煉,一定要想方設法戰勝自己畏懼的黑暗,然而這種與生俱來的心理是很難在短時候内克服的。

   “鹧鸪哨”沒空去理會那美國神父此刻複雜的心情,仔細察看了一下古墓的玄門,知道這是一道流沙門,這種墓門的設計原理十分巧妙,墓門後有大量的沙子,安葬墓主之後,從外邊把石門關上,石門下有軌道,石門關閉的時候,帶動門後機關,就會有大量沙子流出,自動回填門後的墓道,用流沙的力量把石門頂死,整條墓道中也被流沙堆滿,這樣在回填墓道的同時,也給墓門加上了道保險,石門雖然不厚,卻再也不可能從外邊推開。

       不過随即“鹧鸪哨”與了塵長老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細節,這個細節很容易被忽視,就是石門下的縫隙,沒有散漏出來的沙子,因爲玄門不管做得多巧妙精密,門下由於要留條滑軌,所以必定有一點縫隙,流沙門關閉的時候,總會有少量的細沙在縫隙裏被擠出來。

   這是沒有細沙的情況,很明顯的說明門後的流沙機關沒有激活,如果說是按照死者入葬的情況,這就顯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這幕裏沒有葬人,裏面全是西夏宮廷的奇珍異寶,西夏人準備将來複國之後,還将這些東西取出來,所以不能把墓門徹底封死。

   這就省去了學多手腳,不用再打盜洞進去,直接推開石門就能從墓道進入墓室的藏寶洞,“鹧鸪哨”同了塵長老與美國神父三人,一齊用力推動玄門。

   那玄門並沒有封死,而且門後的流沙機關被人爲的關閉了,雖然石門沉重,但這石門並不是帝陵中那種千斤巨門。隻不過是貴族墓中墓道口的一層屏障,也隻不過幾百斤的力道。

  三人還未使出全力,就把石門推開了一道縫隙,其寬窄可以容得一人進出。

   “鹧鸪哨”舉着金剛傘當先進了玄門,随即射出一隻火靈子,火光一閃,把整條墓道瞧了個清楚,之間兩側的蓄沙池中根本就沒有裝沙,裏面空空如也。墓道地面上的墓磚鋪得平平整整,“鹧鸪哨”知道墓道越是這樣平整有序,越是暗藏危機,裏面很可能有暗箭,飛刀,毒煙一類機關埋伏。

   了塵長老也在後邊囑咐“鹧鸪哨”要加倍提防,流沙門沒有封死,有可能因爲西夏人急於奔命,匆忙中無暇顧及,反正這大佛寺已經被惡化的自然環境吞噬,地面沒有标記,不知道究竟的人根本找不到,也有可能是個陷阱,令進入玄門的盜墓賊産生松懈的情緒,俗話說玄門好進,玄道奪命。有些玄門雖然厚重巨大,後面有石球流沙封堵,但那些都是笨功夫,隻要有足夠的外力介入,就可以打開,真正的機關暗器第一是在墓室中,其次就是墓道,這兩個都是盜墓賊必經的地點。

   “鹧鸪哨”自然是不敢大意,畢竟從沒有進過西夏人的墓穴,凝神秉氣,踩着墓磚前行,墓道長度約有二十三丈,盡頭處又是一道大門。

   這道門附近的情況非比尋常,那門又高又寬,造成像城門一樣的圓拱型,占據了整個墓道的截面,大門整體都是用白色美玉雕成,沒有任何花紋,上面刻着很多西夏文,“鹧鸪哨”等人雖然不認識這些字是什麽意思,但是推想應該是某種佛教經文,玉門上橫着一道銅梁,正中挂着一把巨鎖,沒有開鎖的,門後面一定就是作爲藏寶洞的墓室了。

   奇怪的是,正面的白玉門兩側,各有一個很深的拱形圓洞,看樣子很深,“鹧鸪哨”包括了塵長老從來沒有見過墓道中有這種形式的洞穴,但是很明顯這兩個大小完全一樣,對稱的修在兩側  的圓洞是人工的,修砌得十分堅固,四壁的地闆平滑如鏡,高寬都是丈許,絕非匆忙所爲,應該是當初設計整座陵墓之時便預先設計的,與陵墓是一個整體。

   憑了塵長老的經驗判斷,這可能是道機關,同“鹧鸪哨”分析了一下,“鹧鸪哨”對了塵長老道:“玉門上有把銅鎖,弟子善會拆鎖,隻恐怕一旦銅鎖被破壞,會引發機關埋伏。。。”

   了塵長老一擺手,說道:“老衲看來這鎖開不得,玉門上安裝一把銅鎖,未免有畫蛇添足之嫌,能進到墓室之前的人,怎會被這區區一把銅鎖攔住,傳說北宋有連芯鎖,你且看看這鎖身是否同玉門連在一起,一動這把鎖肯定會有毒煙這類的機關啓動。”

   “鹧鸪哨”沒敢去動鎖身,小心翼翼的反複看了看,果然銅鎖與玉門上的銅梁連爲一體,別說開鎖,一碰這鎖就會引發某種機關,被射在門前,“鹧鸪哨”看到此處不由得直冒冷汗,自己一向小心謹慎,今日不知爲何心急如火,若不是了塵長老識破機關,此刻早已橫屍就地了。

   了塵長老此刻已經看出端倪,對“鹧鸪哨”說道:“看來玉門就是個幌子,別看用料這麽精美,但是是一道假門,絕對不能破門而入,兩側的拱洞肯定也有機關,這座西夏古墓規模不大,卻布置精氣,若想進墓室隻有從墓道的下邊進去了,西夏人再怎麽古靈精怪,也脫不開風水五行陰陽理論的影響,這條墓道的理論隻不過是利用了四門四相,照貓畫虎,咱門頭腳上的石闆肯定是活動的,
  可以從下邊進入墓室,如果不出所料,應該是唯一的入口。”

   “鹧鸪哨”按照了塵長老的吩咐,将墓道下的墓磚一塊塊啓下來,果然露出好大一個洞口,直通玉門後的墓室,這西夏人的雕蟲小技,确實瞞不過了塵長老這位倒鬥老元老的法眼。

   仍然由“鹧鸪哨”撐着金剛傘在前面開路,三人叢地道鑽進了墓室,地道中懸挂着一塊巨大的黑色石頭,像是個黑色的蜂巢,“鹧鸪哨”與了塵長老都不知道那是什麽,借着磷光筒瞧了瞧,似石似玉,不知道是個什麽東西,都覺得還是被碰爲好,從側面慢慢的蹭過去。

   一進去墓室都覺得眼前一亮,六丈寬的墓室中珠光寶氣,堆成小山一樣的各種珍寶,在磷筒的藍光中顯得異樣紛紛炫目,其中
  最顯眼的,是正中間一株嵌滿各種寶石的珊瑚樹,宮廷大内的秘寶,果真不是俗物,另外無數經卷典籍,大大小小的箱子,西夏皇宮裏那點好東西可能都在這裏呢。

   美國神父托瑪斯瞧得兩隻眼睛都直了,跟了塵長老商量,能否拿出一兩樣,随便一件東西就可以在外面建幾所教會學堂,給流浪的孩子們找個吃飯上學信教的去處。

   了塵長老對美國神父說道:“如此善舉有何不可,不過這些東西都是國寶,驚動不得,老衲出家之前也有些家産,如果想建學堂,老衲可以親囊相助,反正出家人四大皆空,留着那些黃白之物也沒有用處。”

   “鹧鸪哨”隻對“芼塵珠”挂心,別的奇珍異寶雖然精美,在他眼裏隻如草紮紙糊一般,踩踏着遍地珠寶向前走了幾步,忽然停下腳步,轉頭對身後的了塵長老說到“糟了,這藏寶洞中有個死人。”

   之前判斷這座空墓裏不會由死人,忽然聽“鹧鸪哨”這麽說,了塵長老也吃了一驚,快步走到前邊觀看,隻見墓室角落有一具白生生的人骨,那骨架比常人高大許多,白骨手中抓着一串鑰匙,身後擺着一尊漆黑的千手佛,非石非玉,磷光筒照在上面,一點光芒也沒有,與前面的白骨相映,更是顯得黑白分明,令人不寒而栗。

   了塵長老見了這等情形,心中一沉:“大事不好,今夜月逢大破,菩薩閉眼,所有的法器都會失去作用,如果這西夏藏寶洞中有陰魂未散,我等死無葬身之地了,更奇的是,這裏怎麽會有一尊千手千眼的黑佛?”

       “鹧鸪哨”見到那具死人白骨,便有種不祥的預感,聽了了塵長老語氣沉重,知道非同小可,便問了塵長老什麽是菩薩閉眼?
  
   了塵長老說道:“月有七十二破,今夜适值大破,出兇償邪,傳說這種天時,地面上陽氣微弱,太陰星當頭,最是容易有怪事發生,倒鬥的哪有人敢在這種時候入墓摸金,老衲初時以爲這是座無主的空墓,想不到裏面竟然有具屍骨,更邪的是白骨後面的千眼黑佛,這尊黑佛不是尋常之物,墓中若有陰藏的邪靈,咱們的黑驢蹄子和糯米等物,在今晚都派不上用場,咱們快退。”
  
   “鹧鸪哨”雖然不舍,但是也知其中厲害,當下便不多言,同了塵長老與美國神父一起,轉身要從玉門下的地道回去。
  
   三人轉身向後撤退,後隊變做了前隊,美國神父托馬斯就走在了最前邊,托馬斯神父見那二人要出去,實在是求之不得,立馬找到地道口,點亮了“鹧鸪哨”先前給他的一支蠟燭照明,要跑進去跑路。
  
   走在第二位的了塵長老大叫一聲:“不好。”伸手拉住托馬斯神父的衣領,把他扯了回來,隻見地道中忽然噴出一團濃黑的黑霧,要是了塵長老動作稍微慢上半拍,托馬斯神父必然被那黑霧碰到,隻要晚一步,大概現在虔誠的神父,已經去見他的上帝了。
  
   “鹧鸪哨”與了塵長老都知道這是古墓中的毒煙。唯一的通道都設置有如此歹毒的機關,可見西夏人之陰狠狡詐,不知道三人中是誰碰到了機括,這才激活了毒煙機關,多虧得了塵長老雖然老邁,但經驗及其豐富,這才救了托馬斯神父的命。
  
   這種黑色毒煙可能是用千足蟲的毒汁熬制,濃而不散,就像凝固的黑色液體。黑霧從地道中越噴越多。“鹧鸪哨”等三人都服了克毒的秘藥,“摸金校尉”的秘藥多半是用來對付屍毒所制,對付這麽濃的毒煙,能不能有什麽效用,殊不可知。
  
   眼見濃烈的黑色毒煙來的迅猛,三人不敢大意,隻好退向墓室中有人骨的角落,但是這裏無遮無攔,退了幾步就到了盡頭,如何才能想辦法擋住毒煙,不讓其進入古墓後室。
  
   “鹧鸪哨”與了塵長老對於沒有退路並不擔心,身上帶着旋風鏟,大不了可以反打盜洞出去,但是擋不住毒煙。一時片刻便會橫屍就地。
  
   縱然是以“鹧鸪哨”的機智與了塵長老的經驗,也束手無策,若是普通的毒煙隻需要閉住呼吸,借着“紅×(才疏學淺,不認識這個字,上面是大,下面是區)妙心丸”的藥力,硬沖出去即可,然而這黑色毒煙之濃前所未見。三人自從進了墓道便小心謹慎,不可能觸發什麽機關,誰也想不通這些黑煙究竟是怎麽冒出來的。  
   身後就是墓室的石壁,“鹧鸪哨”等三人後背貼住牆壁,任你有多大的本領,在這裏也無路可退,隻好眼睜睜的看着黑色濃煙慢慢迫了過來。
  
   托馬斯神父見了這等駭人的毒霧,驚得臉如死灰,一時間也忘了祈求上帝保佑,“鹧鸪哨”在旁邊推了推托馬斯神父的肩膀問道:“喂,拜上帝教的洋和尚,現在火燒眉毛,你主子怎麽不來救你?”
  
   托馬斯神父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是個神職人員,強做鎮定的說道:“全能的天父大概正在忙其他的事情,顧不上來救我,不過我相信我死後必定會上天堂,活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死後能上天堂,信上帝得永生。”
  
   “鹧鸪哨”冷笑道:“哼哼,原來你家主子這麽忙,我看既然他忙不過來,說明他不太稱職,那還不如讓一隻猴子來做上帝,猴子的精力是很充沛的。”
  
   托馬斯神父聽“鹧鸪哨”說上帝還不如猴子,立即勃然大怒,剛要出言相向,卻聽“鹧鸪哨”接着說道:“洋和尚,你要是現在肯歸依我佛,不再去信那狗屁上帝,我就有辦法讓你不死,如果你不答應,最多一分鍾,毒霧就會蔓延到這裏,除非你不是血肉之軀,否則最多一分鍾左右,你就會被毒煙熏得七竅流血而死。”
  
   托馬斯神父說道:“現在死到臨頭,你還能如此鎮定,我對你表示敬佩,不過也請你尊重我的信仰……不過不過,信菩薩真的可以活下去馬?你該不是在騙我?”
  
   了塵長老也已經發現了毒煙的關鍵所在,聽“鹧鸪哨”言下之意,他應該也想出脫身之策了,了塵長老見在這種千鈞一發的緊要關頭,“鹧鸪哨”還有心思和那美國神父開玩笑,也不由得佩服他的膽色。
  
   原來“鹧鸪哨”眼見前邊已經完全被黑霧覆蓋,下意識的貼住牆壁,感覺身邊一涼,碰到一物,側頭一看,卻是墓室壁上的一個燈盞,這位置應該是在棺椁頂上,懸着的長明燈。
  
   如今墓裏沒有棺椁,隻是在壁上嵌着一盞空燈,“鹧鸪哨”和了塵長老的眼是幹什麽使的,一眼就看出來這燈的位置有問題,依照常規,長明燈都是在三尺三寸三的位置,而這盞燈的高度顯然低了一塊,也就是低了那麽半寸,燈台的角度稍稍向下傾斜,這肯定是個暗牆的機關,隻要把燈台向上推動,整座墓牆就會翻轉,打開藏在後室中的密室,密室修的極爲隐蔽,這地方又名“插閣”,那裏是用來放墓主最重要的陪葬品,即使古墓遭到盜墓賊盜竊,這密室中的明器也不容易被盜墓賊發現。
  
   “鹧鸪哨”膽大包天,間不容發之時,仍然出言吓了吓那洋神父,見他甯死不屈,不肯舍棄上帝改信佛祖,倒也佩服他的虔誠,心中頗有些過意不去,前邊墓室中的黑霧越來越濃,“鹧鸪哨”也不敢過於托大,擡手抓住長明燈,向上一推,那盞嵌在牆壁上的長明燈果然應手而動,耳中隻聽咯噔一串悶響,三人背後貼住的牆壁向後轉了過去。石壁上的塵土飛揚,落得衆人頭上全是灰土。
  
   牆後是一間僅有兩丈寬高的古墓“插閣子”,帶有機關的活動牆一轉,把那千手黑佛,與倒在牆邊的白骨都一並帶了進來,這間“插閣子”不像外邊墓室中有那麽多珍奇珠寶,隻有一隻上了鎖的箱子。
  
   “鹧鸪哨”顧不上細看,便把墓室地轉啓掉兩塊,把下面的泥土抹到機關牆的縫隙上,以防外邊的黑色毒煙從牆縫進來,而且發現這道“插閣子”地下的土質相對來講比較松軟,有把握一個時辰之内反打盜洞出去,這裏的空氣維持這麽短的時間應該不成問題。
  
   了塵長老倒了一輩子鬥,對於這種狹窄的墓室一點都不陌生,見“鹧鸪哨”一刻不停,馬上用旋風鏟開始反打盜洞,於是手撚佛珠,便盤膝坐下靜思。
  
   托馬斯神父見“鹧鸪哨”與了塵長老一靜一動正各行其事,誰也不說話,便忍不住問了塵長老:“你有沒有發現,外邊的黑色霧氣裏有東西。我看好像不太像毒氣。”
  
   了塵長老閉目不語,過了片刻才緩緩睜開眼鏡,隊托馬斯神父說道:“怎麽,你也看見了?”
  
   托馬斯神父點頭道:“我最後被翻闆門轉進來的那一刻,離黑煙很近了,看那黑煙裏面好像是有一個人形,特別像是尊佛像,那究竟是……”
  
   “鹧鸪哨”正在埋頭反打盜洞,聽了托馬斯神父和了塵長老的話,也忍不住擡起頭來,在牆壁轉進插閣子的一瞬間,他也看到了黑霧中的那種異像。
  
   了塵長老想了想,指着靠牆的那尊多手黑佛造像,說道:“那黑佛傳說是古×(左邊女,右邊耳朵旁)×(左邊單人旁,右邊友)供奉的邪神,專司操控支配黑暗,信封暗黑佛的邪教早在唐末,就已經被官府剿滅,想不到西夏宮廷中還藏了一尊暗黑佛造像,這尊黑佛的原料有可能是古波斯的腐玉,傳說這種腐玉是很罕見的一種怪石,有個玉名,卻不是玉,任何人畜一旦觸碰到腐玉,頃刻間就會全身皮肉内髒都化爲膿水,隻剩下一幅骨架,死者的亡靈就會付到暗黑佛上,從而陰魂不散
了塵長老想了想,指着靠牆的那尊多手黑佛造像,說道:“那黑佛傳說是古×(左邊女,右邊耳朵旁)×(左邊單人旁,右邊友)供奉的邪神,專司操控支配黑暗,信封暗黑佛的邪教早在唐末,就已經被官府剿滅,想不到西夏宮廷中還藏了一尊暗黑佛造像,這尊黑佛的原料有可能是古波斯的腐玉,傳說這種腐玉是很罕見的一種怪石,有個玉名,卻不是玉,任何人畜一旦觸碰到腐玉,頃刻間就會全身皮肉内髒都化爲膿水,隻剩下一幅骨架,死者的亡靈就會付到暗黑佛上,從而陰魂不散。”
  
   “鹧鸪哨”看了看那幅白森森的人骨,對了塵長老說道:“看來這具白骨,生前可能是個忠心的侍衛,自己選擇留在藏寶洞中,觸摸腐玉而死,守護着洞中的寶物,咱們三人遇到突如其來的黑色濃煙,也許根本不是毒煙,而是……”不說下去,大夥也都明白什麽意思。
  
   了塵長老讓“鹧鸪哨”與托馬斯神父前往不可讓自己的皮膚接觸到黑佛造像,趕緊打穿盜洞離開,若真有黑佛邪靈作祟,這區區一間插閣須擋它不住,了塵長老想起來那具人骨手中抓着一串鑰匙,便順手取下,插閣子裏有個箱子,說不定裏面就是“雮塵珠”,這串鑰匙是不是有一把是開這口箱子的?不妨開個試試。
  
   了塵長老點亮了蠟燭,在這“插閣子”裏也用不着尋什麽東南角落了,隻要能有些許光亮便好,拿起鑰匙一試之下果不其然,其中一把鑰匙剛好可以打開箱子上的鎖頭,“鹧鸪哨”的盜洞已經反打出去一丈有餘,上來散土的時候見了塵長老把箱子打開了,也忍不住要看看裏面是否有“雮塵珠”,便停下手中的旋風鏟,與了塵長老一起揭開箱子,然而箱中隻有一塊刻滿異文的龜甲。
  
   “鹧鸪哨”滿心熱望,雖然心理上有所準備,仍然禁不住失落已極,似乎是被三九天當頭淋了一盆冰水,從頭到腳都寒透了,楞在當場,覺得嗓子眼一甜,哇的吐出一口鮮血,全噴在龜甲之上。
  
   了塵長老大驚,知道“鹧鸪哨”這個人心太熱,事太繁,越是這樣的人越是對事物格外執着,心情大起大落就容易嘔血,擔心“鹧鸪哨”會暈倒在地,連忙與托馬斯神父一同伸手把他扶住。
  
   卻在此時,了塵長老發現,牆邊上那尊黑佛,全身的眼睛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全都張了開來,黑佛身上的數百隻眼睛,在黑暗中注視着三個闖入藏寶洞的盜墓者,散發出邪惡怨毒的氣息。


88 蟲玉

     千手千眼,實際上隻是名目,並不是造像上當真有一千隻手、一千隻眼。腐玉制成的黑佛造像高如常人,背後有數十隻或持異型法器或掐指訣的手臂。造像全身有百餘隻眼睛,原本都是閉合着的,這時突然睜了開來;那些眼睛沒有瞳仁,卻象有生命一般紛紛不停地蠕動。
  
  托馬斯神父被黑佛身上無數蛆蟲一樣的眼睛吓得手足無措,忙問了塵長老:“這……這是什麽?這些眼睛什麽時候睜開的?這是眼睛還是蟲子?”
  
  了塵長老雖然見多識廣,但是那腐玉與黑佛從未親眼見過,隻是聽前輩們提起過世間有這麽兩樣東西,而且絕迹已久,那些前輩也不知道其中究竟,所講述的内容十分有限,難道這黑佛中當真有死者不散的亡靈嗎?否則黑佛怎麽象有生命一樣……
  
  隻見黑佛造像的數百隻怪眼中冒出已股股濃得象凝固的黑色霧氣,這些黑霧在插閣子中凝聚爲一體,借着蠟燭閃爍的光芒,可以看到黑霧的輪廓象是一尊模模糊糊的黑佛造像。
  
  這時候剛吐過血的“鹧鸪哨”也回複了神智,見了這恐怖的黑霧,與了塵長老、托馬斯神父都是一般的吃驚。古墓中奇怪詭秘的事物一向不少,“鹧鸪哨”的盜墓生涯中見過很多很難有什麽再讓他感到驚奇的事物,然而這黑霧實屬出人意料,要不是親眼見到,哪裏會相信世上有如此邪門的事情。
  
  托馬斯神父覺得那就是惡靈,取出一瓶聖水,撥開瓶蓋,擡手潑向黑霧。那股潑墨般的黑霧原本移動得十分緩慢,見有水潑來,黑霧突然迅捷無論的由中間裂開一個大洞;托馬斯神父的聖水都潑了個空,穿過黑霧中的大洞落在了墓室的地上;黑霧中裂開的大洞剛好在佛像輪廓的中間,好象是黑佛張開了黑洞洞的猙獰大口,在無聲的對着三個人咆哮。
  
  “鹧鸪哨”見黑霧好象懼怕托馬斯神父的聖水,便讓托馬斯神父再潑一些,托馬斯神父聳了聳肩說道:“沒了,就這麽半瓶。”  
  了塵長老手持佛珠說道:“洋和尚的手段倒也了得,原來這邪霧懼怕法器,看來大破之刻已過,歪魔邪道安能奈我何,且看老衲來收它。”說完把手中的佛珠串繩扯斷,将佛珠劈頭蓋臉的砸向黑霧。
  
  沒想到這次那濃重異常的黑霧沒有任何反應,被佛珠砸中渾如不覺,繼續緩緩向前推進。了塵長老暗自納罕:“這當真怪了!難道我佛無邊法力竟然不如西洋聖水?唉,這……這他媽的是什麽世道啊。”
  
  “鹧鸪哨”見了塵長老發呆,連忙拉了他一把,三人被黑霧所迫不得不向後退避。這種黑霧自腐玉中放出,碰上它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象那具白骨架子一樣,全身皮肉内髒即刻腐爛,化爲膿水,隻剩一副骨架;另一種可能是那黑霧就是了塵長老所說的其中有陰魂作祟,一碰到生人即被惡靈所纏。
  
  不管是哪一種都是慘不可言,身後已經退到了牆角,再無任何退路,望着緩緩逼近的黑霧,“鹧鸪哨”心知大限已到,對了塵長老說道:“弟子今日拖累恩師,百死莫贖。”
  
  了塵長老剛要對“鹧鸪哨”說些精妙佛理以表示自己對生死之事早已超然,卻發現面前不遠處象堵牆一樣的黑霧不是奔着自己三人來的,而是撲向了另一邊牆角的蠟燭而去,摸金校尉對蠟燭有種本能的反應,心中打了個突:“這些黑霧爲什麽移向蠟燭……”
  
  “鹧鸪哨”也發現了這一情況:“黑霧……”
  
  了塵長老、托馬斯神父與“鹧鸪哨”幾乎異口同聲的說道:“蠟燭!”
  
  初進古墓之時,“鹧鸪哨”用的是金鋼傘上的磷光筒照明,磷光散發的是藍光,是一種冷光源,沒有任何溫度,所以自從進了古墓一直到見到黑佛與那副白骨都沒發生什麽異常。隻是想退回去的時候,原本走在最後的托馬斯神父就變成走在最前面的人,他當時點燃了“鹧鸪哨”給他的蠟燭照路,突然從玉門下的地道中冒出黑霧。衆人被黑霧逼進插閣子躲避直到了塵長老點了蠟燭照明打開箱子,那尊多手多目黑佛就突然出現變化,佛身上睜開眼睛,冒出一股股的黑煙。

      沒錯,一定是溫度,雖然不知道什麽原理,但是這些黑霧便象是撲火的飛蛾一般被蠟燭的溫度引了出來。一定是墓室中的空氣達到一定溫度它才會出現,而且必須是一個足夠高的溫度,如果不點蠟燭火把之類的,這種黑霧很可能根本不會出現。這些黑霧似乎是處於一種沉睡狀態,一旦被火焰的高溫喚醒,就會把墓室中所有超過物質溫度的目标都消滅才會平息。
  
  黑霧果然是先以地面的蠟燭爲目标。濃重的黑色霧氣看似無形、實則有質,頃刻間蠟燭的火苗就被黑霧吞沒,墓室中立即漆黑一團。
  
  “鹧鸪哨”等人見此情景,知道黑佛中散出的黑霧在吞沒蠟燭之後立刻就會尋找溫度此於蠟燭的目标,那肯定就是插閣子中的三個活人。
  
  (書中代言:腐玉,又名[噴的繁體字,口字旁換成蟲字旁]玉,或名蟲玉,産自阿富汗某山谷,是種很奇怪的東西。這種蟲玉本身有很多種古怪的特性,一直是一種具有傳奇色彩的神秘物質,極爲罕見。古代人認爲這種有生命的奇石是有某種邪惡的靈魂附在上面,隻要在蟲玉附近燃燒火焰從中就會散發出大量濃重得如同凝固在一起的黑色霧氣;黑霧過後,附近所有超過一定溫度的物質都被腐蝕成爲膿水。並不是了塵長老聽說的那樣一觸摸腐玉人體就會化爲膿水,而必須先由高溫引出黑霧,黑霧才會對附近的物質産生腐蝕作用,蟲玉本身並沒有這種效果。

  古代曾有一個邪教利用蟲玉中散發出的黑霧會形成一個模糊的多臂人形輪廓這一特點,将那個人頭的輪廓具像化,造成暗黑佛像,宣稱黑暗終将取代光明,吸納了大批信徒,後來此教遭到徹底剿滅。從那以後本就十分罕見的蟲玉也一度随之從世間消失,直到近代1986年才在一次聯合考古活動中,在土耳其卡曼卡雷霍尤克遺迹中重新發現了這種在古代文獻記錄中才存在的奇石,至於這尊黑佛爲什麽會出現在卡曼卡雷霍尤克遺迹已不可考證,隻能判斷有可能石古代流傳到那裏的。

  腐玉的秘密在十九世紀末被美國科學家破解,其實這種神秘的窗戶紙一捅即破,就是類似於中國的冬蟲夏草;所謂冬蟲夏草是真菌冬蟲夏草寄生於蝙蝠蛾幼蟲體上的子座與幼蟲屍體的複合物,正如其名,當天爲蟲,夏天爲草;而[噴的繁體字,口字旁換成蟲字旁]石則是常溫如石似玉,有火焰引發高溫就會變成蟲,一大團聚集在一起的黑色蟲子極爲細小,單個的[噴的繁體字,口字旁換成蟲字旁]用肉眼勉強可以分辨,大批聚集在一起就很像黑色的濃煙。平時處於一種僵死狀態,大批的[噴的繁體字,口字旁換成蟲字旁]蟲屍體疊壓在一起就好象黑色的玉石,外殼内部的蟲屍在感應到附近空氣溫度的急劇變化會有一個加速蛻變的過程,脫去白色的屍皮,聚集在一起飛出來。這些破繭而出的[噴的繁體字,口字旁換成蟲字旁]蟲會通過不斷死亡來分泌出大量具有腐蝕性的液體吞噬附近所有高溫的物體,包括火焰都可以被蟲屍的液體熄滅。

  在某種程度上講,蟲玉可以說是很犀利的陵墓守護者,從石中出現的無數[噴的繁體字,口字旁換成蟲字旁]蟲,形成一張蟲帳,足可以覆蓋整個墓室的面積。

  當然“鹧鸪哨”與了塵長老兩個人都是迷信思想十分嚴重的摸金校尉,第一次見到傳說得很邪得蟲玉,加上那個時代還從沒有破解蟲玉之謎,所以在他們看來眼前這種現象一定就是有惡靈作祟。)
  
  “鹧鸪哨”等三人已經識破了黑霧會優先攻擊溫度高的目标,爲了引開這團黑霧,随手點燃了幾支蠟燭,那黑霧被蠟燭的熱量引到牆角,牆角與古墓插閣子中的翻闆牆露出一大塊間隙。
  
  了塵長老等人進古墓之前吃了“紅奁妙心丸”,這種秘藥可以降低人體體溫和延緩人體呼吸節奏,所以黑霧在被蠟燭的溫度吸引之時不會輕易察覺這三個活人。“鹧鸪哨”見眼下反打盜洞是來不及了,隻好貼着牆壁避過黑霧準備從插閣子中回到主墓室,引開那裏的黑色鬼霧,從玉門下的通道出去。
  
  了塵長老臨出去的時候順手把箱子裏的異文龍骨拿到手中,龍骨上刻了很多古怪符号,有不少符号形狀就像雮塵珠,說不定那枚“鳳凰膽”雮塵珠的下落終會着落在這塊異文龍骨之上;這塊龍骨骨甲藏在插閣子裏如此隐蔽,一定有它的價值。
  
  這時“鹧鸪哨”與托馬斯神父已經推動翻牆上的長明燈機關,招呼了塵長老塊走。了塵長老連忙趕上,機關牆咔咔一轉,卻在半截停住了,好象是哪裏卡死了,一時腹背受敵、進退無路。


89 鬼霧

       不當不正的停在半路,主室中那團正在打轉的黑霧立刻有了目标,像一面長有五官的黑牆壓向三人;插閣子中的黑霧也已經吞沒了蠟燭,尾随而至;來去的道路都被堵死,前後兩大團黑霧對三人形成了前後夾擊的態勢。耳中之聽前後傳來一陣細密的躁動聲,了塵長老急道:“快點蠟燭引開黑佛的惡靈。”“鹧鸪哨”伸手一摸百寶囊,叫苦不叠,三人身上帶着的蠟燭全用光了。
    
  這時,兩邊濃重的黑霧已經漸漸逼近,稍稍碰上一點大概就會變成牆角那具骨架的樣子。“鹧鸪哨”忽然目露兇光,心裏起了殺機,想把美國神父托馬斯踢出去,然後踩在這洋和尚身上躍向玉門下的地道。
    
  了塵長老見“鹧鸪哨”頂梁上青筋跳動,知道他起了殺心想拿托馬斯墊路,連忙按住“鹧鸪哨”的手臂:“萬萬不可,難道你忘了老衲一再的勸告你了嗎?倒鬥損陰德,手下須留情……”
  
  “鹧鸪哨”本來心意似鐵,但是這些時日追随在了塵長老之側,聽了塵長老灌輸禅機,對自己過往的所作所爲也有所頓悟,這時見了塵長老勸解,心下立時軟了,再也狠不下心來殺人,說道:“罷了,此番真是折了。”
  
  但是“鹧鸪哨”幾乎是他們族中剩下的唯一一個能有所作爲的人,實在不甘心就此死在墓室裏化爲白骨。可是面臨的局面實屬絕境,前後都被鬼氣森森的黑霧包夾,如果點火引開其中一團黑霧,勢必被另一團吞噬。面前的墓室空間很高,黑霧高度在從地面起三尺左右,上面還有大片空隙,不過若想越過去,除非肋生雙翅。 
  
  有些人遇到危險會下意識的進行自我保護,比如閉上雙眼、用手抱着頭什麽的,這樣做就和鴕鳥遇到危險就把腦袋紮進地下一樣,根本起不了作用。但是另有些人越是到生死關頭,腦子轉得越比平時快數倍,“鹧鸪哨”與了塵長老就是這樣的人,他們仍然沒有放棄求生的希望。  
  
  “鹧鸪哨”想起墓室正中有一株高大的珊瑚寶樹,可以用飛虎爪抓住珊瑚樹的樹冠從黑霧上邊蕩過去。飛虎爪的鏈子當然足夠結實,慢說是三人,便是有十個八個的成人也墜不斷這條索鏈。不過最擔心那珊瑚寶樹沒有那麽結實,承受不住三個人的重量。倘若隻有自己一個人,憑自己的身法,便是棵枯枝也足能拽着飛虎爪蕩過去;但是要再帶上了塵長老與托馬斯神父實在是沒有半點把握,半路上珊瑚樹斷了可就得全軍盡沒了。  
  
  這當口也容不得再細想了,“鹧鸪哨”對準珊瑚寶樹擲出飛虎爪,爪頭抓住珊瑚寶樹最高的枝幹上纏了幾匝,伸手一試,已經牢牢抓住。“鹧鸪哨”知道了塵長老早已看破生死關,若不帶上托馬斯神父,了塵長老便是死也不會先行逃命。而且刻不容緩,也來不及一個一個的拽着飛虎爪蕩過去逃生,隻有賭上性命,三個人同時過去。  
  
  “鹧鸪哨”拽緊飛虎爪,讓了塵長老同托馬斯神父也各伸一隻手抓住索鏈,另一隻手抱住“鹧鸪哨”的腰。“鹧鸪哨”讓他們盡量把腿擡高,別碰到下邊的黑霧,還未等了塵長老與托馬斯神父答話,便大喊一聲:“去也。”手上使勁,借着抓住珊瑚寶樹的飛虎爪繩索,躍離了卡在半路的機關門。  
  
  三人雙腳剛一離地,身後的兩團黑霧就已經在下面合攏在了一起。托馬斯神父吓得閉起了眼睛,想念一句上帝保佑,但是牙齒打顫,半個子也吐不出來,拼了命的把雙腿擡高,避開下面的黑色鬼霧,心中隻想要是這繩索在半路不斷,絕對是上帝的神迹。
    
  “鹧鸪哨”身在半空,初時還擔心珊瑚寶樹不夠結實,但是憑飛虎爪上傳來的着力感發現足能應付三個人的重量;但是這也幾乎就是極限了,再加上一點重量,非斷不可。  
  
  隻要躍過腳下這一大片黑霧,前邊就是玉門下的地道。三人懸在半空,見即将擺脫黑色鬼霧的圍困都不禁全身振奮。眼看就要拽着飛虎爪蕩到一半的距離了,忽然三人都覺得身後一緊,似乎有什麽東西趴在大腿上,冷冰冰,陰嗖嗖,而且很硬。托馬斯神父不敢睜眼,了塵長老與“鹧鸪哨”二人知道腳下有東西,都在半空中回頭一望,隻見原本在牆角邊那具白骨不知何時抱住了了塵長老的大腿。這一驚非同小可,連了塵長老這樣的高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白骨吓了一跳,免不了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概是剛才被黑霧逼得進退維谷,都擠在一起拽着飛虎爪從機關門那裏蕩開的時候,了塵長老一腳踩中了白骨的胸腔,把它的肋骨踩斷,別住了腳踝,懸在半空把腳蜷起來,把那具人骨也帶到半空,這才感覺到不對。  
  
  “鹧鸪哨”的輕身功夫是從還沒記事時就開始練的,師傅把他裝在一個抹滿油的大缸裏,讓他自己想方設法往外爬,随着身體長大,油缸的大小也逐漸增加。了塵長老是老牌的摸金校尉,也是自幼便學輕功身法。他們這種輕功全仗着提住一口氣,這口氣一旦提不住就完了。  
  
  “鹧鸪哨”此刻與了塵長老見了腿上挂着的白骨,胸腹間一震,這口氣說什麽再也提不住了,身體立即變得沉重,珊瑚寶樹的樹枝承受不住他們的重量,喀嚓一聲斷了開來。  
  
  三人失去依憑,立刻與腳下的白骨一起落在地上,比較走運的是已經躲過了大部分黑霧。三人做一團滾在了黑色鬼霧的邊緣。“鹧鸪哨”剛一落地,馬上使出鯉魚打挺躍起身來,抓住了塵長老與托馬斯神父急向後邊躲避。  
  
  “鹧鸪哨”覺得自己左手上麻癢難當,左手已經被黑色鬼霧碰到。他不知道鬼霧中的(噴的繁體字,且口字旁換作蟲字旁)蟲原理——(噴的繁體字,且口字旁換作蟲字旁)蟲一旦接觸溫度高於常溫的物體立刻會死亡,死亡後馬上就變成一種腐蝕液,蟲屍的腐蝕液與被其腐蝕的物體融合,立刻會再生出新的(噴的繁體字,且口字旁換作蟲字旁)蟲繼續侵蝕附近的高溫物體,數量永遠不會減少。  
  
  “鹧鸪哨”以爲是中了惡鬼邪神的毒素,擡手一看,整隻左手都隻剩白森森的指骨,手臂上的肌肉也在慢慢被熔化,痛得抓心撓肝;他見再任由其蔓延下去自己整個身體都要變成白骨,而且一旦越過胳膊再想辦法也晚了;但是現在黑霧近在咫尺,如果不立刻離開,馬上就會再次落入黑色鬼霧的包圍圈中。  
  
  “鹧鸪哨”強忍着劇烈的疼痛把托馬斯神父與了塵長老向後拖開,見了塵長老雙目緊閉,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心中焦急。眼見那些黑色鬼霧又覓到他們的蹤影,重新凝聚在一起慢慢迫近;也虧得這些鬼霧速度不快,否則即便是有九條命的貓此刻也玩完了。
    
  托馬斯神父忽然大叫一聲,跳将起來,伸手在自己身上亂摸,他全身上下竟然沒有任何地方接觸過鬼霧。托馬斯神父看到“鹧鸪哨”的左手已經化爲了白骨,了塵長老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大概是從半空跌下來撞到了什麽地方,昏迷了過去,連忙幫“鹧鸪哨”擡着了塵長老往玉門下的地道退卻。  
  
  “鹧鸪哨”手臂上的傷勢很重,痛得額頭上全是黃豆大小的汗珠。手臂上的皮肉已經爛至肘關節,之時候隻好用那毒蛇噬腕、壯士斷臂的辦法了。但是眼下即便想砍掉自己的胳膊也沒有足夠的時間,三個人這一折騰,動作激烈,身體的溫度明顯增高,眼瞅着黑霧快到眼前了,“鹧鸪哨”隻好用右手取出德國二十響鏡面匣子對準墓室角落的黑佛一個長射,五發槍彈都釘在了黑佛身上,然後立刻把剛剛射擊過的匣子槍扔向墓室角落。  
  
  濃重的黑色鬼霧都被槍口的溫度吸引,轉向撲了過去,“鹧鸪哨”已經痛得快昏迷過去了,對托馬斯神父說了一聲:“快走。”
    
  二人擡起了塵長老跳下了地道,地道中有一塊懸在中間的黑石,進來的時候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現在明白了,地道裏冒出的那團鬼霧就是從這塊腐玉的原石中冒出來的,肯定是托馬斯神父在地道口點蠟燭使它感應到空氣燃燒才放出鬼霧。
    
  “鹧鸪哨”與托馬斯神父拖着了塵長老從腐玉旁蹭了過去,一出地道,“鹧鸪哨”立刻讓托馬斯神父把地道口封上,防止那些鬼霧追出來;然後在口中咬下一塊衣襟,緊緊紮在臂上血脈處,用旋風鏟的精鋼鏟葉對着自己胳膊一旋,把被鬼霧咬噬的半條胳膊全切了下去。雖然紮住血脈,鮮血仍像噴泉一樣從胳膊斷面冒了出來,還來不及止血,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托馬斯神父見“鹧鸪哨”流了這麽多血而昏死過去,了塵長老自從墓室中就昏迷不醒,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完好無損,果然信上帝是正途;不能見死不救,先想辦法把他們兩個中國人弄到外邊去再說。剛要動手拖拽“鹧鸪哨”,眼前卻出現了一幕恐怖的情形——“鹧鸪哨”自己割掉的那多半條手臂上邊的皮肉已經全部化爲膿水,隻剩下白森森的骨頭,從那膿水中飛出很多密密麻麻的小小黑點,在墓道中盤旋。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5

90 清零

      被這些漂浮在半空的黑色顆粒吓得靈魂都快出竅了,在磷光筒藍幽幽的光線下,這些黑色顆粒若隐若現,似乎想要慢慢聚集成一團。托馬斯神父知道,這大概就是聖經上所說的……“魔鬼的呼吸”。  
  
  怎麽樣才能對付“魔鬼的呼吸”?聖經上好象寫了,用聖水?聖餅?還是用十字架?糟糕,這時候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托馬斯神父暗自責怪自己沒用,被撒旦的使徒吓破了膽,現在死了也沒臉去見天父,必須拿出點作爲神父的勇氣來。  
  
  托馬斯神父想盡辦法讓自己冷靜下來,想到這狗娘養的“魔鬼的呼吸”喜歡溫度高的東西,但是現在身上沒有什麽火柴蠟燭之類的道具了,如何才能引開這些邪惡的黑霧。  
  
  上帝保佑,這些“魔鬼的呼吸”並不太多,托馬斯神父猛然間想到——它們好象懼怕聖水之類的液體,可是身上沒有水壺,不知道吐口水管不管用,撒尿的話又恐怕尿液是有溫度的,一時間轉了七八個念頭,都沒有什麽用處。  
  
  面對着已經凝聚成一團的黑霧,托馬斯神父心急如焚,這時隻聽身後有人輕哼了一聲,轉頭一看卻是“鹧鸪哨”蘇醒了過來,急忙去扶住他,指着那一小團黑霧,緊張得話也說不出來。  
  
  “鹧鸪哨”剛才是痛暈了過去,流了不少血,面色慘白,多虧自己提前紮住了血脈,胳膊上的血流光了之後就不再大量流血;要是等着托馬斯神父這個笨蛋幫忙,此刻早已死了多時了。  
  
  “鹧鸪哨”被托馬斯神父一扶住,神智就恢複了七八分,見白玉拱門前飛舞着一小團黑色的鬼霧正尋着人血的溫度要向自己逼近過來,連忙取出另一把槍,撥開機頭,對準玉門上的銅鎖就是一槍。  
  
  先前了塵長老與“鹧鸪哨”已經探得明白,玉門上的銅鎖是連芯鎖,一旦受到外力接觸引發了裏面的機關就會使玉門兩側的門洞中放出暗器。這種門洞形的機關大敞四開,不會是小型暗器,以“鹧鸪哨”的經驗判斷應該是滾石流沙一類的大型機括。目前隻有借助外力賭上一把了。如果門洞中放出的是毒煙,那就大家同歸於盡;倘若是木樁流沙一類的,可以利用它們擋住在洞口的鬼霧。好不容易逃到這裏,終不能最後眼睜睜的被這碰不得摸不得的鬼霧害死在這墓道裏。  
  
  子彈擊中銅鎖觸動了連芯鎖中的機關,隻聽兩側的門洞中轟隆隆巨響震耳欲聾,無數的流沙像潮水一樣傾瀉了出來;沙子裏面明顯有很多紅色的顆粒,是毒沙。
    
  說時遲,那時快,從“鹧鸪哨”開槍擊中銅鎖到兩側的洞中噴湧出大量挨上就死、沾着就亡的毒沙,總共還不到幾秒鍾的時間,那片鬼霧完全被毒沙埋住。毒沙越噴越多。如果這時候是站在玉門前開鎖的人,任你是三頭六臂也必定閃躲不及,一瞬間就會被兩道毒沙沖倒,活活的埋在下邊。  
  
  “鹧鸪哨”與托馬斯神父拖拽着了塵長老拼命往墓道外邊跑,也無暇去顧及身後的情況;隻聽見流沙激烈的傾瀉,兩個門洞中間都堆滿了,還聽得隆隆之聲不絕於耳。  
  
  跑出了墓門,在豎井中站定,這才有機會喘口氣。“鹧鸪哨”把雲南白藥撒在斷臂處,多半截胳膊算是沒了,以後也別想再倒鬥了。想到這裏覺得胸口發悶,又想要吐血,急忙又吞下了兩粒“紅奁妙心丸”,延緩血流的速度。  
  
  “鹧鸪哨”最爲挂心的便是了塵長老的傷勢,人家是爲了自己才大老遠跑到賀蘭山下,這要是連累了老和尚的性命,罪過可就大了。於是與托馬斯神父一起把了塵長老扶起來,查看他的傷勢。  
  
  托馬斯神父托着了塵長老的後背,誰想到用手一扶了塵長老的後背見滿手都是血迹,驚叫一聲:“啊呀……是血……老和尚受傷了。” 
  
  從墓室到豎井,三人一路奔逃,“鹧鸪哨”與托馬斯神父誰也沒顧得上看了塵長老到底傷在哪裏;這時候才看明白,原來珊瑚寶樹折斷的時候,了塵長老跌在地上,他腳下挂着的一具人骨也一起跌得散了架,其中一根折斷的骨頭從了塵長老後背刺了進去;這下紮破了肝髒,傷得極深,九成九是救不得了。

      “鹧鸪哨”把身上帶的雲南白藥全倒在了了塵長老的後背傷口上,卻都被鮮血立刻沖掉,“鹧鸪哨”束手無策,心中難過,止不住垂下淚來,取出百寶囊中“天地玄珠“,放在了塵長老的鼻前,用手指一搓,撚出一點硝石粉末,想把了塵長老救醒,聽他臨終的遺言.了塵長老的鼻腔被硝石一嗆,咳嗽兩聲,幽幽醒轉,見“鹧鸪哨”與托馬斯神父都雙目含淚,在身旁注視着自己,便自知命不久長,一把握住“鹧鸪哨”的右手,對“鹧鸪哨”說道:“老衲馬上就要舍去這身臭皮囊了,你們也不用難過,隻是……隻是有些話你需記住。”

      “鹧鸪哨”垂淚點頭,聽了塵長老繼續說道:“老衲早已金盆洗手多年,不再算是摸金校,尉了。身上這枚摸金符,也一並交付於你,隻可惜你我緣分不夠,這分金定穴秘術不能傳你了,你若有機會,可以去尋找老衲昔日的一位同行,他有個綽号,叫做金算盤,平時做商賈打扮,隻在黃河兩岸做倒鬥摸金的勾當,此 人 最 擅 星 相 風 水 數 術 天 幹 地 支 那 一 類 門 道 , 近 代 能 與 他 相 提 並 論 的 隻 有 晚 清 時 期 的 陰 陽 風 水 撼 龍 高 手 張 三 鏈 子 , 不 過 那 張 三 爺 早 已 作 古 ; 到 了 現 如 今 , 分 金 定 穴 之 術 除 老 衲 之 外 , 天 下 再 無 人 能 出 金 算 盤 其 右 , 你 拿 着 老 衲 的 摸 金 符 去 找 金 算 盤 , 他 一 定 能 幫 你 。 另 外 , 這 塊 龍 骨 上 刻 有 鳳 凰 膽 的 标 記 , 又 藏 在 西 夏 藏 寶 洞 最 深 處 , 裏 面 可 能 有 極 其 重 要 的 線 索 , 說 不 定 可 以 給 尋 找 雮 塵 珠 提 供 一 些 參 考 ……”

       “鹧鸪哨”心想自己左手都沒了,這輩子恐怕別想再倒鬥了,就算知道雮塵珠在哪恐怕也取不到了。眼見了塵長老呼吸越來越弱,想對他說幾句話,卻哽咽着張不開嘴,隻是咬住嘴唇,全身顫抖。  
  
  了塵長老用盡最後的力氣說道:“你須謹記,絕不可以再随便開殺戒,倒鬥損陰德……手下須留情……老衲……老衲這便去了。”說完之後,一口氣倒不上來,就此撒手西去。  
  
  “鹧鸪哨”跪倒在地,不停的給了塵長老屍身磕頭,托馬斯神父死說活勸才把他拉了起來。這豎井不是久留之地,二人攜帶着了塵長老的屍身爬回通天大佛寺的寶殿之内,就於佛祖寶相面前,把了塵長老的屍身焚化了,這才揮淚離去。  
  
  從那以後的幾年中,“鹧鸪哨”按照了塵長老的遺囑到處尋找那位出沒在黃河兩岸、山陝之地勾當的摸金校尉金算盤;然而踏遍了各地,全無此人的蹤迹。從西夏藏寶洞中帶出來的異文龍骨也請很多飽學之士看過,無人能夠識得其中寫的究竟是什麽内容。
    
  當時的世界恰逢亂世,空氣間正醞釀着一場席卷天下的巨大戰争,“鹧鸪哨”受到美國神父托馬斯的幫助,把親眷都移居到了遙遠的美利堅合衆國。“鹧鸪哨”心灰意懶,就在美國田納西洲隐居起來,不理世事。  
  
  紮格拉瑪人本來在四十歲後身體就會逐漸衰弱,血液中的鐵元素逐漸減少,十餘年後血液逐漸變成黃色凝爲固態才會受盡折磨而死。很多人承受不住這種痛苦,都在最後選擇了自殺。但是這種症狀離鬼洞越遠,發作得越慢,在地球另一端的美國,平均時間向後推遲了二十年。  
  
  随後的中國戰火連結,再想找“鳳凰膽”雮塵珠就不容易了,而且“鹧鸪哨”一族人口凋零,實在沒什麽能擔當大任之人。“鹧鸪哨”心也冷了,心想大概再過百餘年,這最後的幾條血脈都斷了,這個古老的部族也就完了。  
  
  這些事後來被shirley楊的父親楊玄威知曉了。楊玄威不僅喜歡考古,更熱衷於冒險,爲了想辦法救自己的妻子和女兒,他決定展開行動。由於龍骨上的密文無法破解,想尋找雮塵珠是十分渺茫的。楊玄威年輕時就研究西域文化,不過他研究的範圍是漢唐時期,也就是西域繁榮達到最頂峰的這一個階段。西域早在四千五百年前就已經有若幹次文明出現了,紮格拉瑪綠洲就是其中一支,後來發現的小河墓葬群也是有着四千年曆史的古老文明。所以楊玄威對紮格拉瑪山精絕國之前的事所知有限,他估計在精絕國的鬼洞中一定有某些重要線索,而且楊玄威是認定科學掌控一切的那種人。  
  
  當時正趕上中國改革開放,興起了第二波沙漠科考熱潮,借着這場東風,楊玄威順利的組成了一支職業探險隊。沒想到自從進入沙漠之後,就從此一去不返。随後,shirley楊爲了尋找下落不明的父親參加了陳教授及他的助手、學生所組成的考古隊,在黑沙漠,穿過黑色的紮格拉瑪山谷,在精絕古城的地下宮殿深處,終於見到了無底的鬼洞。


91 決意

       他的助手、學生爲主組成的考古隊進入沙漠尋找精絕遺迹,死在黑沙漠裏的就不說了,剩下口氣活着走出來的也就那麽地了;最慘的人肯定是陳教授,受到太大的刺激,導緻了他的精神崩潰。那是一場噩夢一樣的經曆,在當時shirley楊還不知道自己與黑色的紮格拉瑪神山之間有着如此多深深糾纏的羁絆。  
  
  從沙漠中回來後shirley楊帶着陳教授去美國治療,沒過多久,兩人背後便都長出了眼球形狀的紅色淤痕;而且陳教授的情況比較嚴重,患上了罕見的鐵缺乏症,各個醫療機構都對此束手無策。Shirley楊在紮格拉瑪神山中從先知默示錄中得知自己有可能是紮格拉瑪部族的後裔,於是對此展開了一系列的深入調查。對過去的宿命了解得越多,越明白無底鬼洞的事遠比想象中要複雜得多,目前對無底鬼洞的了解甚至還不到冰山一角。  
  
  Shirley楊發現了最重要的一件東西便是黑水城通天大佛寺中的異文龍骨,上面的異文無人能識,唯一能夠确認的是龍骨上刻了許多眼球符号。那種特殊的形狀讓人一目了然,與在新疆打破的玉石眼球,還有長在背後的深紅色痕迹,都是一模一樣。  
  
  這塊異文龍骨一定是記載有關雮塵珠的重要記錄,如果能破解其中的内容,說不定就可以找到雮塵珠,否則shirley楊,胖子,還有我,将來臨死的時候就免不了受那種血液凝固變黃的折磨。而精神崩潰了的陳教授身上,這種惡疾已經開始滋生,天曉得那老頭子能撐多久。  
  
  打從陝西回來以後,我始終寝食不安,就是因爲不知道背後長的究竟是什麽東西。現在從shirley楊口中得到了證實,果然是和那該死的無底鬼洞有關,心中反而塌實了。也並非我先前想象的那麽可怕,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反正那種怪病要好多年後才會發作,那時候大不了我也移民去美國避難就好了。不過陳教授怎麽辦?難道就看着老頭子這麽死掉不成?  
  
  有些時候不得不相信冥冥中自有宿命的牽引。恰好我在不久前曾在古田縣得知孫教授曾經破解過這種龍骨天書,天書中的内容絕對保密,孫教授一個字不肯泄露。而且目前掌握天書解讀方法的,全世界恐怕暫時隻有孫教授一個人,因爲這項研究成果還沒有對外公開。我把這些事也詳詳細細的對shirley楊說了一遍,孫教授雖然不通情面,守口如瓶,但是畢竟他也是凡人,如果跟他死磕,讓他開口應該不是問題。可是然後呢?按照線索去倒鬥,把那顆大眼球一樣的雮塵珠倒出來?這可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說那麽容易的。那些搬山道人找了這麽多年都沒有找到……我們這些人去找可以說也是半點把握沒有,而且古墓中的危險實在太多,搞不好還得搭上幾條性命,那可就有點得不償失了。  
  
  Shirley楊見我在走神,以爲我心中對找雮塵珠有所顧慮,便問我道:“怎麽?你害怕了?我隻想等有了線索之後請你把我帶到地方,進去倒鬥隻有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我打斷了她的話:“怎麽着?小看人是不是,真是笑話,你也不打聽打聽,胡爺我還能有害怕的時候?那個,越南人你知道吧?怎麽樣?別看又黑又瘦跟小瘦雞似的,但是夠厲害的吧,把你們美國人都練跑了,結果還不是讓我給辦了。當年越自衛反擊戰的時候,我可是大軍的前部正印急先鋒,要不是中央軍委攔着我,我就把河内都給占了。算了,反正跟你說了你也覺得我吹牛,我會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不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更何況這裏邊還有你和陳教授的事,我絕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我說完拉着shirley楊要離開公園的長椅。  
  
  Shirley楊問我要去哪,我對她說:“咱倆都跟這侃一下午了,現在天色也不早了,胖子他們還在潘家園等着我呢。我回去讓他收拾收拾,咱們明天就去陝西找孫教授,不管他說不說,一定要把他的牙撬開,然後咱們就該幹什麽幹什麽。”
Shirley楊歎了口氣,對我說道:“你就是太容易沖動,想什麽是什麽,這些事哪有這麽簡單,你說孫教授爲什麽不肯說呢?是不是怕泄露天機給他自己帶來危險?”
  
  我對shirley楊說:“其實……怎麽跟你這洋妞兒說呢,中國人有些爲人處世的道理很難解釋。別聽孫教授對我連吓唬帶詐唬,沒那麽邪乎,以我察言觀色的經驗來判斷,姓孫的老棺材瓢子一定是被上級領導辦了。”
  
  Shirley楊搖頭不解:“什麽辦了?”
  
  這些事要讓我對shirley楊解釋清楚還真不容易,我想了想對她說道:“給你舉個例子吧,比如在中國有某位權威人士說1+1=3,後來孫教授求證出來一個結果是1+1應該=2,但是就由於先說1+1=3的那位爺是權威人士,所以即使他是錯的,也不允許有人提出異議。孫教授可能從龍骨天書中發現了某些顛覆性的内容,不符合現在的價值觀或者世界觀,所以被領導下了禁口令,不許對任何人說。因此他才會像現在這麽怪僻,我看多半是他娘被憋的有點憤世嫉俗了。”
  
  我心中的打算是先找到孫教授問個明白,若是這龍骨天書中沒有雮塵珠的線索那也就罷了;倘若真有,多半也是與紮格拉瑪先人們占蔔的那樣,終歸是要着落在某個大墓裏埋着。我一直有個遠大的理想就是要憑自己的本事倒個大鬥,發一筆橫財,然後再金盆洗手;否則空有這一身分金定穴的本事,沒處施展,豈不付諸流水,白白可惜了。  
  
  眼前正是個合适的機會。救別人也順便救自己,正好還可以還了欠shirley楊的人情債。其實就算不欠她的人情,憑我們之間一同患過難的交情,加上她救過我的命,沖着這些我也不能不幫她和陳教授的忙。
  
  等找到雮塵珠,我就不要了。那個物件不是俗物,不是凡人可以消受的。但是這次行動可不是考古了,是名副其實的倒鬥。現在我用錢的地方很多,如果倒鬥的過程中遇到別的明器,到時候俺老胡可就再也不客氣了,好壞也要順上它兩樣。  
  
  我打定主意,對shirley楊說道:“咱們現在先去找胖子,還有大金牙,這些事也少不了要他幫忙。正好我們請你吃頓飯,北京飯店怎麽樣?對了,你有外彙嗎?先給我換點,在那吃飯人民币不管用。”
  
  我帶着shirley楊回到潘家園的時候,胖子和大金牙剛做完一大單一槍打的洋莊,賣出去五六塊綠頭帶判眼。最近生意真是不錯,照這麽倒騰下去,過不了幾天,我們又要奔陝西“鏟地皮”了。  
  
  我讓胖子和大金牙收拾收拾,大夥一道奔了建國飯店。席間我把shirley楊的事說了一遍,說我打算跟她去找雮塵珠。  
  
  大金牙聽明白之後對我說道:“胡爺我說句不該說的,要依我看,不去找沒準還能多活幾年。現在咱們在潘家園的生意太火了,犯不上撇家舍業的再去倒鬥,古墓裏可有粽子啊。”
  
  胖子對大金牙說道:“老金啊,這個鬥還是要倒的。咱得摸回幾樣能壓箱子底的明器來,這樣做起買賣來底氣才足,讓那些大主顧不敢小觑了咱們。你盡管放心老金,你身子骨不行,抗不住折騰,不會讓你去倒鬥的。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們,萬一要是真有粽子,老子就代表人民槍斃了它。”
  
  我也學着鄧大人的四川口音對大金牙說道:“是啊老金,不要怕打破這些個壇壇罐罐,也不要去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我們今天之所以放棄這個地方,正是因爲我們要長久的保存這個地方嘛。”  
  
  大金牙聽罷,呲着金光閃閃的金牙一樂,對我們說道:“行,我算服了二位爺了,拿得起放得下,輕生死重情誼,真是漢子。其實也不光是我,現在在潘家園一提您二位,哪個不豎大拇指?都知道是潘家園有名的慣賣香油貨,不繳銀稅,許進不許出,有來無往的硬漢。”  
  
  胖子邊吃邊搓腳丫子,聽大金牙稱贊我們,連連點頭,聽到後來覺得不對勁兒,便問道:“老金,你是誇我們呢,還是罵我們呢?我怎麽聽着不對呢?”  
  
  大金牙急忙對胖子說道:“愚兄可沒這個意思……”  
  
  我見shirley楊在一旁低頭不語,滿面愁容,容顔之間很是憔悴,我知道她是擔心陳教授的安危,覺得我和胖子、大金牙湊一塊說不了正事兒,說着說着就侃開了,於是趕緊對胖子、大金牙說道:“好了好了,咱們也該說些正經事了。我把咱們今後的任務布置一下。我說這位王凱旋同志,這是高級飯店,請你在就餐的時候注意點禮貌,不要邊吃邊用手摳腳丫子,成何體統。”  
  
  胖子漫不經心的對我說道:“搓腳氣搓得心裏頭舒服啊。再說我爹當年就喜歡一邊搓腳丫子一邊吃飯抽煙,這是革命時代養成的光榮傳統,今天改革開放了,我們更應該把他發揚光大,讓腳丫子徹底翻身得解放。”
  
  我對胖子說:“你沒看在座的還有美國友人嗎,現在這可是外交場合,我他娘的真懶得管你了,你就塊上不了台面的料。”  
  
  Shirley楊見我說了半天也說不到正題,秀眉微蹙,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腳,我這才想到又扯遠了,連忙讓胖子和大金牙安靜下來,同shirley楊詳細的商議了一番怎麽才能找到那顆真正的雮塵珠。  
  
  別看胖子平時渾不吝,什麽都不放在心上,這要說起找寶貝摸明器的勾當,他現在比我都來勁。當然也怪不得他,眼睜睜這是真來錢,既然是去倒鬥,不管能不能找到雮塵珠,那古墓裏價值連城的陪葬品是少不了的,所以現在胖子也認真起來了。  
  
  大金牙更是格外熱心,又不用他去倒鬥,但是既然參與進來了,明器少不了他一份。我之所以拉大金牙入夥是因爲大金牙人脈最廣,在黑市上手眼通天,幾乎沒有搞不到的東西,倒鬥需要的器材裝備都免不了要他去上貨。

      四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商量了大半天,最後決定要找雮塵珠必定要先從刻滿天書的這塊異文龍骨入手;拿着拓片到陝西去找孫教授,死活也要套出來這異文龍骨中究竟記載着什麽内容,然後與我們所掌握的情報相結合;以此爲線索繼續追查,一旦有了确切的目标,就該開始行動了。  
  
  去陝西古田越快越好,由shirley楊和我兩個人去,明天就立刻動身,把黑水城通天大佛寺中的這塊異文龍骨查他個底兒掉。由於胖子有恐高症,坐不了飛機,所以就讓胖子留下來同大金牙採買各種裝備。  
  
  Shirley楊把了塵長老遺留下來的摸金符給了我,我喜出望外,這回倒起鬥來心中便有底了;而且現在三個人每人一枚正宗的摸金符,看來上天注定要我們三人要同心合膽,結夥去倒鬥了。  
  
  另外shirley楊還把她外公留下的一些摸金校尉的器械也都一並帶了來,包括金鋼傘、捆屍索、探陰爪、旋風鏟、尋龍煙、風雲裹、軟屍香、摸屍手套、北地玄珠、陰陽鏡、墨鬥、桃木釘、黑折子、水火鞋等等等等,還有摸金校尉制造各種秘藥的配方。  
  
  這些摸金校尉們千百年中依靠經驗與技術制成的器械,對我們來說都是寶貝中的寶貝,有很多我隻是聽說過,從來沒親眼見過的家夥。有了這些傳統器物,再加上讓胖子與大金牙置辦我們慣用的一些裝備,工兵鏟、狼眼手電筒、戰術指北針、傘兵刀、潛水表、防毒面具、防水火柴、登山盔、頭戴射燈、冷煙火、照明信号彈、固體燃料、睡袋、過濾水壺、望遠鏡、溫度計、氣壓計、急救箱、各種繩索安全栓……應該說不管去哪,都差不多足夠應付了。如果環境特殊,需要一些特殊的器材,可以再進行補充。  
  
  工兵鏟最好能買到我們最初用的那種二戰時期裝備德軍山地師的,如果買不到的話,美國陸軍的制式也可以。  
  
  傘兵刀隻買蘇聯的,俄式的我們用着很順手,因爲各種傘兵刀性能與造型都有差距,割東西或者近戰防身還得是蘇聯106近衛空降師的傘兵刀用着最順手。
    
  有了這些半工具半武器的裝備,不需要槍械也沒問題。不過以往的教訓告訴我們,我們的失敗常常是由於輕敵——倒鬥這行當,經驗遠比裝備重要——沒有足夠的經驗和膽略,就算武裝到牙齒也照樣得把小命送掉。從黑風口野人溝,到沙漠中的精絕謎城,再到龍嶺中的墓中墓,雖然野人溝的墓隻是個落魄将軍,精絕古城那次有考古隊的人跟着,不能算是倒鬥,龍嶺中是處空墳——但是這三次深入古墓的經曆,可以說都是極其難得的經驗。  
  
  不過大型古墓都是古代某種特權階級的人生終止符,對於古人來講意義非常。古墓裏面往往除了銅棺鐵椁,還要儲水積沙,處處都是機關,更有無數意想不到的艱險之處。所以事前的準備必須萬全,盡量把能想到的情況都考慮進去。  
  
  衆人商議已定,各自回去休息,第二天一早分頭行動。我跟shirley楊一起兼程趕到了西安,然後懷着迫切的心情搭車前往孫教授帶領考古工作組駐紮的古田縣,卻沒想到在古田縣又發生了意外——孫教授已經離開了古田縣招待所。  
  
  孫教授常年駐紮在古田,負責回收各種有關古文字的出土文物,他要是不在縣城,肯定是下到農村去工作了;那想找他可就很難了,沒想到事先計劃好的第一步就不順利。  
  
  正當我左右爲難之時,碰見了招待所食堂的老熟人,老劉頭,他告訴我們在古田縣城附近的石橋店某間棺材鋪裏發現了一些不得了的東西,還不到半天,這件事整個古田縣都哄傳遍了。孫教授現在帶着人去看現場了,你們可以去那裏找他,至於棺材鋪中是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你們去了一看便知。


92 石碑店

      教授他們也就剛去了半天,石碑店離古田縣城並不遠,但是那地方很背,沒去過的人不一定能找到,我找個人帶你們去吧。於是喊過來街上一個約有十歲大小的憨娃,那是他孫子,平時跟父母在河南,每年學校放暑假都到古田縣來玩。石碑店離縣城很近,這小子經常去那邊玩。  
  
  劉老頭招呼那小孩:“二小,別耍了,帶你叔和你姨去趟石碑店,他們要尋那位考古隊的孫教授。”
  
  二小的腦袋剃了個瓜皮頭,可能剛跟別的小孩打完架,身上全都是土,拖着一行都快流成河的青鼻涕;見劉老頭讓他給我們帶路,就引着我和shirley楊二人去石碑店。  
  
  到石碑店的路果然十分難行,盡是崎岖不平的羊腸小道。二小告訴我們說離得不遠,就是路不好走,走過前邊最高的那個山坡就到了。  
  
  Shirley楊見這孩子身上太髒,看不過去,便掏出手帕給他擦了擦鼻涕,和顔悅色的問他道:“你叫二小?姓什麽?”  
  
  二小抹了抹鼻涕答道:“小名叫二小,姓個王,王二小。”
    
  我一聽這小孩的名字有意思,便同他開玩笑說:“你這娃叫王二小?你小子該不會把我們當鬼子引進伏擊圈吧?”
  
  王二小傻呼呼的對我說:“叔啊,啥是伏擊圈?對咧,那女子是你啥人哩?咋長得恁好看?”  
  
  我偷眼一看shirley楊走在了後邊,便悄聲告訴二小:“什麽好看不好看?你這小屁孩兒,小小年紀怎麽不學好?她是我老婆,脾氣不好,除了我誰都不讓看,你最好別惹她。”  
  
  Shirley楊走在後邊,雖然我說話聲音小,還是被她順風聽見了我的後半句話,問道:“老胡你剛說別惹誰?”  
  
  我趕緊拍了拍王二小的頭,對shirley楊說:“我剛說這小鬼很頑皮,這麽丁點小就知道花姑娘好看的幹活。現在的這幫小孩啊,別提了,沒幾個當初跟我小時候似的,從小就那麽胸懷大志、腹有良謀……”  
  
  我話音未落,突然從山坡後轉出一個頭紮白羊肚毛巾的農村壯漢,腰裏紮了條皮帶,手裏拎着根棍子,對我們喝道:“站住!甚花姑娘的幹活?你們是不是日本人?”  
  
  我被他吓了一跳,雖然這是山溝裏,但是這光天化日難道還有剪徑的強人不成?趕忙把二小與shirley楊擋在身後,對那漢子說道:“老鄉,別誤會,都是自己人。我們不是日軍,我們是八路軍武工隊。”
  
  頭紮白毛巾的老鄉對我們三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啥八路軍嘛,我看你們不象是好人。”然後說着就拿棍子趕我們,說這裏被民兵戒嚴了,不許進。  
  
  我心想這沒災沒戰的戒哪門子嚴,再說沒聽說民兵拿木頭棍子戒嚴這麽一說,這孫子瘋了是怎麽着。於是挽起袖子,打算把他手中的棍子搶下來,以免這莽撞的農夫傷了人。  
  
  我正要過去放對,卻想不到這位自稱是石碑店民兵排排長的鄉民竟然認識我們三人中的二小。原來二小總跟他兒子一起玩,這樣一來雙方就不再動手,都站定了說話。  
  
  那民兵排長拙嘴笨腮,鄉音又重,跟我們說了半天,我才大概聽明白怎麽回事。原來這石碑店的名字得自於附近的一座不知名石碑,那石碑十分高大,頂天立地,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遺留下來的;風吹雨打,碑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了。  
  
  提起石碑店,最著名的不是那塊破石碑,而是村中的一間老字号棺材鋪。附近十裏八村,包括古田縣城,都隻有這一間棺材鋪,因爲其餘賣棺材的生意都不如他。傳說這間老棺材鋪最早的時候,掌櫃的是個木匠活的好手,剛開始營業的是間木工作坊。 
  
  有一次這位木匠師傅給一戶人家打了一口棺材,這口棺材剛做完還沒上漆——按規矩還得給人家走十八道大漆——當時這口半成品的棺材就在他的木匠鋪裏擺着。晚上的時候,木匠師傅坐在中堂,喝了幾杯老酒,一想到生意不好做,半個多月就接了這一個活,心中免不了有些許憋悶;於是拍着棺材長籲短歎,酒意發作,不知不覺的就趴在棺材上睡着了。  
  
  當天晚上木匠師傅做了一個夢,夢見棺材裏有一團寒冰,凍得他全身打顫,如墜入冰窖一般。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他驚醒了,開門一看,原來是同村有戶人家夜裏有人過世,趕來他這裏訂做一口棺木。難得一個活沒完立刻又來個新活,木匠師傅心中大喜,但是又不好表露出來,畢竟是給人家操辦白事的打壽材,表面上也得表現的沉痛一點,爲了對村鄰的故去表示深切的同情。木匠師傅又順手拍了一下那口半成品的棺材,然後收了定金,開始忙活起來。

      日頭剛升到頭頂,木匠師傅正在趕工打造壽材,忽然又有人來定棺木。這可真是奇怪,村裏一年也隻不過死十來個人,這一會兒功夫連着死了兩個人。  
  
  木匠越想越不對,回憶起自己夜裏做的夢來,難道那些人死是因爲自己用手拍棺材?於是又試着拍了拍那口半成品棺木。不到天黑,果然又有人死了。  
  
  木匠又驚又喜,驚的是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爲什麽用手一拍棺木,附近就有人死掉;喜的是這回不愁沒生意做了。這位木工師傅本就是個窮怕了的主兒,這時候哪管得了別人死活,難道就因爲那些互不相幹的人,放着發財的道不走?當然不行。木匠一看活太多,做不過來,連夜去別的棺材鋪買了幾口現成的壽材回來。  
  
  從那以後,木匠師傅這間鋪面就徹底變成了棺材鋪。而且他還發現一個秘密,拍這口棺材的時候,越用力拍,死人的地方離這越遠。這死人錢是很好賺的,他越賺錢越多,心也就越黑,把附近所有的棺材鋪都吞並了,隻要拍打兩下那口半成品的棺材就等着數錢了。  
  
  但是也不敢拍起來沒個完,誰知道這裏邊究竟是怎麽回事。這個秘密也從沒被他泄露過;但是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些事還是被大夥知道了。但是這種捕風捉影的事很難說,也沒有證據,所以也沒辦法拿他見官,隻是人人見了他都跟避瘟神似的,躲的遠遠的。  
  
  到老連個媳婦都沒娶上,前不久這位曾經的小木匠,現在的棺材鋪老掌櫃,死在了自己家裏。人們發現他屍體的時候,已經爛得臭氣熏天了。這附近隻有他這一間棺材鋪,店中的壽材都賣光了,隻有堂中擺放着的那口半成品棺木。村裏人想起那些風言風語,也都提心吊膽,但是村委會不能不管,總不能任由棺材鋪老掌櫃爛在家中,這天氣正熱,萬一起了屍瘟可不得了。雖然當時實行了火葬,但是在農村土葬的觀念仍然是根深蒂固。於是村長找了幾個膽大的民兵,用編織袋兜了屍體準備放進棺木中下葬。  
  
  沒想到剛把棺木挪開,就發現棺木下邊的地面上裂開一道細縫。這縫隙很深,把手擱上邊,感覺涼風飕飕的往外冒。下邊好象是個大洞。有那些好奇的人就把地面的磚石撬開,發現下邊果然是個洞穴,而且裏面寒氣逼人。  
  
  民兵排長自告奮勇的下去一探究竟,讓人用筐把他吊下去。沒下去多久就拼命搖繩讓人把他拉上來,這一趟吓得差點尿了褲子。說下面都是長大青磚鋪就,下邊有一個石床,上邊擺着一個石頭匣匣,這石匣不大,又扁又平,上邊刻了很多奇怪的字,民兵排長順手把這石匣拿了上來。大夥把石匣打開一看,裏面是殷紅似血的六尊不知名玉獸。據民兵排長說,那洞穴下邊好象還有一層,但是太黑太陰森,不敢再進去看了。  
  
  由於有村裏的幹部在場,村民們表現得覺悟都很高,立刻通知了古田縣的考古工作隊。孫教授聞訊後,知道此次發現可能非常重大,一刻沒敢耽擱,立即帶人就趕了過來。
    
  在這種鄉下地方,一年到頭都沒什麽大事發生,所以消息傳得很快,連縣城裏的人都趕去看熱鬧。爲了維持秩序,孫教授讓村裏的民兵攔住村外的閑雜人等,不讓他們進去圍觀。因爲這洞穴的範圍和規模、以及背景都還不清楚,一旦被破壞了,那損失是難以彌補的。所以民兵排長就拿着雞毛當令箭,帶人在各個入口設了卡子,宣稱本村進入軍事戒嚴狀態,這才把我和shirley楊攔住盤問。  
  
  我聽了民兵排長的話,知道對付他們這種勢力的小農不能硬來,得說點好話,給他點好處,就能進去找孫教授了。於是對民兵排長說:“連長同志,我們都是孫教授的熟人,找他确實有急事,您給行個方便。”說着塞給民兵排長五塊錢。  
  
  民兵排長接過錢,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面額,忽然村裏來人招呼他,說帶着考古隊來的那個老幹部,死了。


93 算命瞎子

      排長的村民說考古隊中老幹部死了,我和shirley楊聞聽此言,腦中都是“嗡”了一聲。那老幹部怕不是別人,多半便是我們要找的孫教授;他要是死了,我們也要大勢去矣。怎麽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趕在這個緊要關節的時候。  
  
  聽那村民對民兵排長繼續彙報情況,原來是考古隊隻來了兩個人,讓村民用筐把他們吊進棺材鋪的洞穴中看看下面究竟是什麽所在。下去一個多小時了,怎麽招呼也不見動靜。村長擔心他們出現意外,便想送幾個膽子壯的村民下去找他們。但是大夥都吓壞了,聯想起棺材鋪的傳說,一時間人心惶惶,誰都不敢下去送死,說這洞八成是通着陰曹地府,下去就上不來了。  
  
  隻有民兵排長這個壯漢曾經下去過一趟,所以村長無奈之下就派人來找他回去幫忙。  
  
  民兵排長上次下到地洞之中也是硬充好漢,回想起那個陰冷的洞窟,此時站在太陽底下都要全身抖上三抖。現在看村長派人來找自己,說不定是打算再讓他下去一回。一想到此處,民兵排長腿肚子轉筋,暗地裏叫得一聲命苦,想轉身回去,卻說什麽也邁不開腿了。  
  
  Shirley楊見這是個機會,便對我使了個眼色,我心中會意。既然孫教授生死不明落在地洞中,我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必須冒險下去把他救上來。這裏窮鄉僻壤,等到別人來救,孫教授必定無幸。
    
  於是我緊握住民兵排長的手,對他說道:“連長同志,原來首先下地道的英雄就是你啊,此等作爲非是等閑之輩。能和你握手我實在是太榮幸了。”  
  
  民兵排長雖是個糙漢,但是非常虛榮,否則他也不會搞出什麽民兵戒嚴的鬧劇。見我如此說話,心中大爲受用。  
  
  我趁熱打鐵,接着對他說道:“我知道那種地洞,任你是鐵打的好漢,時間長了也抵禦不了洞中陰寒氣息。你既然已經下過一次地洞探險,我們同考古隊的孫教授,就是那個快秃頂的倔老頭,是老熟人,不如你帶我們過去,我替你走上一遭。當然我這種舉動,一是爲了救我的老朋友,二來也是爲了深入學習你的英雄事迹。不但我個人要向你學習,我還要号召全國人民都持續開展一場轟轟烈烈的向你學習運動。所以你快快帶我們去村中的棺材鋪。”
  
  民兵排長有些爲難:“兄弟,你看這……非是我不肯放你進村,隻是組織上對民兵們有過交代,今天不得令閑雜人等進去。”
  
  我聽得心頭起火,五内生煙,看來這孫子還他娘的吃軟不吃硬,給了錢、說了好話還不讓進。那我可就跟你不客氣了,於是一把抓住民兵排長手中的棍子,闆起臉來對他說道:“你看見我身後那位小姐了嗎?她是美國特派員,實話告訴你,我們是中美合作所的,你要是再耽誤我們的大事,她就要照會咱們國家外交部,讓組織上把你這排長的職務給去了。我說你他娘的大小也是個國家幹部,怎麽就這麽瞧不出眉眼高低,你沒看出來她都不耐煩了嗎?這也就是她看在我的面子上,我若不敬佩你是條好漢,就不會對你說這些道理,你到底讓不讓我們過去?”  
  
  民兵排長聽得稀裏糊塗,也沒聽明白我說的話具體是什麽意思,但是聽說可以找什麽官,讓組織上處理他,心中立時虛了,當即答應帶我們進村。  
  
  我拿了兩塊錢給了劉老頭的孫子,讓他買糖吃,告訴他回去的路上別貪玩,就打發他回家去了。  
  
  我與shirley楊也不敢耽擱,匆匆跟着民兵排長進了山坡後的石碑店村。一轉過山坡,眼前豁然開朗,原來這石碑店位於一處丘陵環繞的小盆地。這裏得天獨厚,地理環境十分優越,冬暖夏涼。旱季的時候,象這種小盆地由於氣壓的關系也不會缺少雨水;黃河泛濫之時,有四周密密匝匝的丘陵抵擋,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而且這石碑店的人口還着實不少,少說也有五六百戶,從山坡上俯瞰下去,村中整頓得頗爲齊整有序。  
  
  前行不遠就看一處山坡上立着塊巨大的石碑。當年我看過泰山上的無字碑,就已經十分巨大了,這石碑店村口的石碑比起泰山無字碑也小不了多少。石碑上的字迹早就沒有了,由遠望去象塊突兀的大石闆。碑下有個無頭的大力石獸,看那樣子倒有幾分像負碑的赑屃,不過又似是而非。

      我和shirley楊趕着進村去救孫教授,途中見這石碑奇特,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卻又都瞧不出這石碑的來曆。她問我道:“這倒並不象是墓碑,你看這附近象是有古墓的樣子嗎?”  
  
  我邊走邊四處打量,這裏環境不錯,氣候宜人,适合居住。但是這四周盡是散亂丘陵,不成格局,排不上形勢理氣,不象是有古墓的樣子。即便有也不會是王侯貴族的陵寝。聽那民兵排長說在村中棺材鋪下發現的地洞裏面陰氣逼人,第一層又有青磚鋪地,中間有石床,而且再下邊還另有洞天,那會是個什麽地方?  
  
  不管怎麽說,現在我們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孫教授身上。他在地洞中生死不明,管它下邊是什麽龍潭虎穴,我一定要想辦法把他救上來,當下和shirley楊一起加快腳步前行。

      民 兵 隊 長 在 前 邊 引 路,來 到 村 東 頭 的 一 間 棺 材 鋪 前 停 下 , 這 裏 不 僅 賣 壽 材 , 還 賣 香 锞 紙 馬。

      門 前 挂 着 塊 老 匾,門 前 圍 着 很 多 看 熱 鬧 的 村 民 , 堂 前 有 三 五 個 膀 大 腰 圓 的 民 兵 把 持 着 , 不 讓 衆 人 入 内 , 其 實 就 算 讓 進 去 看 , 現 在 也 沒 人 敢 進 了 , 大 夥 都 是 心 中 疑 神 疑 鬼 , 議 論 紛 紛 。

      有 的 說 這 個 洞 大 概 通 着 黃 河 底 下 的 龍 宮 , 這 一 驚 動 , 可 不 得 了 , 過 幾 天 黃 河 龍 王 一 怒 , 就 要 淹 了 這 方 圓 千 裏 ; 有 的 人 說 那 洞 洞 是 連 着 陰 曹 地 府 。 如 果 拖 到 了 晚 間 還 不 填 死 封 好 , 陰 間 的 餓 鬼 幽 魂 , 便 要 從 洞 中 跑 出 來 禍 害 人 了 ; 還 有 個 村 裏 的 小 學 老 師 , 說 得 更 邪 乎 : “ 你 們 這 些 個 驢 入 的 懂 個 甚 , 就 知 道 個 迷 信 六 (四) 球 的 , 那 下 邊 陰 冷 冷 的 , 一 定 是 通 着 南 極 洲 , 過 一 會 兒 地 球 那 一 端 的 冰 水 就 倒 灌 過 來 , 淹 死 你 們 這 幫 迷 信 驢 入 的 。 ”

      村裏的幾個大大小小的頭腦,正急得團團亂轉。省裏派來的兩名考古人員,下了洞後就沒動靜,拉上來的大筐也是空的,又沒人敢下去探上一探。回頭上級怪罪下來,委實難以開脫。
  
    村長等人正沒理會處。見民兵排長回轉了來,這位排長是全村有名的大膽,既然村民們都不敢下洞,隻好再讓民兵排長給大夥帶個頭。
  
    民兵排長不等村長發令,就把我和Shinley楊引進出來。說這二位是中美合作所的,也是考古隊的,與下面生死不明的那兩個考古工作者都認識。
  
    村長連忙把我緊緊抱住:“我的個同志啊,我們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總算把組織上的人給盼來了。”随後訴說了一大堆面臨的困難,不是村委會不想救人,但是村裏人都被這棺材鋪的傳說吓怕了,本來有一個排的民兵,但是從七九年開始,編制就沒滿過,滿打滿算就七八個烏合之衆,都沒受過什麽正規的訓練,遇到這種突發情況,不知該如何應對,既然有上級派來的同志,那民兵就全歸你指揮。  

    我聽明白了村長的意思的,他是把責任都推倒我身上,現在我也顧不上跟他掰扯這個,我進屋看了一眼地穴,棺材鋪堂中的地磚碑撬開了很多,下邊露出一條巨大的縫隙,裏面黑洞洞的,也看不清究竟有多深,我什麽家夥都沒帶,隻憑我和Shinley楊下去救人十分困難,必須有人幫忙。
  
    於是我讓村長派一個腿腳快的村民,倒現成去搬救兵,不管是公安也好,武警也好,還有醫務人員,讓他們越快來越好,不過這種鄉下縣城的職能部門,一旦運轉起來需要層層請示,級級批複,效率極低,不能完全指望着他們能及時趕來。  

    我知道孫教授等人已經下去時間不短了,真要是有危險,多半早救死了,隻能祈求祖師爺保佑,他們隻是碑困在下邊,這樣我們下去救援還有一線機會,但是欲速則不達,這回不能再冒險行動了,而且這些民兵們都是烏合之衆,必須提前做好準備,要是再出意外,救麻煩大了。
  
    随後讓民兵排長集合全體民兵,算上那位民兵排長,一共有八個人,都拎着燒火輥和紅纓槍站成橫向一列,我站在前邊堆他們說道:“同志們,我們有兩位同志在下面遇難了,我現在要帶着你們去救他們,同志們都聽我指揮,不要有太多的顧慮,這下邊絕不是什麽陰曹地府,有可能是個古代的某種遺迹,我清你們去救人,也不會是義務勞動,你們每人有一百塊錢的勞務費,把人救上來,每人再多給一百,怎麽樣?同志們有沒有信心?敢不敢去?”
  
    衆民兵剛開始都沒精打採的,不想去冒險,但是村長發了話,又不能不聽,有幾個人甚至打算裝獨自疼不去,但是聽倒後來,說是一人給兩百塊錢勞務費,立刻精神百倍,一個個昂首挺胸,精神面貌上爲之一變,齊聲答應。
  
    我見金錢攻勢奏效,救讓大夥把村裏武裝部的幾把步槍帶上,又讓村長準備了蠟燭和手電筒,農村有那種用樹皮做的胡哨,一人發了一個。
  
    Shinley楊提醒我說:“這地穴至少有兩層以上,孫教授他們可能想看看下面的一層受空氣侵蝕的受損程度,在那裏遇到了什麽,而且兩層之下,還部知更有多深,地下環境中鹽類、水分、氣體、細菌等化學、生物的作用,遇到空氣,有一個急劇的變化,對人體造成的傷害極大,咱們每人都應該再用濕毛巾蒙住口鼻,點上火把,火把熄滅救立即後退。”
  
    我點頭稱是,讓大夥按照Shinley楊的話進行準備,留下三個民兵,在上邊專門負責升降吊筐,另外讓村長帶領村委會的人,把住大門,不要讓部相幹的人進來。
  
    看差不多準備就緒,我正要當先下去,忽然見們外一陣喧嘩,一個瞎子趁亂擠了進來,此人頭戴一副雙元盲人鏡,留這山羊胡子,一手拿着本線裝舊書,另一隻手握着竹棍,焦急地詢問棺材鋪裏一衆人等:“哪位是管事的?快請出來說話。”
  
    我部耐煩地對村長喊道:“不是不讓閑雜人等入内嗎?怎麽把這瞎子放進來了,快把他趕出去,別耽誤了我們的要緊事。”
  
    瞎子聽見我說話的方位,用棍棒了我一下:“小子無禮,量你也不知老夫是何許人,否則怎敢口出狂言,老夫是來救爾等性命的……”
  
    村長也趕過來對我說:“胡同志,這位是縣裏有名的算命先生,去年我婆姨踩到狐仙中了邪,多虧這位先生指點,才保住性命,你們聽聽他的說話,必定沒錯。”
  
    我心中焦躁異常,急於知道孫教授的生死下落,便破口對瞎子罵道:“去你大爺的,當年我們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時候,怎麽沒把你給辦了,那時候你躲哪去了,現在冒出來裝大尾巴狼,我告訴你趕緊給我起開,別跟這礙事。”
  
    瞎子把嘴一撇,冷哼一聲:“老夫昔日在江西給首長起過卦,有劫難時自有去處,那時候還沒你這不積口德的小輩,老夫不忍看這些無辜的性命都倍你連累,一發斷送在此地,所以明示於你,這地穴非是尋常的去處可比,若說出來裏面的東西,怕把爾等生生吓死。”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5

94 水潭

        真想過去把瞎子扔進地穴裏,但是看這算命瞎子在村民們的眼中很有地位,真要戗起來,免不了要得罪很多人。最可恨的是我好不容易用金錢糖衣炮彈打消了民兵們的迷信思想,偏在此時冒出個瞎子胡說一通,說得這些民兵一個個的又想打退堂鼓了。 
  
     我氣急敗壞的對瞎子說道:“這地穴中是什麽所在?你不妨說出來讓我們聽聽?要是吓不死我,你趁早給我到一邊涼快去。”
    
  算命的瞎子神色傲然,對我說道:“你看你看,意氣用事了是不是?吓死了你這小輩,老夫還得給你償命,過來,讓老夫摸摸你的面相。”說罷也不管我是不是願意,伸手就在我臉上亂捏。  
  
  瞎子邊捏我的臉邊自言自語:“曆代家傳卦數,相術精奇怪匪誇,一個竹筒裝天機,數枚銅闆蔔萬事,摸骨觀人不須言,便知高低貴賤……”
  
  他忽然奇怪道:“怪哉,凡人蛇鎖靈竅,必有諸侯之分,看來大人您還是個不小的朝廷命官……”  
  
  我被瞎子氣樂了。我現在屬於個體戶,在這冒充國家幹部,這消息不知怎麽被他知道了,就拿這話來唬我,我們家哪出過什麽諸侯——擱現在來算,夠諸侯級別的封疆大吏在地方上是省長,在軍事上少說也得是大區的頭頭,我最多當過一連之長,真他媽的是無稽之談。  
  
  隻聽瞎子繼續說道:“你如果不走仕途,注定沒有出頭之日啊。你們如果想下地穴必須帶上老夫,沒了老夫的指點,爾等縱然是豎着進去,最後也會橫着出來。”
  
  Shirley楊在旁聽了多時,走過來在瞎子旁邊說道:“您是不是覺得這下邊是個古墓,打算跟我們這些穿山甲下去沾點光,倒出兩件明器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們沒時間陪你再兜圈子了。你若再有半句虛言,立刻把你趕出去。”
    
  瞎子被shirley楊說的一怔,壓低聲音說道:“噓~~小聲點,原來姑娘也是行裏的人?聽你這話,遮莫是摸金校尉?老夫還當爾等是官面上的,看來你們摸金的最近可真是人才輩出啊。既然不是外人,也不瞞爾等了,嗨,老夫當年也是名揚兩湖之地的卸嶺力士。這不是年輕的時候去雲南倒鬥把這對招子丢了嗎,流落到這窮鄉僻壤,借着給人算命糊口,又是孤老,所以……想進去分一杯羹,換得些許散碎銀兩,也好給老夫仙遊之時置辦套棺材闆子。”  
  
  Shirley楊也被瞎子氣得哭笑不得,看了我一眼,我對她搖搖頭,堅決不同意。這老小子危言聳聽,說到最後原來也是個倒鬥的,這地穴下不象古墓,再說就算有明器也不能便宜了他。  
  
  瞎子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心思活絡,對我和shirley楊的意思知道得一清二楚,急忙對我說道:“老夫這裏有部《(享單)子宓地眼圖》,爾等若是肯見者有份,把倒出來的明器勻給老夫一件,這部圖譜就歸你們了。”  
  
  我問瞎子道:“這圖我聽說過,是部地脈圖,由於制造工藝的原因,好象世間僅有一部——既然是本寶書,你怎麽不拿去賣了,非要拿來同我們打仗(交換物品)?多半是部下蛋的(假貨),老頭你當我們是傻子不成?”
  
  瞎子對我說道:“怎麽說老夫也是前輩,你小子就不能尊重尊重老夫嗎,一口一個老頭,逞這口舌之快,豈不令旁人取笑你不懂長幼之序。咳,這部青烏神圖當年也是老夫拿性命換來的,不過自古風水秘術都是不傳之秘,除了懂尋龍訣的正宗摸金校尉,哪裏還有人看得懂這圖中的奧秘。落到俗人手中,祖師爺豈不要怪老夫暴殄天物,怎麽樣?成與不成,就看爾等一言出決。”  
  
  我心想現在時間已經耽誤的太多了,再跟這瞎子蘑菇下去對我們沒有好處,先穩住他,有什麽事等把孫教授救回來再做計較。便對瞎子說道:“咱們一言爲定,就按你說的辦,下面就算沒有明器,我也可以出錢買你這部《(享單)子宓地眼圖》。不過你不能跟我們下去,另外你還得配合一下我,給民兵們說幾句壯膽的話,別讓他們提心吊膽的不敢下去,壞了我們的大事。”

      瞎子非常配合,立即把那些民兵們招呼過來,對他們說道:“這地穴非同一般——當年秦始皇出遊,曾在此洞中見到仙人煉丹,故此在山前立石碑以記此事;日後西楚霸王項羽,漢高祖劉邦,也都在洞中躲避過朝廷嚴打,那時候他二人皆是布衣,隻因爲進過這個仙人洞,日後才稱王圖霸,平定了天下大好基業。此乃先秦的**(被遮掉的詞語,一字隻能看見“田”下半部分,也蠻像“山”下半部分,二字隻能看見走字底,聯想不出來),自古便有的成規,諸位兄弟,王侯将相甯有種乎,老夫看爾等雖是一介民兵,卻個個虎背熊腰鷹視狼顧,皆有将軍之象。不妨下這地穴中一探究竟,日後免不了飛黃騰達,分疆裂土……”  
  
  我看差不多了,再由瞎子說下去就不靠譜了。趕緊一揮手,讓先前指派的三個民兵備好吊筐,把我和民兵排長先放下去,後面的四個民兵與shirley楊再陸續下去。  
  
  我和排長點了一支火把,各持了一隻步槍。下到了棺材鋪下面,我舉起火把擡頭看了看,這地穴距離棺材鋪約摸有二十多米,那裂縫是自然産生的,看不出人工的痕迹。下邊是非常寬大的一條通道,高七八米,寬十餘米,遍地用長方大石鋪成,壁上都滲出水珠,身處其間,覺得陰寒透骨。  
  
  古田這一帶水土深厚,輕易見不到地下水,這裏才到地下二十幾米,滲水就比較嚴重,是同石碑店村的特殊地理環境有關系。盆地本就低窪,又時逢雨季,所以才會這樣。如果這裏真是古墓,那地宮裏面的器物怕也被水損壞的差不多了。
    
  大地的斷層非常明顯,除了我們下來的裂縫之外,地道中還有很多斷裂,似乎這裏處於一條地震帶上。好在這條地道雖然構造簡單樸拙,卻非常堅固,沒有會塌方的迹象。  
  
  民兵排長指着不遠處告訴我,他第一次下來的時候就在那裏看見有個石頭台子,上面擺着個長方的石頭匣匣,有二十來斤的分量,拿出去一看裏面是六尊殷紅似血的古玉奇怪獸。那套石匣玉獸我沒見過,現在正由村委會的人保管着,我問民兵排長:“再往裏是什麽樣子?”
  
  民兵排長搖頭道:“石台是在一個石頭蓋的房子,再往前就沒有路了,但是石屋地面上還有個破洞,下面很深,用手電往裏照了一照,什麽也沒看見。就覺得裏面冒出來的風吹得身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沒敢再看,就抱着石匣跑回來了。對了,下邊有水聲。”
    
  這時後邊的人也都陸續下到地穴中,我看人都到齊了,清點了一遍人數,叮囑他們不要随便開槍,一定要等我命令;先看清楚了,別誤傷了孫教授和另一位考古人員。  
  
  我和shirley楊,外加民兵排長帶着的四名民兵,共有七人,帶着四條步槍,點了三支火把。這人多又有槍,加上以兩百塊錢的勞務費爲目标,衆人膽氣便壯了,跟着我向地道深處走去。  
  
  這條很宏偉但是並不算長的地道很幹淨,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甚至連老鼠都沒有一隻。我們邊走邊把手攏在口邊呼喊孫教授,然而空寂的地道中,除了陣陣回聲和滲出的水滴聲,再沒有半點其它的動靜。
    
  走到頭果然是象民兵排長說的那樣有間石屋,與尋常的一間民房大小相差無幾,是用一塊塊的圓形石頭壘砌而成。門洞是半圓形,毫無遮攔,雖然一看便是人爲修造的,卻有種渾然天成的感覺。曆史上很少看到這樣的建築物,難不成真讓那瞎子說着了,這是什麽神仙煉丹的地方。  
  
  我問shirley楊能否看出來這間石屋是做什麽用的,她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屋子。於是我們從門洞中穿過,進到屋中,這裏除了有張石床之外,也是一無所有。  
  
  石床平整,光滑似鏡,不象古墓中的石床。看了半天,我們也瞧不出什麽名堂。石屋地面上有個方方正正的缺口,是個四十五度傾斜地道的入口。下邊很深,我用手電筒往裏邊照了照,看不到盡頭,隻見有條人工的緩坡可以走下去。孫教授很可能就從這下去了,我對裏面喊了幾聲,沒有人回應。  
  
  我隻好當先帶着衆人下去,留下兩個民兵守着入口,以防萬一。沿着亂石填土墊成的坡道向下走了很久,聽見水聲流動,我擔心孫教授掉進水中淹死了,急忙緊走幾步。大夥到下邊一看,這裏是個人工開鑿的洞穴,中間地上有個不大的水潭,手電筒照射下,潭水是深黑色的,深不見底,不知是不是活水。上面有幾個大鐵環,吊着數條沉入深潭中的大鐵鏈,奇怪的是這鏈子黑沉沉的,不象是鐵的,但是一時看不出是什麽材質所打造,因爲上面沒有生鏽的迹象。  
  
  巨鏈筆直沉入潭中的一端好象墜着什麽巨大的物體,我們欲待近前細看,那幾條粗大的鏈子突然猛烈的抖動了一下,把平靜的潭水激起串串漣漪。


95 鐵鏈

      深處的除了我和shirley楊之外,還有民兵排長帶着的兩個民兵,我們忽然見垂直墜入水潭的鏈條一陣抖動,都不禁向後退了數步。  
  
  這洞中無風,潭中無波,如此粗重的鏈子怎會憑空抖動?難道被巨鏈吊在水潭下的東西是個活物?是什麽生物需要用如此粗的鏈條鎖住?  
  
  我望了shirley楊一眼,她也是一臉茫然,對我搖了搖頭。我自問平生奇遇無數,也算見過些希奇古怪的東西,但是面對這地道下的水潭,還有這粗大的鐵鏈,實在是找不到什麽頭緒。但是事關孫教授的下落,隻有冒險把鐵鏈拉上來,看看下面究竟有些什麽。
    
  這時候,民兵們開始緊張起來了。自古以來,三泰之地便是民風彪悍,對於這些當地農民出身的民兵,如果讓他們面對荷槍實彈的敵人也未必會退縮,但是他們這些人幾千年來的迷信思想根深蒂固。再加上沒下地穴之前,村民們議論紛紛,說什麽的都有,我們身臨其境,這些民兵見了這怪異的情況,自然不免疑神疑鬼。  
  
  民兵排長對我說道:“錢首長……不不……胡……胡首長,這水窪窪裏怕不是鎖着甚怪物勒?這可是驚動不得,否則咱村就要遭殃勒。”另外兩個民兵也說:“是啊是啊,怕是鎮鎖着黃河中的精怪,莫要輕舉妄動,免得招災惹禍。”
    
  我耳朵裏聽着民兵們對我說話,眼睛始終沒閑着,必須找些理由把民兵們說服,否則他們都被吓跑了,隻剩下我和shriley楊又濟得什麽事。  
  
  我四下打量周遭的情況。石碑店村是一個小形盆地,離黃河不遠,我看風水形勢從未走過眼,這裏絕對不會有什麽貴族的墓葬。雖然這裏環境很好,甚至可以說是處神仙洞府,但是這裏地下水太多,不可能有人傻到把墓修在這裏。
    
  那條寬闊的地道以及地道盡頭的石屋也不象是墓室,我隻是對古墓很熟,別的古代建築都不太懂。但是石屋中的石床又有幾分古怪了。古墓中的石床有兩種,一種是擺放墓主棺椁的叫做墓床,另有一種是陳列明器的叫做神台——石屋中的那具更象是個擺放東西的神台。
    
  這有個小小潭口的洞穴,到了這裏就算是到頭了,已經沒有任何岔路暗道。孫教授和另一名考古隊員肯定是進了這個洞穴,這裏卻全無他們的蹤影,莫非他們遭到什麽不測,掉入水潭中了?
    
  整個洞有明顯的人工開鑿拓展痕迹,規模也不是很大,數條粗大鐵鏈穿過洞頂連接着角落裏的一個搖辘,明顯是可以升降的,看來潭中的鐵鏈可以被拉上來。我伸手摸了摸鏈條,裏面确實是鐵的,不過外層上塗了防鏽的塗料,顯得黑沉沉毫無光澤。
    
  我再看沉入潭中的鐵鏈還在微微抖動,這樣的情況應該不會是被潭下暗湧所沖,肯定是有活的東西,難道被鐵鏈拴着的是什麽巨鼋老龍之類?這種事萬不能對那些民兵們講,我忽然想起算命瞎子的話來。那老兒信口開河,不過對這些村民卻有奇效,我不妨也照貓畫虎,以迷信思想對付迷信思想,反正當務之急是把潭中的東西拽上來,盡快找到孫教授。
    
  於是我一臉堅毅的表情對民兵們說道:“同志們,現在祖國和人民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頭可斷,血可流,大無畏的革命精神不能丢,咱們一起動手,把鐵鏈從潭中拽出來……”
    
  民兵排長不等我把話說完就搶着對我說:“胡首長,我的胡大首長,拽不得,萬萬拽不得呀。這鏈鏈拴着黃河裏的老怪,這等彌天大事可不敢随便做。”
    
  說實話,我心裏也沒底,不過表面上卻要裝得鎮定自若,拿出點首長的感覺來。我對民兵排長說道:“排長同志,你不記得那位有名的算命先生是怎麽說的嗎?你們村那位瞎子先生是古時姜太公、劉伯溫、諸葛亮轉世,前知八千年,後知五百載,他說這裏是個仙人洞,我看多半沒錯。因爲我在研究古代資料的時候看到過這種描述。這潭中墜的一定是太上老君煉丹的香爐,裏面有吃了長生不老、百病不生的靈丹妙藥。咱們肯定是先發現這些仙丹的,按國際慣例,就應該……應該……”

      國際上對於個人首先發現的東西好象會讓發現者享有什麽權利,但是我一時想不起來了,趕緊問shirley楊:“國際慣例是什麽來着?”  
  
  shirley楊替我說道:“按國際慣例,首先發現的人享有命名權。”
    
  我一聽光冠名哪行,於是接着對民兵們講:“同志們,命名權你們懂嗎?”我一指其中一個民兵:“比如兄弟你叫李大壯,那隻要你願意,咱們發現的仙丹就可以叫大壯丹。一旦咱們國家的科研工作者把這種仙丹批量生産,造福人民,咱們就算是對黨和人民立下了大功啊。另外最重要的是先到先得,咱們五個人是先發現的,每個人都可以先嘗幾粒嘛,這事我做主拍闆了。”
    
  三個民兵讓我侃得都暈了,三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一者在上面得時候瞎子說的話他們都十分相信,二者又愛慕這種建立功業的虛榮,三者那長生不老的仙丹誰不想吃上一把。但是還有一個顧慮沒有清除,既然鐵鏈下墜着的是太上老君丹爐,爲何鐵鏈會不時的抖動?  
  
  我暗道不妙,夜長夢多,再由着這幫民兵瞎猜,我這謊就撒不圓了:“這個鐵鏈爲什麽會動呢?對啊,它會動那是因爲……因爲這爐中仙丹的仙氣流動啊,這種吃了長生不老、萬病皆除的仙丹,你們以爲跟那中藥丸子似的又黑又臭嗎?這每一粒仙丹都有靈性,畢竟不是世間凡物。”
  
  民兵們聽了我的話都連連點頭,覺得是這麽個道理。看來這鏈子拴着的東西不是什麽黃河中的精怪,肯定是太上老君的丹爐,紛紛卷起袖管準備動手。  
  
  民兵排長突然想到些什麽,走到我身邊,對着我的耳朵說了幾句悄悄話,我聽後笑着對他說道:“排長同志你盡管放心,仙丹神藥沒有治不好的病,就你這點事根本不算什麽。這仙丹是專治陽而不舉舉而不堅堅而不久久而不射射而不稠稠而不多多而不……”
    
  另外兩個民兵在旁聽了都哈哈大笑,弄得民兵排長有點臉紅,對那兩人大聲呵斥:“驢入的笑個甚?快幹活。”
    
  Shirley楊覺得有些不太穩妥,低聲對我說道:“老胡,我看被鐵鏈拴在潭中的象是些有生命的東西,就這麽冒冒失失的拽出來,是不是……”
  
  我趁着民兵們過去準備轉動搖辘,便對她說道:“難道還信不過我嗎?你盡管放心,我和你一樣,也隻有一條性命,豈能拿咱們的安全開玩笑。我看過這麽多形勢理氣,從未走過眼。縱觀這裏的風水形勢,我敢以項上人頭擔保,絕不會有什麽古墓,所以不用擔心有粽子。而且這裏的自然環境得天獨厚,又不是什麽深山老林,料來也不會有什麽兇惡異獸;就算是有,也有鐵鏈拴着,咱們又有步槍防身,怕它什麽。萬一孫教授是在下面,咱們遲遲不動手,豈不是誤了他的性命,當然現在動手怕也晚了三秋了,就聽天由命吧。”  
  
  Shirley楊說道:“我不是對你不放心,是你從來就沒辦過讓我放心的事。你對那些鄉民們怎麽講不好,偏說什麽長生不死的仙丹妙藥,我看你比那算命的瞎子還不靠譜。等會兒萬一吧鐵鏈提上來沒有什麽仙丹,我看你怎麽跟他們交代。”
    
  我對她說道:“我可沒瞎子那兩下子,那老兒能掐會算,滿嘴的跑火車。現在我是沒辦法了,要不這麽說,那些民兵們不肯出死力。我看那絞盤非得有三人以上才轉得動,隻有咱們兩個可玩不轉了。等會兒萬一沒有仙丹,你可得幫我打個圓場,別讓我一人作難。”
  
  民兵排長準備完畢,在一邊招呼我,我和shirley楊便不再談論,将火把插在潭邊,各端步槍,拉開槍栓,對民兵排長一揮手:“動手。”
    
  民兵排長帶着另外兩個民兵轉動搖辘,象在井中打水一樣,在絞盤上卷起一圈圈鐵鏈。沒想到這絞盤與搖辘鐵鏈之間的力學原理設計的極是巧妙,根本不用三個人,便隻一個人使八成力氣就可以把鐵鏈緩緩卷進絞盤。
    
  随着沉入水潭中的鐵鏈升起,我與shirley楊等人的手心裏也都捏了把冷汗。潭下的東西是活的還是什麽別的,馬上就要見分曉了,心情也不由得跟着粗大的鐵鏈慢慢上升,提了起來。
    
  鐵鏈卷起十餘米,隻見潭中水花一分,有個黑沉沉的東西從潭水中露了出來。
    
  民兵排長大叫道:“我的祖宗哎,真個被胡首長說着勒,恐怕真個是那太上老君燒丹的爐爐。”


96 肛怪

      辘絞盤卷起鐵鏈,在鐵鏈的拖動下,一個巨大的黑色物品“嘩嘩”淌着水,被從水潭中吊了上來,因爲火把的光源有限,那物體又黑,初時隻看得到大概的輪廓,又圓又粗,跟個大水缸似的,但可以肯定一點,不是什麽水中的動物,是個巨大的物品。
  
  我們誰也沒見過太上老君的丹爐,難道真被我言中了,這世上哪有如此湊巧的事,我爲了看得清楚些,讓Shirley楊舉着手電照明,我自己舉起插在地上的火把,湊到近處細看。
  
  這時整個黑色的巨大物體都被吊出了水面,民兵排長等人把絞盤固定住,也都走過來觀看,水潭的直徑不到三米,更像是一口大一些的井眼,我們站在潭邊,伸手就可以摸到吊上來的東西。
  
  在火把手電筒的照射下,這回瞧得十分清楚了,隻見這是一口“大缸”,至少外形十分像水缸,缸身上有無數小孔,刺了不少古怪的花紋,我和Shirley楊見過很多古物,這種奇特的東西尚數首次目睹,實在搞不明白這是個什麽東西,年代曆史出處全看不出來,更不知道是什麽人,大費周折把它用數條鐵鏈吊在水潭裏,這口破缸值得這麽機密嗎?
  
  缸口是封着的,蓋子是個尖頂,顯得十分厚重,邊上另有六道插拴扣死,想打開缸蓋,隻要拆掉這六道插拴就可以。
  
  “巨缸”四周全是小指大的孔洞,一沉入水潭中,“巨缸”就可以通過這孔洞注滿潭水,但是隻要用搖辘絞盤把鐵鏈提拉上來,一超出水潭的水面,“巨缸”中儲滿的水就會漏光,天底下的水缸都是用來盛水的,但是這口“怪缸”的功能好像不是那麽簡單。是另有它用。
  
  就連民兵排長那等粗人,也看出來這不是什麽太上老君的煉丹爐了,忍不住問道:“胡首長,這怎麽不像是太上老君裝丹藥的爐子,倒有幾分像是我家裏漏水的那口破缸。”
  
  我對民兵排長說:“排長同志,這就是你不懂了,你家的水缸上面有這麽多花紋嗎?你看着許多花紋造型古樸奇特,一定是件古物,你就等着文物局來給你們村民兵發獎狀吧。”
Shirley楊看罷這口怪缸,也是心下疑惑:“這也不像是水缸。我看更像是折磨人的刑具。”
  
  我對Shirley楊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說把活着的囚犯裝進漏眼的缸裏,浸入水潭中,等他快淹死的時候,再把缸吊出水面,把裏面的水放光。那樣的刑具倒是有的,以前我在電影裏看過,反動派就經常用那種酷刑折磨我們英勇不屈的地下黨,不過我看這口怪缸不太像刑具,折磨人的刑具哪用得着這麽精雕細刻,這缸上的花紋極盡精妙之能事,一看就是有些年頭的東西。咱們亂猜也沒用。上去把插拴拔掉,看看裏面究竟有什麽事物再說,搞不好就是仙丹。”
  
  民兵排長攔住我說道:“胡首長,可不敢亂開,萬一要是缸裏封着甚妖魔,放出來如何是好?”
  
  我對民兵排長說:“跟你說了多少遍了這種地方不可能有怪物,剛才咱們看到潭中的鐵鏈抖動,可能是水潭下連着地下湖。湖中的大魚大蝦撞到了這口缸。不要疑神疑鬼。你要是現在還這麽想,我也沒辦法,咱們讓事實說話,你們都向後退開掩護我就可以了,看我怎麽單槍匹馬上去把缸蓋拆掉。裏面便真有猛惡的妖怪,也是先咬我,我他娘的倒要看看誰敢咬我。”
  
  他們攔我不住,隻好搭起手磴,把我托到“怪缸”的頂上,這口奇特的“怪缸”與鐵鏈之間甚是堅固,我站在上面,雖然有些晃悠,但是鐵鏈卻沒有不堪重負斷掉的迹象。
  
  我爬到“怪缸”的頂上,一摸下,才發現這口缸外邊,包着三層刷有生漆的鐵皮,非常結實,不是尋常的瓦缸,心中暗道:“他娘的,這麽結實的缸是裝什麽的?搞不好還真是封着什麽鬼怪,打開之後隻看一眼,要有情況立刻把蓋子封上就是。”
  
  Shirley楊和民兵們站在下面,仰起頭望着我,都替我捏了把汗,他們不住口地提醒我多加小心,我拆了兩個插拴,擡手向下邊的衆人揮手緻意:“同志們好,同志們辛苦撩。”然後繼續低頭拆卸下一個插拴,這些插拴在水中泡得久了,卻並沒有生鏽,用力一把就可以拔掉。
  
我剛拆到第五個插拴,忽然腳下的“怪缸”一陣晃動,似乎缸中有什麽東西在大力掙紮,我站在上面,立足不穩,險些一頭掉下來。我急忙用手抓住上邊的鐵鏈,把失去重心的身體牢牢固定住。
  
  其實懸挂在半空的“怪缸”裏面有東西作動,這口缸畢竟沉重,搖擺的幅度不大,隻是我沒有準備,倒被它吓了一跳,我攀住鐵鏈,隻聽缸中“噼裏啪啦”的亂響,真像是什麽東西在使勁掙紮。
  
  難道孫教授被困在裏面了?在潭中泡了這麽久還沒淹死?下面的Shirley楊與三個民兵也聽見了聲音,都對着“怪缸”大喊孫教授的名字,讓他不要着急,我們馬上就會把他救出去。
  
  缸中聲響不絕,但是卻無人回答,我救人心切,哪裏還管得了許多,立刻把最後的插拴拔掉,缸上回旋的空間有限,我便用手攀緊鐵鏈,想用腳踢開缸蓋。
  
  這時候我腦中突然出現一個念頭:“古時候有種缸棺,以缸爲棺,把死人裝進裏頭掩埋,不過十分少見,我從來沒遇到過,難道這口奇特的漏眼大缸,就是一口缸棺,裏面有死而不滅的僵屍作祟?”
  
  我與Shirley楊這次來陝西,也帶了兩隻手電筒,不過都在Shirley楊的包裏,我現在爬到缸頂,身上除了“摸食符”之外,什麽器械都沒有攜帶,連個黑驢也沒有,真有粽子倒也難纏,不過我随即打消了這種念頭,我對我那半本《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非常信任,既然按書中記載,這種地方不會有僵屍,就肯定不會有,他娘的哲理要真有粽子,我回去你把那半本書撕了,當下一咬牙關,硬着頭皮把缸蓋踢開。
  
  洞中本就黑暗,Shirely楊和三個民兵都舉着火把在下頭,我上來的時候沒帶手電,此刻人在半空,隻見“怪缸”中黑咕隆咚,再加上被下邊的火把将眼睛一晃,更是什麽也看不見,我俯下身去想讓下邊的人抛個手電筒上來,剛一彎腰,隻聞得一股腥臭直沖鼻端,嗆得喘不過氣來。
  
  我連忙捂住鼻子,拿眼睛向“怪缸”中掃了一眼,黑暗中之間有隻白色的人手從缸中伸了出來,我驚聲叫道:“孫教授?”連忙伸手去握那隻手,想把他拉上來。
  
  可是我的手一碰到缸中的那隻手臂,就覺得不太對頭,又濕又硬,是手骨而不是活人的手,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晚了,因爲太着急,已經拽着手骨把一具張着大口的骷髅人骨扯了上來。
雖然“怪缸”在半空,光源在更靠下的地方,缸中的事物看不見,但是骷髅被我扯了出來,看得卻是真切,白森森,水汪汪,這事情完全超出預料,心理落差太大,吓得我大叫一聲,從缸上翻了下來,大頭朝下摔進了水潭。
  
  那深潭中的水冰冷刺骨,陰氣極重,我頭朝下腳朝上摔了進去,被那潭水嗆得鼻腔疼痛難忍,好在我自小是從福建海邊長大,不管是軍區帶跳台的遊泳池,還是風高浪急的海邊,都是我小時候和胖子等人遊泳的去處,水性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因爲小時候不知道什麽叫危險,多少次都差點淹死在水裏。
  
  此時落入潭中,心中卻沒慌亂,在水中睜開眼睛,沒有光源,必須立刻遊回潭口,否則就要活活嗆死在水裏,但是四周一片漆黑,摔下來的時候頭都暈了,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在水裏又聽不到聲音,真好像已經死了一樣,最多還能再堅持半分鍾,看來是回不去了。
  
  正在我已經絕望了的時候,忽然眼前一亮,有人拿着防水手電筒朝我遊了過來,不是旁人,正是Shirley楊見我落入潭中,這潭口上小下大,一旦掉下去,兩分鍾之内不遊回來,就得淹死在下邊,不敢耽擱,從民兵身上抓起一根繩子,拿着手電筒躍入了水潭。
  
  我知道這時候再也不能逞能了,趕緊握住Shirley楊的手,民兵們在上頭拉扯繩索把我們兩個拽了上去。
  
  Shirley楊臉色刷白:“你個老胡,這回這是危險,我再晚上幾秒鍾……沒法說你,簡直是不堪設想。”
  
  我也是緩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對Shirley楊又是感激又是慚愧:“又他娘的差點去見馬克思,不過一回生二回熟,在鬼門關前轉悠的次數多了,也就不害怕了。再晚幾秒也沒關系,大不了你們把我拽上來,再給我做幾次人工呼吸……”
  
  我正要再說幾句,那口懸在半空的“怪缸”又傳出一陣陣聲響,似乎有人在裏面敲大缸壁求救……


97 細孔

      頭望向吊在半空中的怪缸,心裏都有一個念頭:“活見鬼了。”
  
  我對shirley楊說道:“別擔心,我再上去一趟瞧瞧,倘若我再掉進水裏,你記得趕緊給我做人工呼吸,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她白了我一眼,指着民兵排長對我說:“想什麽呢,要做人工呼吸,我也會請那些民兵給你做。”
  
  我對她說:“你怎麽這麽見外呢?換做是你掉到水裏閉住了氣,需要給你做人工呼吸,那我絕對義不容辭啊我……”
  
  shirley楊打斷我的話,對我說道:“我發現一個是你,還有一個是那個死胖子,從來不拿死活當回事,什麽場合了還有心情開玩笑。對了,我問你,你在上邊看到什麽東西了,能把你吓得掉進水裏?孫教授在裏面嗎?”
  
  我一向以胡大膽自居,這一問可揭到我的短處,怎麽說才能不丢面子呢?我看着懸在半空的怪缸告訴shirley楊等人:“這個……我剛一揭開缸蓋,裏面就嗖嗖嗖射出一串無形的連環奪命金針,真是好厲害的暗器。這也就是我的身手,一不慌二不忙,氣定神閑,一個鹞子翻身就避了過去,換做旁人,此刻哪裏還有命在。”
  
  Shirley楊無奈的說:“算了,我不聽你說了,你就吹吧你,我還是自己上去看好了。”說罷将自己濕漉漉的長發擰了幾擰,随手盤住;也同樣讓兩個民兵搭了手梯,把她托上缸頂。
  
  怪缸中還在發出聲響,民兵們又開始變得緊張起來,懼怕缸中突然鑽出什麽怪物。我告誡他們千萬別随便開槍,接着在下面将手電筒給shirley楊扔了上去,告訴她那口怪缸裏有個死人的骨頭架子,讓她也好有個心理準備,別跟我似的從上邊掉下來。
  
  Shirley楊在上面看了半天,伸手拿了樣東西,便從怪缸上跳了下來,舉起一個手镯讓我們看。我和民兵排長接過玉镯看了看,更是迷惑不解。
  
  我在潘家園做了一段時間生意,眼力長了不少。我一眼就能看出這隻玉镯是假的,兩塊錢一個的地攤貨,根本不值錢,而且是近代的東西。難道那口怪缸中的白骨是個女子?而且還是沒死多久,那她究竟是怎麽給裝進這口怪缸的?是死後被裝進去的,還是活着裝進去淹死的?以缸棺安葬這一點可以排除。中國人講究入土爲安,絕不會把死者泡在水裏,眼前這一團亂麻般複雜的情況果然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Shirley楊對我說:“老胡,你猜猜那口缸裏是什麽東西發出的響聲?”
  
  我說:“遮莫是骨頭架子成精?中國古代倒是有白骨精這麽一說。不過那白骨精在很多年前已被孫悟空消滅了呀,難道這裏又有個新出道的?想讓咱老百姓重吃二遍苦,再受二茬兒罪?”
  
  她笑道:“你真會聯想,不是什麽白骨精。剛才我看得清楚,缸中供有三具人骨,都是成年人;底下還有二十多條圓形怪魚,雖隻有兩三尺長,但是這種魚力氣大得超乎尋常,缸中的潭水被放光了,那些怪魚就在裏面撲騰個不停,所以才有響聲傳來。沒把這口怪缸吊起來之前,咱們看見鐵鏈在水潭中抖動,可能也是這些魚在缸中打架遊動造成的。”
  
  我對她說:“這就怪了,那些魚是什麽魚?它們是怎麽跑進封閉的缸裏的?它們吃死人嗎?”
  
  shirley楊搖頭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怪魚。我想這種魚不是事先裝進去的,有可能……有可能這些魚本身就生長在這地下洞穴的水潭裏,有人故意把死屍裝進全是細孔的缸中沉入水潭,沒長成的小魚可以從缸身的細孔遊進去……”
  
  我聽了她的話,吃驚不小:“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是說這是用死人肉養魚?等人肉被啃光了,魚也養肥了,大魚不可能再從缸壁的孔洞中遊出去。不過這樣養魚有什麽用呢?這也太……太她媽惡心了。”
  
  民兵排長突然插口道:“一号二号兩位首長,我看了半天,這隻镯镯我好象在哪裏見過,頗象是村裏的一個女子戴的。她嫁出去好多年了,也從不同家裏來往,前幾個月才第一次回娘家。當時她戴着這隻镯讓我們看,還跟我們說這是她在廣東買的,值個上千塊,村裏的婆姨們個個看着眼紅,回去都抱怨自家的漢子沒本事,買不起上千塊的首飾。”
  
  我一聽這裏可就蹊跷了,忙問民兵排長後來怎麽樣。
他說:“後來就沒後來了,那女子就不聲不響的走了,村裏人還以爲她又和家裏鬧了別扭跑回外地去了。現在看這隻镯镯,莫不是那女子被歹人給弄死了。”
  
  我們商議着,忽聽地穴的坡道上腳步聲響起。我以爲是外邊守侯的兩個民兵見我們半天也沒回去,不太放心,就下來找我們,誰想到回頭一看,下來的幾個人中,爲首的正是孫教授。
  
  我又驚又喜,忙走過去對孫教授說:“教授,您可把我吓壞了,我爲了一件大事千裏迢迢來找您,還以爲您讓食人魚給啃了,您去哪玩了?怎麽突然從後邊冒出來?”
  
  孫教授看見我也是一楞,沒想到我又來找他,而且會在此相見。聽我把前因後果簡略的說了一遍,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孫教授仔細看了看這洞穴中的情景,對我們說道:“這缸是害人的邪術啊,我以前在雲南見到過。看來這件事已經不屬於考古工作的範疇了,得找公安局了。此地非是講話之所,大夥不要破壞現場了,咱們有什麽話都上去再詳細的說。”
  
  於是一衆人等都按原路返回,村長等人看所有的人都安然無恙自是十分歡喜。我把事先許給民兵們的勞務費付了,民兵們雖然沒吃到仙丹,但是得了酬勞,也是個個高興。
  
  孫教授請村委會的人通知警察,然後帶着我與shirley楊到村長家吃晚飯。我心中很多疑問,便問孫教授這地穴究竟是怎麽回事。
  
  孫教授對我與shirley楊講了事情的經過。原來他先前帶着助手下到地穴裏,也看到了沉入潭中的鐵鏈,當時他們沒有動絞盤,上來的時候,在第一層地道的盡頭,又發現了一條暗道,裏面有不少石碑。
  
  地道的構造是“H(左邊一豎爲雙線,一橫爲雙線,右邊一豎爲單線)”這種地形,一共有兩條道。一條明道配一條暗道,高低落差爲兩米,雙線是明道,單線是暗道,中間有一條橫向的明道相連。石碑都在暗道中。所謂的暗道就是比明道低一截,有個落差,不走到跟前看不太容易發現。明道與暗道的盡頭各有一間石屋。
  
  孫教授帶着助手進了單線标注的下面一層暗道,查看裏面的古代石碑保存程度。沒想到由於這裏地勢更低,滲水比上面還要嚴重許多,連接兩條地道中間的部分突然出現了塌方,他們二人被困在了裏面。
  
  下去救援的人們沒發現這兩條平行的地道,好在塌方的面積不大,孫教授二人費了不少力氣才搬開塌落封住通道的石頭出來。一出來便剛好遇到留守的民兵,知道有人下到石屋地穴裏去救他們,半天沒回來,便跟着兩個留守的民兵一起下去查看。
  
  經過勘察,石碑店地下的地道屬於秦代的遺址,這種地方在附近還有幾處,都是秦始皇當年派方士煉藥引的地方,後來大概廢棄了,除了裏面還殘存着一些石碑外,再沒有其餘的收獲了。不過這些石碑還是有很重大的研究價值的。
  
  我問孫教授:“那個石匣中的六尊玉獸,以及地穴水潭中懸吊的怪缸,又是用來做什麽的?難道也是秦代的遺物?”
  
  孫教授搖頭道:“不是,石匣玉獸,還有石屋下的地洞,包括鐵鏈吊缸,與先秦的地道遺址是兩回事,都是後來的人放進去的。我在古田縣就聽說這些年隔三差五的就有人口失蹤,很可能與這件事就有關系。我不是做刑偵的,但是我可以根據我看到現場這些東西作出的推斷給你們講講;當然這也不是什麽國家機密了,所以對你們說說也沒關系。”

  孫教授是這麽分析的:這套石匣玉獸價值連城,極有可能是出自雲南古滇國。古滇國是一個神秘的王國,史學家稱之爲失落的國度。史書上的記載不多,據傳國中人多會邪術,《橐(舊作“槖”,音駝)(罅的右半邊 + 欠)飲異考》有過對獻王六妖玉獸的記載,這是一種古代祭祀儀式用的器物。石碑店村棺材鋪的老掌櫃是村中少數的外來戶之一,是從哪一代搬來的已經查不出來了,他現在已經去世了,所以這套寶貝他是如何得到的,我們也無法得知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5

98 最後一個線索

      於漢代中期的時候,國内發生了很大的矛盾,有一部分人從滇國中分裂了出來。這些人進入崇山峻嶺中,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從那以後,這些人就慢慢在曆史上消失了,後世對他們的了解也僅僅是來自於《橐(舊作“槖”,音駝)(罅的右半邊 + 欠)飲異考》中零星的 記載。
  
  這批從古滇國中分離出來的人自然而然形成了一個部落集團,他們有一種很古怪的儀式,就用那種懸吊在水中的怪缸将活人淹死在裏面,以死人養魚。天天吃人肉的魚,力氣比普通的魚要大數倍。等魚長成後,要在正好是圓月的那天晚上,把缸從水中取出,将裏面的人骨焚毀,用來祭祀六尊玉獸,然後再把缸中的魚燒湯吃掉。據說吃這種用死人喂養的魚,可以延年益壽。
  
  棺材鋪的老掌櫃不知怎麽得到這些東西,是祖傳的還是自己尋來的,暫時還都不知道。很可能他掌握着這套邪惡的儀式,又在棺材鋪地下發現了先秦的遺址,這就等於找到了一個非常隐蔽的場所。爲了更好的隐蔽而不暴露,便利用一拍棺就死人的傳說,使附近的村民對他的店鋪産生一種畏懼感,輕易不敢接近;直到他死後,這些秘密才得以浮現出來。不過這位棺材鋪的老掌櫃究竟是不是殺人魔王,這些還要等公安局的人來了之後,再做詳細的調查取證。
  
  聽了孫教授的話,剛好飯菜中也有一尾紅燒魚,我惡心得連飯都快吃不下去了。越想越惡心,幹脆就不吃了,我對孫教授說:“您簡直就是東方的福爾摩斯,我在下邊研究了半天,楞是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高啊,您實在是高。”
  
  孫教授這次的態度比上次對我好了許多,當下對我說:“其實我以前在雲南親眼看到過有人收藏了一口這樣的怪缸,是多年前從南洋那邊買回來的,想不到這種邪術在東南亞的某些地方流毒至今。你還記得我上次說過老陳救過我的命嗎,那也是在雲南的事。”
  
  這種惡心兇殘的邪術雖然古怪,但是畢竟與我們沒有直接關系,我們能找到孫教授就已經達成目的了;所以剛才孫教授說的那些話,我們也就是随便聽聽。我與shirley楊正要爲了陳教授的事有求於他,一時還沒想到該如何開口,這時聽孫教授提到陳教授,便請他細說。
  
  孫教授歎道:“唉,有什麽可說的,說起來慚愧啊,不過反正也過去這麽多年了。當時我和老陳我們倆被發到雲南接受改造,老陳比我大個十幾歲,對我很照顧。我那時候出了點作風問題,和當地的一個寡婦相好了,我不說你們也應該知道,這件事在當時影響有多壞。”
  
  我表面上裝得一本正經的聽着,心中暗笑:“孫老頭長得跟在地裏幹活的農民似的,一點都不象個教授,想不到過去還有這種風流段子。連這段羅曼史都交代出來了,從這點上可以看出來他是個心裏禁不住事的人,想套他的話並不太難,關鍵是找好突破口。”
  
  隻聽孫教授繼續說:“當時我頂不住壓力,在牛棚裏上了吊,把腳下的凳子踢開才覺得難受,又不想死了,特別後悔,對生活又開始特別留戀。但是後悔也晚了,舌頭都伸出來一半了,眼看就要完了,這時候老陳趕了過來,把我給救了。要是沒有老陳,哪裏還會有現在的我。”
  
  我知道機會來了。孫教授回憶起當年的事,觸着心懷,話多了起來,趁此機會我趕緊把陳教授現在的病情說得加重了十倍,並讓shirley楊取出異文龍骨的拓片給孫教授觀看,對他說了我們爲什麽來求他,就算看在陳教授的面子上,給我們破例泄點密。
  
  孫教授臉色立刻變了,咬了咬嘴唇,躊躇了半天,終於對我們說:“這塊拓片我可以拿回去幫你看看,分析一下這上面寫的究竟是什麽内容。不過這件事你們千萬別對任何人吐露,在這裏不方便多說,等咱們明天回到古田縣招待所之後,你們再來找我。”
  
  我擔心他轉過天去又變卦,就把異文龍骨的拓片要了回來,跟孫教授約定,回縣招待所之後再給他看。
  
  當天吃完飯後,我與shirley楊要取路先回古田縣城。還沒等出村,就被那個滿嘴跑火車的算命瞎子攔住。瞎子問我還想不想買他那部《(享單)子宓地眼圖》,貨賣識家,至於價錢嘛,好商量。
  
  我要不是看見瞎子,都快把這事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我知道他那本《(享單)子宓地眼圖》其實就是本風水地圖,沒什麽大用,真本的材料比較特殊所以值錢,圖中本身的内容和山海經差不多,並無太大的意義。況且瞎子這本一看就是下蛋的西貝貨,根本不是真品,我對他說:“老頭,你這部圖還想賣給識貨的?”
瞎子說道:“那是自然,識貨者随意開個價錢,老夫便肯割愛;不識貨者,縱然許以千金也是枉然。此神物斷不能落入俗輩之手。老夫那日爲閣下摸骨斷相,發現閣下蛇鎖七竅,生就堂堂一副威風八面的諸侯之相。放眼當世,能配得上這部《(享單)子宓地眼圖》者,舍閣下其誰。”
  
  我對瞎子說道:“話要這麽說,那你這部圖譜恐怕是賣不出去了。因爲這根本就是仿造的,識貨的不願意買,不識貨的你又不賣,您還是趁早自己留着吧。還有,別再拿諸侯說事了行嗎——我們家以前可能出過屬豬的,也可能出過屬猴的,可就是沒出過什麽豬猴,我要是豬猴我就該進動物園了。”
  
  瞎子見被我識破了這部假圖便求我念在都是同行的情分上把他也帶到北京去,在京城給人算個命摸個骨,倒賣些下蛋的明器什麽的,也好響應朝廷的号召,奔個小康。
  
  我看瞎子也真是有幾分可憐,動了恻隐之心。與shirley楊商量了一下,就答應了他的請求,答應回到北京給他在潘家園附近找個住處,讓大金牙照顧照顧他。而且瞎子這張嘴能跑得開航空母艦,可以給我們将來做生意當個好托。
  
  但是我囑咐瞎子,首都可不比別處,你要是再給誰算命都撿大的,說對方将來能做什麽諸侯王爺元首,那就行不通了,搞不好再給你扣個煽動群衆起義的帽子辦了。
  
  他連連點頭道:“這些道理不須你說,老夫也自然理會的。那個罪名可是萬萬擔當不起,一旦朝廷上追究下來,少說也問老夫個斬監候。到了京城之中,老夫專撿那見面發財的話說也就罷了。”
  
  於是我帶着瞎子一起回到了古田招待所。有話便長,無事即短。且說轉天下午,好不容易盼到孫教授回來,立刻讓瞎子在招待所裏等候,與shirley楊約了孫教授到縣城的一個飯館中碰面。
  
  在飯館中,孫教授對我們說:“關於龍骨異文的事,我上次之所以沒告訴你是因爲當時顧慮比較多。但是昨天我想了一夜,就算爲了老陳,我也不能不說了;但是我希望你們一定要慎重行事,不要惹出太大的亂子。”
  
  我問孫教授:“我不太明白,您究竟有什麽可顧慮的呢?這幾千年前的東西,爲什麽到了今天還不能公開?”
  
  他搖頭道:“不是不能說,隻是沒到說的時機。我所掌握的資料十分有限,這些異文龍骨都是古代的機密文件,裏面記錄了一些鮮爲人知,甚至沒有載入史冊的事情。破解天書的方法雖然已經掌握了,但是由於相隔的年代太遠了,對於這些破解出來的内容,怎樣去理解,怎樣去考證,都是非常艱難複雜的。而且這些龍骨異文有不少殘缺,很難見到保存完好的,一旦破解的内容與原文産生了歧義,哪怕隻有一字不準,那誤差可就大了去了……”
  
  我對孫教授說:“這些業務上的事,您跟我們說了,我們也不明白。我們不遠萬裏來找您就是想知道雮塵珠的事,還有shirley楊帶着的龍骨異文拓片是希望您幫我們解讀出來,看看有沒有雮塵珠具體着落在哪裏的線索。”
  
  孫教授接過拓片,看了多時,才對我說道:“按規定這些都是不允許對外說的,上次吓唬你也是出於這個原因;因爲這些信息還不成熟,公布出去是對曆史不負責任。不過這次爲了老陳,我也顧不上什麽規定,今天豁出去了。你們想問雮塵珠,對於雮塵珠的事我知道的很少,我覺得它可能是某種象征性的禮器,形狀酷似眼球,最早出現於商周時期。在出土的西周時期龍骨密文中,至於雮塵珠是什麽時期、由什麽人制作,又是從哪裏得來的材料,都沒有明确的信息。象你們所拿來的這塊拓片也和我以前看過的大同小異,我不敢肯定龍骨上的符号就是雮塵珠。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們,這個又像眼球又像旋渦的符号在周代密文中代表的意思是鳳凰,這拓片上記載的信息是西周人對鳳鳴歧山的描述。”
  
  我滿腦子疑問,於是出言問道:“鳳凰?那不是古人虛構出來的一種動物嗎?在這世上當真有過不成?”
  
  孫教授回答說:“這個不太好說,由於這種龍骨天書記錄的都是古代統治階級非常重要的資料檔案,尋常人根本無法得知其中的内容,所以我個人十分相信龍骨密文中記錄的内容。不過話說回來,我卻不認爲世界上存在着鳳凰,也許這是一種密文中的密文,暗示中的暗示。”
  
  我追問道:“您是說這内容看似描寫的是鳳凰,實際上是對某個事件或者物品的替代,就象咱們看的一些打仗電影裏有些國軍私下裏管委員長叫老頭子,一提老頭子,大夥就都知道是老蔣。”
  
  孫教授說:“你的比喻很不恰當,但是意思上有幾分接近了。古時鳳鳴歧山預示着有道伐無道,興起的周朝才取代了衰落的商纣。鳳凰這種虛構的靈獸可以說是吉祥富貴的象征,它在各種曆史時期不同的宗教背景下都有特定的意義。但是至於在龍骨天書裏代表了什麽含義,可就不好說了;我推斷這個眼球形狀的符号代表鳳凰也是根據龍骨上同篇中的其餘文字來推斷的,這點應該不會搞錯。”
  
  我點頭道:“這是沒錯,因爲雮塵珠本身便另有個別名喚作鳳凰膽,這個名字也不知是從哪開始流傳出來的,看來這眼球形狀的古玉與那種虛構的生物鳳凰之間存在着某種聯系。教授,這塊拓片的密文中有沒有提到什麽關於古墓,或者地點之類的線索?”
  
  孫教授說:“非是我不肯告訴你們,确實是半點沒有,我幫你們把譯文寫在紙上,一看便知,這隻是一篇古人描述鳳鳴歧山的祭天之文。這種東西一向被帝王十分看重,可以祈求得到鳳鳴的預示便可授命於天,成就大業;就象咱們現在飯館開業,放鞭炮,挂紅幅,討個吉利彩頭。”
  
  我與shirley楊如墜五裏霧中,滿以爲這塊珍貴的拓片中會有雮塵珠的下落,到頭來卻隻有這種内容。我讓孫教授把拓片中的譯文寫了下來,反複看了數遍,确實沒有提到任何地點。看來這條擱置了數十年的線索,到今天爲止,又斷掉了。
  
  如果再重新找尋新的線索,那不亞於大海撈針。我想到氣惱處不禁咬牙切齒,腦門子的青筋都跳了起來。一旁的shirley楊也咬着嘴唇,全身輕輕顫抖,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孫教授見我們兩人垂頭喪氣,便取出一張照片放在桌子上:“你們先別這麽沮喪,來看看我昨天拍的這張照片,也許你們去趟雲南的深山老林,會在那裏有一些收獲。”


99 獻王墓

      手中的照片,同shirley楊看了一眼。照片上是六尊拳頭大小的血紅色玉獸,造型怪異,似獅又似虎,身上還長着羽毛,都隻有一隻眼睛,面目猙獰。玉獸身上有很多水銀癍,雖然做工精美,卻給人一種十分邪惡陰冷的觀感。
  
  不知爲什麽,我一想起這是棺材鋪掌櫃的物品就說不出的厭惡,不想多看,一看就想起用死人養魚的事情,惡心得胃裏翻騰。我問孫教授:“教授,這張照片是昨天在石碑店拍的嗎?照片上莫非就是在棺材鋪下找到的石匣玉獸?”
  
  孫教授點頭道:“是啊,我想你們會用得到這張照片,所以連夜讓我的助手回到縣城把底片洗了出來。你們再仔細看看照片上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Shirley楊本也不願多看這些邪獸,聽孫教授此言,似乎照片中有某些與雮塵珠有關的線索。於是又拿起照片仔細端詳,終於找到了其中的特征:“教授,六尊紅玉邪獸都隻有一隻獨眼,而且大得出奇,不符合正常的比例,而且……而且最特別的是玉獸的獨目,都與雮塵珠完全相同。”
  
  孫教授對我們說道:“沒錯,正是如此。所以我剛才勸你們不要沮喪,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與shirley楊驚喜交加,但是卻想不通——古滇國地處南疆一隅,怎麽會和雮塵珠産生聯系?難道這麽多年以來下落不明的雮塵珠一直藏在某代滇王的墓穴裏?
  
  孫教授雖然對鳳凰膽雮塵珠了解的不多,但是畢竟掌握了很多古代的加密信息,而且對曆史檔案有極深的研究。孫教授認爲雮塵珠肯定是存在的,這件神器對古代君主有着非凡的意義,象征着權利與興盛;而且不同的文化背景與地緣關系,使得對雮塵珠的理解也各不相同。
  
  在棺材鋪中發現的石匣玉獸可以肯定的說出自雲南古滇國。滇國曾是秦時下設的三個郡,秦末時天下動蕩,這一地區就實行了閉關鎖國,自立爲王,從中央政權中脫離了出來,直到漢武帝時期才重新被平定。
  
  據記載,古滇國有一部分人信奉巫神邪術,由於宇宙觀價值觀的差異,國中産生了不小的矛盾。這些信奉邪神的人爲了避亂離開了滇國,遷移到瀾滄江畔的深山中生活。這部分人的領袖自稱爲獻王,象這種草頭天子在中國曆史上數不勝數,史書上對於這位獻王的記載不過隻言片語。這些玉獸就是獻王用來舉行巫術的祭器。
  
  六尊紅色玉獸分別代表東、南、西、北、天、地六個方向,每一尊都有其名稱與作用。獻王在舉行祭祀活動的時候需要服用一些緻幻的藥物,使其精神達到某種無意識的境界,同時六玉獸固定在六處祭壇上産生某種磁場,這樣就可以達到與邪神圖騰之間在精神意識層面進行的溝通。
  
  獻王祭禮時使用的玉獸要遠比棺材鋪下面的這套大許多,咱們在棺材鋪下面發現的這套應該是國中地位比較高的巫師所用的——至於它是如何落入棺材鋪老掌櫃手中的,而老掌櫃又是怎麽會掌握這些邪法,就不好說了。可能性很多,也許他是個盜墓賊,也許他是獻王手下巫師的後裔。
  
  至於這六尊紅色玉獸,有可能是獻王根據他們自己的理解将雮塵珠實體化了,或者是做了某種程度上的延伸。而且這位獻王很可能見過真正的雮塵珠,甚至有可能他就是雮塵珠最後的一任主人,不過沒有更多的資料,隻有暫時做出這種推斷。
  
  我聽了孫教授的分析,覺得十分有道理,隻要還有一分的機會,我們就要做十分的努力。但是再詢問孫教授獻王的墓大概葬在哪裏,他就半點都不知道了。獻王墓本就地處偏遠,加上獻王本身精通異術,選的陵址必定十分隐秘,隔了這麽多年,能找到的概率十分渺茫。
  
  另外孫教授還囑咐我們不要去盜墓,盡量想點別的辦法,解決問題的途徑很多,現在醫學很發達,能以科技手段解決是最好的。不要對雮塵珠過於執着,畢竟古人的價值觀不完善,對大自然理解得不深,風雨雷電都會被古人當作是神仙顯靈,其中有很多憑空想象出來的成分。孫教授並承諾隻要他發現什麽新的線索,立刻會通知我們。我滿口答應,對他說:“這您盡管放心,我們怎麽會去盜墓呢,再說就算想去不是也找不着嗎。”
  
  孫教授點頭道:“這就好,我這輩子最恨盜墓的。雖然考古與盜墓有相通的地方,但是盜墓對文物的毀壞程度太嚴重,國家與民族……”
  
  我最怕孫教授說教,他讓我想起了小學時的政教處主任,動不動就上綱上線,動不動就把簡單的事件複雜化,動不動就上升到某種隻能仰望的高度。我一聽這種闆起面孔的大道理就全身不自在。我見孫教授能告訴我們的情報基本上已經都說了,剩下再說就全是廢話了,便對孫教授再三表示感謝,與shirley楊起身告辭。臨走的時候把那張玉獸的照片要了過來。孫教授由於要趕回石碑店繼續開展工作就沒有回縣城招待所,與我們告別之後,自行去了。
  
  我跟shirley楊回了縣招待所,見瞎子正在門口給人算命,對方是個當地的婦女。瞎子對那女子說道:“不得了呀,這位奶奶原是天上的王母娘娘,隻因爲在天上住得膩了,這才轉世下凡到人間閑玩一回。現在該回天庭了,所以才得上了這不治之症。不出三月,但聽得天上仙樂響動,便是你起駕回宮的時辰……”
  
  那女子哭喪着臉問道:“老神仙啊,你說我這病就沒個治了?可是我舍不得我家的漢子,不願意去和玉皇大帝過日子,我跟他沒感情啊,再說我家裏還有兩個娃。”
  
  瞎子顯得很爲難,對那女子說道:“娘娘您要是不想回宮倒也不是沒有辦法,隻是老夫……”
  
  那女子不住催促瞎子,往瞎子手裏塞了張十元的鈔票,求瞎子給自己想個辦法,再多活上個五六十年。
  
  瞎子用手撚了撚鈔票,知道是十塊錢的,立刻正色道:“也罷,老夫就豁出去了,替你與玉皇大帝通融一下。反正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就讓玉帝多等你三兩個月,你就在凡間多住上幾十年。不過這就苦了玉皇大帝了,你是有所不知啊,他想你想得也是茶飯不思,上次我看見他的時候,發現足足瘦了三圈,都沒心思處理國家大事了,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你回去呢。”
  
  我擔心瞎子扯得沒譜,回頭這女子的漢子再來找麻煩,告他個挑撥夫妻感情都是輕的,便在旁邊招呼瞎子到食堂吃飯。瞎子見我們回來了,就匆匆把錢揣了,把那女子打發走了,我牽着他的竹棍把他引進食堂。
我們準備吃了午飯就返回西安,然後回北京。我們三人坐了一桌,shirley楊心事很重,吃不下什麽東西,我邊吃邊看那張玉獸的照片。
  
  目前全部的線索都斷了,隻剩下這些眼球酷似雮塵珠的紅色玉獸。看來下一步隻有去雲南找找獻王墓,運氣好的話能把鳳凰膽倒出來,頂不濟也能找到一二相關的線索。
  
  不過最難的是如何找這座獻王墓,隻知道大概在雲南境内,瀾滄江畔——那瀾滄江長了,總不能翻着地皮,一公裏一公裏的挨處找吧。
  
  Shirley楊問我道:“你不是經常自吹自擂說自己精通分金定穴嗎?這種小情況哪裏難得到你,到了江邊擡頭看看天上的星星就能找到了,這話可是你經常說的。”
  
  我苦笑道:“我的姑奶奶,哪有那麽簡單。分金定穴隻有在一馬平川、沒有地脈起伏的地區才能用,那雲南我在前線打仗的時候是去過的,山地高原占了整個雲南面積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雲南有三大水系,除了金沙江、怒江之外就是瀾滄江,從北到南,貫穿全省。而且地形地貌複雜多變,自北發於橫斷山脈,山脈支幹多得數不清。咱們要是沒有具體的目标,就算有風水秘術,恐怕找上一百年也找不到。”
  
  Shirley楊對我說道:“可真少見,怎麽連你也開始說這種泄氣的話,看來這次真是難了。”
  
  我對她說:“我並沒有泄氣。我覺得可以給咱們現在的狀況概括一下——有信心沒把握——信心永遠都是足夠的,但是現在把握可是一點都沒有,大海撈針的事沒法幹。咱們可以先回北京,找大夥合計合計,再盡可能多的找些情報,哪怕有三成把握,都比一成沒有強。”
  
  瞎子忽然插口道:“二位公母,聽這話,難道你們想去雲南倒鬥不成?老夫勸你們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想當年老夫等一衆卸嶺力士爲了圖謀這一筆天大的富貴,便想去雲南倒獻王的鬥,結果沒料到那地方兇險重重,平白折了六條性命;隻有老夫憑着一身的真功夫才僥幸得脫,這對招子就算留在雲南了。現在回想起來,還兀自心有餘悸。”
  
  瞎子平平常常的幾句話,聽在我耳中如同六月裏一聲炸雷,我把吃在嘴裏的飯菜噴了他一臉:“你剛說什麽?你去雲南找過獻王墓?你倘若信口雌黃、有半句虛言,我們就把你扔下,不帶你進京了。”
  
  瞎子擦了把臉說道:“老夫是何等樣人,豈能口出虛言。老夫曾在雲南李家山倒過滇王的鬥,不過去得晚了些,鬥裏的明器都被前人順沒了。那墓裏除了一段人的大腿骨,隻剩下半張人皮造的古滇國地圖,但是字迹也已經模糊不清。老夫一貫賊不走空,此等不義之財焉有不取之理,當下便順手牽羊捎了出來。後來在蘇州,請了當地一位修補古字畫的巧手匠人用冰醋擦了一十六遍,終於把這張人皮地圖(石弄)得完好如初。誰知不看則已,原來這圖中竟是獻王墓穴的位置。”
  
  Shirley楊對瞎子說道:“獻王帶着一批國民從滇國中分離了出來,遠遠的遷移到深山裏避世而居,滇王墓中又怎麽會有獻王墓的地圖?你可不要騙我們。”
  
  瞎子說道:“老夫自是言之有物。這兩國原本就是一家,據說獻王選的是處風水寶地,死後葬在那裏,那地方有很特殊的環境,永遠不可能被人倒了鬥。想那唐宗漢武都是何等英雄,生前震懾四方,死後也免不了被人倒了鬥,屍骸慘遭踐踏——自古王家對死後之事極爲看重,最怕被人倒鬥。獻王死後,他手下的人就分崩離析,有人想重新回歸故國,便把獻王墓的位置畫了圖呈給滇王,聲稱也可以爲滇王選到這種佳穴。這些事情就記載在這張人皮地圖的背面,不過想必後來沒選到那種寶穴,要不然老夫又怎能把這張人皮地圖倒出來。”
  
  瞎子從懷中取出一包東西,打開來赫然便是一張皮制古代地圖。雖然經過修複,但是仍然十分模糊,圖中山川河流依稀可辨。
  
  瞎子說道:“非是老夫唬你二人,這圖老夫随身帶了多年,平日裏從不示人,今日見爾等不信才取出來令爾等觀之。不過老夫有一言相勸,你看這圖中的蟲谷有一塊空白的地方,那裏多有古怪之處,直如龍潭虎穴一般,任你三頭六臂,金剛羅漢轉世,進了蟲谷,也教有去無回。”


100 人皮地圖

      口中是個很邪的地方,說着話他将自己的雙元盲人鏡摘了下來。我與shirley楊往他臉上一看,心裏都是“咯噔”一下——隻見瞎子的眼眶深深凹陷,從内而外,全是暗紅色的疤痕,像是老樹枯萎的筋脈從眼窩裏長了出來。原來瞎子這對眼睛是被人把眼球剜了出去,連眼皮都被剝掉了一部分。
  
  瞎子把盲人鏡戴上,長歎了一口氣,對我和shirley楊說道:“過去了這麽多年,往事雖如過眼雲煙,卻仍曆曆在目。那最後一次去倒鬥,老夫還記得清清楚楚,什麽叫觸目驚心啊,那便是觸目驚心。”
  
  我知道雖然瞎子平時說話着三不着兩,以嘴皮子騙吃騙喝,但是他說當年去盜獻王墓的經曆多半不會有假,畢竟這些事情不是誰都知道的。不過在蟲谷深處的獻王墓究竟有沒有瞎子說的那麽厲害,還有值得推敲的地方,我可從來沒聽說過有什麽永遠不可能被倒了鬥的風水寶穴。
  
  但是想起孫教授告訴我們的一些信息,獻王行事詭秘、崇敬邪神,又會異術,料來不是一般的人物。那棺材鋪掌櫃的用人屍養魚以求延年益壽,這法門便是從幾千年前獻王那裏傳下來的,由此可見多年獻王行事之陰邪兇惡,不是常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Shirley楊想從側面多了解一些獻王墓的情況,對瞎子約略講了一些我們在棺材鋪下發現漏缸裝人屍養魚的事,並把孫教授的推斷說了,很可能是從雲南獻王那裏遺留下來的古老邪術。
  
  (以缸棺盛屍喂魚放痋[chong]最毒,此法在緬甸真實存在。現代有人誤将其稱爲蠱的一種,其實並非同理,中國境内也沒有這種習俗。中國漢代古滇國隻有類似的邪術,但是並不是痋[chong]術或蠱毒。在此引用其名稱爲情節需要,而且做了很大的變化。因爲古老的痋[chong]術本身非常神秘,代代秘傳,外人難以窺其究竟,所以僅在故事中對其加以初級程度的解釋。)
  
  瞎子聽罷冷哼一聲,撚着山羊胡子說道:“那孫教授是個什麽東西。教授教授,越教越瘦,把秀才們都教成瘦子了,想必也是老匹夫一個。那厮知道個什麽。不知者本不爲過,然而不知又冒充知道,就是誤人子弟。”
  
  我問他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孫教授說的不對嗎?”
  
  瞎子說道:“據老夫所知,獻王的邪術得自於藏地,最早發源於現在的公明山,是最古老的痋[chong]術。痋[chong]術、蠱毒、降頭並列爲滇南三大邪法,現在痋[chong]術失傳已久,蠱毒與降頭等在雲南山區、南洋泰國寮國等地仍有人會用,不過早已勢微,隻餘下些小門小法。”
  
  我對瞎子問道:“依你這樣講,原來棺材鋪老掌櫃用鐵鏈吊住鐵缸,在裏面用死屍把魚喂大,是痋[chong]術的一種?他這樣做有什麽意義呢?當真能延年益壽?現在說起來那掌櫃的已經死了,他的來曆好象很模糊,說不定他就是古滇國的遺民,活了幾千年了。”
瞎子笑道:“世上哪裏有那種活了幾千年的妖人。老夫現在都快成你的顧問了,也罷,索性一並告訴爾等知道。當年老夫與六個同行到雲南深山裏去倒鬥,爲了安全起見,事先多方走訪,從一些寨子中的老人口中多多少少的了解了一些。你們所講的怪缸的确是痋[chong]術的一種,将活人淹死在缸中,這個務必是要活人,進水前死了便沒有用了;缸上的花紋叫戡魂符,傳說可以讓人死後靈魂留在血肉中不得解脫,端的是狠毒無比。水中的小魚從缸體孔洞中遊進去,吃被水泡爛的死人肉,死者的怨魂也就被魚分食了,用不了多久就被啃成了幹幹淨淨一架白骨;而那些吃了死人肉的魚兒長得飛快,二十幾天就可以長到三尺,用這種魚吊湯,滋味鮮美無比,天下再沒有比這種魚湯更美味的美食了……”
  
  我正在邊吃飯邊聽瞎子說話,越聽覺得越是惡心,隻好放下筷子不吃,我對他說:“這鮮魚湯味道如此超群絕倫,你肯定是親口喝過的,否則怎麽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瞎子咧了咧嘴:“老夫可沒那個福分。喝了那神仙湯,哪裏還活得過三日。缸中的魚養成之後就已經不是魚了,而叫痋[chong]——這痋[chong]就是把冤死的亡靈作爲毒藥,殺人於無形之中;喝了魚湯被害死的人,全身沒有任何中毒的迹象,臨死時面孔甚至還保持着一絲笑容,象是正在回味鮮魚湯的美味。害死的人越多,他的邪術就越厲害,至於最後能厲害到什麽程度,這就不得而知了。老夫縱然淵博,畢竟也有見識不到之處。”
  
  Shirley楊也在一旁聽得直皺眉頭:“原來棺材鋪的傳說着落在這邪術之上,那位黑心掌櫃有了這害人的陰毒伎倆,用痋[chong]術害人性命——想必發明這套邪術的獻王也不是什麽善類。”
  
  瞎子說道:“這棺材鋪掌櫃一介村夫,雖然會這套痋[chong]術,他的手段隻是皮毛而已,又怎麽能夠與獻王相提並論。所以老夫勸你二人盡早打消了去雲南倒鬥的念頭,老夫就是前車之鑒,爾等不可不查。”
  
  Shirley楊如何肯信瞎子危言聳聽,繼續追問他:“能否給我們講一講當年你去雲南找獻王墓的經過,如果你的話有價值,我可以考慮讓老胡送你件明器。”
  
  瞎子聞言立刻正色道:“老夫豈是貪圖明器之人,不過也難得爾等有此孝心,老夫自是不能拒人於千裏之外。這說起當年的恨事,唉,那當真是煩惱不尋人,人自尋煩惱啊……”
  
  當年瞎子在蘇州城中使匠人修複了人皮地圖,經過仔細驗證,得知這是記錄獻王墓位置的地圖,心中不勝歡喜。先前他連倒了幾個鬥都沒什麽收獲,這獻王畢竟曾是古滇國一代國君,雖是南疆小國,他墓中的明器也應該少不了。
  
  於是瞎子召集了幾名相熟的卸嶺力士。這批盜墓賊遇到大墓都是集體行動,盜大墓的手段不論是摸金發丘還是搬山卸嶺,也無外乎就是這麽幾種。喇叭爆破式,用大鏟大鋤,或者用炸藥破壞封土堆和墓牆,直接把地宮挖出來,這是最笨的一種辦法。
作者:sizish  回複日期:2006-5-26 13:40:00  
  再不然就是切虛位,從墓室下面打盜洞進去,這要求盜墓者下手比較準,角度如果稍有偏離,也挖不進去。
  
  瞎子早年間就是專挖南方的墓,他們這批人不懂風水秘術,隻能找有縣志記載的地方,或者找那些有石碑、封土堆殘迹的古墓。這次有了人皮地圖作爲線索,這批人經過商量,覺得這活做得,說不定就是樁天大的富貴,便決定傾巢出動,去挖獻王墓。

      據 這 批 人 中 最 有 經 驗 的 老 盜 墓 賊 分 析 , 獻 王 墓 規 模 不 會 太 大 , 因 爲 畢 竟 他 們 的 國 力 有 限 ; 按 人 皮 地 圖 中 所 繪 , 應 該 是 在 一 條 山 谷 中 , 以 自 然 形 成 的 形 勢 爲 依 托 , 在 洞 穴 中 建 造 的 陵 墓 。 當 時 的 滇 國 仿 漢 制 , 王 葬 於 墓 中 , 必 有 銅 車 馬 儀 仗 , 護 軍 百 戲 陶 俑 , 玄 宮 中 兩 椁 三 棺 盛 殓 , 上 設 天 門 , 下 置 神 道 , 六 四 爲 目 , 懸 有 百 單 八 珠 ,四周又列六玉三鼎。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絕對可以斷定, 獻王墓中肯定有不少好東西 。

      人皮地圖雖然年深日久,有些地方模糊不清了,但是仍然可以辨認出獻王墓的位置。瀾滄江一條叫做蛇河的支流,由於其形狀彎曲似蛇,故此得名;蛇河繞過大雪山,這座雪山當地人稱爲哀騰,正式的名稱叫做遮龍山,海拔三千三百多米;蛇河輾轉流入崇山峻嶺之中,形成一條溪谷,地勢低窪,由於這條溪谷終年妖霧不散,谷中又多生昆蟲,所以溪谷被當地人稱爲蟲谷。
  
  蟲谷地處深山之中,人迹罕至。過了大雪山,前邊一段山清水秀風景如畫,經常可以見到成群結隊色彩豔麗的大蝴蝶。然而中間一段開始就經常出現白色瘴氣,終年不散,中者即死,人莫能進;有傳說這些白色的瘴氣妖霧是獻王所設鎮守陵墓的痋[chong]雲,環繞在王墓周圍,除非有大雨山岚使妖雲離散,否則沒有人和動物能夠進去——人皮地圖上這片空白的白圈,就代表了這些妖霧。
  
  再往深處,便是一個巨大的瀑布,風水中所說的水龍就是指瀑布,獻王墓的墓道入口就在水龍的龍眼處。人皮地圖背面有詳細的記載,說這處穴眼是獻王手下大巫所選,名爲水龍暈——纏繞穴前的迷蒙水氣所形成的微茫隐濕的圓環,以其朦胧如日月之暈環,故名曰龍暈,又作龍目;隐隐微微,仿仿佛佛,粗看有形,細看無形,乃生氣凝聚靈光現露之處,蓋因其爲善勢之首,葬於其中,生氣不泄,水蟻具不得侵。
  
  獻王墓的風水形勢更有一個厲害之處,就是永遠不可能被人倒了鬥——沒人能進去,這種自信恐怕天下再無第二人了。
  
  那裏的情況具體是怎麽一個樣子,瞎子就說不出來了,因爲他根本沒進去過。他們那夥人當時財迷心竅,雖然知道獻王墓極不好倒,仍然決定幹上一票。雇了一位當地的白族向導,冒險越過雪山進了溪谷,在蟲谷邊守侯了十多天終於趕上一次陰雲翻滾大雨冰雹的時機。四周的白色妖雲都被山風吹散,瞎子等人大喜,可等到這機會了。
  
  爲了趕在風雨過後沖過這條死亡地帶,他們便玩了命的往前跑。沒想到剛走了一半,風雨忽歇,陰雲被風吹散,風住的時候,太陽光撒将下來,四周立刻緩緩升出淡淡的白霧。這幫人往前跑也不是,往後跑也不是,當時便亂了陣腳,紛紛四散逃命。溪谷中的瘴氣生得極快,一旦吸入人體,立刻會至人死命。
  
  瞎子仗着年輕時練過幾年輕功,閉住了呼吸,撒開兩條腿就往外跑;總算跑了回來,眼睛卻被毒瘴毀了,多虧在谷口等候他們的白族向導發現了昏迷倒地的他,當機立斷,把瞎子的兩隻眼球生生摳了出來,才沒讓毒氣進入心脈,使得他僥幸活了下來。
  
  我和shirley楊聽了瞎子的叙述,覺得瞎子那夥人失手折在了蟲谷是因爲他們這些人缺少必要的準備,隻要有相應的預防措施,突破這片毒氣並不算難。說什麽進去之後有來無回,未免誇大其詞。
  
  Shirley楊說道:“這麽濃的瘴氣倒是十分罕見,有可能是特殊的地理環境使得溪谷中生長着某種特殊植物,谷中環境閉塞,與空氣産生了某種中和作用。戴着防毒面具或者用相應的藥物就可以不受其影響了,不見得就是什麽巫痋[chong]邪術。”
  
  瞎子說道:“非也,切不可小觑了蟲谷中的獻王墓。這隻是在外圍,裏面都多少年沒有活人進去過了,那瘴氣裏面的世界是什麽樣的,你們可以瞧瞧這人皮地圖背面是怎麽描述的。”
  
  Shirley楊展開人皮地圖與我一同觀看,隻見地圖背後有不少文字與圖畫。在王墓四周,另設有四處陪葬坑,還有幾位近臣的陪陵,想不到這小小的一個南疆草頭天子排場還當真不小。
  
  其中有一段記載着獻王生前引用天乩對自己墓穴的形容:王殪,殡於水龍暈中,屍解升仙,龍暈無形,若非天崩,殊難爲外人所破。
  
  我自言自語道:“要是天空不掉落下來,就永遠不會有人進入王墓?天空崩塌?是不是在說有天上流星墜落下來?還是另有所指?難道說隻有等到某一個特定的時機,才有可能進入王墓?”
  
  瞎子搖頭道:“都不是,憑老夫如此大智大慧,這麽多年來,也沒搞明白這天崩是指的什麽啞謎。料想那位獻王在生前不尊王道,信奉邪神,(塗,偏旁換爲兩點水;可能是寫錯了-_-)害了多少生靈,他的墓早晚會被人盜了。不過可能天時不到,難以成事。恐怕獻王生前也知道自己的王墓雖然隐蔽,但早晚還是會被倒鬥的盯上,所以選了這麽塊絕地——不僅谷中險惡異常,可能在墓室中另有厲害之處,說不定有妖獸拱衛。當年老夫年輕氣盛,隻奔着這樁天大的富貴下手,當事者迷,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真是入了魔障,隻想着發財,最後卻吃了大虧。所以良言相勸,獻王墓不盜也罷。”
  
  怎奈我們主意已定,這趟雲南是去定了的;而且這其中的詳情還要到蛇河蟲谷中親眼看看才有分曉,隻聽瞎子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出來,實在難以服人。
  
  Shirley楊把瞎子的人皮地圖買了下來,然後我們收拾東西上路返回北京,拟定彙合了胖子,便一同南下雲南,把那座傳得神乎其神、建在龍暈之中的獻王墓倒了。


101 車禍

後,我們在北京的老字号“美味齋”中勝利召開了第二屆彼得堡黨員代表大會。會議在胖子吃掉了三盤老上海油爆蝦之後,順利通過了去雲南倒鬥的決議。
  
  胖子抹了抹嘴上的油對我說道:“我說老胡,雲南可是好地方啊,我當年就被天邊飛來金絲鳥那段刺激得不輕,早就想過去會會那批燃燒着熱烈愛情火焰的少數民族少女了。”
  
  我對他說道:“雲南沒你想象的那麽好,少數民族少女也並非個個都是花孔雀,反正以前我去雲南沒見過幾個象樣的。那時候我們部隊是部署在離邊境不遠的老君山,在那進行了一個月的實戰演練。那地方是哈尼族、彜族、壯族自治州的交彙點,有好多少數民族,我看跟越南人長得也都差不多。什麽五朵金花阿詩瑪什麽的,那都是屬於影視劇裏的藝術加工,做不得真的,你還是別抱太大的幻想,否則你會很失望的。”
  
  大金牙說:“怎麽呢?胡爺,你去的那地方大概是山溝,當年我去雲南插隊,正經見過不少漂亮的傣族、景頗族妞兒,個頂個的苗條,那小腰兒,啧啧,簡直……這要娶回來一個,這輩子就算知足了。”
  
  瞎子吃得差不多了,聽了我們的話,一拍桌子說道:“諸位好漢,那雲南的夷女有甚稀罕;更兼苗人中隐有蠱婆,她們所驅使的情蠱歹毒陰險,防不勝防,爾等還是少去招惹那些婆娘爲好。”
  
  大金牙點頭道:“老先生這話倒也有理。我當年去雲南插隊聽說這衆多的少數民族之中,就單是苗人最會用蠱,而且這苗人又分爲花苗、青苗、黑苗等等。青苗人精通藥草蟲性,黑苗人則擅長養蠱施毒,這兩撥人本身也是勢成水火;現在黑苗已經快絕迹了。不過萬一要是招惹上了苗女中的蠱婆,可真教人頭疼。”
  
  胖子笑道:“老金,你也太小瞧咱哥們兒的魅力了。苗女中沒有飒的就算完了;隻要有,我非給你嗅回來幾個不可;到時候咱們還是這地點,一人發你們一個苗蜜。”
  
  我喝得有點多了,舌頭開始發短,勾住胖子的肩膀笑話他:“讓那七老八十的老蠱婆看中了胖爺您這一身膀子肉,非他娘的把你的臭皮剝下來繃鼓不可。咱們這次去的那地方是白族最多,白族姑娘可好啊,長得白。”
  
  Shirley楊今天的食欲也不錯,從她祖上半截算的話,她老家應該在江浙一帶,所以這家飯店中的淮揚菜式很合她的口味。隻是見我和胖子與大金牙等人在一起,再加上個瞎子,說來說去,話題始終離不開雲南的少數民族少女,跟這些人在一起也沒辦法,隻好順其自然,最後實在忍無可忍了,輕咳了一聲。
  
  經過她一提醒,我這才想起來還有正經事要說,酒意減了三分,便舉起酒杯對衆人說道:“同志們,明天我跟胖子、shirley楊就要啓程開拔前往雲南。這一去山高路遠,這一去槍如林彈如雨,這一去革命重擔挑肩頭,也不知幾時才能回來。不過,男子漢大丈夫,理應志在四方,騎馬挎槍走天下。高爾基說,愚蠢的海鴨是不配享受戰鬥的樂趣的;毛主席說一萬年太久,隻争朝夕。此刻良宵美酒當前,咱們現在能歡聚在一起,就應該珍惜這每一分每一秒。等我們凱旋歸來之時,咱們再重擺宴席,舉杯贊英雄。”
  
  衆人也都同時舉起酒杯,爲了祝我們一路順利碰杯。大金牙飲盡了杯中酒,一把握住我的手說道:“胡爺,老哥真想跟你們去雲南,可是這身子骨經不起折騰,去了也給你們添累贅。你剛才那一番話說得我直想掉眼淚,要不我給你們唱段十送紅軍怎麽樣?”
我心中也很是感動,對他說:“金爺說這話可就顯得咱們兄弟之間生分了。我們去雲南,多虧了你在後方置辦裝備,這就是我們成功的保障啊!你盡管放心,倒出來的明器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大金牙把買到的與沒買到的裝備跟我說了一下,我跟他還有shirley楊三人商量着都需要帶什麽東西;一邊的胖子與瞎子也沒閑着,不斷騷擾着飯店中一個漂亮女服務員,非要給人家算命。出發前的一個夜,就在喧鬧之中度過。
  
  第二天大金牙與瞎子把我們送到火車站,雙方各道保重,随着火車的隆隆開動,就此作別。

      我和shirley楊、胖子三人乘火車南下,抵達昆明。先在昆明住了三天,這三天之中有很多事要做。我按照大金牙給的聯系地址找到了潭華寺附近的迎溪村,這裏住着一個大金牙插隊時的革命戰友,他與大金牙始終保持着生意上的聯系。在他的協助下,我買到了三隻精仿六 四式手槍,槍身上還有着正式的編号,是緬甸兵工場仿中國制式手槍造的,然後又流入中國境内;從制造工藝上看,算得上是出口轉内銷了。
  
  不過這種槍殺傷力有限,适合警務人員使用,也就能起到點防身的作用。我想問那人再買兩把雲南偷獵者常用的來複槍,卻被告之沒有貨,我也隻得作罷,看看進蟲谷之前能否再找當地人買幾把口徑大的快槍——那溪谷深處渺無人蹤,要是有什麽傷人的野獸,沒有槍械防身,頗爲不便。
  
  與此同時,shirley楊同胖子買了兩支捕蟲網和三項米黃色荷葉遮陽帽。按照事先的計劃,我們要裝扮成自然博物館的工作人員,進森林中捉蝴蝶标本——瀾滄江畔多産異種蝴蝶,所以借這種捕蟲者的身份作爲掩護,到蟲谷裏去倒鬥,在這一路上就不至於被人察覺。
  
  其餘的裝備我們盡量從簡,這雲南的山區中不象沙漠戈壁,水和食物不用太多,把背包中空出來的部分盡可能多的裝了各種藥品,以便用來應付林中的毒蟲。
  
  我把三支六 四式手槍分給他們二人,胖子覺得不太滿意,這種破槍有個蛋用,連老鼠都打不死,一怒之下,自己找東西做了個彈弓。當年我們在内蒙大興安嶺插隊,經常用彈弓打鳥和野兔,材料好的話,确實比六 四手槍的威力大。
  
  在一切都準備妥當之後,我們乘車沿320國道從哀牢山、無量山與大理點蒼山餌海之間穿越,來到了美麗的瀾滄江畔。我們的目的地是雲南省境内山脈河流最密集的地方,那裏距中緬邊境尚有一段距離。
  
  最後這一段路坡陡路窄,長途車隻在懸崖上行進。司機是個老手,開得漫不經心。路面狀況很差,高低起伏,又有很多碎石和坑窪。一個急彎接着一個急彎,車身上下起伏,屢屢化險爲夷,驚得我和胖子出了一身身的冷汗,隻恐那司機一不留神,連人帶車都翻進崖下的瀾滄江中。
  
  車中其餘的乘客們大概都是平日裏坐慣了這種車的,絲毫不以爲意;有的說說笑笑,有的呼呼大睡,加之車中不少人帶着成筐的家禽,老婆哭孩子叫,各種氣味混雜,刺鼻難聞。我不是什麽嬌生慣養之人,卻也受不了這種環境;實在不堪忍受,隻好把車窗打開,呼吸外邊的新鮮空氣。
  
  我探出頭去,隻見得山崖下就是湍急的瀾滄江,兩岸石壁聳立,直如天險一般。江面並不算寬,居高臨下看去,江水是暗紅色的,彎彎曲曲的向南流淌。
  
  胖子恐高症犯了,全身發抖,也不敢向車窗外看上半眼,隻是連聲咒罵:“這操蛋司機也真敢做耍,這是……開車還是他媽耍雜技呢?這回真是想要去了胖爺啊,老胡咱們再不下車,哥們兒就要歸位了。”
  
  Shirley楊也坐不習慣這樣的過山車,幹脆緊閉着眼睛,也不去看外邊,這樣多少還能放心一些。
  
  我對胖子說:“革命尚未成功,咱們還要努力。你再堅持堅持。現在下了車,還要走上好遠。你想想紅軍過雪山爬草地時候是怎麽堅持的,你眼下這點困難算得了什麽。實話告訴你,我他媽的也快讓這破車顛散了架了。”
  
  旁邊一個當地販茶葉的人告訴我們:“看你們赫得咯樣,搞點暈車藥片來甩,多坐咯幾趟就覺得闆紮喽,你們要克哪點噶?”
  
  雲南當地的方言繁雜,並不好懂,我們這次又不想與當地人過多的接觸,所以茶葉販子說的什麽我根本沒聽明白,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那賣茶葉的見我不懂他的話,就用生硬的普通話對我說:“我是說看你們難受的樣,還坐不習慣這種車,習慣就好喽,你們是要到哪個地方去?”
  
  我看這人是當地土生土長的,正好可以找他打聽一下路程,便對他說:“我們是倒……倒……倒博物館的,不不,我們是自然博物館的,想去蛇河捉大蝴蝶。跟您打聽一下,這裏到遮龍山還有多遠?我們在哪裏下車比較好?”
  
  茶葉販子一指遠處江畔的一座高山:“不遠了,轉過了那個山彎下車就是遮龍山下的蛇爬子河,我也要到那裏收茶葉,你們跟着我下車就行。”
  
  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灰蒙蒙的巨缽形山體聳立在道路的盡頭,山頂雲封霧鎖,在車裏看過去,真有種高山仰止的感覺。雖然已經在望,但是望山跑死馬,公路又曲折蜿蜒,這段路程還着實不近,看來我們還要在這輛破車上多遭一個小時的罪。
  
  我們都是坐在車的最後邊,正當我跟茶葉販子說話的時候,車身突然猛烈的搖晃,好象是壓到了什麽東西,司機猛的刹車,車上的乘客前仰後倒,登時一陣大亂。混亂中就聽有人喊壓死人了,胖子咒罵着說這神經病司機這麽開車,他媽的不壓死人才怪,同我和shirley楊一起從後邊的窗戶往來路上張望。
  
  我隻往後一張,便覺得頭皮發麻,趕緊把視線移開,再看下去非吐出來不可——他娘的,被壓死的這究竟是什麽鬼東西。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5

102 彩雲客棧

      從車上跳下來,去查看車後的狀況。後邊路上有兩道醒目的綠色痕迹,痕迹的盡頭卻不是什麽人,而是一被車撞斷的石人俑——跟真人一般的大小,石俑並不結實,隻有外邊一層石殼,中間全是空的,被撞得碎成了若幹殘片,裏面爬出來的都是密密麻麻的白色(上部:豐少一橫+刀,下部蟲字底)蟲。無數的(上部:豐少一橫+刀,下部蟲字底)蟲被車輪碾得稀爛,地上有很多死蟲身體裏流出的綠汁,那種惡心的情景教人看得想要嘔吐。
  
  司機在下邊看了一遍,擡腳踩死幾隻,大罵晦氣,從哪裏冒出來這麽個裏面生滿蛆的爛石頭,把車都撞癟了一大塊。
  
  Shiryley楊從車窗中指着地上的一塊石片對我說道:“老胡,你看這石俑是仿漢制的造型,會不會是獻王時期的産物?”
  
  我點頭道:“确實有些像,不過石俑怎麽隻有層殼?裏面裝了這麽多蟲子,又被車碾碎了,單從外形上來看已經不太容易辨認出來,所以也不能就此斷定是漢代的東西。”
  
  我擡頭從車窗中向上看了看,萬丈高崖,雲霧環繞,也瞧不出是從哪處山崖掉落下來的。也許這附近的山上有什麽古迹,看來咱們已經進入當年獻王的勢力範圍了。不過這俑人裏怎麽長了這麽多的蛆蟲?
  
  我心中越想越覺得不安穩,就問茶葉販子以前有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他說:“這樣的石俑在遮龍山附近更多,都埋在山裏,有時候趕上山體滑坡,偶爾會顯露出來,裏面都長滿了肥蛆。有人說這是種古代人形棺材,但都是風傳,也不知道确切是做什麽用途的。當地人都很厭惡這種東西,認爲是不吉的征兆,預示着疾病和死亡。今天乘車遇到了,算咱們倒黴,過些天要去玉皇閣請個保平安的銀符才行。”
  
  我擔心太過熱切的關注這些事會被人看出破綻,便不再多問,隻同茶葉販子談些當地的風土人情。遮龍山已經是白族自治州的邊緣,有白族、漢族,也有極少一些景頗族同傣族。最熱鬧的節日在三月份,屆時,所有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到點蒼山下,有各種山歌對唱廟會節目,十分熱鬧。
  
  我對這些半點不感興趣,跟他聊了幾句,把話鋒一轉,又說到遮龍山,我借着抓蝴蝶的名義問茶葉販子那裏的地形。
  
  茶葉販子說他雖然是當地人,但是遮龍山的山脈就象是這裏一個界碑,很少有人翻過山去對面。那邊毒蟲毒霧很多,蚊蟲滋生,山谷中潮濕悶熱,瘴氣常年不散,已經在那裏失蹤過很多人了,當地人沒有人願意去那裏。另外一個就是遮龍山太高,上面又有雪線,天氣變化多端,冰雹、大雨、狂風等等,說來就來,剛剛還晌晴白日,轉瞬間就會出現惡劣的天氣。如果沒有大隊人馬,想爬遮龍山是十分冒險的。
  
  司機自從撞碎了裏面全是蛆蟲的石俑之後,車速就慢了下來,想必他也是擔心撞到那種東西不吉,所以盡量把車開得平穩一些;加之已經漸漸離開了那段山崖上的險路,我們總算松了口氣,胖子也活了過來,正好聽見茶葉販子那幾句話,忍不住問道:“哎,這什麽山,聽上去有幾分象是當年紅軍爬的雪山?不知是不是同一座?”
  
  我對他說:“紅軍爬的是夾金山,跟這遮龍山不是一回事,還要往北很遠。不過你剛才看見瀾滄江的懸崖激流與不遠處的金沙江差不多,你要是想加強傳統思想學習,可以跳下去遊一圈,體會一下主席詩詞中‘金沙水拍雲崖暖’的意境;然後再攀越遮龍山,就隻當是重走一回長征路,爬雪山過草地了。”
  
  胖子說道:“戰士的雙腳走天下,四渡赤水出奇兵,烏江天塹重飛渡,兵臨貴陽抵昆明,這都是在折的;要走長征路,就得實心實意的從頭開始走,從半截走哪成?你這明顯的是投機主義傾向。”
  
  我們閑談之間,汽車停了下來,茶葉販子趕緊招呼我們下車,要去遮龍山從這裏下車最近。除了我們三人與茶葉販子,同時在這裏下車的還有另外兩個當地的婦女,一個三十多歲,背着個小孩,另一個十六七歲,都是頭戴包巾、身穿繡花圍裙。她們身上的服飾都是白底,當地人以白爲貴,應該都是白族,不過這些少數民族並不是我們想象中整天穿得花枝招展的樣子,不是節日的話,並不着盛裝;加之這裏各種少數民族都有,有時也不易分辨。
  
  我本不想和這些人同行,但是熱心的茶葉販子告訴我們,在人煙稀少的地區要結伴而行,互相幫扶照顧,這是當地的習俗。Shirley楊以前工作的時候經常和美洲土著人打交道,知道這些當地的習慣,外來的最好遵守,否則容易發生不必要的沖突。於是便與這三人同行。
  
  這一地區全是高山深谷,人煙寂寞,山林重重,走遍了崎岖山徑,盤旋曲折,原來從下車的地方距離遮龍山還有好遠的路程。我這才暗中慶幸,虧得沒跟這些當地人分道揚镳,否則還真不容易找對路徑。
  
  在山裏走了有兩個多鍾頭,終於到了遮龍山下。這裏並沒有什麽民居村寨,便有些採石頭的工人也都住在稍微遠一些的地方。山下隻有一處爲來此地做茶葉生意的商人提供食宿的客棧。與我們同行的兩名白族女人便是這間彩雲客棧的主人,是外出買東西回來。這裏出山一趟十分不容易,所以要一次性買很多東西,大包小裹又帶着個孩子,我和胖子學了雷鋒,不僅背着自己的幾十斤裝備,還幫着她們拎米和辣椒;到地方的時候,已經累得腰酸背痛。
客棧裏除了我們六人,再沒有其餘的人。當地人很淳樸,外出從不鎖門。有過路的客人經過,可以自己住在裏面,缸中有水,鍋中有餌餅和米,吃飽喝足睡到天亮,臨走的時候把錢放在米缸裏,已經成爲了約定俗成的一種行爲,從沒有人吃住之後不給錢。
  
  帶小孩的白族女人是彩雲客棧的主人,是個年輕寡婦;十六七歲的女孩是她丈夫的妹妹,是漢族,小名叫孔雀,一雙大眼睛,十分活潑可愛,穿上民族服飾比當地的女子好看得多。遮龍山下隻有她們這裏可以歇腳住宿,從這裏向南走一天的路程,那裏産一種霧頂金線香茶,經常有客商去那邊收購茶葉,每次路過都免不了要在彩雲客棧落腳。
  
  老闆娘對我們幫她搬東西極是感激,一進門就帶着孔雀爲我們生火煮茶做飯。沒多久,孔雀就把茶端了出來,胖子接過來一聞,贊道:“真香啊,小阿妹這是什麽茶?是不是就是雲南特産的普洱?”
  
  孔雀對胖子說道:“不是的,這是我們本地山上産的霧頂金線香茶,用雪線上流淌下來的水沖泡了,每一片茶葉都像是黃金做的,你嘗嘗看,是不是很好。”
  
  胖子說道:“不喝就知道好,也不看是誰泡的茶。”說着話掏出煙來分給我和茶葉販子,一邊喝茶一邊抽煙,等着老闆娘給我們開飯。
  
  胖子有意要在孔雀面前賣弄自己的學識,又摸出另一包紅塔山來,對茶葉販子說道:“兄弟你知不知道,抽煙也講究搭配,咱們剛才抽的是雲煙,現在再換紅塔山,這可別有一番味道。如此在京城中有個名目,喚做塔山不倒雲常在。”
  
  孔雀對胖子的香煙理論不感興趣,卻對我們帶的捕蟲網很好奇,問shirley楊:“是不是要去遮龍牆那邊去捉蝴蝶?”
  
  Shirley楊不願意騙小姑娘,隻好又讓胖子出面解釋,我擔心胖子說話沒譜露了馬腳,這種煽動革命群衆的工作還是由我這個有做政委潛質的人來做比較合适。
  
  於是我告訴孔雀說我們這三個人都是首都來的,在自然博物館工作,專門收集世界上的珍稀蝴蝶。這次就是專門來這裏捉蝴蝶的,然後要制作成标本,帶回北京展覽,讓那些來咱們偉大祖國的外國人開開眼,見識見識雲南的蝴蝶是什麽樣的。不僅可以填補我國在蝴蝶标本等研究領域的空白,還可以爲國增光,給國家創收,争取早日實現四個現代化,在改革開放的新長征路上創造一個又一個的輝煌。從所有角度來講,這件工作於國於民都是千秋偉業,是一項具有戰略性高度的尖端科研工作,其現實意義不亞於人類的登月計劃。
  
  想不到我這一番話,不僅讓孔雀聽得很激動,連胖子和茶葉販子都聽傻了,茶葉販子問道:“買買撒撒,這樣事硬是整得噶……我是說胡師啊,這蝴蝶兒還有這麽大的價值了?那我也別販茶葉了,和你們一並去捉好不好?”
  
  一旁的shirley楊戴着太陽鏡,聽了我對孔雀胡侃,強行忍住不讓自己笑出來——看她的樣子真有幾分象是國民黨的女特務,好象正在嘲笑我,看我怎麽收場。
  
  我暗道不妙,這回把話說過頭了,急忙對茶葉販子說:“這個嘛,革命工作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隻有革命分工不同。倒騰茶葉也好,捉蝴蝶也罷,都是爲了四化建設添磚加瓦,少了誰都不行。咱們都是社會主義的螺絲釘,要是老兄你放下本職工作去捉蝴蝶,那咱們全國人民也不能光看蝴蝶不喝茶了是不是?其實外國人也喜歡飲茶,茶文化源遠流長,在全世界都有廣泛的茶文化愛好者。中國人民的老朋友,西哈努克親王就很喜歡品茗,所以說倒騰茶葉同樣是很重要很有意義的工作。”
  
  這時候孔雀的嫂子招呼孔雀去幫着開飯,我也就趁機打住不再說了。胡亂吃了一些,便獨自到客棧外用望遠鏡觀看遮龍山的形勢。隻見那最高的山峰直入雲霄,兩邊全是陡峭的山崖,綿延起伏,沒有盡頭,也分辨不出山頂聚集的是白雲還是積雪。這裏的雲霧果然很多,而且是層次分明,山腰處就開始有絲絲縷縷的青煙薄霧,越往高處雲團越厚,都被高山攔住,凝聚在一起。山體是淺綠色的花崗岩,整個遮龍山的主峰象是位白冠綠甲的武士,矗立在林海之中。
  
  山下林海茫茫,瀑布土林千姿百態,一派美麗的原生自然風光。這附近的山川河流與人皮地圖上所繪大抵相同,就在這大山林海後面的山谷深處,就是我們要找的獻王墓。至於墓裏面究竟有沒有雮塵珠,實在沒有任何的把握。
  
  想起那種邪惡的痋術,還有路上所見石俑中麻麻蠅蠅的蛆蟲,心中對獻王墓不免産生了一點畏懼的心理。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已經到達遮龍山前了,那便有進無退,後面的事就隻有祈求摸金祖師爺的保佑了。
  
  茶葉販子明天一早要出發去收購茶葉,飯後就直接進裏間去抓緊時間睡覺歇息。胖子與shirley楊吃完飯也出來散步,同我一起擡頭望着前方的大山。在倒獻王墓之前,如何翻越這座高聳入雲的遮龍山就是一大難題,見了這險峻巍峨的山勢,三人都是愁眉緊鎖。
  
  當初瞎子等人是找了位當地的向導,經過艱險跋涉才越過雪山,如果沒有向導上山是十分危險的。但是我們剛才問了彩雲客棧的老闆娘,上過這座遮龍山的當地人都早已經死光了,這些年傳說山上鬧鬼,根本沒人再敢上去過。
  
  正在我們苦無對策之時,卻聽孔雀說:“想去遮龍山那邊的山谷捉蝴蝶,遮龍山下有條隧道,可以放排順流從山中穿過,用不着翻山。不過那邊有好多死人,經常鬧鬼。”


103 蝴蝶行動

      在人皮地圖上标注的路線共有兩條。一是從遮龍山上的風口翻越,其二是沿着蛇河繞過遮龍山,那條路線要穿越一片存在於瀾滄江與怒江之間危機四伏的原始森林——雖然在地圖上直線距離不算遠,但是進過原始森林的人都應該知道,實際上走起來要比預先的行程長十倍或二十倍,而且其中有些地方存在着沼澤。
  
  這兩條路線都不好走,相比之下隻有翻越海拔三千米以上的遮龍山比較可行,但是在沒有向導的情況下冒險翻越雪山也不是鬧着玩的,搞不好就出師未捷,全部折在山上。
  
  這時聽孔雀說還有條近路,便忙追問詳情。孔雀隻知道個大概,我們隻好又去找老闆娘打聽。老闆娘告訴我們,遮龍山(當地人稱爲哀騰,是無尾龍的意思)的底部有很多密如蛛網的山洞,傳說都是古時先民開鑿的,以前有叛亂的土匪占據其内對抗官兵,官兵對山内複雜的地形束手無策,隻好把所有的洞口都用石頭砌死,把裏面的人都活活困死在了裏面;以後每當耍海會的時候,把耳朵貼在遮龍山的岩石上,就會聽見山體中陣陣絕望的哭嚎聲。
  
  當然這隻是當地民間流傳的一個傳說,至於山洞修建於哪朝哪代,是誰建造的,有什麽用途,裏面的匪徒是什麽人,是否是當地少數民族反抗壓迫剝削揭竿而起,還是究竟怎麽樣,到今天已經沒人能說的清楚了。
  
  但是直到近幾年,有人採石頭發現了一個山洞,裏面有溶解的石灰岩,還有條地下水。這條水一直穿山而過,流入遮龍山另一端的蛇河,水深足可以行駛竹排,而且有這條水路就不用擔心在縱橫交錯的山洞中迷失了路徑。由於地形平緩,水流並不急,去的時候可以放排順流而下,十分省力;回來的時候,需要費些力氣撐着竿子回來,總之比從山上翻過去要方便很多。
  
  最後老闆娘囑咐我們從那裏過去雖然是條捷徑,但是那條山洞的兩側有很多奇形怪狀的屍骸,沒人曉得那是什麽時候死在裏面的,膽小的人是會被吓出毛病的。倒是有幾次有人放排從山洞中穿過,但是一來那邊的蟲谷有很多瘴氣,二來那邊沒有人煙,去到那邊也沒什麽意義,最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人過去了,你們如果想抄近路,還需要多加小心才是。
  
  我對老闆娘說:“這倒不用擔心,我們去那邊的山谷捉蝴蝶做标本是爲人民服務,我們都是共産唯物主義者,怎麽會怕死人。既然有近路,放着不走是傻子,更何況曾經有人成功的穿過去了,說明裏面沒鬼,有可能隻是古時候先民墓葬之類的遺迹。”
  
  我想起剛才在門口見到門上有軍烈屬的标志,就再向老闆娘打聽,原來孔雀的哥哥是犧牲在前線的烈士。我這才想到,南疆戰火至今依然未熄,這次來雲南,有機會的話應該去看看戰友們的陵園,可不能總想着發財,就忘本了啊。
  
  另外我還跟老闆娘商量,附近有沒有什麽人有獵槍,我們想租幾把防身。老闆娘讓孔雀從裏屋翻出來一把“劍威”氣步槍,是一支打鋼珠的氣槍,當年孔雀她哥哥活着的時候就經常背着這支氣槍進山打鳥。老闆娘心腸很好,由於我們幫過她的忙,願意免費把槍借給我們,也不用押金,回來的時候還給她就可以。
  
  我略有些失望,本來覺得最起碼也得弄把雙筒獵槍,這種打鳥的槍跟玩具差不多。但是接過來一看,發覺真是把好槍,保養得非常好,而且不是普通的小口徑,可以打中号鋼珠,射程遠,槍身也夠沉夠穩——別說打鳥了,打狼都沒問題。唯一的缺點是單發,在每次擊發之後,都需要重新裝填。
  
  現在有勝於無,一時在附近也弄不到更好的槍械。於是我把槍扔給胖子,讓他熟悉一下這把槍,“劍威”暫時就歸他使用了。
  
  我謝過老闆娘,當天晚上三人就在彩雲客棧中過夜。這一晚我和胖子睡得很實,什麽都沒想,把一路上的奔波勞苦徹底丢開,真是一覺放開天地寬;直到轉天日上三竿,shirley楊揪着耳朵把我們叫起來,才極不情願的起床。
  
  那位茶葉販子已經在一早就趕路做生意去了。我們洗漱之後,發現老闆娘已經給我們準備了不少幹糧,還有防蟲的草藥,又讓孔雀給我們帶路,引領我們前往遮龍山下的洞口。那裏有片不小的竹林,可以伐幾根大竹紮個竹排。
  
  我們再三感謝老闆娘,帶着家夥進了彩雲客棧後邊的林子。這附近的樹林主要樹種以毛葉坡壘居多,其次是香果樹和大杜鵑,也有少量銀葉桂。隻有一塊比平地低窪的凹坑生長了一片翠色染人的大竹,進入遮龍山的水路也離這裏不遠。
我看明了地點就把孔雀打發回家,免得她嫂子在家等得着急,胖子問我說:“老胡,不如讓這小阿妹給咱們過向導如何,她又能歌善舞,咱們這一路上也不寂寞。”
  
  我對胖子說還是算了吧,咱們這又不是去觀光旅遊的。我有種預感,這次不會太順利,總覺得那蟲谷中的獻王墓裏隐藏着什麽巨大的危險,免不了要有些大的動作。別說這小女孩,就是換做別的向導,咱們也一概不需要,有人皮地圖參考就足夠了,人去多了反而麻煩。
  
  胖子點頭道:“言之有理,別讓獻王那隻老粽子吓到了小阿妹。而且有外人在場,這拿起明器來也不方便,隻有咱們三人那就敞開了折騰吧。趁早了卻了這件大事,然後咱們再好好重新來雲南玩上一回。”
  
  Shirley楊對我和胖子說道:“天上的雲越來越厚,怕是要變天了,咱們快動手紮排吧,争取趕在下雨前進山。”
  
  當下我們再不多耽,我和胖子拎着砍刀各去撿肥大的竹子砍伐,shirley楊則負責用刀把竹子的枝幹削掉。三人分工合作,進展得極快。
  
  以前在内蒙大興安嶺上山下鄉插隊的時候,我和胖子都在林場幫過工,在那裏沒有公路和汽車可以運輸原木,都是一根根放進河裏順流送到下遊;在福建有些水路縱橫、交通不便的地方,也有放排的,所以這些活對我們來講並不陌生。
  
  如果竹排需要長年累月的使用,做起來會相當麻煩,需要把竹子用熱油先燙過才可以作爲原料,另外還有一些別的附加工藝。而我們隻需要臨時使用一兩次,所以完全免去了那些不不要的麻煩。
  
  Shirley楊到山洞中探了一下水路的深淺和流量,估計運載我們三人加上所有裝備,隻需要六根人腿粗細的大竹便夠。
  
  經過這一番忙碌,終於紮成了一個不大的竹排,用繩索拖進山洞,前腳進去,後腳外邊就雷聲隆隆下起了陣雨。
  
  這是個石灰岩山洞,一進洞往斜下方走上十幾步就可以看到腳下是條河流。不過與其說是河,不如說是深溪更合适——比地面低了将近一米,水深約有三米多,水流很緩,可能是瀾滄江的一條支流,前一半隐於地下,直到山洞中地形偏低才顯露出來。
  
  這裏洞穴很寬,我用狼眼向黑暗的山洞深處照了一下,裏面的高低落差很大,寬闊處可以開坦克,低矮處僅有一米多高。有很多形成千年以上的溶解岩,都是千奇百怪,這還隻是進洞不遠的山洞入口處,裏面的環境還會更加複雜。看來如果想放排從洞中穿過,在有些地段需要趴着才能通過。除了水流潺潺的聲響,整個山洞異常安靜,外邊陣雨的雷聲在這裏一點也聽不到,象是個完全與世隔絕的地下世界。
  
  我們把竹排推入水中,我立刻跳了上去,用竹竿從竹排前插進水裏固定住竹排,防止它被水流沖遠。Shirley楊随後也一躍而上,我看她上來便向前走了幾步,她同時退到竹排末端,保持住平衡。然後胖子把我們三個裝滿裝備的大登山包和兩支捕蟲網一個接一個扔了上來,自己也随後跳到中間——他這一上來,整個竹排都跟着往下一沉——shirley楊趕緊把三個登山包中的兩個拽到她所在的竹筏末端,我把另一個包拽到了自己腳下,這樣一來,暫時平衡了重量,不至於翻船。
  
  在竹排上我們做了最後的準備工作。由於山洞裏有很多倒懸的鍾乳石和石筍,爲了避免撞破了頭,我們都把登山頭盔戴上,頭盔上有戰術射燈,可以開六到八個小時。
  
  最後我把強光探照燈在竹排前端支了起來,這種強光探照燈消耗能源很大,不能長時間使用,每隔一兩分鍾打開一次以便确認前邊山洞的狀況。
  
  胖子橫端一根竹竿坐在中間保持平衡,見我在前邊安裝探照燈裝了半天也沒裝完,忍不住問道:“怎麽着老胡?咱們今天還走不走了?我都等不急要去掏那獻王老兒的明器了。”
  
  我還差兩個固定栓沒裝完,回頭對他說道:“催什麽催,那獻王墓就在蟲谷裏面,晚去個幾分鍾,它還能長腿跑了不成?”
  
  在後端的shirley楊對我們說道:“我說你們兩個人別吵了。我有個提議,美國人習慣給每次軍事行動都安上一個行動代号,咱們這次去倒獻王的鬥,不如也取個行動代号,當然這樣做並非沒什麽意義,可以顯得咱們更加有計劃性和目的性。”
  
  胖子對她說道:“這可是在我們中國人的地盤,你們老美那套就不靈了。不過既然美國顧問團的長官提出來了,那我看不如就叫摸明器行動,這顯得直截了當,一點也不虛僞,就奔着明器去的。”
  
  我已經把強光探照燈的最後一個固定栓安裝完畢,轉頭對胖子說道:“你這也太直接了點吧,顯得庸俗。不過這個提議很好,當年盟軍的霸王行動打破了第三帝國的大西洋壁壘,從而縮短了二戰的進程。咱們也可以想個好聽一點的行動代号,圖個好彩頭,争取能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這次咱們是打着進蟲谷捉蝴蝶的幌子來僞裝行動的,我看就叫蝴蝶行動。我宣布,現在蝴蝶行動,開始!”
  
  說罷也不管shirley楊與胖子是否同意,我便當先打開強光探照燈,看明了前邊的地形,伸手拔出插在水裏的竹竿。在緩緩水流的推動下,竹排順勢前行,就慢慢駛進入了遮龍山的深處。
  
  遇到狹窄的地方,胖子就立起橫竿,與我一同用竹竿撐住水底的石頭平衡竹筏。一葉小小竹排曲曲折折的漂流在洞中,隻可惜四周都是漆黑一團,不開探照燈就看不到遠處,沒有什麽秀麗景緻,否則真可以吼上兩句山歌了。
  
  與山外濕熱的天氣不同,在山洞裏順流而行,越往深處越覺得涼風襲人。不時會見到有成群磷火在遠處忽明忽暗的閃爍,這說明有動物的屍骸,看來這裏並不是沒有生命的世界。
  
  坐在竹筏上還能感覺到有一些水蛇和一些小型魚類在遊動,我手伸進水中試了試,這裏的水冷得甚至有點刺骨。在這四季如一的雲南,這麽冰冷的水溫可真夠罕見的,也許這座遮龍山的頂端有雪水直接流淌下來,所以才導緻這裏溫度很低。
  
  Shirley楊說不是雪水冰水的原因,因爲山洞和外邊溫差比較大,人體會産生錯覺,适應之後就不會覺得這麽冷了。另外這裏的洞穴看不出人工修建開鑿的痕迹,似乎完全都是天然形成的。
  
  說話間水流的速度産生了變化,忽然比剛才明顯加快了不少。這麽一來我們都開始緊張起來,一個大意這小竹排就可能随時會翻掉。Shirley楊也抄起短竿,與我們一起勉強維持着平衡。河道比剛才更加曲折,不時出現大的轉彎。
  
  我已經騰不出手來開關探照燈了,隻好任由它一直開着,想不到這一來,遠處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洞穴深處的景色之奇難以想象,加之強光探照燈的光柱一掃即過,那些嶙峋怪異的鍾乳石隻一閃現便又隐入黑暗之中,這更加讓我們覺得進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幻迷宮。

      有些奇石雖然隻是看了匆匆一瞥,卻給人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有的像是觀音菩薩,有的像是酣睡的孩童,有的像是悠閑的仙鶴,又有些像是牛頭馬面、面目猙獰兇猛的野獸。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這洞中數不勝數。這些獨特的景象如果不用照射距離超遠的強光探照燈,恐怕永遠都不會被世人見到。無數魔幻般的場景走馬燈似的從眼前掠過,令人目不暇接,這一段奇境美得觸目驚心。
  
  這時忽然河道變寬,有幾條更細的支流彙入其中,水流的速度慢了下來,前邊的探照燈也不象剛才晃得那麽厲害了。
  
  隻見燈光照射下,前面兩側洞壁上全是一排排天然形成光滑的溶解岩梯形田,層層疊疊的如同大海揚波,真像是一片凝固了的銀色海洋。一個巨大的朱紅色天然石珠倒懸在河道正中,在石珠後邊,河水流進了一個巨大獸頭的口中。那巨大的石獸似虎似獅,好象正在張開血噴大口瘋狂的咆哮,露出滿口的鋒利獠牙,想要吞咬那顆石珠,而時間就凝固在了這一瞬,它的姿勢被定了格,恐怕在這裏已經保持了幾千幾萬年。
  
  河道就剛好從它的大口中通過,我們面對的就象是一道通往地獄的大門,不禁心跳都有些加速,呼吸變得粗重,把手中掌握平衡的竹竿握得更緊了些。
  
  特征這麽明顯的地方怎麽沒聽彩雲客棧的老闆娘提起過,難道是河流改道走岔了路不成。而通過強光探照燈的光柱,可以看到獸門後懸吊着無數的古代人俑,就是坐長途汽車時看見被汽車碾碎,石殼裏面裝滿蛆蟲的那種,每次回想起來,胃裏都不免覺得有些惡心,想不到又在這裏遇到。
  
  竹排上的三人相顧無言,不知道shiryley楊與胖子看見這般景象是怎麽想的,反正我突然産生了一種很不安的預感。我感覺隻要穿過這裏,在這漆黑幽深的山洞中,我們的手,将會觸碰到一層遠古時代的厚厚迷霧。  
  

104 倒懸

      水流已經把竹筏沖向了山洞中的獸門,懸在半空的天然石珠位置極低,距離河面僅有半米多高,剛好攔住了去路,我們趕緊俯下身,緊緊貼在竹筏上躲過中間的石珠。
  
  就在竹筏即将漂入裏面的時候,設置在竹筏前端的強光探照燈閃了兩閃,就再也亮不起來了,大概是由於水流加速後就一直沒關,連續适用的時間過長,電池中的電力用光了。
  
  我心道:“糟糕,偏趕在這時候耗盡了電池,那前邊的山洞顯得十分詭異,在這裏大意不得,必須先換了電池再說,免得進去之後撞到石頭上翻船。”
  
  我對後面的胖子與shirley楊舉起拳頭,做了個停止的手勢,讓他們二人協助我把竹筏停在洞口,然後将手中的竹竿當做刹車插進水裏,将竹筏停了下來,好在這裏水流緩慢,否則隻憑一根竹竿還真撐不住這整隻竹筏的重量。
  
  由於我們在之後的行動中,不可能再獲得任何額外的補給,所以電池這種消耗能源,必須盡最大的可能保留,不過這個山洞中的石人俑,似乎和“獻王墓”之間,存在着某種聯系,有必要仔細調查一下,看能否獲得一些有關於“獻王墓”主墓的線索,畢竟我們對主墓的情報掌握還是太少了。
  
  我給強光探照燈更換了電池,使它重新亮了起來,在探照燈橘黃色強光的光柱照射下,隻見那融解岩形成的天然獸頭,宛如一隻奇形怪狀的龍頭,但是經過積灰岩千年來的溶解,其形狀已經模糊,完全無法看出是否有人爲加工過的痕迹。
  
  胖子在後邊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他們已經取掉了平衡竿,於是我也把前端的竹竿從水中抽出,竹筏跟随着水流,從這魔眼古怪醜惡的龍口中駛進了山洞。
  
  這段河道極窄,卻很深,筆直向前。距離也十分長,我們進去之後,用竹竿戳打洞壁的石頭。使竹筏速度減慢,仔細觀察頭上腳下、倒吊在洞中的石人俑。
  
  這些石人俑全部倒背着雙手,擺出一個被捆綁的姿態,由於地下環境的潮濕陰冷,石人俑表面已經呈現灰褐色,五官輪廓完全模糊,似乎是在表面上長滿了一層“X(左邊火字右邊閔字組成)”(岩石在特殊環境下産生的一種黴變物質,無毒)。
  
  在外形上,基本上辨認不出石人俑的男女相貌,僅從身材上看,有高有矮,胖瘦不等,似乎除了壯年人之外,其中還有一些尚未長成的少年,而且並非按制式統一标準。完全不同於秦漢時期陪葬的人俑,都是軍士和百戲俑。
  
  洞穴頂上,有綠迹斑斓的銅鏈,把這些石人俑懸吊在兩邊,有些鏈條已經脫落,還有些是空的,可能年深日久。石人俑已經掉進了水裏,一具具石人俑就如同吊死鬼一樣,懸挂在距離水面不到一尺的地方,在這漆黑幽暗的山洞裏,突然見到這些家夥,如何不讓人心驚。
  
  Shirley楊在後邊讓我們先把竹筏停下,在水道邊,有一具從銅鏈上脫落掉在地上的石人俑,Shirley楊指着石人俑說:“這些石人俑雖然外形模糊,但是從發服輪廓上看,有一點象是漢代的,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我下去看看。”說着把自己登山盔的頭燈光圈調節了一下,讓光線更加聚集,便跳下竹筏,蹲下身去觀看地下那具石人俑。
  
  我提醒Shirley楊道:“戴上手套,小心這上面有細菌,被細菌感染了,即便是做上一萬次人工呼吸也沒救了。”
  
  Shirley楊擺了擺手,讓我和胖子不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她好像在石人俑上找到了什麽東西,當下戴上了膠皮手套,用傘兵刀在石人俑身上刮了兩刮,然後倒轉傘兵刀舉到眼前看了一眼,用鼻子輕輕一嗅,磚頭對我們說道:“這人形俑好象並不是石頭造的。”
  
  胖子奇道:“不是石頭的?那難道還是泥捏的不成?”
  
  我想到在瀾滄江邊公路上的一幕,坐在竹筏上對Shirley楊說:“這莫非是活人做的?你用刀切開一部分,看看人俑裏面是什麽,那張人皮地圖中記載的很明确,獻王墓附近有若幹殉葬坑,但是沒有标注具體位置是在哪裏,說不定這個龍口洞,正是其中的一處殉葬坑。”
  
  Shirley楊用傘兵刀,把人俑腿上割下來一小塊,果然和在公路上看到的一樣,人俑外皮雖然堅韌,但是隻有一層薄薄的殼,裏面全是腐爛了的死蛆,Shirley楊見了那些幹蛆,不禁皺起眉頭,又用傘兵刀在人俑胸前紮了兩個窟窿,裏面也是一樣,滿滿的盡是死蛆和蟲卵。
  
  Shirley楊對我和胖子說道:“看來也不是殉葬坑,但是可以肯定這些人俑都是用活人做的,而且一定和獻王有關,這應該就是獻王時期,在滇南古老邪惡而又臭名昭著的痋術。”
  
  這裏除了百餘具人俑與銅鏈之外,就全是洞中嶙峋兀突的異形山岩,沒有再發現多餘的東西,於是Shirley楊回到了竹筏上,我們繼續順着水道中的河道慢慢前進。
  
  我邊控制竹筏行駛,邊問Shirley楊從什麽地方可以看出來這些人俑是用活人做的?又怎麽能确定和獻王的痋術有關?
  
  在來雲南的路上,爲了多掌握一些情報,Shirley楊沒少下工夫,出發前在北京,把凡是能找到的曆史資料都找了個遍,一路上不停的在看,希望能增加幾分倒獻王墓的把握。歐洲有位學者曾經說過,每一個墓碑下都是一部長篇小說。而在一些曆史上重要的人物墓中,更是包含了大量當時的曆史信息。王墓可以說是當時社會經濟、文化、宗教等方面的結晶綜合體,對這些曆史上最出類拔萃的盜墓賊,都無一例外全部是博古通今的人。
  
  “獻王”在中國曆史上有很多位,不過並不是同一時代,除了滇國的獻王之外,其餘的幾位獻王都不在雲南。甚至連太平天國的農民起義軍在天京建國後,也曾封過一個獻王,在戰國以及五代等時期,都有過獻王的稱号,就像曆史上的中山稱号,也曾在曆史上作爲國号和王号分別出現過。而那些獻王都隻不過取“獻”字的義,並非這些獻王相互之間有什麽聯系。
  
  我們準備下手的目标,這位獻王,是古滇時期一代巫王,他的“痋術”,是用死者的亡靈爲媒介,而且冤魂的數量越多,這種“痋術”的威力也就相應越大。用死者制“痋”的過程和手段非常繁多,山洞中的這些活人俑,從詭異的死亡方式和已經“X(左邊火字右邊閔字組成)”變的程度,都與獻王的手段相吻合,這說明,這裏應該是古代一處行駛“痋術”的秘密場所。
  
  Shirley楊判斷這條穿山而過的河道,應該是獻王修陵時所築,利用原本天然形成的融解洞,再加以人力整修疏通河道,以便爲王陵的修建運送資料,從這裏利用水路運輸,應該是最适當的捷徑。
洞中這些被制造成人俑模樣的死者,很有可能都是修造王陵的奴隸和工匠,爲了保守“獻王墓”的秘密,這些人在工程完畢或者是“獻王”的屍體入殓後,便被“獻王”忠心的手下,按照“痋術”給他們全身捆綁結實,強迫吞服一種“痋引”,並封死人體七竅,再用大鏈懸吊在洞中,活活憋死。一來可以保守王陵内的秘密,二來可以利用他們,在這秘密水路中吓退誤入其中的外來者?
  
  所謂“痋引”,是施行某一種“痋術”必須的藥丸,被活人吞下後,就會寄生於體内産卵,隻需要大約三到五天的時間,卵越産越多,人體中的血肉内髒全成了蚴蟲的養分,取而代之填充了進去。由於是在短時間内快速失去水分,人皮則會迅速幹枯,硬如樹皮石殼。在人屍形成的外殼中,當蟲卵吸呋盡人體中所有的汁液和骨髓後,就會形成一個真空的環境,蟲卵不見空氣就不會變成蚴蟲,始終保持着冬眠狀態。在陰涼的環境中,可以維持千年以上,所以直到今日,切破人皮,裏面仍然會有可能立刻出現無數象肥蛆一樣的活“痋引”蚴蟲,但是根據保存程度的不同,也有可能裏面都是早已幹枯的蟲卵。
  
  “痋術”由於在各種典籍,包括野史中的記載都比較少,所以shirley楊這些天也隻查到了這些信息,至於将活人當做蟲蛹是爲了什麽,人皮中象肥蛆一樣的蟲子有什麽用途,這一切都無從得知。
  
  不僅在遮龍山裏有大量的人俑,在附近的山區,也應該還有幾處。我們在江畔的崖路上,遇到的那具人俑就是由於雨水沖刷,使山岩塌落,掉落到公路上的。雖說獻王統轄不過是南疆一隅,卻從這大批被制成人俑的奴隸身上,窺見到古時滇西地區在獻王統治下的殘忍無情。
  
  聽了Shirley楊的分析,我和胖子都覺得身上長了一層雞皮疙瘩。初始還道是兵馬俑一樣的泥淘造像,卻原來是真人做的,忍不住回頭望了兩眼,那些吊死鬼一樣的人俑卻早已消失在身後漆黑的山洞中,再也看不到了。
  
  我越想越覺得太過殘暴,不禁罵道:“他娘的這些古代王爺們,真是不拿人當人,在貴族眼中,那些奴隸甚至連牛馬般的畜生都不如。胖子象你這身子闆兒的,要是當了奴隸,在古代肯定能混個祭頭,一個頂仨。”
  
  在竹筏中間的胖子正在擺弄頭盔上滅了的射燈,拍了兩下,總算是又恢複正常了,聽我說到他,就對我說:“去你大爺的老胡,你這話就充分暴露了你不學無術的真面目。據我所知在古代,人們都以能被選爲殉葬者或祭品爲榮,那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幸,對殉葬者的選拔極爲嚴格,得查祖宗三代,政治面目有一丁點兒問題都不成,好多人寫血書申請都排不上隊,最适合你這種假裝積極的家夥。你在那時候肯定勁兒勁兒的,蹦着腳喊‘拿我祭天吧,我最适合點天燈,讓祖國人民等着我的好消息吧,爲了勝利,拿我點燈……’”
  
  我聽得大怒,胖子這孫子嘴也太缺德了:“我又沒你那麽多膘兒,怎麽會适合點天燈,你……”
  
  Shirley楊打斷了我和胖子的化:“你們倆有完沒完,怎麽說着說着又拌上嘴了,你們有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這條水路完全不像彩雲客棧老闆娘所描述的……”
  
  胖子說道:“那老闆娘也沒親自進來過,她也不是聽採石頭的工人們講的嗎,難免有點誤差,咱們用不着疑神疑鬼的。”
  
  我對Shirlye楊和胖子說:“不見得是老闆娘說錯了,咱們先前經過的一段河道,水流很急,可能是和這幾天連降大雨有關。水流急的那段河道很寬,也許把兩條河道連在了一起,咱們隻顧掌握竹筏的平衡,強光探照燈的照射光柱角度很小,視野上也有局限性,有可能行入了岔路。”
  
  胖子急道:“那可麻煩了,不如掉頭回去找路,別跟上回咱們在蜘蛛窩似的,鑽進了迷宮,到最後走不出去了,咱們帶的幹糧可不太多。”
  
  我對胖子說:“如果真的隻是河道的岔口倒不用擔心,這些水流都是朝着一個方向流淌,最後都會穿過遮龍山,彙入蛇河的溪谷,所以絕對不會存在迷路的問題。而且這條河道很直,顯然是人工加工過的,就像shirley楊所說,有可能是修造王陵時運送資材的運輸水路,從這下去肯定沒錯。”
  
  Shirley楊說道:“老胡說的對,古時修建大型陵墓都會利用河流來運送石料,當年修秦陵工匠們在工作時就會唱‘取石甘泉口,渭水所不流’。從這簡短的兩句中,便可想像當年始皇陵工程的龐大,由於運送石料,把渭水都堵住了。”
  
  胖子說:“渭河我們上次去陝西是見過的,比起那條大河,這裏頂多是條下水道,那獻王比起秦始皇,大概就算個小門小戶的窮人。咱去倒他的鬥,也算給他臉了……唉喲……怎麽着?”
  
  緩緩順流而下的竹筏忽然像是挂到了河中的什麽東西,猛烈的顛簸了一下,随後就恢複正常,卻聽到河中有一陣“噶啦噶啦”沉重而又發鏽的厚重金屬攪動聲傳了上來。我和胖子、Shirley楊三人,心中同時生出一陣不祥的感覺,不好,怕是竹筏撞上埋伏在河道中的機關陷阱了。

  
105 水深13米

      來的聲音尚未止歇,忽聽身後“撲咚撲咚撲咚……”傳來一個接一個的落水聲,聲音的密集程度之高,到最後幾乎聽不到落水聲之間的空隙,好象是先前看到懸吊在河道上空的人俑,全部被銅鏈放進了水中。
  
  胖子自言自語的罵道:“操他奶奶的,大事不好,怕是那些家夥要變成水鬼來翻咱們的船了。”說完把“劍威”從背上摘了下來,推開彈倉裝填鋼珠。
  
  我也覺得後邊肯定是有異常狀況,便轉回頭去看,然而竹筏早已經駛離了懸挂人俑的那段河道,竹筏後又沒有設置強光探照燈,後方的山洞一片漆黑,登山頭盔上的戰術射燈在這種地方,根本發揮不出太大的作用,理論上十五米的照射距離,在把光圈聚到極限之後,頂多能照到六米之内。
  
  因爲在絕對黑暗的場所,單人用戰術電筒的光線是很難有所作爲的,坐在竹筏最後的shirley楊回頭望了兩眼,也看不清究竟,急聲對我和胖子說:“別管後邊是什麽了,使出全力盡快劃動竹筏,争取在被追上之前沖出這段河道。”
  
  我答應一聲:“好,全速前進。”打開了前端的探照燈,抄起竹竿,準備用竹竿撐着岩壁,給竹筏增加最大的前進輔力。
  
  不料想強光探照燈凝固般的光柱一射出去,把前方筆直的河道照個通明。前邊百餘米遠的地方,也有一段用銅鏈懸挂着百餘具人俑的地方,探照燈的光線太強太亮,照在那灰褐色的人皮上有鍾非常恐怖的效果,更兼那些人俑象無數吊死鬼一樣,在河道狹窄的半空中晃晃悠悠,又離得遠了,益發使人覺得毛骨悚然。
  
  河道中的機關聲再次響起,在空曠的山洞中激起一串回聲,隻見前邊懸吊人俑的鎖鏈紛紛脫落,一具具人俑象是從轟炸機中投出的炸彈,“撲嗵撲嗵”接二連三的落進河水之中。頃刻之間,強光探照燈光柱的前方,就隻剩下數百條空蕩蕩的鎖鏈。
  
  這回幾乎可以肯定了,這條修建“獻王墓”時運輸資材的河道,在安葬完獻王後,一定在河中設置了機關,隻是暫時還不能确定把那些被做爲“痋殼”的人俑放進水中是有什麽名堂。
  
  這回來雲南遮龍山,真是出師不利,還沒進蛇河的溪谷,就先誤入了歧途。這條河道恐怕從漢代之後就沒人走過,偏趕上這些天降水量大,把我們的竹筏沖了進來,那條相對來說比較安全的路線反而失之交臂。
  
  我心中不停咒罵,然而竹筏還在繼續前進,前方的河水靜悄悄的,甚至沒有半點波瀾。就好象那些人俑掉到水中,就沉到了底,再沒有任何動靜。就連有物體墜入水中産生的漣漪似乎也都並不存在。
  
  我以前參加戰争的經驗告訴我,越是這樣平靜,其中越是醞釀着巨大的危險與風波。我下意識的把工兵鏟抽了出來,這把工兵鏟是大金牙在北京淘換來的寶貝,是當年志願軍在抗美援朝時期繳獲的美國海軍陸戰隊一師的裝備,被完好的收藏至今,絕對是頂級工具中的極品,上面還有紀念瓜島戰役的标志。它的價格之高,以至於我都有點舍不得用它,但是這時候也顧不得許多了,心中打定主意,不管一會兒從水中冒出來什麽,先拍它一鏟子再說。
  
  shirley楊也取出了手槍,打開保險,把子彈頂上了膛。我們做好了準備,便任由竹筏緩慢的向前漂流。現在落入了前後夾擊的態勢之中,隻好沉着應付,待摸清了情況之後,争取能後發制人,沒有必要再盲目的向前沖過去。
  
  然而我們拉開架勢準備了半天,前方的河水依然平靜如初,這時竹筏已經漂流到半空都是鎖鏈的一段河道中,頭上綠迹斑駁的粗大鏈條,冷冷的垂在半空,我咬了咬牙,他娘的,太平靜了,這種平靜的背後,肯定有問題,究竟是什麽呢?看來革命鬥争的形式越來越複雜了呀。
  
  這時河水下出現了答案,那河水突然跟開了鍋一樣,冒出一串串的氣泡,我急忙把強光探照燈的角度壓低,忘河水中照去,光柱透過了水面,剛好照射到一具半沉在水底的人俑。
  
  人俑幹枯的表皮被河水一泡,灰褐色的人皮上出現了一條條裂紋,原本模糊的人臉,經過河水浸泡也清晰了起來。原來這些人俑的臉上,在生前都被糊滿了泥,吃下了“痋引”之後,是用泥來堵住眼耳鼻口肛等七竅活活憋死,所以顯得面部輪廓模糊不清,死者還保持着臨死前痛苦掙紮的慘烈表情。這時用燈光照到,加上河水的流動和阻隔,使光線産生了變化,好象那無數具人俑又在河水中重新複活了過來,當真是可怖至極,我控制強光探照燈的收甚至都有些發抖了,從沒見過如此恐怖的情形。
  
  那些出現在人俑身體上的裂紋正逐漸擴大腫脹,變成了裂縫,從人俑的眼、耳、鼻、口,還有身體開裂的地方,不斷冒出氣泡,很多幹枯的蟲卵從中冒了出來。
  
  那些蟲卵見水就活,就像是幹海綿吸收了水分一樣,迅速膨脹,身體變成白色手紙肚大小的“水彘”,兩側長出小指蓋一樣的鳍狀物,遊動的速度極快,全速飛速向着竹筏遊了過來。
  
  我們大驚失色,這是在雲南令人談虎色變的“水彘蜂”,這種淺水生蟲類,十分喜歡附着在漂浮的物體上産卵。有時候在雲南、廣西、越南等地的水田中,正在耕作的水牛忽然瘋了似的跳起來狂奔,那就是被“水蜂子”給咬了。
  
  胖子沒見過這種江西等地才有的“水彘蜂”,見這些奇形怪狀的白色小東西飛也似的沖向竹排,便用手中的竹竿去拍打,激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我怕胖子驚慌過度把竹筏搞翻,忙對他說道:“沒事,不用太緊張,這些水彘蜂咬起人來雖然厲害,但是飛不出水,隻要咱們在竹筏上,不落入水中,就不用擔心。”
  
  眼瞅着那些白花花的“水彘蜂”越聚越多,層層疊疊的貼在竹筏底下,數量多得根本數不清楚。遠處還不停的有更多“水彘蜂”加入進來,雖然數量多,卻暫時對竹筏上的人形不成什麽威脅。
  
  胖子罵道:“我操,怎麽這麽多,這都是那些人皮裏鑽出來的嗎?這是蟲子還是魚啊
我告訴胖子這是種水生蟲子,胖子稍覺安心,“那還好,我尋常隻聽人說水中的食人魚厲害得緊,要隻是蟲子倒不算什麽,蟲子再厲害,也吃不了人。”
  
  shirley楊對胖子說:“其實昆蟲是世界上最厲害的物種。隻不過是體形限制了它們的威力,昆蟲的力量和生命力都是地球上最強的,蟲子多了一樣可以咬死人,甚至有些帶劇毒的蟲子一隻就可以解決掉一頭大象。”
  
  我們不斷用工兵鏟打落附在竹排前端的“水彘蜂”,怎奈何“水彘蜂”實在太多,而且隻能打掉竹筏側面的。在底部的那些我們就束手無策,我安慰胖子和shirley楊說:“咱們隻要保持住竹筏的平衡就行,這種水彘蜂沒什麽大不了的,當年我在越南還吃過一鍋呢,蛋白質含量很高,比蠶蛹好吃德多,跟皮皮蝦一個味道,等竹筏駛出了這片河道,咱們就把這些水彘蜂煮來吃了,也好祭祭五髒廟。”
  
  胖子說道:“要吃你自己吃,這都是從死人皮裏爬出來的,就是跟他媽龍蝦一個味我也一口不吃。”
  
  shirley楊對我說:“還是先別太樂觀了,如此衆多的水彘蜂,既然是用痋術大費周章寄生在死屍中的,恐怕沒這麽簡單,經過最近一段時間接觸到各種痋術的資料,我發現痋術有一個最大的共同點。”
  
  我手中不停,一邊拍打靠近竹筏的“水彘蜂”,一邊把竹筏向前劃動,想盡快駛出遮龍山,這時聽了shirley楊的話,忽然心中一動,回想起石碑店棺材鋪中的地形,忍不住問道:“你所說的特點,難道是……轉換?”
  
  shirley楊說道:“正是,痋術好象就是以死者的靈魂做爲媒介,把怨魂轉嫁到其餘的生物身上,使無毒無害的生物,變成緻人死命的武器或毒藥,當然這隻是咱們接觸過的冰山一角,這些用古痋術養在人屍中的水彘蜂,絕不會是普通的水彘蜂這麽簡單,隻是咱們掌握的信息有限,還搞不清楚獻王痋術的真正奧秘,不知道這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麽藥。”
  
  胖子聽我們如此說,免不了焦躁起來:“看來獻王這老粽子就喜歡玩陰的,做事喜歡繞彎子,害起人來也不肯爽爽快快,放着刀子不用,卻用什麽痋術,他媽的還真難纏。”
  
  說話間,竹筏已經載着我們穿過了這段筆直的河道,進入了一片更大的山洞,這裏已經儲滿了水,我用強光探照燈四下一掃,這空曠的大山洞竟有兩個足球場那麽大,對面僅有一個出口,水流從那裏繼續流淌,我看了看指南針,那邊是西南方,也就是說方向沒有問題,讓竹筏往那邊漂過去,最後一定可以從遮龍山下巨大的洞窟穿過,彙流入蟲谷的蛇河。
  
  竹筏下邊此時已經不知附着上了多少“水彘蜂”,竹筏被墜得往水中沉了一截,再增加重量的話,有可能河水就會沒過腳面,那就慘了。我們之所以不怕“水彘蜂”,全仰仗有竹筏可以漂浮在水面上。不過倘若說這裏這麽多用痋術養的“水彘蜂”,就是想通過增加重量把船筏之類的水上交通工具墜沉,那未免有些太笨,就算再增加一倍的“水彘蜂”都貼到竹筏下面,也不會使竹筏完全沉沒。獻王的痋術厲害之處,就是讓人永遠預想不到,其中隐藏的後招究竟是什麽。
  
  從我們進入河道乘坐竹筏開始漂流的時間開始估算,在“遮龍山”下的路程已經過了三分之二,隻要再堅持堅持出了山,一上岸就不用擔心這水中的東西了,剛才拼盡全力用竹竿劃了半天,手酸腿麻,再也施展不動,隻好慢了下來。shirley楊把一個帶氣壓計的浮标扔進水中,測了一下水的深度,水很深,大約十三米,一個不太吉祥的深度。
  
  眼見這巨大的山洞是處於遠古白雲岩地層,屬於冰河期第四季形成的埊生鯳變岩石層,四周盡是一簇簇巨大蘑菇形的X(不知道什麽字,很難形容,原諒餓吧)石,也有些地方象是從水中翻起的一團一團大珊瑚,其景色之奇絕,難以言宣。我們三人都被這些罕見的太古靈武傘瀫狀岩層景觀所震懾,貪婪的觀看着每一片夢幻般的蘑菇傘形岩,任由竹筏向着出口漂流,一時也忘了繼續動手驅趕水中蜂擁而來的“水彘蜂”。
  
  前方的出口又是和先前一樣,是條經人力加工過的直行水道,從那裏順流而下,不用太長時間,應該就可以順利的從遮龍山内部出去。
  
  然而就在竹筏載着我們三人,堪堪在這巨大的蘑菇岩山洞中進行了一半的時候,就聽見山洞角落中一陣陣石聲響起,黑暗中好象有某個龐然大物,在山洞邊緣的蘑菇岩中快速移動。
  
  shirley楊提醒我道:“老胡,快把探照燈轉過去。”
  
  我這才想起來還有強光探照燈,忙把強光探照燈調轉角度,照了過去,探照燈強烈的光柱一掃到那裏,稀裏嘩啦的碎石滾動聲噶然而止,隻見在蘑菇岩中,有一條青鱗巨蟒,昂首盤身的對着我們,這條蟒也太大了,比那大号水缸還粗上三圈,簡直就是一條沒有爪子的青色巨龍。身上的鱗片在探照燈下閃爍着不祥的光芒,想必它是生長於蟲谷的森林之中,由於大蟒貪戀陰涼的環境,才把這個大山洞當做了老窩,平時除了外出去捕食,就躲在這裏睡覺,卻不知怎的被我們驚動了。
  
  那青鱗巨蟒稍稍做了一個停頓,蓦地刮起一股膻腥的旋風,蛇行遊下了蘑菇岩,巨大而又充滿野性力量的軀體,把經過處的白色蘑菇岩撞出無數細碎的粉末,更加象是白色塵霧中裹着一條巨龍,攜迅風而馳,以極快的速度遊進水中,青鱗巨蟒入水後,被它卷起的蘑菇岩粉塵,兀自未曾完全落下,然而它早已經從水深處,如疾風般遊向我們的竹筏。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6

106 刀鋒

      蘑菇生岩山洞中,竟然栖息着如此一條巨大的青鱗怪蟒,實在是出人意料,更糟的是它已經潛入水中向我們的竹筏遊了過來,由於事出突然,胖子也沒顧得上開槍,不過以“劍威”的口徑,就算是變成機關槍,恐怕也不會給軀體這麽大的蟒蛇千萬緻命傷害。
  
   事到如今,自然不能在這束手待斃。我和胖子、shinley楊三人同時發一聲喊,掄起了胳膊,用手中的竹竿和槍托,拼命劃動竹筏,不料這隻竹筏下面挂了無數“水彘蜂”,怕不下百十斤重,竹筏吃水太深,根本快不真情爲。
  
   隻要那條全身青鱗密布的怪蟒,用身體卷碎竹筏,我們落入河中就沒有任何回族的餘地了,三人瘋了一樣用竹竿劃水,然而由於太過慌亂,使用的力量既不平衡均勻,也不協調,那隻竹筏原本還是緩緩向前飄流,這時候卻被加上三道互相抵消的動力,竟然在水面上原地打起了轉。
  
   我忽然想起來在越南打仗的時候,聽人說一個人如果連吃十吃大蒜,老虎巨蟒都不會再來咬他,忙動手在旅行袋裏亂摸,明明記得帶着兩口防蚊蟲的大蒜,這時候卻說什麽也找不到了。
  
   說時遲,那時快,還不等我們有所動作,忽然間腳下一震,整個竹筏從水面上淩空飛了起來,原來那條青鱗巨蟒用它米鬥般大小的三角腦袋,把竹筏頂了起來。
  
   竹筏被蟒頭頂得向前躥出十餘米,又重重的落在水面上,要不是胖子死死把住中間,這竹筏早已翻了過去。饒是如此,也在水中劇烈的來回擺動,我全身都濕透了,也不知是水淋的,還是出了一身冷汗,這時候也忘了害怕,心中隻想,雲南的竹子,真他媽結實。
  
   那青鱗閃動的巨蟒,頂了竹筏一下後。弓起軀體又一次紮入深水處,一看那姿態便知道,它是要發動第二次進攻。
  
   我記得在越南作戰時,部隊在嶺深林密處行軍,沒少遇到過大蟒毒蛇,卻從沒見過蟒蛇作出這種古怪的攻擊方式,爲什麽單是用蟒頭頂我們的竹筏底部,它隻需用蟒身卷住竹筏,我們又哪裏 還有命在。
  
   這時候shinley楊醒悟過來,叫道:“這條蟒是想吞吃船下的水蜂子,是奔它們來的。”那些象肥蛆一樣的“水彘蜂”營養價值極高,是水蛇水蟒最喜歡的零食。不過吃了零食,肯定也會拿我們三人當做正餐的主食,這隻怪蟒如此碩大,恐怕我、shinley楊,再加上胖子也就剛好夠他吃一頓。
  
   水下幽暗無比,根本看不清楚有些什麽狀況。隻見水花分處,竹筏第二次被頂的飛了起來,我們這次吸取了經驗,使出吃奶的力氣,牢牢的把持住竹筏的平衡。縱然如此,等再次落到水面上的時候,仍然險些翻了過去。
  
   我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也許河道中的那些人俑,本不是什麽機關埋伏,而是被獻王用來喂養這種巨蟒的奴隸,否則隻吃普通的動物,這蟒蛇又怎麽會長得如此巨大,不過已經隔了近兩千年了,蟒蛇不可能有那麽長的壽命,也許現在這條隻是獻王當年所飼養怪蟒的後代而已,它的祖先還不知要大上多少倍,這回真是進了真是進了龍潭虎穴了。
  
   這竹筏就如同風擺荷葉一般,随時都可能散架。我們隻能緊緊抓住筏子,連騰出手來劃船逃命的餘地都沒有。竹筏下的“水彘蜂”被那青鱗巨蟒連吞了兩口,已經所剩無已了,而青鱗巨蟒顯然意猶未盡,怪軀一翻,蟒頭張開血盆大口,徑直朝在竹筏後端的shinley楊吞咬了過來。
  
   我和胖子想去救她卻根本來不及了,隻見shinley楊應變奇快。不知何時,早把背後的金鋼傘拿在手中,見那青鱗巨蟒的大口,正以流星閃電般的速度從左側欺近,便撐開金鋼傘,盡力一擋。青鱗巨蟒的大口被圓弧開的金鋼傘頂一擋,巨大的咬颌力完全施展不出,隻把shinley楊象斷線風筝一樣,從竹筏上撞進了遠處的水中。
  
   我回頭一看,shinley楊登山頭盔上的戰術射燈,在水中一閃,就此消失,好像她已經沉了下去,那邊太過黑暗,究竟是什麽樣的情況,完全看不到了。
  
   竹筏上除了固定着我們的裝備器材,就完全靠三人重量保持着平衡,shinley楊一掉進水裏,整修竹筏急向前傾斜,緩緩地翹了來。
  
   眼看竹筏就要翻倒的時候,胖子平時雖然毛毛燥燥,但畢竟也是 大風大浪曆練過的,危機關頭急忙向後一倒,平躺在竹筏中部,後面還栓着登山包,加上他向後一倒的重量,原本向前傾斜翹起的竹筏又向後落了回去。
  
   胖子躺在竹筏上,百忙當中不僅沒忘了破口大罵,竟然還對準水中的青鱗大蟒開了一槍,“劍威”汽槍的穿透力很強,打的又是中号鋼珠,這一槍正中巨蟒左眼,直打得鮮血迸流。
  
   青鱗巨蟒的鮮血流進水中,遠遠的都可以聞到一股腥呼呼的膻臭。那蟒幾時吃過這種暴虧,不由的暴恕如雷,一陣狂抖,卷起無數水花,整修蟒身打橫,大力甩向我們的竹筏。
  
   shinley楊落進了水中的黑暗處,在這巨大的洞穴之中,除了竹筏前端的強光探照燈,就隻有我們頭盔上的戰術射燈,根本看不到她究竟落在哪裏,四周黑沉沉地一片,我甚至連她是死是活都已經無法确認了。

       安 裝 在 竹 筏 前 的 “鎳 箔 強 光 探 照 燈” 已 經 被 撞 滅 了, 四 周 更 加 黑 暗, 我 見 那 巨 蟒 咬 牙 切 齒 的 朝 我 們 席 卷 而 來, 隻 好 做 困 獸 鬥。 這 時 劃 水 用 的 竹 竿 早 已 不 知 去 向, 便 用 工 兵 鏟 撥 水 轉 向,讓 竹 筏 盡 可 能 的 遠 離 巨 蟒 的 這 次 攻 擊 範 圍。 胖 子 手 忙 腳 亂 的 給 “劍 威” 重 新 裝 填 鋼 珠。

      然 而 那 條 青 鱗 巨 蟒 的 軀 體 何 等 龐 大,便 是 給 竹 筏 裝 個 馬 達, 也 逃 不 出 去 了, 它 這 次 是 打 算 一 舉 得 手, 用 蟒 身 卷 碎 這 微 不 足 道 的 竹 筏。
  
  我 對 胖 子 大 喊 道 :“小 胖 你 他 媽 的 磨 磨 蹭 蹭, 再 不 開 槍。 咱 倆 就 要 在 這 壯 烈 犧 牲 了。”
  
  胖 子 咬 着 牙 瞪 着 眼, 這 才 剛 把 鋼 珠 裝進 “劍 威” 的 彈 倉。 這 種 槍 的 理 論 射 速其 實 不 低, 在 受 過 嚴 格 訓 練 的 人 手 中, 每 分 鍾 可 以 射 出 二 十 二 顆 鋼 珠。 不 過 在 這 種 千 鈞 一 發, 狂 風 掃 敗 葉 的混 亂 場 面 中, 能 第 二 次 重 新 裝 填, 就 已 經 非 是 常 人 所 能 做 到 的 了。
  
      胖 子 不 管 三 七 二十 一, 舉 槍 便 打, 然 而竹 筏 晃 動 得 太 劇 烈, 這 一 槍 失 了 準 頭, 這 時 候 顧 不 得 再 次 裝 彈。 順 手 掏 出插 在 腰 間 的 六 四 式 手 槍, 推 保 險 撸 槍栓 瞄 準 擊 發 的 一 串 動 作, 幾 乎 在 不 到 一 秒 中 之 内 同 時 完 成 “啪 啪 啪 啪 啪” 把 子 彈 全 對 準 蟒 頭 射 了 出 去。
  
  黑 暗 中 也 分 辨 不 出 有 沒 有 擊 中 目 标。子 彈 打 光 了 輪 起 胳 膊, 就 想 把 空 槍 扔 出 去, 但 是 轉 念 一 想, 又 有 點 舍 不 得 花 錢 買 來 的 手 槍。正 待 要 找 別 的 家 夥,繼 續 死 鬥, 卻 見 那 條 青 鱗 大 蟒, 蟒 身 一 翻 , 掉 頭 遊 向 遠 處。

      這 一 來 , 真 是 大 出 我 和 胖 子 所 料, 我們 倆 已 經 走 投 無 路, 都 準 備 跳 進 水 裏 肉 搏 了, 怎 麽 這 時 候 占 有 壓 倒 性 優勢 的 巨 蟒 反 倒 轉 身 要 溜? 難 道 是 怕 了我 二 人 的 這 滿 身 的 英 雄 氣 概 了 不 成?
  
  忽 聽 東 邊 水 面 中 有 無 數 鐵 葉 子 的 磨擦 聲 傳 來, 這 種 鏽 鐵 磨 擦 的 聲 音 聽 得人 後 脖 子 冒 涼 氣, 就 像 用 兩 塊 泡 沬 塑料 磨 擦 一 樣, 是 一 種 最 刺 激 人 腦 神 經的 響 動。
  
  忽 然 竹 筏 邊 的 水 花 一 分 , 一 個 戰 術 射 燈 的 亮 光 冒 了 出 來, 原 來 卻 是 shinley 遊 了 回 來, 隻 見 她 抹 了 一 抹 臉 上的 水 , 已 被 陰 冷 的 河 水 凍 得 嘴 唇 發青 ,shinley 楊 沒 等 上 竹 筏 就 說:“ 你 們 倆是 不 是 想 把 我 扔 在 水 裏 不 管 了 ?”
  
  我 跟 胖 子 見 她 死 裏 逃 生, 也 是 長 出 了一 口 氣。 剛 才 太 過 緊 張, 根 本 顧 不 上 多 想 , 連 忙 對 shinley 楊 說 道:“ 怎 麽 會呢? 組 織 上 剛 要 派 同 志 去 營 救 你, 想 不 到 你 就 自 己 遊 回 來 了, 根 本 沒 來 得 及 給 同 志 們 表 現 的 機 會。” 說 完 伸 手 把shinley 楊 拽 上 了 竹 筏。 剛 才 一 番 混 戰,shinley 楊 外 公 傳 下 來 的 那 把 金 鋼 傘 竟然 沒 失 落 在 水 中, 仍 然 在 她 手 裏 拿 着。
  
  隻 聽 遠 處 鐵 片 磨 擦 地 聲 音 越 來 越 大, 越 來 越 密 集, 青 鱗 巨 蟒 遊 開 的 方 向 上 , 水 就 如 同 煮 沸 了 一 般, 似 乎 是 什 麽 水 中 的 動 物 在 那 裏 拼 命 的 搏 鬥。
  
  由 於 探 照 燈 被 撞 滅 了, 遠 處 什 麽 也 看 不 見 ,但 是 用 登 山 頭 盔 上 的 戰 術 射燈 可 以 看 見 附 近 的 河 水 變 成 了 暗 紅色, 完 全 被 大 量 的 鮮 血 染 紅 了 。
  
  我 們 不 敢 再 多 耽 擱 一 秒, 急 忙 用 工 兵鏟 劃 水, 把 竹 筏 掉 轉, 向 蘑 菇 岩 山 洞 的 出 口 沖 去 ,身 後 的 鐵 葉 子 摩 擦 聲 益 發 激 烈。
  
  倘 若 不 看 明 白 了, 終 究 是 不 能 放 心,shinley 楊 用 信 号 槍 對 準 方 向, 打 出 一 枚照 明 彈, 遠 處 的 水 面 被 白 燈 籠 般 的 照明 彈 照 得 雪 地 般 通 明, 隻 見 的 無 數 手 掌 大 小 的 金 鱗 魚 群 正 把 條 青 鱗 巨 蟒 團 團 裹 住, 那 些 魚 都 長 着 兩 排 刀 鋸 般參 差 的 鋒 利 牙 齒, 一 口 便 把 蟒 身 上 連 皮帶 肉 撕 下 一 條。

      魚 群 數 量 非 常 龐 大, 足 以 數 千 計, 翻 翻 滾 滾 的 卷 住 青 鱗 大 蟒 嘶 咬, 血流 得 越 多, 那 些 魚 就 顯 得 越 興 奮, 象 瘋 了 一 樣 亂 咬, 可 憐 好 一 條 青 鱗 巨 蟒, 好 虎 難 抵 群 狼, 被 那 些 魚 圍 的 水 泄 不 通, 還 不 到 半 分 鍾, 就 被 惡 鬼 一 樣 的 魚 群 啃 了 個 精 光, 連骨 頭 渣 都 沒 剩 下。
  
  那 些 鐵 葉 子 摩 擦 的 聲 音, 就 是 魚 群牙 齒 所 發 出 的 , shinley 楊 臉 上 驟 然 變 色 , 不 住 口 的 讓 我 和 胖 子 快 劃:“快 劃 啊 , 這 是 刀 齒 蝰 魚, 刀 齒 蝰 魚 !它 們 見 了 血 就 發 瘋 !”
  
  就 是 不 用 shinley 楊 說 , 我 們 也 不 敢 稍 歇 , 那 青 龍 般 的 巨 大 蟒 蛇 好 象 在這 群 “ 刀 齒 蝰 魚 ” 眼 中 就 不 過 是 一盤 火 雞 大 餐, 連 點 反 抗 的 餘 地 都 沒有 , 而 且 這 群 魚 數 量 如 此 龐 大 , 萬 萬 難 以 抵 擋 , 隻 有 玩 了 命 把 竹 筏 劃 到 出 口, 畢 竟 這 此 “ 刀 齒 蝰 魚” 沒 有 腳。
  
  恐 怕 這 些 見 了 血 液 就 眼 紅 的 “ 刀 齒蝰 魚 ” 就 聚 集 在 附 近 的 某 條 地 下 河道 中 , 由 於 我 們 對 巨 蟒 開 槍, 使 得 它 流 出 鮮 血, 這 才 引 來 大 批 的 “ 刀齒 蝰 魚 ”。 自 然 界 一 物 降 一 物 , 相 生 相 克 的 道 理 在 這 蘑 菇 岩 洞 中 生 動的 上 演 了 , 也 不 知 道 什 麽 生 物 是 “刀 齒 蝰 魚 ” 的 天 敵 , 反 正 不 是 我 們這 樣 的 人 類 , 我 們 水 中 隻 有 逃 命 的 份。
  
  被 那 血 肉 模 糊 的 場 景 所 懾 ,胖 子 的臉 都 吓 綠 了 , 輪 圓 了 膀 子 用 工 兵 鏟 劃 水 :“ 快 跑 , 快 跑 , 我 他 媽 的 最怕 就 是 食 人 魚 , 今 天 出 門 沒 看 黃 曆 , 怎 麽 怕 什 麽 來 什 麽 。”
  
  我 和 shinley 楊 也 使 出 渾 身 解 術 , 盡一 切 可 能 給 竹 筏 增 加 速 度, 我 邊 用工 兵 鏟 劃 水 , 邊 對 胖 子 說 道 :“ 我 和你 一 樣 , 也 最 怕 這 種 魚 , 要 是 今 天 能 逃 出 去 , 咱 們 就 對 佛 祖 發 個 大 願 , 這 輩 子 從 今 住 後 再 也 不 吃 一 口 魚 了。”
  
  胖 子 說:“ 沒 錯 , 沒 錯 , 我 第 一 怕 吃 魚 , 第 二 怕 見 血 , 尤 其 是 他 媽 不 能 看 見 我 自 己 的 血......”
  
  話 音 還 未 落 地 , 隻 聽 鐵 葉 子 摩 擦 聲, 由 遠 而 近 , 已 經 趕 到 了 我 們 這 隻 竹 筏 的 周 圍 , 竹 筏 下 傳 來 一 片“ 砌 吃 喀 嚓 ” 的 牙 齒 啃 咬 聲 , 這 無 比 刺 耳 的 牙 齒 磨 擦 聲 , 使 我 的 每 一 根 頭 發 都 豎 了 起 來 。
  
  看 來 竹 筏 下 被 青 鱗 巨 蟒 吃 剩 下 的 幾 隻 水 蜂 子 , 現 下 都 便 宜 了 這 群 “刀 齒 蝰 魚 ”。 然 而 那 些 條 捆 綁 竹 筏的 繩 索 , 也 在 “ 刀 齒 蝰 魚 ” 象 刀 鋸 般鋒 利 的 牙 齒 下 被 咬 爛 了 ...........


107 穿過高山,越過河流

      魚來得很快,鐵葉子的磨擦聲像一波接一波的潮水,不斷從遠處傳來,當先的幾尾已經到了我們腳下的竹筏邊。那竹筏雖然綁得結實,卻也架不住這群餓鬼托生的刀齒蝰魚來啃。  
  
  我們情急之下隻好掄起工兵鏟去剁遊近的魚群。我一鏟揮進水中,工兵鏟就被瘋狗一樣的刀齒蝰魚咬住,我急忙擡手把那兩條甩脫,低頭一看,不由得冷汗直流——登山頭盔射燈的照射下,工兵鏟精鋼的鏟刃上竟然被咬出了幾排交錯的牙印。
    
  然而這隻是當先遊過來的數尾刀齒蝰魚,更多的魚群正從後邊洶湧而來,如果不採取有效措施,我們的竹排在幾十秒鍾之内就會被大批刀齒蝰魚咬成碎片。但是竹筏的位置距離蘑菇岩大山洞的出口尚有十幾米的距離,現在已經被刀齒蝰魚完全包圍,根本沒法用器械劃水,這最後的十幾米真如同地獄般漫長遙遠,恐怕我們永遠也不可能抵達了。  
  
  胖子焦急的喊道:“這回咱們真要玩完了,我他媽的可不想當魚食。老胡你手槍裏還有子彈嗎,快給我心窩子來上一槍,我甯可被槍打死,也好過被這食人魚活活啃死。”
  
  我這時也有點麻爪了,咬着牙對胖子說道:“好,就這麽辦了。我先一槍打死你,然後我再開槍自殺,咱們絕不能活着落在敵人手裏。”  
  
  就在這生死系於一線的關頭,shirley楊忽然鎮定自若的對我們說:“看你們兩個家夥沒出息的樣子!平日裏口若懸河,千般的兇惡,萬種的強橫,普天之下都沒有能被你們放在眼裏的事物。如今還沒過遮龍山,遇到這麽點困境就想自殺,看你們回去之後還有何面目同天下人說長道短。現在你們全部聽我指揮。”
  
  說罷她舉起手槍對準水中刀齒蝰魚密集處連開數槍,河水瞬間被魚血染紅。四周的刀齒蝰魚見到鮮血根本不管是同類的還是什麽的,狂撲過去撕咬受傷的刀齒蝰魚,竹筏即将被咬碎的危機稍稍得以緩解。
    
  Shirley楊顧不得再把手槍放回去,直接松手,任由那支六 四式落入水中;這時早把那飛虎爪遠遠的對準山洞出口的白雲蘑菇岩擲了出去,飛虎爪的鋼索在蘑菇岩的岩柱上纏了三圈,爪頭緊緊扣住岩石。  
  
  她讓我和胖子拽着飛虎爪的鋼索把竹筏快速扯向洞口處的岸邊,在三人的拉扯下,竹筏的速度比剛才用工兵鏟亂劃快了數倍。在距離尚有五六米的地方,胖子就開始把放滿裝備的地質登山包,連那兩柄捕蟲網一個接一個的先扔到岸邊——每個包都有四五十斤的分量,減少一個,竹筏就輕一大塊,速度也随之越來越快。  
  
  這時鐵葉子的磨擦聲大作,大群刀齒蝰魚已經如附骨之蛆般的蜂擁趕來,我們再也不敢繼續留在竹筏上,立刻躍上太古白雲岩堆積成的岸邊。甫一落腳,身後綁縛竹筏的繩索即告斷裂,整個竹筏散了架,一根根的飄在水中,損壞了的強光探照燈也随之沉沒。  
  
  刀齒蝰魚的魚群啃淨了附着在竹子上的水彘蜂,仍舊在附近遊蕩徘徊不肯離去。我看着在水中翻翻滾滾的魚群,不禁長出一口氣,總算沒變成魚食,否則還沒見到獻王墓就先屈死在這全是水的山洞裏了。  
  
  身邊的胖子忽然大叫一聲:“哎喲,不好,背包掉進河裏去了。”
  
  我順勢一看,也是一驚——剛才把三個大背囊都扔在岸邊,還沒來得及拿上來,第一個扔過去的背包由於距離遠了而落在水邊,背包裏的東西沉重,岸邊的碎石支撐不住,掉進了河水中。那裏無處立足,想把背包撈回來就必須下水。眼看着那大背包就要被水流沖走,而河中的大群刀齒蝰魚就伺候在左近。  
  
  我們出發時曾把所有的裝備器械歸類,這個背包裏面裝的是炳烷噴射瓶,可以配合打火機發射三到兩次火焰;由於不太容易買到,所以隻搞來這一瓶,本來是準備倒鬥的時候才裝備上,以防不測。而且包中還有六瓶水壺大小的可充填式氧氣瓶,還有标尺、潛水鏡和呼吸器,這些都是盜那座建在湖中的獻王墓所不可缺少的水下裝備,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其他重要的物品——就是由於背包裏有不少充滿各種氣體的設備,所以一時還未沉入水底。  
  
  這個背包如果失落了,我們就可以趁早夾着尾巴鳴金收兵、打道回府了。Shirley楊見此情景也是心急如焚,想用飛虎爪把背包勾回來,而那飛虎爪還死死纏在蘑菇岩上,急切間無法解脫。  
  
  我知道若再延遲,這些裝備就會被水沖得不知去向。手中隻有工兵鏟,見岸邊岩石的反斜面上有條裂縫,也不多想就把工兵鏟當做岩(木契),将整個鏟刃豎起來插進岩縫,再橫向一用力,工兵鏟就卡在了岩石的裂縫中。伸手一試,覺得甚爲牢固,便把整個身體懸挂在河面上,一手抓住工兵鏟的三角把手,另一隻手伸進水中去抓住剛好從下面漂過來的背包。  
  
  背包被實實在在的抓到手中,這顆心才放下,沒想到突然從水中躥出一條刀齒蝰魚張開它那鋸齒尖刀般的大口,在半空中給我的手背狠狠來了一口。  
  
  我手背上的肉立刻被撕掉一塊,疼得我全身一抖,險些掉落進河中。我拼着吃了一疼也沒把那背包撒手。又有數尾刀齒蝰魚使出它們那鯉魚躍龍門的手段,紛紛從水中跳出來想要咬我,我身體懸空,又因那背包太沉,根本無法躲閃。多虧胖子與shirley楊從後邊把我扯了回來,才僥幸未被群魚亂牙分屍。我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看左手的傷勢,還好並不嚴重,隻被咬掉一塊皮肉,雖然血流不止,終歸是沒傷到筋骨。  
  
  Shirley楊急忙取出藥品給我包紮:“你也太冒失了。人命要緊還是裝備要緊?裝備沒了,大不了就讓雮塵珠在獻王墓中多存幾日,性命丢了可不是兒戲。”
  
  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道:“這點小傷算什麽,我今天要是再不表現表現胡某人的手段,那美國顧問團可又要說我們無能了。對不對,小胖?”
  
  胖子笑道:“老胡你這兩下子算得什麽本事,偷雞不成反丢把米,自己讓魚給啃了一口。咱們大将壓後陣,等會兒到了獻王墓裏,你就全看胖爺的本領;讓你們開開眼,知道什麽是山外有山。”
  
  Shirley楊先用雲南白藥給我的手背止住了血,又用止血膠在外邊糊了一層,然後再用防水膠帶包住傷口,以免進水感染發炎,最後還要給我打一針青黴素。  
  
  我連忙擺手:“不行不行,我輕傷不下火線,而且還有點暈針,這種抗生素咱們本來就沒帶多少,還是先留着吧。”
  
  Shirley楊不由分說,讓胖子把我按倒在地,強行打了一針才算罷休。由於這山洞中環境複雜,不知還有些什麽危險,就沒進行休整。測定了一下方位,見河道邊上勉強可以通行,便背上裝備準備開11号,沿着這條地下運河從河道中走出去。  
  
  我們沿河道邊緣而行,眼見這條爲修建王墓開鑿的水路規模不凡。原以爲獻王是從古滇國中分離出來的一代草頭天子,他的陵墓規模也不會太大。但是僅從穿山而過的運河來看,那位擅長巫毒痋術的獻王當真是權勢熏天,勢力絕對小不了;那座修在水龍暈中的王墓規模也應該遠遠超乎我們的想象。  
  
  在漆黑的山洞中越走越深,又步行了将近有一個小時的路程,河道邊突然出現了一段坍塌,碎石一踩便紛紛滑進水中,根本不能立足,看來這條路無法再繼續前進了,隻得找到另一個天然的山洞從中穿過。走不多時,便聽山壁對面水聲隆隆,但是明明聽見水流聲響,卻是無路可繞。我們便舉了狼眼四下裏尋路,這地方是山體中的天然溶解岩群地貌,大塊的山岩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窟窿。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容一人鑽過去的石孔,便用登山繩把背包拖在身後,順序鑽了過去。終於見到了山中的一個巨大瀑布,我們從石窟中鑽出來的位置正好在瀑布下方。另有一條水流從對面彙進瀑布下的河道,順着水流方向看去,遠遠的有些光亮,好象出口就在那邊。  
  
  Shirley 楊對我說:“這條彙進瀑布的水系大概才是當地人採石過程中發現的水路。看這附近的河床地貌不會超過幾十年,看這樣子應該是近期才形成的,否則有這條水路,修獻王墓時也不用在遮龍山中加工運河了。”
  
  我對她說道:“此類積灰溶解岩群地貌就是長年被水沖刷形成的,我以前做工程兵的時候多少了解一些,象這樣的地方,整個山底下早都被瀾滄江的無數條支流沖成篩子了。有些地方積水深度甚至超過數百米,河水在山洞中改道是常有的事;反正是越流越低,把岩石沖倒了一塊就多出來一條支流,照這麽下去,這座遮龍山早晚得塌。”
  
  三人邊說邊行,尋着那片有光亮的地方走過去。半路看到高處山壁上有些岩洞排列頗爲有序,很象是人工開鑿的。山壁下方有明顯的石階,地面上不時可以見到一具具朽爛的人類枯骨,還有些兵器铠甲,都已經爛得不成樣子。  
  
  這裏的場景非常符合先前在彩雲客棧中老闆娘的描述,應該是當年的一些亂民以此爲據點對抗官軍。雲南大理乃至瀾滄江一帶自元代起就經常發生這種事情。由於物品在潮濕的環境中難以保存,幾乎都已經腐朽不堪,也不太容易去辨認究竟是哪朝哪代的。看那些屍骨腐爛的程度,還有兵器盔甲的造型,隻能判斷有可能是清初時期。  
  
  我們進山倒鬥向來是步行,不嫌跋涉,更兼可以行止自如。雖然在遮龍山下棄船步行,每人背負着許多沉重的裝備,卻並未覺得艱苦。但是這一路多曆險惡,都想早些鑽出這山洞,於是便不再去理會那些遺迹,匆匆趕路。  
  
  順着水流走到盡頭處,那河水仍然向前流淌,但卻是流入了地下。這山洞裏要比山外的地平面低窪一塊,所以在外邊見不到這條山中的大河。我們又往上爬了一段山岩堆積的斜坡,這裏都有被水浸泡過的痕迹,看來前一段時間全國範圍内的大規模降水對遮龍山裏的大小山洞影響很大。在碎石坡的中間,眼前一亮,有一個明顯是曾經被水沖塌的洞口顯露了出來。現在水已經退了,在白天,借着外邊的陽光很容易就可以找到這個出口。這裏的石頭很明顯是被人爲封堵的,如果不是山中出現洪水,憑人力很難打開。
    
  我們戴上太陽鏡,從山洞中鑽出來,終於算是成功的穿過了遮龍山。來到外邊,回首觀看,正是身處遮龍山的峻壁危峰之下;頭頂最高處,雲層厚重,遮龍山的外殼則盡是綠迹斑斑的暗綠色花崗岩,崖身上又生長了無數藤蔓類闊葉植物,放眼皆綠,如果從外邊找這個小小的缺口倒是十分不容易尋到。  
  
  再看前面,四周全是群山,中間的地形則越來越低,全是大片的原始森林。林木莽莽蒼蒼,各種植物茂密異常,老樹的樹冠遮天避日,有很多根本叫不出名目的奇花異木,其中更散布着無數溝壑深谷、溪流險灘。有些深谷在陽光下清晰的能看見裏面的一草一花,然而越看越覺得深不可測,幽深欲絕使人目爲之眩;而有些地方則是雲封霧鎖,一派朦胧而又神秘的景色。
    
  這是一片處於怒江與瀾滄江之間、被雪山大河阻斷、完全與世隔絕的原始之地,我取出人皮地圖确認進入蟲谷的路徑。
    
  胖子舉起望遠鏡看下面的叢林,看着看着突然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把望遠鏡塞到我手中:“甭翻地圖了,你瞅那邊有許多金色大蝴蝶,那條山谷肯定就在那裏。”


108 密林

       發現了蟲谷的入口,我和shirley楊也舉起挂在胸前的望遠鏡順着他所說的方向看過去。在調整了焦距之後,看見遠處山坡下有一大片黃白相間的野生花樹,花叢中有成群的金色鳳尾蝶穿梭其中。這些蝴蝶個頭都不小,成群結隊的飛來轉去,始終不離開那片花樹。  
  
  Shirley楊贊歎道:“那些花應該是蝴蝶蘭,想不到吸引了這麽多黃金鳳尾蝶……還有金帶鳳蝶……竟然還有罕見的金線大彩蝶,簡直象是古希臘神話傳說中在愛琴海衆神花園裏那些被海風吹起的黃金樹樹葉。”
  
  我對蝴蝶一竅不通,用望遠鏡看了半天,除了蝴蝶和野花樹之外卻並沒見到什麽山谷、溪谷之類的地形。這裏的植物層實在是太厚了,所有的地形地貌都被遮蔽得嚴嚴實實,根本無法辨認哪裏是山谷,哪裏是溪流。從上面看去,隻見起起浮浮,皆是北回歸線附近特有的濃密植物,高出來的也未必就是地形高,那是因爲植物生長不均衡。這裏的原始森林,與我們熟悉的大興安嶺原始森林有很大程度的不同。  
  
  常言道:木秀於林,風比摧之。大興安嶺中樹木的樹冠高度都差不多,樹與樹互相之間可以協力抵禦大風。而這裏地處兩江三山環繞交加之地,中間的盆地山谷地勢低窪,另外還由於雲南四季如一,沒有季風時節,地勢越低的地方越是潮氣滋生嚴重。全年氣溫維持在25~30℃左右,一年到頭都不見得刮上一次風,所以各種植物都盡情的生長。地下的水資源又豐富,空氣濕度極大,植物們可以毫無顧及的想怎麽長就怎麽長,這導緻了森林中厚莖藤本、木質和草質附生植物根據本身特性的不同長得高低有別,參差錯落。最高的是雲南有名的望天樹,原本這種大樹是北回歸線以南才有,但是這山坳裏環境獨特,竟然也長了不少頂天立地的望天樹。  
  
  隻有少數幾處面積比較大的水潭上面才沒有植物遮蓋,深幽處更有不少地方都是雲霧缭繞,在遠處難以窺其究竟,總不能憑幾群金色大蝴蝶就貿然從那裏進入森林。這裏環境之複雜,難以用常理揣摩。  
  
  人皮地圖繪制於漢代,傳到今日時隔兩千年,地圖中标注的地形地貌特征與如今已經産生了極大的改變。除了一些特定的标識物和地點之外,無法再用人皮地圖與遮龍山下的森林進行更加精确的參照。
    
  據瞎子所說,幾十年前他們那一批卸嶺力士帶着土制炸藥進入蟲谷。在蟲谷也就是蛇河形成的溪谷前邊一段見到了大群的蝴蝶,但是誰能保證蟲谷外的其餘地方不會出現蝴蝶。所以暫時還不能斷定蟲谷的入口是在那邊,必須找到瞎子所說的另一個地點。蟲谷中有一段殘牆,那是一處以人力在蛇河上修築的古牆,好象是個堤壩,用來在湖中修造獻王墓時截斷水流,獻王入殓後就被拆掉,重新恢複了獻王墓前的水龍暈。  
  
  隻有找到那道殘牆,才可以做爲确認蟲谷位置的依據。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同當年那夥卸嶺力士一樣,出了遮龍山先不進森林,而是沿着山脈的走向,向北尋找瀾滄江的支流蛇河,然後順着蛇河摸進山谷,就可以确保不會誤入歧途,在方位上萬無一失了。
    
  胖子提出還有一個方法,就是要重新找到遮龍山中的那條人工運河,沿着古河道尋找蛇河。不過遮龍山裏的水路由於瀾滄江上遊大雨的原因,各條大小水路相互連通,已經變得錯綜複雜,甚至有可能改道流入地下。舊河道早已被植物泥土徹底遮蓋,所以胖子所說的方法並不可行。  
  
  三人稍做商議,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三十分;我們從上午九點左右乘坐竹筏進入遮龍山到現在爲止一直沒有休息,所以決定就地作爲中繼點,先休息二十分鍾,然後向北,争取在日落前找到蟲谷的入口,然後在那裏紮營,明天一早進谷。
    
  我們找了塊稍微平整的山坡坐下,取出些餌餅牛肉稍稍充饑,結果胖子說起那些食人魚,想起那山中水潭滿是鮮紅的血液,跟傳說地獄中的血池差不多,搞得我也沒了胃口。我突然心中一凜,萬一那些牙齒比刀鋸還快的魚群也順路遊進了蛇河卻如何是好?有那些家夥在水裏,我們不可能從水中鑽進獻王墓。

      Shirley楊說:“關於這方面完全不用擔心。我以前在地理雜志做攝影記者,曾看過許多關於野獸動物植物的相關資料,刀齒蝰魚在亞洲的印 度、密 支 那、老 撾以及美洲靠近北回歸線附近20度地區内的水域都有存在。”  
  
  其中古印度最多,佛經中記載印度阿育王時期,曾有一年刀齒蝰魚釀成大災。當時正值百年不遇的恒河大洪水,東高止山脈中的一條地下河倒灌進了附近的一座城市,城中無數人畜葬身魚腹。

      這刀齒蝰魚的祖先可以追溯到後冰河時期的水中虎齒獂魚。那種魚生活在海洋中,身體上有個發光器,大群的虎齒獂魚可以在瞬間咬死海洋中的霸主龍王鲸。後來由於次冰河時期的巨大洪荒,這些生物就逐漸被大自然殘酷的淘汰,其後代刀齒蝰魚也演變成了淡水魚類。
   
  刀齒蝰魚雖然十分厲害,但是它們有一個巨大的弱點。這些魚隻能生活在溫度比較低的水中,北回歸線附近隻有溶解岩洞中陰冷的水域适合它們生存。那些水中産有一種沒有眼睛的硬殼蝦,數量很大,但是仍然不夠刀齒蝰魚們食用,所以經常會發生自相殘殺的狀況。數量龐大的刀齒蝰魚在每年的九月之後,僅僅會有百分之一的幸存下來活到最後的産卵期。
    
  每年中秋月圓的時候是刀齒蝰魚的産卵期。它們本身無法在太熱的地區生存,卻之所以生活在偏熱的北回歸線附近,就是爲了最後到水溫高的地區大量産卵,産卵之後刀齒蝰魚就會立刻死亡。魚卵在溫度較高的水流中生長一段時間變爲魚苗,便又會遊回陰冷的水域繼續生存。現在是六月底,也是刀齒蝰魚最活躍的時期,平時很難見到數量如此多的刀齒蝰魚。
    
  另外由於刀齒蝰魚對生存環境要求比較高,還有對事物的需求量也非常大,最近幾十年,已經出現将會逐漸滅絕的征兆了。
    
  最重要的是這個季節不到産卵期,所以完全不用擔心它們回遊出山洞。不過回去的時候需要小心謹慎了,遮龍山中的水路最近已經由於大量降雨的原因全部變成相互貫通的水網,如果回去時按原路返回,指不定在山洞的某段河道中還會碰上它們。
    
  聽了shirlley楊對刀齒蝰魚的詳盡解釋,我和胖子才略微放心,回去的事那就留到回去的時候再考慮。胖子覺得自己剛才有點露怯,希望把面子找回來,於是對我和shirley楊說:“這些臭魚爛蝦能搞出多大動靜,我隻所以覺得它們有點……那個什麽,是因爲主席他老人家曾經教導過我們說,在戰術上要重視敵人。”
    
  Shirley楊說:“這些魚倒不足爲慮。我隻是反複在想河道中倒懸着的人俑,他們的作用好象不會是用來喂蟒那麽簡單……但是痋術十分詭異,實在是猜想不透。好在有群誤打誤撞冒出來的刀齒蝰魚,否則會發生什麽事還真不好說。未進蟲谷就已經遇到這麽多麻煩,咱們一定要步步爲營,小心謹慎。”
    
  我點點頭,說道:“這個鬥是出了名的不容易倒,咱們既然來了,就要使出平生所學跟它較量較量。”我拍了拍自己脖子的後邊說道:“就算是爲了這個,也不得不壓上性命玩上這一把大的。”
    
  Shirley楊與胖子也都面色凝重,這回倒鬥是一次關系到生死存亡的舉動。懸崖上跑馬沒有退路可言,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我們休息了一段,取出有遮龍山等高線的地圖——這地圖極其簡單,誤差非常大,将指北針清零,重新确定了海拔和方位,對地圖進行了修正,标記好出口的方位,三人便繼續動身出發尋找蛇河。
    
  瀾滄江流域極廣,從北至南,貫穿雲南全境,直流入越南;不過在越南流域,被稱爲湄公河,這些内容自是不在話下,單說在雲南境内,瀾滄江最小的一條分支就是我們所要尋找的蛇河。這條河繞過遮龍山的一段,奔流湍急,落差非常大,有些流段穿過地下或者叢林中的泥沼,又有些河段順着山勢急轉直下,一個瀑布接一個瀑布;河中全是巨大的旋渦,各種舟船均無法通過;又由於其極盡曲折蜿蜒,故名蛇河。而當地白族稱其爲“結拉羅漤”,意爲被大雪山真壓住的惡龍。


109 鬼信号

       找 到 這 條 “蛇 河” 並 不 算 難,但 是 計 劃 趕 不 上 變 化, 這 山 下 植 被 太厚, 根 本 找 不 到 河 道, 隻 好 順 着 遮 龍 山的 邊 緣 摸 索 着 慢 慢 前 進。
  
   我 這 才 發 現, 在 這 種 鬼 地 方 《十 六 字 陰 陽 風 沙 秘 術 》 完 全 用 不 上 了, 要 辨 形 勢 理 氣, 需 要 看 清 楚 山 川 河 流 的構 成, 而 在 這 一 地 區 , 山 頂 全 是 雲 霧,山 下 倒 是 各 種 樹 木 藤 蔓, 就 如 同 在 山川 河 流 的 表 面 糊 滿 了 一 層 厚 厚 的 綠泥, 上 面 又 用 棉 花 套 子 罩 住, 根 本 無 處着 手。
  
   絕 壁 下 的 叢 林 更 是 難 以 行 走, 走 進去 之 後 一 隻 蝴 蝶 也 沒 見 到, 盡 是 大 小蚊 蟲 毒 蟻, 而 且 沒 有 路, 在 高 處 看 着 一 片 綠, 進 去 一 走 才 發 現 藤 蔓 條 長 得太 過 茂 密, 幾 乎 找 不 到 立 足 的 地 方, 隻 好 用 工 兵 鏟 和 砍 刀 生 生 開 出 一 條 道 路, 同 時 還 要 小 心 回 避 那 些 蚊 蟲 毒蟻, 其 中 艱 苦 真 是 不 堪 忍 受。
眼 看 太 陽 已 經 落 到 山 後, 大 地 逐 漸 被 黑 暗 吞沒, 原 始 森 林 蒙 上 了 一 層 漆 黑 的 面 紗, 而 我 們 從 休息 點 出 發 到 現 在, 並 沒 有 走 出 去 多 遠 。
  
  看 來 想 在 天 黑 前 找 到 “蛇 河” 已 經 不 可 能 了, 隻好 先 暫 時 找 個 相 對 安 全 的 地 方 過 夜, 森 林 中 的 夜 晚 是 充 滿 危 險 的 ,而 且 這 裏 由 於 處 於 大 山 大 川 之間, 氣 壓 變 化 很 大, 森 林 邊 緣 晝 熱 夜 冷, 到 了 晚 上,雖 然 這 裏 也 不 會 太 冷 , 但 是 身 上 潮 濕, 容 易 生 病,進 入 密 林 深 處, 反 而 倒 不 必 擔 心 這 一 節 了, 所 以 我們 必 須 找 到 一 塊 沒 有 太 多 蚊 蟲 而 又 稍 微 幹 燥 的地 方, 點 燃 營 火 才 可 以 過 夜。
  
  最 後 在 兩 棵 大 樹 下 打 到 一 塊 十 分 平 整 的 大 青石, 用 手 電 照 了 照, 附 近 沒 有 什 麽 蛇 蠍 之 屬。 三 人累 的 狠 了, 便 匆 匆 取 出 燃 料 升 了 個 火 堆, 四 周 用 小 石 頭 圍 住 , 由 於 空 氣 過 於 潮 濕 必 須 取 一 點 火 在青 石 上 進 行 烘 幹, 把 石 頭 縫 隙 裏 的 苔 藓 和 濕 氣 烤幹, 然 後 再 把 睡 袋 鋪 上, 免 的 睡 覺 時 濕 氣 入 骨 落 下病 根。
  
  Shinley 楊 去 到 附 近 的 泉 水 打 了 些 回 來, 經 過 過 濾 就 可 以 飲 用, 我 支 起 小 型 野 營 鍋 燒 了 些 開 水, 把 從 彩 雲 客 棧 買 的 挂 面 用 野 營 鍋 煮 了。 什 麽 調 料 也 沒 放, 免 得 讓 食 物 的 香 氣 招 來 什 麽 動 物, 在 煮 熟的 挂 面 中 胡 亂 泡 上 幾 塊 雲 南 的 餌 餅 就 當 晚 飯 ,因爲 還 不 知 道 要 在 山 谷 裏 走 多 久, 所 以 沒 舍 得 把 罐 頭 拿 出 來 吃。
  
  胖 子 不 住 的 抱 怨 夥 食 質 量 太 差 ,嘴 裏 都 快 淡 出鳥 了 ,說 起 鳥, 就 順 手 抓 起 那 柄“劍 威” 準 備 打 點 野 味,可 是 天 色 已 經 全 黑, 隻 好 做 罷。 重 又 坐 了 下 來 就 餐,一 邊 怪 我 煮 的 東 西 不 好 吃, 沒 滋 味, 一 邊 吃 了 三 大盆。
  
  吃 完 飯 後, 我 們 決 定 輪 流 睡 覺,留 下 人 來 放 哨, 畢竟 這 原 始 森 林 危 機 四 伏, 誰 知 道 晚 上 跑 出 來 什 麽毒 蟲 猛 獸 。
  
  頭 一 班 崗 由 我 來 值, 我 抱 着“劍 威”把 六 四 式 的 子彈 壓 滿, 把 火 堆 壓 成 暗 火, 然 後 坐 在 離 火 堆 不 遠 的地 方, 一 邊 哼 着 時 下 流 行 的 小 曲 減 輕 困 意, 一 邊 警 惕 着 四 周 黑 暗 的 叢 林 。
  
  我 對 面 這 兩 株 大 榕 樹 生 的 頗 爲 壯 觀, 是 典 型 的混 合 生 植 物。 樹 身 如 同 石 柱 般 粗 大,樹 冠 低 垂,沉 沉如 蓋,兩 隻 粗 大 的 樹 身 長 得 如 同 麻 花 一 般, 互 相 擰在 一 起, 繞 了 有 四 五 道, 形 成 了 罕 見 的 夫 妻 樹,樹 身上 還 生 長 了許 多 叫 不 出 名 的 巨 大 花 朵 和 其 餘 植物, 這 些 附 着 在 “夫 妻 老 榕 樹” 樹 身 上 的 植 物, 都 是被 森 林 中 的 動 物, 無 意 中 把 種 子 附 着 在 樹 皮, 或者 是 樹 身 的 裂 縫 中, 因 而 發 芽 生 長 ,開 花 結 果 的。這 種 混 合 了 多 種 花 木 的 老 榕 樹 在 一 棵 樹 上 竟 然 生 長 了 50 種 以 上 的 植 物, 就 象 是 林 中 色 彩 絢 爛缤 紛 的 大 型 花 籃。
  
   我 正 看 的 入 神, 卻 聽 躺 在 睡 袋 中 的 shinley 楊 忽 然開 口 對 我 說 道 :“ 這 兩 棵 樹 活 不 久 了,寄 生 在 兩 株榕 樹 身 體 上 的 植 物 太 多,老 榕 樹 吸 收 的 養 分 入 不敷 出, 現 在 這 樹 的 最 中 間 部 分 多 半 已 經 空 了, 最 多再 過 三 五 年,這 樹 便 要 枯 死 了,有 些 事 物 到 了 最 美 麗 的 階 段 反 而 就 距 離 毀 滅 不 遠 了。”
  
  我 聽 她 話 裏 有 話, 表 面 上 說 樹 ,好 象 是 在 說 我 們 背 上 從 鬼 洞 中 得 到 的 詛 咒,我 不 想 提 這 些 掃 興 的 事,便 對 shinley 楊 說 道 :“夜 已 經 深 了,你 怎 麽 還 不 睡 覺?是 不 是 一 閉 眼 就 想 到 我 偉 岸 的 身 影 ,所 以 輾 轉 反 側,睡 不 着 了?”
shinley楊說道:“要是我閉上眼睛想到你就好了,現在我一合眼,腦子裏就是遮龍山山洞中的人俑,越想越覺得惡心,連飯都不想吃了,到現在也睡不着。”
  
   我打個哈欠,對shinley楊說:“既然你睡不着,你就發揚發揚國際主義精神,把我的崗替換了,等你困了再把我叫起來。”
  
   shinley楊笑道:“想的挺美,你跟胖子一睡起覺來,打雷都叫不醒,我睡不着,也不和你輪換,免得後半夜你裝死不肯起來放哨。”
  
   我搖頭歎息道:“你可太讓我失望了,我以爲你不遠萬裏的從美國起來支援我們國家的四個現代化建設,本來都拿你當做白求恩一樣來崇拜了,從内心深處,也就是說發自内心的認爲你是一個有道德的人,是一個高尚的人,是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是一個放棄了低級趣味的人,沒想到你竟然這麽自私自利,一點都不關心戰友的感受,平時那種平易近人的表現都是僞裝出來的。”
  
   shinley楊對我說:“你口才不錯,隻不過太喜歡說些大話,總吹牛可不好,反正也睡不着,不如你陪我說說話,但是你可不許再跟我說什麽語錄上的内容。”
  
   森林裏靜悄悄地,一絲風都沒有,所有動物植物仿佛都睡着了,隻偶爾從遠處傳來幾聲怪異的鳥叫,我困的兩眼皮直打架,看了看睡在一旁的胖子,這家夥把腦袋全鑽進睡袋裏,呼呼憨睡,睡的就別提多香了,但是shinley楊又偏偏不肯替值勤,我隻好有一句沒一句的強打着精神跟她瞎聊。
  
   也不知怎麽,聊着聊着就說起這森林中的大蟒大蛇,我說起以前在北京,遇到以前一個連隊的戰友,聽他說了一些在前線蹲貓耳洞的傳聞,那時候中越雙方的戰争暫時進入了相峙階段。在雙方的戰線上都密布着貓耳洞,其實就是步兵反沖擊掩體,挖貓耳洞的時候經常就挖出來那山裏的大蟒,他們告訴我最大的蟒跟傳說中的龍一樣粗。我那時候還不相信,如今在遮龍山裏遇到才知道不是亂蓋的。
  
   不過,大多數蟒蛇並不主動攻擊人,它們很懶,成天睡覺。有些士兵在貓耳洞裏熱的受不了,光着腚還覺得熱,隻好找條在樹上睡覺的大蟒拖進洞裏。幾個人趴在涼爽的大蟒身上睡覺,還別說,比裝個冷氣機都管用。
  
   後來那條蟒幹脆就住在貓耳洞裏,在這安家了。天天有人喂它紅燒肉罐頭,吃飽了就睡。後來有一天戰事突然轉爲激烈,不停的炮擊封鎖了我軍軍工運送給養的通道。那炮打的,有時候掩體修的位置不好,一個炮群蓋上,裏面整個班就沒了,打了整整一個星期的炮,陣地周圍連螞蟻都沒有了,貓耳洞中的紅燒肉罐頭沒了,短時間内,人還能堅持,但是大蟒餓起來就忍不住了,它在貓耳洞裏住習慣了,天天聞着士兵們抽煙的味道,也染上了煙瘾,怎麽趕也不走,餓的紅了眼,就想吞人,最後隻好開槍把它打死了,把蟒皮剝下來放在貓耳洞裏,蚊蟲老鼠都不敢進洞,結果有一天越南特工趁天黑來掏洞子,放哨的戰士當時打磕睡,沒發現敵人,那越南特工打算往洞裏扔炸藥包,結果忽然覺得身上被蟒纏住了一樣,動彈不得,骨頭都快被巨大的力量勒碎了,但是身段上明明空空職也,什麽都沒有,第二天貓耳洞裏的士兵發現那張蟒皮......
  
   我跟shinley楊侃到後來,連自己也不知道說的是什麽了,倦意上湧再也無法支持,不知不覺抱着“劍威”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被人輕輕推醒——自從離開部隊之後,我經常發噩夢,整晚整晚的失眠;在北京做起古玩生意之後,精神上有了寄托,這才慢慢好轉,一倒下就着,不睡夠了雷打不動——但是這個在森林中寂靜的夜晚,我雖然困乏,心中卻隐隐覺得有一絲不安,所以此刻被人一推,立刻醒了過來。這時天空上厚重的雲層已經移開,清冷的月光撒将下來,借着月光見到推着我的胳膊,把我喚醒的人正是shirley楊。她見我睜開眼,立刻把手指放在自己唇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示意我不要大聲說話。
  
  
  我看了看四周,胖子仍然在睡袋裏睡得跟死豬一樣,我身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張薄毯,可能是shirley楊見我說着半截話就睡着了,所以給我蓋上得。這時我的大腦才剛剛從深度睡眠中醒過來,還有點不大好使,但是随即明白了——有情況。
  
  
  隻見shirley楊已經把六 四式手槍握在了手中,用另一隻手指了指那兩株纏在一起的夫妻樹,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讓我仔細聽那樹中的聲音。
    
  我立刻翻身坐起,側耳去聽。雖然我沒有“鹧鸪哨”那種犬守夜的順風耳功夫,但是在這寂靜無比的森林中,離那大樹又近,清楚的聽到樹内傳來緊一陣慢一陣的輕輕敲擊聲。  
  
  那聲音不大,卻在黑夜中顯得甚是詭異,完全不成節奏,是什麽東西發出來的?絕對不是啄木鳥,象這種森林中沒有那種鳥類;而且那聲音是從上邊的樹幹中傳來的,難道樹裏有什麽東西?  
  
  想到這我不免有些許緊張,傳說獻王墓周邊設有陪陵以及殉葬坑,還有那些倒懸着做痋引的人俑,都給這片森林增加了許多恐怖色彩,天知道這片老林子裏還有什麽邪行的東西。  
  
  我沒敢出聲,慢慢把“劍威”步槍的槍栓向後拉開,又把攜行袋挂在身上。攜行袋中有辟邪鎮屍的黑驢蹄子,還有捆屍索、糯米等物,不論是什麽情況,有這些東西,都可以同它鬥上一鬥。  
  
  這時那沉悶的敲擊聲又一次響起,像是水滴,又像是用手指點擊鐵闆,時快時慢。我向那聲音的來源處看去,視線都被樹上的花朵枝葉遮擋住了,看不清楚上面的情況。月光夾雜在枝岔葉子間閃爍不定的照下來,更顯得上面鬼氣逼人。
    
  Shirley楊在我耳邊低聲說道:“剛才你睡着了,我靜下心來才聽到這聲音,好象樹中有什麽人……”
    
  我也低聲問道:“人?你怎麽肯定就不是動物?”
  
  她說:“這聲音微小怪異,而且沒有規則,我開始也以爲是動物發出的,但是剛剛仔細一聽,從中聽出了一小段摩斯通訊碼的信号。然而這個信号隻在剛剛出現了一遍,後邊就開始變得不太規律了,也許是因爲信号聲比較小,我極有可能漏聽了一部分。”
    
  我一頭霧水,但是心中不安的預感更加強烈了。我小聲對shirley楊說:“摩斯碼?就是那個隻有長短兩個信号的國際電碼?你聽到的是什麽内容?”
  
  她說:“三短三長三短,也就是嘀嘀嘀、哒哒哒、嘀嘀嘀,翻譯出來便是國際通用的求救信号…………SOS。”
    
  我對她說:“你別再是自己吓自己吧,這摩斯碼雖然在世界上普及得最廣,但是畢竟是用英文壓碼得密電碼。這片林子除了民國那陣子瞎子等人來過,再就是有幾個採石頭的工人來過,他們也隻是出於好奇心穿過山洞,進來在森林邊轉了轉就回去了,當地人非常迷信,是不敢來這遮龍山後的森林的,因爲他們怕撞到鬼……鬼。”
  
  我說到最後一個字,自己也覺得不太吉利,急忙淬了一口,心中默念道:“百無禁忌。”
  
  Shirley楊對我一擺手,讓我不要說話,再仔細聽。那聲音又從樹中傳了出來,這回聽得真切,有短有長,果真是三短三長再加三短,短的急促,長的沉重。  
  
  那兩株榕樹由於枝葉茂盛,加之天黑,月光是在正上方,所以上面的情況完全看不到半點。但是這令人頭皮發麻的求救信号明明就是從上面傳來的。最奇怪的是聲音來源於上端的樹幹内部,而不是樹頂,好象是有什麽人被困在樹裏無法脫身,又不能開口呼喊,便用手指敲打信号向我們求救。Shirley楊已經把狼眼從包中取了出來:“我到樹上去看看。”
  
  
  我一把拉住她說:“去不得,你看空中的月色泛紅,林中妖霧漸濃,樹裏必定是有死人,這聲音就是傳說中的鬼信号。”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7

110

      Shiney 楊 問 道:“什 麽 是 鬼 信 號? 我 怎 麽 從 來 沒 聽 說 過。”
  
  我 對 shinley 楊 說 道:“你 有 所 不 知 ,部 隊 裏 一 直 都 有 這 種 傳 說, 有 些 在 邊 遠 山區 駐 防 的 部 隊 ,經 常 在 電 台 裏 收 到 莫 名 其 妙 地 信 號,這 些 信 號 斷 斷 續 續,有 求 救 的,還 有 警 告 的, 總 之 內 容 千 奇 百怪, 部 隊 接 到 這 樣 的 電 波 會 以 爲 是 有遇 難 者 在 求 援, 多 半 都 會 派 人 去 電 波信 號 來 源 的 地 方 進 行 搜 索。但 是,去 了 的 人 就 再 也 回 不 來 了,如 同 人 間 蒸 發了 一 樣 , 那 些 鬼 魅 般 的 信 號 也 就 隨 即 消 失 不 見, 所 以 這 就 是 傳 說 中 的 勾魂 信 號 。”
  
  Shinley 楊 爲 了 準 備 上 樹, 已 經 把 登 山 頭 盔 戴 到 了 頭 上 ,對 我 說 道:“這 種 捕 風 捉 影 的 謠 傳 又 怎 做 的 準。這 聲 音 就 是 從 咱 們 對 面 的 樹 上 發 出 來 的, 這 裏 已經 進 入 了 獻 王 墓 的 範 圍, 所 以 每 一 件 不 尋 常 的 狀 況 都 可 能 會 與 獻 王 墓 有 關 。我 們 必 須 查 個 水 落 石 出,再 說, 萬 一 要 是 有 被 困 住 的 人 在 求 救,總 不 能 見 死不 救。”
  
  Shinley 楊 說 完 就 用 登 山 鎬 挂 住 樹 幹 上 的 粗 大 藤 蔓,攀 援 而 上, 動 作 非 常 輕 快, 幾 下 就 爬 到 了 一 半 的 地方。 那 兩 棵 糾 纏 在 一 起 的 夫 妻 老 樹 高 有 二 十 來 米,直 徑 十 餘 米 的 樹 冠 遮 住 了 月 光,再 加 上 樹 上 枝 葉 花 蕾 太 過 茂 密, 在 樹 下 用 “狼 眼”手 電 筒 最 多 能 看到樹 幹 十 米 之 內 的 高 度 。
  
  我 們 的 探 照 燈 已 經 毀 了, 現 在 剩 餘 的 最 強 力 照 明設 備 就 是 用 信 號 槍 發 射 的 照 明 彈,此 地 尚 未 進 入 “蟲 谷”,途 中 又 不 會 再 有 多 餘 地 補 給,所 以,不 能 在 這裏 盡 情 使 用。我 見 shinley 楊 在 樹 上 越 爬 越 高, 非 常 擔 心 她 的 安 全,急 忙 把 睡 袋 裏 的 胖 子 弄 醒, 讓 胖 子 在樹 下 接 應, 然 後 也 戴 上 登 山 頭 盔 打 開 頭 頂 的 戰 術射 燈, 抓 住 藤 蔓,跟 著 爬 上 了 樹。
  
  胖 子 剛 剛 被 我 叫 醒,還 沒 搞 清 楚 狀 況,舉 著 “劍 威”在樹 下 不 停 的 問 我 是 怎 麽 回 事,我 剛 爬到 三 分 之 一 的高 度,見 胖 子 在 樹 下 跟 沒 頭 蒼 蠅 似 的 舉 著 槍 亂 轉,便用 登 山 鎬 挂 住 樹 縫,停 下 來 低 頭 對 胖 子 說 道:“你 別 把槍 口 朝 上, 當 心 走 了 火 把 我 崩 了。這 樹 裏 好 象 有 東 西,我 們 爬 上 去 瞧 瞧 究 竟 是 怎 麽 回 事,你 在 下 邊 警戒,不 要 大 意。”
  
  這 時 已 經 爬 至 老 榕 樹 高 處 的 shinley 楊 突 然 叫 道:“樹頂 上 插 著 半 截 飛 機 殘 骸,好 象 是 美 國 空 軍 的 飛 機。”
  
  我 聽 到 她 的 話,急 忙 手 足 並 用, 尋 著 shinley 楊 登 山 盔上 射 燈 爬 了 上 去,穿 過 一 層 層 厚 大 的 各 種 植 物 花草 , 見 s hinley 楊 在 樹 冠 中 間 的 部 分 正 用 手 撫 摸 著 一 塊 深 色 的 東 西。我 離 的 遠,也 瞧 不 清 那 是 植 物 還 是 什 麽 飛 機 的 殘 骸。
  
  我 攀 到 shinley 楊 身 邊, 這 才 看 得 清 楚 ,幽 靜 如 霜 的 月光 下 有 一 段 巨 大 飛 機 的 機 艙 倒 插 在 兩 樹 之 間, 機翼 與 尾 翼 都 不 知 去 向, 機 體 損 壞 的 程 度 非 常 之 高,機 身 上 破 了 數 個 大 洞, 破 洞 裏 面 被 零 亂 地 物 品 擋 住, 無 法 看 見 裏 面 有 些 什 麽。 艙 門 已 經 與 機 身 脫 離,幾 乎 已 經 同 樹 幹 長 爲 了 一 體, 起 落 架 卡 在 了 樹 縫之 中,如 果 不 爬 到 樹 頂 在 近 處 觀 看, 根 本 想 不 到 這裏 會 有 一 段 飛 機 的 殘 骸。
我 轉 頭 看 了 看 另 一 端 高 大 蒼 茫 的 遮 龍 山,心 想 這 飛 機 八 成 是 撞 到 山 上,碎 成 了 數 段, 就 這 一 截 機 艙剛 好 落 到 樹 冠 上, 這 麽 大 的 沖 擊 力, 附 近 的 樹 木 也就 這 兩 棵 罕 見 的 巨 大 夫 妻 樹 可 以 承 受 。
  
  Shinley 指 著 用 傘 兵 刀 刮 開 一 大 片 覆 蓋 住 機 身 的 綠 色 植 物 泥 讓 我 觀 看, 那 裏 赫 然 露 出 一 串 5x-r1 xxx-xx2 (x爲 模 糊 無法 辨 認) 有 幾 個 字 母 已 經 難 以 辨 認 了, 我不 太 懂 美國 空 軍 的 規 矩, 便 問 shinley 楊:“美 國 空 軍 的 轟 炸 機? 抗 戰 時 期 援 華 的 飛 虎 隊?”
  
  Shinley 楊 道:“我 還 沒 發 現 機 身 上 有 飛 虎 隊 的 標 記, 應該 是 美 國 空 軍 的 c 型 運 輸 機 殘 骸。 可 能 是 二 戰 期 間從 印 度 加 爾 各 達 基 地 起 飛, 給 在 緬 甸 支 那 作 戰 的 中 國 遠 征 軍 輸 送 物 資 的, 如 果 是 支 援 中 國 戰 區的 飛 虎 隊, 機 身 上 應 該 還 有 另 有 青 天 白 日 的 標 記。”
  
  我 點 頭 道:“ 這 裏 距 離 緬 甸 不 遠, 看 新 聞 上 說 恕 江 大峽 谷 一 帶 還 有 離 這 很 近 的 高 黎 貢 山 已 經 先 後 發現 了 幾 十 架 美 軍 運 輸 機 的 殘 骸,1942 年 到 1945 年 這 三年 中 ,美 軍 在 中 緬 邊 境 和 後 期 的 駝 峰 航 線 上, 墜 毀 在 中 國 西 南 境 內 的 飛 機 不 下 六 七 百 架,想 不 到 也 有 一 架 墜 毀 在 這 裏 了。”
  
  胖 子 在 樹 下 等 的 心 焦, 大 聲 叫 道:“老 胡 ,你 們 倆 在 樹上 幹 什 麽 投 機 倒 把 的 勾 當 呢? 還 讓 我 在 底 下 給 你 們倆 站 崗, 樹 上 面 到 底 有 什 麽 東 西 ?”
  
  我 順 手 折 了 樹 枝,從 上 邊 投 向 樹 下 的 胖 子 :“你 瞎 嚷嚷 什 麽, 我 們 在 樹 上 找 到 一 架 美 軍 運 輸 機,等 我 探 查 明 白 了 就 下 去.......”
  
  這 時 我 突 然 想 起 剛 才 從 樹 中 發 出 的 求 教 信 號 敲 擊 聲, 看 了 看 這 運 輸 機 的 殘 骸 撞 成 這 樣, 怎 麽 還 可能 有 人 幸 存 下 來,那 信 號 究 竟 是 怎 麽 回 事 ?難 道 是機 組 飛 行 員 的 亡 靈,陰 魂 不 散,還 在 不 停 的 求 救.....
  
  這 裏 天 空 中 雲 層 忽 然 把 月 亮 遮 住,樹 林 中 立 刻 暗 了 下 來,我 放 慢 呼 吸 的 節 奏,秉 住 氣 息,對 shinley 楊 打 了 個手 勢 ,與 她 一 起 把 耳 朵 貼 在 機 艙 上,探 聽 裏 面 是 否 還有 那 個 詭 異 的 摩 斯 碼 求 救 信 號。
  
  這 一 聽 不 要 緊 ,我 剛 把 耳 朵 貼 在 機 艙 上,就 聽 裏 面 “噹 噹 噹” 三聲 急 促 的 敲 擊 聲, 這 聲 音 來 的 十 分 突 然,我 吃 了 一 驚,若 不 是 左 手 用 登 山 鎬 牢 牢 挂 住,就 險些 從 樹 冠 上 翻 滾 著 掉 下 去 。
  
  我 們 自 始 至 終 沒 敢 發 出 太 大 的 動 靜 ,除 了 我 對 樹 下 的胖 子 喊 了 兩 句 之 外 ,都 是 低 聲 說 話 ,從 上 樹 開 始 就 沒再 聽 到 那 個 “鬼 信 號”, 這 時 那 聲 響 突 然 從 機 艙 裏 傳 了 出 來,因 爲 離 的 太 近,顯 得 聲 音 異 常 清 晰, 怎 麽 能 不教 人 心 驚。
  
  我 和 shinley 楊 對 望 了 一 眼,見 她 也 滿 臉 盡 是 疑 惑 的 神情:“真 見 鬼,莫 非 裏 面 真 有 什 麽 東 西,我 剛 才 看 到 機 艙最 上 面 有 塊 破 鐵 闆,咱 們 把 它 啓 開,看 看 裏 面 的 情 況。”
  
  Shinley 楊 不 怕,我 自 然 也 不 能 表 現 出 恐 懼 的 一面 ,便 點 頭同 意:“ 好,裏 面 如 果 還 有 美 軍 飛 行 員 的 屍 骨 ,咱 們 就 設 法 把 他 們 暫 時 埋 葬 了,再 把 身 份 牌 帶 回 去, 剩 下的 事 就 是 通 知 給 美 國 領 事 館 了,讓 他 們 來 取 回 遺 骨,美 國 人 不 講 究 青 山 處 處 埋 忠 骨 那 一 套, 肯 定 要 把 他 們 蓋 上 國 旗 帶 回 老 家 去 的。”
  
  Shinley 楊 說:“我 也 是 這 樣 打 算 的 ,咱 們 動 手 吧,機 艙 裏萬 一 要 是...... 有 些 什 麽 東 西,便 用 摸 金 校 尉 的 黑 驢 蹄 子 對 付 它 。”
  
  我 故 做 鎮 定 的 笑 道:“有 什 麽 什 麽 東 西,有 什 麽 咱 們 也不 用 怵 它,這 是 一 架 軍 用 運 輸 機,說 不 定 裏 面 有 軍用 物 資,最 好 有 炸 藥 之 類 的,倒 獻 王 的 鬥 也 許 會 派 上用 場。”
我 看 準 了 一 片 可 以 落 腳, 承 受 住 一 定 重 量 的 樹 叉,踩 到 那 裏 支 撐 住 身 體,又 在 樹 縫 中 裝 了 個 利 用 張 力固 定 的 岩 釘,再 用 繩 把 自 己 和 岩 釘 固 定 上, 以 登 山 鎬 去 撬 機 艙 頂 上 那 塊 變 了 形 的 爛 鐵 闆。
  
  Shinley 楊 在 旁 邊 用 傘 兵 刀 割 斷 纏 在 鐵 闆 上 的 植 物 藤 蔓,協 助 我 把 那 塊 鐵 闆 打 開,由 於 隔 了40 多 年 ,這 飛 機毀 壞 又 比 較 嚴 重,被 不 斷 生 長 的 老 榕 樹 擠 壓, 這 鐵闆 被 我 一 撬 之下, 隻 掉 了 半 塊,另 一 半 死 死 卡 住,樹 上難 以 使 出 全 力 ,無 法 再 撬 動 了。
  
  我 趴 在 機 艙 的 破 洞 中,想 瞧 瞧 究 竟 是 什 麽 東 西 在 不停 的 發 送 信 號, shinley 楊 則 拿 著 64 式 手 槍 和 黑 驢 蹄 子在 我 身 旁 掩 護,登 山 頭 盔 的 戰 術 射 燈 在 夜 晚 的 叢 林 中 遠 遠 比 在 伸 手 不 見 五 指 的 地 洞 裏 好 用, 二 十 三 米 的 有 效 照 射 距 離,用 來 看 清 楚 機 艙 中 的 情 況 那是 足 夠 用 了。
  
  我 往 裏 面 看 也 是 提 了 一 口 氣, 把 心 懸 到 嗓 子 眼 兒了, 慢 慢 的 把 頭 靠 過 去 ,這 裏 森 林 中 異 常 安 靜,機 艙裏 面“騰 騰 騰”的 敲 擊 聲, 一 下 一 下 的 傳 來,每 響 一 聲,我 的 心 都 跟 著 懸 高 一 截。
  
  頭 燈 的 光 柱 射 入 漆 黑 一 團 的 機 艙 內 部, 首 先 看 到 的 就 是 一 個 駕 駛 員 頭 盔, 好 象 這 具 飛 行 員 的 屍 骨 就 剛 好 挂 在 被 我 撬 開 的 鐵 闆 下,不 過 他 低 著 頭,可 能 是 飛 機 墜 毀 的 時 候 頸 椎 折 了 ,腦 袋 懸 挂 在 胸 前,機 體 變形 比 較 嚴 重, 那 缺 口 又 狹 窄,我 一 時 看 不 清 那 頭 盔 下 屍 體 的 保 留 程 度,但 是 可 以 肯 定,以 腦 袋 和 身 體 呈 現 的 角 度,根 本 不 可 能 是 活 人 能 做 出 來 的 姿 勢。
  
  待 要 伸 手 去 把 那 頭 盔 擡 起 來,誰 想 到 那 原 來 低 垂 著 的 飛 行 員 頭 盔 突 然 輕 輕 動 了 兩 下,似 乎 想 用 力 把 頭擡 起 來 ,他 每 動 一 下,就 傳 來 “噹” 的 一 聲,撞 擊 鐵 皮 的響 聲。
  
  我 此 刻 已 經 出 了 一 身 白 毛 汗 ,暗 叫 一 聲,苦 也。這 回絕 對 是 碰 上 僵 屍 了, 自 我 倒 鬥 以 來,未 遇 到 過 真 正 的 粽 子,隻 碰 上 過 一 次 被 下 了 邪 符 的 屍 煞。 那 東 西 和 僵 屍 雖 然 很 象,但 其 實 完 全 是 兩 碼 事, 自 幼 聽 我祖 父 講 古, 沒 少 提 過 僵 屍, 我 小 時 候 最 怕 聽 的 就是 僵 屍 在 棺 材 裏 敲 棺 材 闆 的 那 個 故 事 ,今 天 真 碰 到了,卻 不 知 摸 金 校 尉 自 古 用 以 克 制 僵 屍 的 黑 驢 蹄 子 是 否 管 用 。
  
  我 硬 著 頭 皮 用 登 山 鎬 揭 掉 那 隻 殘 破 的 飛 行 員 頭 盔,另 一 隻 手 舉 起 黑 驢 蹄 子 就 塞 了 過 去 , 然 而 那 頭 盔 下 忽 然 射 出 一 片 金 色 的 強 光......


111 打字機

      是一雙金色巨眼,這雙眼睛發出兩道冷冰冰的金光,似乎我登山頭盔上戰術射燈,即便把光圈調到最爲焦躁的程度也沒有這兩道目光刺眼。

  那如電一般的目光和我對視了一下,我心中正自駭異,這雙眼越是讓三魂滿天飛,七魄著地滾,不過絕不是美國飛行員變的僵屍。

  就在這一瞬間,時間仿佛突然變慢了,黑暗中燈光閃爍不定,我雖然並未看清那究竟是什麽生物的眼睛,卻瞧出來這是一隻罕見的巨大猛禽,它彎鈎似的嘴中叼著半隻綠色的樹蜥,腳下還有血淋淋的另外半隻,可能是它正從機艙另一端的破洞飛進來,躲在裏面享受它的大餐,卻被我驚擾了,那奇怪的敲擊信號,應該就是它正在啄食樹蜥時發出的。

  還未等我回地神來細看,那雙金色巨眼的主人從機艙裏騰空沖出,直撲我的面門,shinley楊在旁邊雖然也沒看清楚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突見一團黑色的事物從機艙中沖出,察覺到我根本來不及躲避,急忙順勢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此刻也反應過來,借這一推之力向後躍開,想不到沒看清腳下踩了個空,便從樹上筆直的掉落下去,被先前預設的保險繩懸挂在樹腰。
  
  一大團褐色布片一樣的事物裹夾著兩道金光,象一陣風似的從我頭頂掠過,那巨大的猛禽撲了空,展開雙翅無聲無息的飛入夜色之中。

  我見那大鳥一顆心才又重心落地,用登山鎬挂住老榕樹上的藤蔓重新爬回樹冠,shinley楊伸手把我拉了上去,對我說:“上帝保佑,還好你沒出什麽意外,你有看清那是什麽兇禽嗎?這麽巨大。也當真罕見。”

  我爬回樹冠喘了口氣,對shinley楊說:“沒看清楚,隻看那眼睛倒是雕 號 鳥(xiao),這種林子裏到了晚上還活動的,也就屬這種雕 號 鳥厲害了,嘴尖爪利,我在東北見過,一爪子下去能把黑瞎子皮抓掉一大塊。我要是被它撲上,就該光榮了。”

  shinley楊道:“原來是那種大型的貓頭鷹,它們喜歡把窩設在懸崖絕壁上,怎麽跑到這機艙裏來了。你確定你沒受傷嗎?”

  我對shinley楊說:“真是沒受傷,汗毛都沒碰倒一根,我可不想再打針了,那機艙後面可能還有個大洞,咱們沒看到,雕 號 鳥xiao)可能是那裏進去抓小樹蜥 來吃的,野鼠、野兔、刺猬、蛇沒有它不吃的。這一晚上要吃好幾十隻才夠,咱們聽到的那些敲擊信號是雕 號 鳥(xiao)啄食樹蜥發出的響動。偏你自作聰明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卻說是什麽摩斯通訊碼,害的咱們多受了一番驚嚇。”
shinley楊對我說:“當時真的象是密電碼的信號聲......ok,就算是我的失誤,你也別得理不饒人了,等我再到機艙裏看看還有什麽東西。”

      我知道以shinley楊的性格,既然在這裏見到美國空軍飛機的殘骸,必定要把裏面翻個幹淨,把遇難飛行員的遺體妥善掩埋了,再拿著她那本聖經念上一通,才肯罷休。攔也攔不住她,我對此倒是持肯定的態度,畢竟這些大老美是二戰時來幫著打日本的,雖然在戰略上肯定有住他們美國自身利益的目的,但不管怎麽說也算是犧牲在中國境內了,把他們的遺體埋葬好,回去再通知他們的政府,這樣做是理所當然的。

      胖 子 在 樹 下 聽 上 邊 亂 糟 糟 的, 忍 不住 又 扯 開 嗓 門 大 聲 問 道:“你 們 找 到 什麽 什 麽 值 錢 的 東 西 了 嗎? 要 不 要 我 上去 幫 忙 嗎?“ 說 著 話,也 不 等 我 答 應,就 卷 起 袖 子 背 著 步 槍 爬 了 上 來。
  
   我 滿 臉 驚 奇 地 問 胖 子:“你 他 媽 不 是有 恐 高 症 嗎?怎 麽 又 突 然 敢 爬 樹 了?莫 不 是 有 哪 根 筋 搭 錯 了?“
  
   胖 子 說:“狗 屁 症,大 晚 上 黑 燈 瞎 火 的根 本 看 不 出 高 低,再 說 撿 洋 落 的 勾 當 怎 麽 能 少 了 我 ,那 飛 機 在 哪 兒 呢?“
  
   我 對 胖 子 說:“你 還 是 小 心 點 吧,你 笨手 笨 腳 跟 狗 熊 似 的,在 這 麽 高 的 樹 上 可 不 是 鬧 著 玩 的,有 什 麽 事 先 用 保 險 帶 固 定 住 了 再 說,還 有 你 離 我 遠 點,你這 麽 重 再 把 樹 枝 壓 斷 了,剛 才 我 就 差 一 點 摔 下 。“
  
  
       我 囑 咐 完 胖 子,回 頭 看 shinley 楊 已 經 上 到 機 艙 破 洞 的 上 方,正 準 備 下 去,我 急 忙 過 去 打 算 替 她 下 去 找 飛 行 員 的 屍 體 ,卻 發 現 那 個 破 口 空 間 有 限,隻 有她 才 勉 強 進 的 去。
  
   shinley 楊 爲 了 能 鑽 進 機 艙,把 身 上 的 便 攜 袋 和 多 餘 的 東 西 都 取 了 下 來,包 括 和 她 形 影 不 離 的 那 柄 金 鋼 傘,都 交 到 我 手 裏,然 後 用 狼 眼 電 筒 仔 細 照 了 照 機 艙 深 處,確 定 再 沒 有 什 麽 動 物,便用 雙 手 撐 住 缺 口,下 到 了 機 艙 殘 骸 裏 面 。
  
   我 和 胖 子 在 外 邊 看 著,我 問 她:“裏 面有 美 國 人 的 屍 骨 嗎?有 的 話 你 就 用 繩 子 栓 住 ,我 們 把 他 扯 上 來。“
  
   隻 聽 shinley 楊 在 裏 面 答 道:“ 沒 有,機 頭 都 被 撞 扁 了,駕 駛 室 裏 面 沒 有 屍 體, 隻有 兩 個 飛 行 頭 盔,也 許 機 組 成 員 都 在 飛 機 墜 毀 前 跳 傘 逃 生 了。“
  
   我 對 shinley 楊 說:“要 是 沒 有 你 就 趕 緊 上 來 吧,我 感 覺 這 兩 株 老 樹 真 顫 悠,怕 是 受 不 住 這 許 多 重 量,隨 時 都 可 能 會倒 的。“
  
   shinley 楊 卻 沒 立 刻 回 答,隻 見 她 在 機 艙 裏 翻 一 團 東 西,隔 了 好 一 會 兒 才 說道:“我 想 這 有 幾 個 箱 子 裝 的 是 武 器 彈 藥,我 看 看 還 有 沒 有 能 用 的......咱 們 很 走 運,有 一 小 部 分 還 很 完 整,想 不 到 隔 了 40 多 年......“
我 和 胖 子 聽 說 裏 面 有 軍 火 都 很 興奮,還 沒 進 “蟲 谷“就 碰 見 了 這 麽 多 猛 獸,隻 恨 進 山 前 沒 搞 到 更 犀 利 的 武 器。那種 打 鋼 珠 的 氣 槍 在 林 子 裏 真 是 沒 什 麽 大 用 處 ,無 法 形 成 持 續 火 力 的 槍 械用 起 來 能 把 人 活 活 急 死,那 運 輸 機 機 艙裏 的 美 式 裝 備 雖 然 都 是 舊 式 的,總 比 拿 鳥 槍 進 山 要 強 上 百 倍 了。
  
   我 剛 想 問 都 有 什 麽 槍 支? 卻 忽 然 覺得 身 後 不 大 對 勁 兒 ,林 子 從 上 到 下 從 來 沒 感 覺 到 風,這 時 候 卻 有 一 絲 陰 風襲 來,那 風 雖 然 無 聲 無 息,畢 竟 還 是 被 我 發 覺 了,我 出 於 本 能 立 刻 按 動 金 鋼 傘傘 柄 的 繃 簧,把 那 金 鋼 傘 向 後 撐 了開 來,遮 擋 住 身 後 的 空 擋 。
  
   這 柄 金 鋼 傘 是 數 百 年 前 的 古 物,用 百煉 精 鋼 混 以 稀 有 金 屬 打 造 ,就 算 拿 把 電 鋸 切 上,也 不 過 微 微 一 個 白 印 。在 曆 代 摸 金 校 尉 的 手 中 不 知 抵 擋 了 多 少 古 墓 中 的機 關 暗 器,可 以 說 這 是 摸 金 校 尉 們 傳 下 來 的 傳 統 器 械 中 最 具 有 實 用 價 值 的 家 夥。
  
   我 感 覺 到 後 面 有 一 陣 陰 風 掠 至,百 忙 中 把 金 鋼 傘 撐 在 身 後 ,隻 聽“ 噌 嚓 噌 嚓“數 聲 ,象 是 有 幾 把 鋼 刀 在傘 上劃 了 一 下,旁 邊 的 胖 子 指 著 我 背 後 大 叫:“我 操,這 麽大 一 隻 夜 貓 子 。“舉 起 汽 槍 就 要 瞄 準 射擊 。
  
   我 這 才 知 道,剛 才 那 隻 雕 號 鳥(xiao) 的 爪子 抓 到 了 金 鋼 傘 了。它 又 回 來 偷 襲 了 ,想 不 到 這 畜 牲 如 此 記 仇,倘 若 不 是 我 反 應 的 快,又 有 金 鋼 傘 護 身,被 它 抓上 一 下,免 不 了 要 皮 開 肉 綻 。
  
   胖 子 的 槍 聲 與 此 同 時 也 響 了,想 不 到 那 雕 號 鳥(xiao) 身 體 雖 然 大,在 空 中 的 動 作 卻 象 是 森 林 中 的 幽 靈 一 樣 飄 忽 不 定,加上 天 黑,胖 子 這 一 槍 竟 然 沒 打 到 它。
  
   胖 子 很 少 開 槍 失 手,不 由 的 焦 躁 起 來 ,用 手 在 身 上 亂 劃 拉 ,大 叫 糟 糕,忘 了 在 身 上 帶 作 爲 子 彈 的 鋼 珠了,六 四 式 也 沒 帶 在 身 上,隻 好 倒 轉 了“劍 威“當 做 燒 火 棍子 舉 了 起 來 ,以 防 那 隻 暫 時飛 入黑 夜 的 雕 號 鳥(xiao)又 殺 個 回 馬 槍。
  
   我 們 倆 正 用 登 山 頭 盔 上 的 戰 術 射 燈亂 照,烏 雲 遮 月,隻 有 我 們 這 兩 道 光 柱 四下 掃 動,怎 奈 雕 號 鳥(xiao) 可 以 在 漆 黑 的叢 林 中 任 意 飛 翔,它 的 攻 擊 範 圍 十 分 之廣,可 能 會 從 任 何 角 度 冒 出 來。
  
   這 時 隻 見 胖 子 身 後 忽 然 現 出 兩 道 金 光,一 雙 巨 大 的 金 眼 睜 開,我 急 忙 對 胖 子 大叫:“快 趴 下,它 在 你 身 後。“
  
   胖 子 慌 亂 中 向 前 一 撲,卻 忘 了 身 在 樹上,“嗷“ 的 一 聲 慘 叫 ,從 老 榕 樹 上 掉 了 下 去 ,多 虧 我 先 前 讓 他 挂 了 保 險 繩 ,才 沒 摔 到 樹 下 的 石 頭 上,也 和 我 剛 才 一 樣 ,懸在 半 空,不 過 以 他 的 份 量,很 難 說 樹 幹 和 繩 子 能 挂 住 他 多 久 ,胖 子 驚 的 兩 腳亂蹬,他 越是 亂 動,這 樹 身 晃 的 越 是 厲 害,樹 葉 和 一 些 根 莖 淺 的 植 物 紛 紛 被 他 晃 的 落 在 地 上,整 個 老 榕 樹 都 跟 著作 響,隨 時 可 能 會 倒 下。
  
   我 還 沒 等 來 的 及 想 辦 法 把 胖 子 扯 上 來,免 的 他 把 樹 枝 墜 斷,忽 然 間 眼 前 一黑, 頭 盔 上 的 燈 光 被 東 西 遮 住,那 鬼 魅 一 樣 的 雕 號 鳥(xiao) 像 幽 靈 一 樣 從 我 頭 頂 上 擊 了 下 來 。
  
   這 次 我 來 不 及 再 撐 開 金 鋼 傘 去 擋,由於 一 隻 手 還 要 抓 著 樹 上 的 藤 條 保 持 平衡,也 騰 不 出 手 來 開 槍 射 擊,隻 好 用 合 在 一起 的 金 鋼 傘 去 架 雕 號 鳥 (xiao)從 半 空 下 來 的 利 爪,想 不 到 那 雕 號 鳥(xiao)猛 惡 無 邊,竟 然用 爪 子 抓 牢 了 我 手 中 的 金 鋼 傘,想 要 奪去,它 力 量 奇 大 ,我 一 隻 手 根 本 拿 捏 不 住,整 個 人 竟 然 都 快 被 雕 號 鳥(xiao) 從 樹 上 拽 將 起 來。
  
  正 當 這 局 面 相 持 不 下 的 時 候,忽 然 一 陣 沖 鋒 槍 射 擊 聲 傳 來 ,黑 暗 中 出 現 了 一 串子 彈 拽 光 ,那 雕 號 鳥(xiao) 被 子 彈 打 成了 一團 破 布, 直 線 從 空 中 掉 到 了 樹 下,再 也 一 動 不 動 ,黑 夜 中 在 森 林 裏 橫 行 的 兇 惡獵 手 ,這 時 候 反 成 了 別人 的 獵 物。
  
原 來 是 shinley 楊 端 著 隻 槍 從 機 艙 殘 骸 裏 鑽 了 出 來,開 槍 射 殺 了 那 隻 雕 號 鳥(xiao)。 黑 暗 中 看 不 見 她 拿 的 是 什 麽 武 器 ,我 和 懸 在 半 空 的 胖 子 都 忍 不 住 齊 聲 贊 歎:“好 猛 的 火 力,這 是 什 麽 槍?”
  
  Shinley 楊 拍 了 拍 手 中 的 沖 鋒 槍,答 道:“是 湯 普 森 沖 鋒 槍,美 國 的 黑 手 黨 更 喜 歡 叫 它 做 芝 加 哥 打 字 機,這 槍 就 是 太 沈 了。”
  
  由 於 這 架 運 輸 機 是 給 部 隊 輸 送 軍 火 的 ,裏 面 的 物 資 都 是 經 過 嚴 格 的 封 存, 加 上miai 這 種 槍 怕 水, 所以 和 子 彈 袋 一 起 成 套 的 都 用 塑 膠 袋 包 住, 新 槍 上 面 還 有 潤 滑 油,飛 機 墜 毀 後 竟 然 還 有 極 少 一 小 部 分 在 森 林 中 如 此 惡 劣 的 條 件 下 保 存 了 下來,這 全 要 仰 仗於 遮 龍 山 後 的 森 林 中 雖 然 地 下 河 道 縱 橫 ,天 空 中 卻 很少 降 雨,否 則 這 幾 十 年 中,下 幾 場 大 雨,沖 鋒 槍 在 樹 頂 上封 裝 的 再 嚴 密, 那 些 子 彈 卻 也 別 想 使 用 了。
  
  我 這 時 候 也 顧 不 上 看 那 些 美 式 裝 備, 趕 忙 讓shinley 楊 幫 手,把 挂 在 樹 腰 的 胖 子 從 樹 上 放 下 去, 這 一通 折 騰,足 足 一 個 通 宵 過 去 了,再 過 差 不 多 半 個 小 時,天 就 應 該 亮 了,不 過 黎 明 前 的 黑 暗 是 最 黑 暗 的, 這話 在 這 裏 十 分 適 合, 此 時 的 森 林 黑 的 已 經 伸 手 不見 五 指了。
  
  就 在 這 無 邊 的 黑 暗 中,忽 然 從 我 們 所 在 的 老 榕 樹 中傳 來 一 串 清 晰 的 “滴 哒”聲,這 一 來 我 與shinley 楊 毫 無 心理 準 備,剛 才 以 爲 是 那 隻 扁 毛 畜 牲 在 機 艙 裏 搞 的 鬼,現 在 已 經 把 它 解 決 掉 了,怎 麽 突 然 這 信 號 聲 又 響 了起 來。
  
  不 對,這 才 是 我 們 最 初 在 樹 下 聽 到 的 那 個 聲 音,現 在 一 對 照,顯 然 與 雕 號 鳥(xiao) 所 發 出 啄 食 的 聲 音 不同,隻 不 過 剛 才 沒 有 察 覺 到 ,誤 以 爲 是 同 一 種 聲 音,現 在 在 樹 上,才 清 楚 的 聽 到 這 串 聲 音 來 自 機 艙 殘 骸 下 面 的 那 段 樹 幹 裏 面。
  
  我 不 禁 罵 道:“他 奶 奶 的,卻 又 是 什 麽 作 怪,這 聲 音當 真 邪 了 門 了。”
  
  Shinley 楊 讓 我 安 靜 下 來 仔 細 傾 聽,邊 聽 邊 在 心 中解 碼,鎮 定 的 神 色 不 經 意 流 露 出 一 抺 恐 懼 的 陰 影:“這 回 你 也 聽 的 清 楚 了,反 反 複 複 , 隻 有 一 段 重 複 的摩 斯 碼 的 信 號,不 過 這 次 信 號 的 內 容 已 經 變 了......”
  
  我 支 起 耳 朵 聽 了 良 久,這 回 卻 不 是 什 麽 三 短 三 長了,比 先 前 那 段 信 號 複 雜 了 一 些 ,但 是 可 以 聽 出 來,是 重複 的,我 不 懂 摩 斯 碼,此 時 見 shinley 楊 如 此 鄭 重,知 道 這回 情 況 非 同 小 可,但 是 不 知 這 信 號 是 什 麽 內 容,以 至 於 讓 她 如 此 恐 慌 。
  
  Shinley 楊 凝 視 著那 聲 音 來 源 的 方 向 緩 緩 複 述 了 一 遍:“哒 嘀 嘀......嘀......嘀 哒......哒 嘀 嘀...... 這 確 實 是 鬼 信 號,亡 魂 發 出 的 死 亡 信 號。”


112

      林中的“鬼信號”,最初是我在連隊時聽通訊班的戰友們所說的,原本說出來隻是想嚇唬嚇唬shieley楊,想不到突然發現的美軍C型運輸機殘骸下,竟然清晰異常的傳出了一段以死亡爲代碼的信號聲,不過稱其爲傳說中的“鬼信號”,有點不太合適。“鬼信號”是專指從無線電頻率中收到的微弱神秘電波,而現在這聲音明顯不是電波的信號聲,而是從中發出的常規物質信號

  黎明前的原始森林,象是籠罩在死神翅膀的黑暗陰影中,沒有一絲的風聲和樹葉摩挲聲,靜得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可以聽到,我坐在樹梢上聽了數遍,絕對不會有錯,反反複複,一遍又一遍。

  這樹下的胖子也聽到了這組“嘀嘀嗒嗒”的奇怪信號,仰著脖子不停地向樹上張望,由於我身在樹冠中間,所以聽出那聲音的來源,不是樹冠最上方的機艙,而是那兩株夫妻老樹樹身與運輸機鋁殼殘片相接的地方。

  由於我們對“鬼信號”這種神秘的現象並不了解,加上畢竟活人對於來自另一世界的東西,多少會存在一些畏懼心理,一時未敢輕舉妄動,隻是打開了“狼眼”手電筒,去照射發出聲響的地方,越看越覺得滲人,甚至有些形狀奇怪的老樹皮,在黑暗中看上去都象是面目猙獰的屍怪。

  我悄聲問身邊的shieley楊:“莫不是有美國飛行員掉進了樹洞裏?臨死時所發的求救電波仍然陰魂不散的回蕩在這大樹周圍?”

  shieley楊搖頭道:“不會,剛才我進機艙殘骸裏搜尋的時候,把每一處都仔細看過了,不僅沒有機組成員的屍骨,也沒有傘包,所以我才判斷他們在墜機前都跳傘逃生了,而且機頭撞在山上,已經徹底毀壞了,然後這一節機艙才掉落到樹冠上的,那信號又怎麽可能從樹幹裏傳出來?”

  我對shieley楊說道:“剛才你射殺那隻大雕鴞之前,那串信號的意思是SOS,才停了一段,突然變成了DEDO,這其中是否有什麽聯系?除了駕駛這架C型運輸機的美國空軍,這深山野嶺間又有誰懂得摩斯通訊碼?“

  shieley楊並沒過我那些見鬼的經曆,但她也不是完全的唯物主義,她曾不止一次地同我說起過,人死之後會上天堂,那裏才是人生旅程的終點,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shieley楊是相信人有靈魂存在的,shieley楊對我說:“初時聽到的那段SOS求救代碼,可能是我聽差了,應該就是那隻雕鴞在機艙裏啄咬樹蜥發出的,所以顯得雜亂而不連貫。而現在這段信號你也聽到了,與那個完全不同,長短很有規律。而且重複了這麽多次,都沒有誤差…..”

  親耳所聞,且就來自於不遠的樹幹中間,聽得又如此真切,我也不得不相信“鬼信號”傳說的真實性了。我對shieley楊說:“這信號聲雖然很有規律,但不象那種能發射信號的機械聲,有些象是水滴的聲音,但是又比之要沈悶許多,也許真被咱們猜中了,樹幹裏面有死人……”

  shieley楊說:“有科學家做過實驗,人體靈魂中所産生的電波應低於7V,即使是這麽微弱的能量,也有可能在特定的環境或者磁場中長久保存,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這段死亡代碼究竟是在傳遞何種意圖,是給咱們警告?還是恐嚇?”

  以我的經驗判斷,遇到這樣的情況,如果隻想到選擇逃避,決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最終疑神疑鬼地,會造成草木皆的情形,以至於把自己的心態都擾亂了,那樣反倒最爲容易出事,這時候隻有壯著膽子找出它的根源,弄它個水落石出,才可以讓自己安心,另外這天色馬上就要亮了,黑夜即將過去,天一亮就沒什麽好怕的了。

  於是我扶著樹枝站起身來,對shieley楊說:“咱們亂猜也沒用,不妨過去一探,究竟是不是什麽亡魂作祟,看明白了再做理會。”

  shieley楊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把手中的“芝加哥打字機”換了個新彈夾遞給我,這種沖鋒槍過於沈重,她用著並不順手,我們倆調整了一下登山盔上的射燈焦距,把起保險作用的登山繩檢查了一遍,看是否牢固。

  我把沖鋒槍的彈匣拔下來,看了看裏面子彈壓得滿滿的,便把彈夾在頭盔上“噹噹”磕了兩下,這種槍故障率是出了名的高,務必要把彈夾中的子彈壓實,以免關鍵時刻子彈卡殼,複又插進槍身,拉動槍栓把子彈上了膛,對shieley楊一揮手,兩人分左右兩個方向,攀住老樹上的支杈,尋著那“鬼信號”聲響的來源,來到了運輸機殘骸與樹冠相接的一方。

  由於四周過於安靜,距離越近,那“嘀哒”聲就越清晰,越聽越覺得不象是電子聲,機艙殘骸旁邊,經過一番仔細的搜索,最後登山頭盔上的射燈光柱聚集在了一處樹幹上。爲了防止發生意外的變故,shieley楊在稍微靠前的地方,我在她身後半米遠負責掩護,shieley楊借著射燈的光線,可以確定了,聲音就是來自這裏。“滴滴嗒嗒”的不同尋常。

  我把湯普森沖鋒槍的槍口對準了目標,以免裏面再鑽出雕鴞之類的東西傷到她,如果銷有不對,我會毫不猶豫地扣動闆機,“芝加哥打字機”11點4的大口徑不是吃素的,暴雨般的射速,將會把任何叢林中的猛獸打成碎片。

  shieley楊見我準備就緒,於是取出俄制“傘兵刀”拿在手中,對準那段被植物覆蓋得滿滿當當的樹幹,緩緩切了下去,將那些厚厚的綠苔藤蔓逐層削掉,沒削幾下,竟發現那裏是個天然的樹洞。

  這個樹洞僅有兩個拳頭加起來那麽大,經年累月之下,以至於洞口已經徹底被寄生在樹上的植物封死,如果不戳破這層天然的僞裝,看上去就那其餘部分的樹幹沒有任何的不同,都滿是疙裏疙瘩、凹凸不平的綠苔。

  那些寄生植物非常濃密厚實,而且層層疊壓,有些已經腐爛得十分嚴重了,用刀一剝就爛成了如同綠色稀泥一般,一時間也難以徹底清除幹淨。shieley楊小心翼翼地把“傘兵刀”的刀尖插進綠苔的最深處,從刀尖處傳來的觸感,象是碰到了一塊堅硬的物體。

  我和shieley楊對望了一眼,都是充滿了疑問,事先都沒有想到這裏會有個這樣小的樹洞。就算有樹洞,能讓人或者動物之類的在裏面發出聲響,也不應該隻有這麽小,這種小窟窿,在這株老夫妻榕樹上不知有多少,這種樹孔也就夠小松鼠進出。但是這種林子裏是不可能有松鼠的,所以可以完全排除掉是松鼠在裏面折騰,比松鼠再稍微小一點的樹蜥是一種很安靜的動物,也絕不可能是樹蜥。

  而且僅看這樹上綠苔等寄生植物的厚度,以及腐爛程度來判斷,都不是短時間之內可以形成的,欲待再細看時,身後的樹幹一陣搖晃,原來胖子第二次爬了上來這 次他不再用我提醒,直接先把保險栓挂在身上。

  我剛要問他怎麽不在樹下替我們警戒,卻又爬上來做什麽,卻見他一臉驚慌,這世上能讓胖子害怕的事不多,隻聽胖子戰戰兢兢地對我說:“老胡,我他媽的……這林子裏八成是鬧鬼啊,我必須得跟你們在一起,剛才他媽地嚇死我了!”

  我見他的樣子不象是在開玩笑,在不涉及錢的情況下,除非是直接威脅到性命的事物,才會讓他緊張,我忙問胖子怎麽了,是不是看到什麽東西了?

  胖子定了定神,說道:“剛才我在樹底下,擡起頭看你們倆在樹上爬來爬去,隻是這天太黑,看了半天,隻見你們頭盔上的射燈,朦朦胧胧地也瞧不清楚,我看得煩了,便打算抽隻煙解解乏,忽然聽周圍有女人在哭,哭得那個慘啊,可他媽嚇死本老爺了,煙頭都拿反了,差點把自己的舌頭燙了,絕對是有女鬼啊,你聽……你聽……又來了。”

  shieley楊正用“傘兵刀”一塊塊挑去樹洞裏的腐爛植物,剛弄得差不多了,還沒來得及看與堅硬的東西究竟是什麽,此刻聽到胖子說附近有女鬼在哭,也把手裏的活停了下來,與我一同支起耳朵去聽四周的動靜。

  我們一直都隻留意到那個“鬼信號”,這時靜下來一聽,四周果然有陣陣嗚咽之聲,“遮龍山”後面沒有任何風,所以決不可能性是風聲,那聲音淒慘異常,而且忽東忽西的飄忽不定,漆黑的環境中更顯得另人發毛。

  我與胖子、shieley楊立刻在樹冠上排成丁字形,我端著湯普森沖鋒槍,胖子用“劍威”汽步槍,shieley楊則舉著六 四式,這樣一來,每個人防禦的角度縮成一百二十度,互相形成防禦依托。

  那淒楚的哭泣聲圍著我們轉了兩圈,忽然分爲三道,從半空中朝我們快速掩至,我這回聽得分明,不是女鬼,是夜貓子在啼嚎,原來是那該死的雕鴞同類,不過這回不是一兩隻,聽這叫聲個體小不了,想必是來找我們報仇的,雖然我們手中有槍有彈,但是黑暗中對付這些出沒於夜空中的幽靈,實在是有點吃虧。

  此刻shieley楊也顧不上節省照明彈了,從便攜袋中摸出了信號槍,“嗵”的一聲響,照明彈從這大樹頂上升了起來,慘白的光芒懸挂在森林上,經久不散,四周裏照得如同雪地一般。

  我們也被那照明彈強烈的白光晃的頭疼,正忍著眩目的白光準備搜尋目標射擊,卻聽森林中忽然變得死一般沈寂,除了我們的心跳和呼吸聲,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突然襲來的幾隻雕鴞,被照明彈的光芒所震懾,遁入遠處的黑暗,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那組令人頭皮發麻的“鬼信號”,也跟著消失,再也聽不到半點動靜,連早晨應該有的各種鳥雀叫聲都沒有。所有的動物象是都死絕了。

  我還沒來得及詫異,幾乎在這些聲響消失的同時,天邊雲峰峥嵘,一線朝霞劃破了去隙,把第一縷晨光撒進了這片詭異的叢林。

  好象在天亮的一瞬間,山谷間、叢林間的魑魅魍魉也都爲了躲避陽光,通通逃回老巢躲了起來。

  我們想起那樹身上的窟窿,都回頭去看,隻見那C型運輸機下的樹幹上,有個綠色的窟窿,深處有一片深紅色的光滑石頭,外邊的苔頭植物都已被shieley楊用刀刮了開來,正在晨曦中發出身弱的光芒。

  還沒等我看明白是怎麽回事,忽然腳下的樹梢“咔嚓嚓嚓”斷了下來,原來這條橫生的粗大榕樹枝,承受了C型運輸機機艙的大部分重量,由於我們剛才爲了準備迎擊來襲的雕鴞,緊急中聚在一起,重量過於集中,這本就是在樹上活動的大忌,此時加上我們三個人的體重,尤其是胖子的。這老榕樹本就營養極度匮乏,樹身吃不住勁,再也支撐不住,樹頂的多半截樹幹,劈成了兩半,老邁的樹身完全斷裂開來。

  萬幸的是我們的保險繩都固定在老榕樹的主幹上,雖然吃了在樹身上的一撞,所幸並沒有直接摔到地上,今天這道保險繩已經如此救了我們不下三回了,頭頂那架C型運輸機,由於失去了承重的主要樹枝,則直接滑落到了二十多米高的大樹下邊,發出巨大而又悲慘的聲響。

  我們擡起頭就可以看到老樹裂開樹身的內部,這一看都不由得目瞪口呆,隔了半晌,胖子才說道:“這是什麽東西?好象挺值錢……我想這回……咱們可真……真他媽發了。”

  這時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信號聲,突然再一閃從劈開的樹身中傳了出來……


113 鮮血

     像是那山洞中的人俑一般,被保險繩倒懸在樹幹上,叢林中的晨光照得人眼睛發花,隻見那裂開的樹身中露出一塊暗紅色的物體,呈長方形,頂上兩個邊被劈成了圓角。
  
  陽光透過樹隙照在上面,發出淡淡的紫色光暈,這他媽的是什麽東西?我掙紮著用登山鎬挂住樹身,重新爬回樹冠,然後把Shirley楊也扯了上來,胖子本來就有恐高症,懸挂在距離離地面十米的樹身上,也不敢有大的動作,嚇得全身發僵,我想把他用保險繩放到地面,胖子卻說什麽也不同意:“老胡,你還是把我拉到樹上去,這東西我得好好瞧瞧,我看八成能值大筆銀子。”
  
  我隻好與Shirley楊用盡吃奶的力氣,拉動安全繩,協助胖子爬回樹冠,此時天色已明,站在二十多米高的老榕樹樹冠,向下看去,真有點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感覺。
  
  這回我們學了個乖,各自散開,不再聚集到同一棵樹枝上,圍著從樹身中顯露出的物體觀看,胖子問我道:“這是口棺材?玉的還是水晶的?怎麽是這種古怪的顔色?我看這倒有些象是咱們在潘家園,倒騰的那幾塊雞血石。”
  
  我沒回答胖子的話,這件事出乎意料之外,隻是凝神查看,隻見老榕樹中間,露出多半截似玉似水晶的透明棺材,光潤如比,呈半透明狀,外面薄如蟬翼的一層,是乳白色,裏面就開始逐漸變紅,越往裏面顔色越是深,如同內部儲滿了鮮紅的鮮血,大部分外殼被樹內散落的樹皮及各種寄生植物的藤蔓裹纏,難以窺其全貌。
  
  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材質,再一細看,發現這是塊半透明的玉石制成,看材料是藏地天玉,裏面還有一層水晶鎏石裹,再裏面有打量绛紅色液體。那些液體就如同鮮血一般,單從外形看來,這就是口罕見的玉棺。
  
  Shirley楊見了這奇怪的玉棺,也不禁奇道:“這分明是收斂死者的棺椁,看材料是藏地天玉,而不是雲南附近産的緬甸玉,不過……樹裏怎麽會有這麽一個玉石的大棺材?對了……遮龍山後就已經是獻王墓的範圍了。這棺椁很可能是主墓的陪陵,隻是爲什麽棺材長到了樹裏?“
  
  胖子說道:“這你得問老胡了,他不總吹牛說中國所有的墓地棺材沒有他不知道的嗎,讓他解釋解釋。”
  
  我搖頭道:“這你們可難爲我了。自古修墳造墓,都將就有封有樹,樹是作爲墳墓的標志,建在封土堆前。使得陵墓格局有萌福子孫之象,卻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把棺材放到樹身裏的,這也不成體統啊。”
  
  中國自商周時代起,便有了風水理論,安葬死者,曆來將就“負陽抱陰、依山憑水”,豈有懸在樹上的道理,而且這棵老樹地處“遮龍山”後的叢林之中。那遮龍山雖然山頂雲封霧繞,看不清楚龍脈走勢,但是從山下可以看出來,這座大山隻有單嶺獨峰,是條獨龍,《十六字陰陽風水密術》中尋龍訣裏說得明白:龍怕孤獨穴怕寒,四顧不應真堪危,獨山孤龍不可安,安之定見艱與難。
  
  雖然這裏地勢東高西低,然後其靠太過孤絕,其望剝斷跌木奂,是個深不見底的盆地,所以這一帶絕不是什麽適合安置陵寢的場所。
  
  更何況,老樹爲陰宅五害之首,葬室左近有老樹、獨山、斷流、禿嶺、亂石,皆勢惡形壞,決不可葬人:有老樹則搶風奪氣,有獨山則少纏護,主無融無結,陰陽形勢必相沖;有斷流則主脈苦土枯,水脈一斷,生氣也即隔絕;有亂石禿怒,堰石峥嵘,則主兇氣橫生,多有地之惡氣所禍;有禿嶺則謂之輕微無生氣之地。
不過這些場所也並非就是兇惡之地,也許建立寺廟祠堂比較合適,會起到調和形勢的左右,但是作爲陰宅並埋葬死人,就不合適了。
  
  所以就更別說以樹爲墳了,這完全違反了風水形勢的理論,什麽氣脈、明堂、水口,什麽龍、穴、砂、水、向等等一概論不上了,就沒見過有這樣的地,不過這透明棺材實在是罕見,裏面的液體究竟是什麽東西呢?難道當真是血液不成?那又會是誰的血?
  
  我走到近處,用手指摸了摸玉棺,觸手處冰涼潤滑,當真是一塊難得的美玉,更爲難得的是通體無暇,而又如此之大,即便是皇宮大內也不容易找出這麽好的美玉,玉棺是橫置在老榕樹中間的樹身裏,由於樹身糾纏生長的積壓,加上支撐它的一部分樹身脫落,使得原本平置在樹身中的玉棺稍微有點傾斜。
  
  向下傾斜的棺蓋與機身處,有幾道細小的裂紋,不知是被墜毀的C型運輸機殘骸撞的,還是被扭曲生長的老樹長期擠壓而産生的,棺中那滿滿的,鮮血一樣的液體順著裂縫慢慢滲到外邊,滴滴答答地落在玉棺下面的玉石墓床上。
  
  我們直到此時,才方恍然大悟,由於胖子第一次上樹,重量太大,使得樹中的玉棺稍微傾斜,那棺裏暗紅色好像血液一樣的液體從裂縫中滲出來,落在下邊的墓床上,由於玉棺的裂縫有三四條,位置也遠近不同,再加上樹身原本是封閉的,所以滴水聲有長有短,而且聲音顯得沈悶,竟然被聽成了一串信號代碼。
  
  在棺中的紅色液體水平面,低於裂縫之後,那信號自然就突然停止了,第二次樹幹斷裂,樹冠上的C型運輸機殘骸掉落到地面上,這麽用力一帶,那玉棺又傾斜了一點角度,所以棺中的紅色液體,急需滲了出來,我們先入爲主,一直把這個聲音當作信號,正所謂是杯弓蛇影,太多疑了。
  
  不過我隨即心中一凜,真的就會那麽湊巧嗎?便便組成一串死亡代碼,如果僅僅是巧合。那也不是什麽好兆頭,但願我們此行,別出什麽大事才好。
  
  正當我胡思亂想之時,Shirley楊用傘兵刀剝掉玉棺蓋子上的植物根莖,戴上手套,在棺蓋上掃了幾掃。那玉棺的頂上,立刻露出不少精雕細刻的花紋,整整一層,都刻著鴛鴦、鴻雁、兔、獐、鹿、象等等象征吉祥與靈性的珍禽異獸,四個邊角還有形態各異,做對成排列的各種花草文飾。
  
  玉棺四周則是雕刻滿蓮瓣地底紋,裝點以菱形忍冬浮雕,每一邊中間都各有一隻神態逼真的小鹦鹉,鹦鹉口中銜著一朵靈芝。
  
  Shirlye楊看罷,擡起頭來對我說:“這些玉棺上的浮雕,造型祥和溫順,雖然形態稍顯呆滯,但是刀法工藝樸實明快,華美而不失深沈,這種具有高度藝術涵蓋力的表現形式,非常接近於秦漢時期古樸的風格,這應該就是獻王墓的陪陵,不會有錯。”
  
  胖子在旁急不可耐,搓著手說道:“管他是什麽王地,這玉石棺材既然叫咱們碰上了,便是咱們的造化,先倒開看看裏面有什麽明器沒有,現在天也亮了,也不怕裏面發生什麽屍變。”
  
  我攔住胖子說道:“別性急,折扣玉棺絕非尋常,不可能無緣無故的長到樹身裏,而且你們看這裏邊這麽多绛紅色的液體,跟鮮血並無兩樣,誰敢保證打開了就不會出事。”
  
  Shirley楊用傘兵刀的刀尖,沾了一點從玉棺裏滲出來的暗紅色液體,再用自己的鼻端一嗅,對我和胖子說道:“沒有血腥味,倒是有股很濃的氣,象中藥,到看玉棺本身,並無太過特別之處,裏面的紅色液體可能是防腐的,怪就怪在棺生樹中……。”
  
胖子說:“這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可能是樹種子長在墓室下邊,樹越長越大,最後就把墳墓的夯土頂破,把裏面的棺材頂了出來,所以這棺材就在樹頂了,不是我說你們,什麽腦子啊,屁大一點事都想不明白,還好意思大老遠跑來倒鬥。”
  
  我搖頭道:“小胖說的這種可能性不大,我忽然想到,這口玉棺不象是速品,也許裏面裝殓的是位在道門的人,那些方外的術人,自認爲不在五行之中,不必依照世人選陰宅的路子,自棺中有迎有送,若得種種關鎖,則氣盡聚於猿中,也許他是有意而爲,這兩株夫妻老樹,就是這口玉棺的椁,而裏面裝的是個巫師,或者修仙求道之人,咱們先前在樹身上發現的那個樹洞,我看極可能就是這樹椁的明堂眼穴,是取天地精氣的金井。傳說中獻王墓是一處世間獨一無二的“水龍暈”,與神仙洞府一般,那裏咱們還沒有親眼見到,如果真是如傳說中的一樣,這陪陵應該是主穴四周的幾個星位之一,所以也不可單以這老樹周圍的形勢論之。”
  
  Shirley楊覺得我的話比較有理:“獻王崇尚巫邪之道,一心隻想修仙,所以他身邊的重臣,多是術士一類,依次看來這陪陵中的是一口仙棺,但不知裏面的主人是否已經成仙得道了,倘若世間真有仙人,這口玉棺現在應該是空的,裏面的屍體仙解了才對。”
  
  胖子說道:“老胡塊下屬把家夥取上來,我把檔住另一邊的樹幹砍了,咱們瞧瞧這棺材裏面有什麽東西,是仙是妖都不要緊,最重要的是要有值錢的明器,咱們先來它個開門紅,我早看獻王那老粽子也不是什麽好鳥,拿那瞎子的話說,此乃不義之財,沒有不拿之理。”
  
  Shirley楊也點頭道:“裏面也許會發現一些與獻王墓有關的秘密,那些信息和線索,對咱們會有不小的幫助。”
  
  我見他們都想開棺,就下樹把摸金校尉開棺用的“探陰爪”與“陰陽鏡”還有一些別的工具,都拿了上來,摸金的行規是天黑動手,雞鳴停手,此時天已大亮,按規矩“明器”是不能動了,不過開棺調查調查還是使得的,所以這時候便要用到“陰陽鏡”。
  
  “陰陽鏡”是唐代中期傳下來的古物,那是一塊磨損得比較嚴重的銅鏡,不是正圓形,而是鑄成三角形,象征天地人三才,正爲陽,反爲陰,背後鑄有“升棺發財”,使用的時候,用紅線繩懸吊在半空,正面對著陽光,背面的篆字對準棺口。
  
  相傳此陰陽鏡專門用來開啓暴露在墳丘封土之外的棺椁,唐代盜墓之風最盛,有詩雲:“骷髅半出地,白骨下縱橫。”描述的就是唐代盜墓賊席卷過後,荒墳野地中剩餘的淒慘情景,在那一時期,職業檔墓賊最多,行事手段也是各有各法,最流行的倒鬥方式,不是打盜洞進入地宮,而是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大鏟破墳,挖開封土,用繩索把棺椁從地宮裏拖拽出來,在外邊開館,取盡墓中主人的全部服飾,隨後便棄屍骨於荒郊野外,陰陽鏡就是那個時代的盜墓賊所使用的一件必備工具,並不是摸金校尉的獨門傳統用具。
  
  這隻陰陽鏡是了塵長老的遺物,其在摸金校尉手中的具體用途和作用,至今已經大體失傳,我們隻知道萬不得已的情況下,需要在白天開棺,可以拿陰陽鏡照住棺口,以免有不幹淨的陰穢之氣,沖了活人身上的三昧真火,回去走背字。
  
  今天我們要在白天做事,所以拿來使用,管不管用姑且一試,然而把陰陽鏡挂好,準備用探陰爪啓棺材釘的時候,才發現這口玉棺並沒有棺材釘,而是抽匣式,作爲棺蓋的那層玉闆,兩側有極嚴密的插槽。
  
  玉石我們找到棺口,準備把玉蓋從棺材裏抽出來,我和胖子剛要動手,卻發現此刻從天空射下來的陽光,照在晶瑩的玉棺上,裏面映出一個高大的人體陰影,這陰影極重極黑,有頭和兩肩,與棺中那些紅色液體在陽光下形成的暗紅色中,仍然顯得十分醒目,另外肩胖以下的陰影顯得有些奇怪,非常寬大,好像棺材中還有很多其它東西,但是從形狀上不好判斷究竟是些什麽,有可能是陪葬玉棺中的器物之類。
  我心想這裏面既然有屍首,看來這死者沒有成仙,反正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他變成僵屍,不料此刻不知從哪裏飄來一大塊厚重的黑雲,遮住了日光,四周的光線立刻暗了下來,天空中不時有強烈的雷聲傳來,我們被那突如其來的雷聲速吸引,都擡頭望了望天空,我咒罵盜:“鬼地方,幹打雷,不下雨。”我心中暗想可別讓雷把這老樹給劈了,那樣我們就跟著一起糊了,不行就照各地方先找個地方躲躲,等雷住了再做事。
  
  忽聽Shirley楊在玉棺對面說:“你們來看看這裏,這棺下壓著隻死人的手,我想那信號,可能是從這裏發出來的,而不是玉棺中滲出的液體。”
  
  我剛想轉過身去觀看,卻發現此時已經黑得快看不清人了,我們誰也沒想到,這天色說變就變,而且變得這麽快,瞬時之間,天黑得就象是鍋底,炸雷一個響賽一個……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7

114 升官發財

     平白無故的愛,也沒有平白無故的恨,天空也不會無緣無故的突然在白天打雷,不吉祥的空氣中,仿佛正在醞釀着一場巨大的變化。
  
  除了陰雲縫隙間的閃電,四周已經暗不辯物,我隻好又把登山頭盔上的戰術射燈重新打亮,正待到樹冠的另一端去看個究竟,卻發現準備和我一起開棺的胖子蹤影不見,我忙問Shirley楊:“你見到小胖了嗎?”
  
  Shirley楊聳了聳肩,她剛才在玉棺底部發現了些奇怪的東西,加上天空忽然暗了上來,所以也沒留意胖子到哪去了,我們急忙四下裏尋找,這麽個大活人,怎麽一眨眼的功夫說沒就沒了?連點動靜都沒有,我四下裏一看,發現玉棺旁邊有隻鞋,不是別人的,正是胖子穿的。
  
  這時從那完全封閉的玉棺内部,忽然傳來了幾聲碰碰碰的敲擊,在我與Shirley楊聽來,這聲響簡直比天上的炸雷還要驚心動魄。
  
  我這時候顧不上害怕,招呼Shirley楊趕快幫忙動手開棺救人,胖子這家夥怎麽跑到玉棺裏面去了,莫非是摸金的,反被玉棺裏的粽子給摸了進去?可這玉棺的縫隙都用矼蠟封得死死的,除了那幾處小小的裂紋,再沒有別的開口,胖子那麽大個,是怎麽進到裏面去的?這簡直就是反物質現象。  

  Shirley楊卻比較慎重:“別急,先搞清楚是怎麽一回事,咱們現在還不能确定,玉棺裏面的動靜就一定是胖子發出的。”
  
  我對Shirley楊說:“能不急嗎?再不動手黃花菜都涼了,你要是害怕我就自己單幹,說什麽也得把胖子掏出來,我還真他媽就不信了……一口棺材就能把咱們吓成這個樣子?”
  
  我說完也不管Shirley楊是否同意,把防毒面具扣到臉上,挽起袖子就去抽動玉棺的蓋子,那玉棺合得甚嚴,急切間難以開啓,隻好又讓Shirley楊用傘兵刀将棺蓋縫隙中粘合的矼蠟清楚。隻聽玉棺中發出的敲擊聲時有時無,慢慢就沒了動靜。
  
  我手忙腳亂出了一身冷汗,見忽然沒了動靜,心想胖子多半是玩完了,已經隔屁着涼賣拔糖去了,正自焦急之時,忽然腳脖子一緊。被人用手抓住,我處於本能舉起登山鎬,回手就想擊下,卻聽見有人在後面說道:“胡司令,看在黨國的份上,你趕緊拉兄弟一把,這樹上有個大窟窿……可他媽摔死老子了。”
  
  我回頭一看,說話的正是胖子,他正掙紮着從我身後的一個樹洞中往外鑽。我趕緊伸出手,把胖子扯了上來,這樹洞口長滿了各種茂密的寄生植物,就象是個天然的陷阱,如果不踩到上面,根本就無法發現,象這種大大小小的窟窿,這老榕樹上也不知究竟有多少,都爬滿了植物的藤蘿綠苔,踩到小的就容易崴了腳,趕上大的,整個人都可能掉進去,而且動口的植物很宣軟,人掉進去以後,立刻合攏,很不容易識破。
  
  我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拿口玉棺,如故不是胖子在棺裏敲打發出響動,那會是誰?難道這世上還真有在白天也能活動的僵屍不成?
  
  Shirley楊見胖子爬了回來,便問胖子樹洞裏有些什麽,胖子說那裏邊黑咕隆咚,好像有很多骨頭和藤條,不過也沒敢仔細看,那樹洞裏邊別提有多臭了,嗆得腦門子疼。
  
Shirley楊對我和胖子說:“你們倆過來這邊看看,這件事遠遠超出了咱們所料,C型運輸機的機組成員,並沒有全部跳傘逃生,至少有一個人是死在了這裏,他的屍骨就在這口玉棺下壓着,這玉棺下邊有可能和胖子掉落的下的樹洞有關聯。”
  
  我聽她說的話大有蹊跷,便踩住這玉棺蓋子來到另一端,正如Shirley楊說的一樣,玉棺的墓床前角壓着一隻人手,這隻手的手心朝下,並沒有腐爛成白骨,而是完全幹枯,黑褐色的幹皮包着骨頭,肌肉和水份都沒有了,四隻手指緊緊插進了玉棺下的樹身,想是死前經過了一番漫長而又痛苦的掙紮,手骨的拇指按着一隻小小的雙頭夾。
  
  我一頭霧水,徹底糊塗了,這是隻死人的手,看這樣子有具屍體被壓在棺下,他究竟是睡?有是怎麽被壓在下邊的?玉棺裏剛剛地響聲又是怎麽回事?
  
  Shirley楊說這種雙頭夾在盟軍反攻諾曼底的時候,開始作爲相互間聯絡的簡易道具使用,可以發出輕重兩種聲音,最早是在第八十二與101傘兵師中使用,倒的确可以發出摩爾斯碼信号。
  
  我和胖子聽了這話,多少摸着點頭緒,難道說,這是一個死在棺下的亡魂想要和我們取得聯系?
  
  隻聽Shirley楊對我們說:“這隻手臂上露出一截衣袖的臂章,是二戰時美國空軍的制服,還有這隻雙頭夾,中國是沒有的,我推測這玉棺裏有某種……具有危害性的東西,而且棺下是個樹洞,相互連通,吞噬京骨附近的生命,昨天晚上,有被玉棺害死的飛行員亡靈向我們發出警告信号,不想讓咱們重蹈他的覆轍。”
  
  我對Shirley楊說:“昨天夜裏亂成一鍋粥,也不知警告咱們什麽?難道是說這玉棺裏有鬼,想害咱們三個不成?那爲什麽咱們什麽也沒察覺到。”
  
  我話剛出口,随即想到,大概是我們都戴了正宗的摸金符,還有大金牙搞來的觀音挂件,這些都習都是辟邪古物,不過這些東西真有那麽管用嗎?我心裏是半點把握也沒有,這兩株老樹裏面一定有鬼,那些隐藏在樹身内部的窟窿裏,不知究竟有什麽邪魔外道的東西。
  
  爲了弄個水落石出,我們當時就一齊動手,把那口玉棺的蓋子抽了出來。玉棺中滿滿的,全是黑中帶紅的绛紫色液體,除了氣味不同,都與血漿一般不二。
  
  我們不知那液體是否有毒,雖然帶了手套,仍然不敢用手直接去接觸,胖子用探陰爪,我用登山鎬,伸進玉棺中撈了兩下,在鮮血般的溶液裏,登山鎬挂出一具肥胖老者的屍體,身上隻有一層非常薄的X(這個字實在是不認識啊,就是上面一個面字,下面並排兩個蟲字)晶,薄如蟬翼一般,X晶十分珍貴,很現代的保險摸租用差不多,但是那時候的東西,可沒有任何化學添加劑。
  
  胖子用傘兵刀割破了那層X晶,讓裹在其中的屍體徹底暴露出來。隻見那老頭的屍體在裏面保存的相當完好,他臉型較常人更爲長大,按相書上說,他這就是生了一張馬臉,隻見這屍首須眉皆白,頭上上挽着個贊,周身上下一絲不挂,似乎是被那鮮血般的液體浸泡得太久了,身體微微發紅。
  
  胖子罵道:“這死老頭一身的肥膘,也不知死了多久了,怎麽到現在還不腐爛,恐怕遲早要鬧屍變,不如趁早一把火燒了,免得留下隐患。”說着就用探陰爪在屍體臉上戳了兩下,這屍體還十分有彈性,一點都不僵硬,甚至不象是死人,而是在熟睡。
  
  Shirley楊對我說:“玉棺中的溶液裏好像還有不少東西,你先撈出來看看,再做理會。”
  
  我覺得這個已經死了兩千餘年的老者,至今仍然能保存得栩栩如生,甚至可以用“鮮活”兩字來形容,真是有夠離奇,這事不能細想,越想越覺得滲人,於是我依Shirley楊所說,準備用登山鎬把那白胡子老頭的屍首扯出來,以便騰出地方看看他屍身下,還有什麽其它東西。
  
      沒想到,着手處沉重異常,憑我雙手用登山鎬扯動的力氣,便有百十斤也不在話下,而這白胡子老頭屍體的重量,遠遠超出我的預期,一扯之下,紋絲不動,怕有不下百十斤的分量。
  
  我心中不禁奇怪,難道是這赤身裸體的屍首下邊還連着別的重物?
  
  我把登山鎬從屍體的腋下抽了出來,在玉棺中段一勾,竟從紅中帶黑的積液中,啓出一條血淋淋的無皮大蟒,三人見此情景都吃了一驚,原來那老者屍身肩部以下,纏着一條被剝了蟒皮的巨蟒,蟒屍和人屍相接的部分,由於世間太久,已經融合到了一起,再也難以分割。難怪剛才一扯之下會覺得如此沉重,而且無皮的蟒屍上長滿了無數的紅色肉線,那蟒肉隔一會兒就跳動幾下,似乎是剛被剝了皮,還沒死透一般,我們聽到玉棺内的敲擊聲,很有可能就是它發出來的。
  
  這蟒身上的肌肉筋脈都清晰可見,也不知是用什麽手段剝的蟒皮,看這蟒的粗細大小,雖然比我們在遮龍山山洞中見到的那條小了不小,仍然比尋常的蟒蛇大了許多,想起那條青鱗怪蟒,随即就聯想到了獻王邪惡巫毒的“X術”(俺又不認識拉,暈,上面一個病字頭,下面一個蟲字)。
  
  胖子指着着無皮巨蟒,讓我們看那蟒身上生長的許多紅色肉線,說道:“這蟒肉上面還長着東西,怎麽跟魚蟲似的,好像還跟棺材底下連着,老胡你拽住了,我撈撈下邊有什麽東西。”說着挽起袖子,就想下手去來個海底撈月。
  
  Shirley楊見狀急忙将胖子攔住,畢竟不知這暗紅色積液的底細,不可随便接觸,還是用登山鎬或者探陰爪,一點點的打撈比較穩妥。
  
  我用力将那胖老頭的屍身擡起一塊,Shirley楊用登山鎬,胖子用工兵鏟,在玉棺的積液中進行築籬式搜索,不斷從裏邊勾出幾件物品,首先發現的是一個黃金面具,這面具可能是巫師或者祭司在儀式中戴的,造型怪異無比。全部用真金鑄造,眼耳口鼻鑲嵌着純正的青白玉,這些玉飾都是活動的,使用的時候,佩戴面具者可以把這些青白玉的遮山(山工)從黃金面具上取下來。面具頭上有龍角,嘴的造型則是虎口,兩耳成魚尾,顯得非常的猙獰,但是最讓我們心驚不已的是這黃金面具的文飾,一圈圈的全是漩渦形狀,這些漩渦構圖簡單,看起來又有幾分象眼球的樣子,一個圈中間套着兩三層小圓圈,最外一層似乎是代表眼球,裏面的幾層分別代表眼球的瞳孔。
  
  看到這些熟悉的雕紋,我和Shirley楊胖子三人都不免有些激動。看來獻王有雮塵珠的傳說非虛。這一次有了切實的接觸,心中稍稍有了底,就算是九死一生,這趟雲南畢竟是沒有白來一遭,不枉了餐風飲露的許多勞苦。
  
  其次是一支龍虎短杖,使用綠色X石(額滴親娘來,這個字怎麽讀呀,一個廠字頭,下面是儉字去掉左邊的人字邊),與老百姓家裏用的尋常擀面杖相似,綠X石短杖微微帶有一點弧度。一端是龍頭,一端是虎頭,二獸身體相接的地方,就是中間的握柄,龍虎形態古樸。缺少漢代藝術風格上的靈動,也不具備現實感和生命力,卻散發出一種雄渾厚重的氣息,看樣子至少是先秦之前的古物。
  
  胖子看了這些器物,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将這幾件從玉棺中撈出來的明器擦淨,裝進防潮防空氣侵蝕的鹿皮囊裏,就準備當戰利品帶回去。
  
  Shirley楊一看急了,這大白天的就強取豪奪,幹什麽來了?這不等於是盜墓嗎?拍了照片看完以後,就應該趕緊放回去。
  
  胖子一聽也不幹了:“大老遠從北京折到雲南,幹什麽來了?不就是爲了倒鬥摸明器嗎?好不容易開了齋,想再放回去,門兒都沒有。”
  
  我也勸Shirley楊:“什麽盜墓不盜墓,說得多難聽,有道是竊國者侯,竊勾者誅,至少摸金校尉還有窮死三不挖,富死三不盜的行規,豈不比那些竊國竊民的大盜要好過萬倍,自古有志之士都是替天行道伐不義,這些東西放在深山老林中與歲月同朽,那就是對人民最大的不負責,不過我看那什麽隻能拿一件明器,還有什麽天亮不能摸金的古闆規矩,應該随着改革開放的進一步深入,也有所改變……”
  
  我趁胖子忙着裝明器,在Shirley楊耳邊低聲說道:“這東西倒回去也不敢出手,就先讓小胖拿回去玩個幾天,等他玩夠了,我再要回來給你,你願意捐給哪個博物館随你的便,這叫望梅止渴,還得指望他去背呢。”
  
  Shirley楊搖頭苦笑:“真拿你沒辦法,咱們可有言在先,除了雮塵珠用來救命以外,絕不能再做什麽摸金的勾當,你應該知道,我這事爲了你好……”
  
  我趕緊裝作領了情的樣子,誠懇地表示一定不辜負她殷切的期望和諄諄的教誨,心中卻想:“回去以後的事,留到回去以後再說,青銅器我不敢碰,這玉石黃金的明器嘛……我可沒向毛主席保證過,跟別人說的話,反正我睡一覺就忘了,就算退一萬步說,這些東西很明顯是祭器,極有可能與那雮塵珠有直接的聯系,無論如何不能再放回去了,這回什麽規矩也顧不上了,免得将來用的時候後悔。”
  
  我正打着我的如意算盤,卻見Shirley楊又在棺中發現了一些東西,蟒身上生出的無數紅色肉線,好像有生命一樣,不時的微微抖動,這些肉線,都連着玉棺的底部。
  
  沒想到這口精美絕倫的玉棺,四壁和頂蓋是西藏密天玉,而下面竟然是以一塊茛木爲底,棺中的紅色肉線,穿過茛木棺底,連接着老樹的内部,人屍,X(上面一個病字頭,下面一個蟲字)蟒,玉棺,已經全部連接在了一起,再也無法分開。
  
  順着往下觀察,會發現玉棺基座下的樹木已經由於缺少養分,完全朽爛了,隻是被寄生植物所覆蓋,勉強支撐着上面的玉棺,下邊是個深不見底的樹洞,應該與胖子掉下去的那個洞相連,這些樹洞都被寄生植物的藤蔓,巧妙的僞裝了起來,這些天然的僞裝,在被弄破之後,不出三天,又會迅速滋生,掩蓋樹洞的痕迹,用狼眼手電筒向内一照,全是各種被樹藤纏繞的各種動物幹屍,其中也有幾具人類的遺體。
  
  Shirley楊好像恍然大悟:“不好,這玉棺中被剝了皮的蟒屍,可能是一條以人蛹喂養的X(上面一個病字頭,下面一個蟲字)蟒,而這兩株夫妻老榕樹,已經被蟒屍中人俑的冤魂所寄生,這棵樹就是條巨蟒。”


115 絕對包圍

     現出的諸般事物,好像是一條不斷延伸向下的階梯,一個接着一個,引誘着我們走向無底深淵,夜晚森林中傳來的鬼信号,樹冠上面的美國空軍C型運輸機殘骸,然後是飛機下面的玉棺,棺中的老者屍體,還有那條被剝了皮的X(病字頭下面一個蟲字)蟒,它屍體上生出的紅色肉線,生長到了棺底,而那種特殊的茛木制成的棺底,就象是一層厚厚的柔軟樹膠,任由紅色肉線從中穿過,也不會泄漏一滴玉棺中的積液。
  
  在下面是老榕樹樹身中的大洞,其中也不知填了多少禽獸人體的幹屍,這些幹屍無一例外,全被從玉棺中生長出來的紅色肉狀細線纏繞,這些紅色線形成的肉X(病字頭下面一個間字),最後都紮進動物和人類屍體的口中,好像是通過這些觸角一樣的肉線,把它們的鮮血活生生的吸幹,再傳導至玉棺中,所以玉棺中才會有那麽多的積液,那是一種通過轉換,形成的防腐液,用鮮活的血液爲給養,維持着棺中吃提的新鮮不腐。
  
  在樹窟中最上邊的屍骨,是一個身穿翻毛領空軍夾克的飛行員,雖然早已成了枯骨,但仍舊保持着臨死一瞬間的姿態,一隻手從玉棺下探了出去,就是我麽那先前看到握着雙頭夾的那隻手骨,他似乎是被那些紅色肉線扯進了樹洞,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還在繼續掙紮,一隻手剛好抓住了玉棺下邊的樹幹,但是他隻能到此爲止了,在他把手從腐爛的樹木中探出的時候,那些吸血的紅色肉X(病字頭下面一個間字),便已鑽入了他的口鼻和耳中……
  
  這一切已經很明顯了,這裏正是獻王墓的陪陵,安葬着一位獻王手下的大祭司,他利用X(病字頭下面一個蟲字)術,将一條X(病字頭下面一個蟲字)蟒剝了皮同自己的屍身一切收斂在玉棺中。整個這兩株老樹由於長滿了寄生植物,本身就是一個相對獨立的生態系統,附近的很多動物,都成了這口玉棺的肥料。
  
  這次無意中的發現非常重要,不僅使我們進一步确認了獻王墓存在的雮塵珠的可能性,而且可以通過這處陪陵,直接确認建造在水龍暈中的主墓位置。
  
  遮龍山下的夫妻老樹,雖然不時風水穴位,但是可以推斷是安葬獻王那條水龍身上的一個“爛骨穴”,所謂“爛骨穴”即是陰不交陽,陰不及陽,界合不明,形勢模糊,氣脈散漫不聚。陰陽二氣分別是說,行於穴位地下的氣息爲陰,溢於其表的氣脈爲陽,叢林中潮氣濕熱極大,地上與地下差別並不明顯,是謂之“陰陽不明”,說的是地脈氣息無止無聚,又無生水攔截,安葬在這裏,難以萌福子孫後代,僅僅能夠屍解骨爛。故此才稱作“爛骨葬”,或者“腐屍埋”。
  
  然而這以樹爲墳的方式卻改變了這裏的格局,由於X(病字頭下面一個蟲字)蟒在棺中掠取周邊生物的血髓,完全維持了屍體不腐不爛,由此可見這位大祭司生前也是個通曉陰陽之術的高人,這種詭異得完全超乎常規的辦法,不是常人能想到的。
  
  若不是美國空軍的C型運輸機把樹身撞裂,讓這口玉棺從中露了出來,又有誰會想到,這樹本身就是個天然的套椁,裏面竟然還裝着一具棺材,這隻能歸結爲天數使然,該着被我等撞上。
  
  不過最後隻剩下一件事難以明白,如果說這玉棺會慘殺附近的生物,這兩株老榕樹中已經聚集了不知多少冤魂,那爲什麽我們始終沒有受到襲擊。
  
      胖子抱着裝了四五件祭器的鹿皮囊,志得意滿:“老胡我看你是被敵人吓破膽了,管他那麽多做什麽,若依了我,一把火将這鬼樹燒個幹淨,來個三光政策,燒光、殺光、搶光。”

  Shirley楊看得比較仔細,想在玉棺内找些文字圖形之類的線索,最後看到被擺在一旁的玉棺蓋子内側,上面也有許多日月星辰,人獸動物以及各種奇特的标記。Shirley楊隻看了片刻就立時反應過來,問我們道:“今天的陰曆是多少?X(病字頭下面一個蟲字)蟒不管是不是冤魂所化,它至少是借着茛木和肉蛆寄生出來的潛伏型菌類植物,類似食人草,並不是每時每刻都活動,和森林中大多數動物一樣,夜晚睡眠,白晝活動獵食,每月陰曆十五前後是最活躍的一段世間……”
  
  胖子掐指算道:“初一……十五……十五……二十,今天是十幾還真想不起來了……不過記得昨天晚上的月亮大的滲人,又圓又紅……”
  
  這時天空鉛雲濃重,但是雷聲已經止歇,樹林中一片寂靜,仿佛隻剩下我們三人的呼吸和心跳聲,胖子話音一落,我們同時想到,昨夜月明如畫,今天即是不是陰曆十五,也是十六。
  
  Shirley楊忽然抽出傘兵刀,指着我身後叫道:“小心你後邊。”
  
  我沒等回頭,先把手中的登山鎬向後砍了出去,頓時有三條已經伸到我身體上的紅線被斬到樹身上截爲六斷,截斷的地方立時流出黑紅色的液體,三截短的落在樹冠上,随即枯萎收縮,另外從樹洞裏鑽出來的那三截斷面随即愈合,分頭卷了過來。
  
  我順勢四下一望,見到整株大樹的樹身上,有無數紅色肉線正在緩緩移動,已經把我們的退路切斷了,想不到從玉棺中寄生到老樹中的紅色肉X(病字頭下面一個間字)竟然有那麽多,象是一條條紅色的細細水脈,從樹洞中突然冒了出來,Shirley楊和胖子正各用手中的器械斬斷無數蠕動着的紅色肉X(病字頭下面一個間字)。
  
  然後不管怎麽去打,那些蚯蚓裝的肉X(病字頭下面一個間字)好像越來越多,斬斷一個伸出來三,從樹洞深處鑽出來的,都比先前的粗了許多,好像帶血的蛔蟲一樣,不停的在扭曲蠕動着逼近,惡心得讓人想要嘔吐。
  
  樹冠上的空間有限,難有與之周旋的餘地,要是一腳踏空,雖然有保險繩不用擔心摔死,但是一旦被懸吊在樹身上,立即會被這些紅色的X(病字頭下面一個蟲字)蟒 肉X(病字頭下面一個間字)趁虛而入鑽入人體七竅,那種痛苦無比的死法,大概與被活着做成人俑的滋味不相上下了。
  
  Shirley楊此刻已經被逼到了一段樹梢盡頭,由於那樹梢較細,随時都可能斷掉,隻有用傘兵刀勉強支撐,我見她落了單要出危險,想趕過去與她彙合,但是卻難以脫身。另一邊胖子也自顧不暇,我心急如焚。想用“芝加哥打字機”掃射去幫她解圍,卻又怕把樹枝打斷,使她也跟着跌落下去。束手無策隻好大聲招呼胖子,快去救人。
  
  Shirley楊聽我們在另一邊大喊大叫,百忙中往我們這邊看了一眼,也喊道:“我跳下去取炳烷噴射瓶,燒了這棵樹,我點火的時候,你們倆就想辦法從樹上爬下來。”
  
  我心中一驚,二十多米高的大樹,怎麽能說跳就跳。保險繩從樹冠隻有一半,剩下一半跳下去不摔死也得瘸胳膊斷腿,急忙對Shirley楊說:“你吓糊塗了啊,這麽高跳下去不是找死嗎,別做傻事,不要光顧着表現你們美國人的個人英雄主義,集體的力量才是最偉大的,你堅持住,我們這就過去接應你。”
  
  胖子卻在旁邊煽風點火,對Shirley楊大叫道:“跳下去吧,跳下去你就會融化在藍天裏。”
  Shirley楊也不再多言,用傘兵刀割斷了腰上的保險繩,縱身一躍從樹上跳了下去,我看得眼都直了,一顆心仿佛也跟着從二十多米的高度一起掉了下去。
  
  胖子也張大了嘴:“啊,還他媽真敢跳,美國人真玩鬧。”隻見Shirley楊身在半空中,已經将那把金剛傘撐在手中,當作降落傘一樣,半空緩緩落下。
  
  若不是以那金剛傘之堅固,換作普通的傘,此刻早已經被從下邊沖擊的氣流卷成了喇叭花,想不到Shirley楊兵行險招竟然成功了。
  
  然而我們有點高興的太早了,就在Shirley楊降落了七八米地高度,從老榕樹的樹身中突然伸出一條粗大的藤蔓,我在樹頂看得清楚,有幾條紅色的肉X(病字頭下面一個間字)附着在藤條上。
  
  這條藤蔓直接卷住了Shirley,将她纏在半空,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襲擊,Shirley楊也沒有辦法,隻好用金剛傘頂端的透甲錐去戳那藤條。
  
  這些從X(病字頭下面一個蟲字)蟒屍體中生長出來的紅色 肉X(病字頭下面一個間字),厲害之處就在於實在太多,而且象大蚯蚓一樣,砍成幾段也能繼續生存,根本就沒有着手的地方,我身上已經被點點班班濺到了不少汁液,聞上去又苦又臭,但是好像並沒有毒,否則沾了一身,早已毒發身忘了。
  
  我鼻中所聞盡是苦臭的臭氣,心中忽一閃念,這些暗紅色的汁液可能就是死在老榕樹中那些人和動物的,那些紅色的肉線象是血管一樣,“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何不試試直接把那玉棺打碎,在樹上繼續纏鬥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否則時間一久,手上稍有懈怠,被纏倒了就玩完,今天就賭上性命,搏上一回。
  
  我讓胖子先替我遮擋一陣,随即舉起手中的湯普森沖鋒槍,對準樹中的玉棺一通掃射,火力強大的美式沖鋒槍,立即就把玉棺打成了篩子,棺中的血液全漏了個幹幹淨淨。
  
  随着玉棺中最後的鮮血流淌幹淨,那些蠕動着的X(病字頭下面一個蟲字)蟒紅線,也像是突然間被抽去了靈魂,紛紛掉落,轉眼變得幹枯萎縮。
  
  Shirley楊也從半空落到了地面,因爲她拽住了那條老藤,所以並沒有受傷,隻是受了一番驚吓,臉色略顯蒼白。我和胖子急忙從樹上下來,三人驚魂稍定,這場說來就來的遭遇戰,前後不過幾分鍾,而在我們看來卻顯得激烈而又漫長。
  
  我剛要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話,突然整個地面強烈地抖動了一下,兩株老榕樹不停振動,樹下的根莖都拔了出來,根莖的斷裂聲響不絕於耳,好像樹下有什麽巨大的動物,正要破土而出,把那兩株兩千餘年的老樹連根帶樹都頂了起來,天上的雷聲更加猛烈,地面裂開的口子冒出一縷縷的黑煙,雷暴、黑煙、地裂,組成了一個以老樹爲中心的漩渦,把我們團團包圍。
  

116 鎮陵譜

      老榕樹,由於樹中全是大小窟窿,平時全指着從玉棺中生長出來的紅色肉線支撐,此時失去依憑,再加上樹冠被C型運輸機砸掉了小半部分,造成了頭重腳輕的局面,被地下的龐然大物一拱,便從側面轟然而倒。
  
  樹中那口被我用湯普森沖鋒槍打爛了的玉棺,也随着掉落到地面上,玉棺中的血液已經全部流盡,隻剩下裏面那赤身裸體的白胡子老頭屍體,還有那被剝了皮寄生在棺主身體上的痋蟒,這一人一蟒的屍體完全糾結在一起,從毀壞的玉棺中滾了出來,瞬間就開始産生變化,還不到三秒鍾的時間,就化爲一堆焦黑幹枯的木碳。
  
  叢林中一絲風也沒有,否則随便刮一陣微風,可能就把這人和蟒嚴重氧化了的屍骸,吹成一片黑色的粉末。
  
  我們不知西面究竟會出來什麽東西,都向後退了幾步,我來開槍栓把槍口對準樹根的方向,準備不管是什麽,先給他來一梭子再說,胖子則早已從背包中拿出了炳烷噴射器,想要演一出火燒連營。
  
  旁邊的Shirley楊卻用手壓住我的槍口:“別着急動手……好像是個石頭雕像,看清楚了再說。”
  
  隻見老榕樹的根莖緩緩從泥土中脫離,這兩株老樹的樹冠之大,在這片森林中已經極爲罕見,而延伸在地下的根莖,更大過樹冠三倍有餘,這些根蔓樹莖全部從土中脫離,那是多大的動靜,叢林中的地面,就好像是裂開了一張黑洞洞的大嘴,忽然間天地抖動,陰雲更加厚重低垂,黑雲滾滾直接壓在叢林上,轟隆隆雷聲已經沒有了界限,響成了一片。
  
  随着老樹的倒塌,從泥土中升起來一隻巨大的石頭XX(兩個字都不認識,一個是三個貝字疊在一起,另一個是上面一個屍體的屍字,下面三個貝字疊在一起),身上負着一截短碑,這隻XX之大,屬我們三人平生從所未見,粗一估量,恐怕不下數千斤,老榕樹的根莖都裹在XX身上,看來它是被人爲地壓在樹下。  

  這隻XX舉首昂揚,龜尾屈伸,四足着地,作出匍匐的姿勢,隆起的龜甲是雲座,短碑就立在這雲座之上,一股黑氣從XX身下冒出,直沖上青天,過了半天方才散盡,天上的烏雲也随之散去,此時四周的空氣中,充滿了雷暴過後的臭氧味道。
  
  我們在遠處望着,直到地面徹底恢複了平靜,确認不會再有危險了,這才走到近處查看,胖子奇道:“老胡,這麽大一隻XX,當初咱們串聯到泰安逛岱廟的時候,也未曾見過如此大的,這幾千年前的古物,咱們拉回去雖然費點力氣,卻也算件寶貝。”
  
  我笑道:“小胖,我發現你的審美觀有點接近於德國納粹,隻要個兒大就全他媽是好的,這麽大的東西就算你弄回去,也不會有人願意買,誰們家有這麽大地方盛得下它。”
  
  胖子不以爲然地說:“你真是不了解現在的經濟形勢,虧你還自稱祖上是大戶人家,我看你爺爺那輩兒,也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地主老財,現在這世界上,雖然還有三分之二的勞苦大衆沒有翻身得解放,可畢竟還有三分之一的人屬於有錢人,人家那有錢人家裏宅子多了去了,千百畝良田算個雞毛,還騰不出放XX這麽點地方嗎?不信你問問那美國妮子,她在加利福尼亞的宅子有多大,說出來吓死你,咱們國家所有兵團級的高幹住房加起來,都沒她們家後院大。”
  
  我大吃一驚,忙問Shirley楊:“真的假的?我聽着可夠懸的,要按胖子這麽說,你們家後院都打得開兩次世界大戰了……”
  
胖子不等Shirely楊答話,就搶着說:“那還能有假,她們家祖上多少代就開始玩明器了,倒過多少大鬥,順手摸上幾樣,也夠第三世界國家的人民奮鬥小半年的,老胡,也就是你土老冒兒,聽大金牙那孫子說這XX專門有人收藏,不是有那麽句老話嗎?摸摸XX頭,黃金着的撿,摸摸XX尾,活到八十九,是最吉祥的東西,宅子裏擺上這麽一隻,那真是二他媽媽騎摩托――沒檔了。”
  
  我忍不住笑道:“你聽大金牙跟你扯淡,他那套詞還是去年我幫他抄來的,別說摸XX了,摸雞毛都是這兩句。這是專門打洋莊唬老外使的,你要不信,就去摸摸這XX頭,以後也不用跟我鑽山溝倒鬥了,天天出門溜個灣,轉轉腰子,一彎腰就能拾到一塊狗頭金。”
  
  胖子被我說的一怔,随即罵道:“我說這幾句老詞兒怎麽土的掉渣,他媽的,鬧了半天是你編的?”
  
  Shirley楊不管我和胖子在一旁拌嘴,隻是仔仔細細觀看那隻巨大的石頭XX,想看看它究竟是怎麽從樹底下冒出來的,反複看了數遍,對我和胖子說:“你們別争了,這根本就不是XX……,而是長相和XX酷似的椒圖八水。”
  
  胖子不明所以,問道:“隻知道椒鹽雞塊,這椒圖什麽的卻不知道是哪個館子的……”
  
  我卻知道一些椒圖的事,但這不是負碑的XX嗎?便對Shirley楊說:“我這人有個習慣,在胖子這種無知的人面前,怎麽也謙虛不起來,對於這些東西我實在太熟了,據我所知龍生九子,各不相同,XX、椒圖各爲其一,椒圖是用來鎮門戶的,我覺得這隻石獸,應該是長得好像老龜一樣的XX。”
  
  Shirley楊點頭道:“沒錯,這石獸的外形确實象負碑的奇獸XX,但是你看它整體都是圓雕手法制造,龜甲紋路清晰,但是唯獨四隻爪子形狀尖銳,象是鋒利的武器,口中全是利牙,這些都和椒圖的特征吻合,隻不過可能有餘古滇國地域文化不同,使得這隻椒圖與中原地區的有很大不同。
  
  Shirley楊說罷,又取出孫教授所拍的照片給我們看,照片中是獻王祭天禮地時的六獸,其中有一隻與這石頭椒圖十分相似,我仔細對照,果然這隻椒圖頭頂也有個圓形圓球,不過先前被散落的樹根遮擋,沒有發現。
  
  Shirely楊接着說道:“古書中記載,椒圖好閉,有鎮宅辟邪之意,我之所以推斷它是椒圖,最重要的原因是它背上的短碑,這根本不是普通的石碑,有可能是獻王墓的陵譜,這椒圖的作用,主要是用以真壓王墓附近的邪氣,在王墓完工後埋在外圍,就象是現代建築儀式中的奠基典禮。”
  
  三人都登上石獸後背的龜甲,用傘兵刀輕輕剝落陵譜上的泥土,上面雕刻的文字和圖案逐漸顯露出來,看來果然不出Shirley楊所料,此刻我和胖子也不得不服,今天露了怯,隻好将來有機會,再找回這個場子。
  
  Shirley楊用照相機把刻在石碑上的陵譜,全部一一拍攝下來,又做了拓片,這陵譜上的信息實在是太多了,多的出乎意料,詳盡地叙說了獻王墓制造的經過,甚至包括陪陵的部分也都有記述,不過文句古奧,有些字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隻好再由Shirley楊加以說明,三人一起逐字逐句的看了下去。
  
  陵譜上首先說的是古滇國是秦始皇下設的三個郡,秦末楚漢並起,天下動蕩,這三個郡的首領就採取了閉關鎖國的政策,封閉了與北方的交通往來自立一國,後來漢朝定了天下基業,但是從漢代立國之後便受到北方匈奴的威脅,自顧不暇,一直沒功夫理會滇國。
  
  到了古滇國的末期,受到北方漢帝國的壓力越來越大,國事日非,天心已去,漢武帝向滇王索要上古的神物“雮塵珠”,國内爲此産生了激烈的分歧,獻王帶了真正的“雮塵珠”從滇國中脫離出來,遠涉至滇西的崇山峻嶺之中,剩下的滇王隻得以一枚“影珠”進獻給漢武帝。
  
  Shirley楊看到這裏,有些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我最擔心的一個問題終於澄清了,因爲在曆史上埋葬漢武帝的茂陵,被農民軍挖了個底朝天,墓中陪葬的“雮塵珠”就此流落人間,這段曆史同獻王墓的時間難以對應,原來茂陵中隻是一枚冒充的影珠。
  
  陵譜接下來記述道:“雮塵珠”是地母所化的鳳凰,自商周時代起,就被認爲可以通過這件神器修煉成仙,有脫胎換骨之效,但是需要在特殊的地點,才能發揮它的作用,周文王曾經把這些内容詳細的記錄在了天書之中。
  
  不過這些機密始終掌握在統治階層手中,幾乎所有的君主都夢想能夠修仙得道,長生不死,永保萬年江山,所以都竭盡全力去破解“雮塵珠”的秘密,秦末之時,這件神物流落到了滇南,獻王就是因爲舍不得這件“雮塵珠”所以才離國而去,準備到山裏找個地方,修煉成仙,而獻王墓的位置,就選在了一處風水術士眼中的神仙洞府。
  
  獻王墓前後總共修建了二十七年,修建的人力始終維持在十萬左右,幾乎是傾國之力,除了奴隸還有許多當地的夷人……
  
  我們看到這裏,都不禁乍舌不下,原來這獻王這輩子沒幹別的,把全部的精力都花在建造他的陵墓上了,想要死後在水龍暈中的屍解成仙。這事多少有些讓人難以相信,那“雮塵珠”的相關傳說,我們掌握了已經不少,但是至今也沒有确切的内容,至於獻王死後有沒有成仙,陵譜上便沒有任何記載,這件事恐怕要等我們摸進了獻王墓才能直到謎底。
  
  然後陵譜上隻有對獻王墓修建經過的記錄,至於古墓地宮,以及王墓的規模式樣,墓道入口之類的情況一個字也沒有。
  
  其次記錄的是陪陵的狀況,除了殉葬坑,陪葬坑等外圍設施之外,真正的陪陵隻有一位主祭司,在獻王入殓之後,從深谷中找來兩株能改風水格局的老榕樹,先将鎮陵譜埋入地下,老樹植到其上,然後捉來以人俑飼養的巨蟒,這種蟒在陵譜中被描繪成了青龍,極其兇猛殘暴,是遮龍山一帶才有的猛獸,當巨蟒吃夠了人俑之後,就會昏睡過去,這時候再動手活剝了蟒皮,和大祭司一起活着裝進棺中,蟒肉人體,加上茛木棺底,與這株老樹,就會逐漸長爲一體,得以長久的維持肉體不腐不爛。
  
  有餘那口玉棺破損了,這裏被改的風水格局一破,壓制在地下幾千年的地氣,得以宣泄,雷暴黑雲都是地脈産生了變化,這才把埋在樹下的鎮陵譜拱了出來。
  
  最後,鎮陵譜上還有些弘德頌攻的描寫,都沒有什麽大用,胖子見並沒有記載獻王墓中都有何種珍奇的陪葬品,不免有些許失落,在我看來,這些信息已經足夠讓我們順利找到目标了,既然知道了這裏的風水格局,隻需要用羅盤定位,就算找不到蛇河,也盡可以找到目标倒鬥。
  
  我見再也沒什麽内容值得看了,就收拾東西,連續一天一夜沒睡,人困馬乏,今天争取盡早找到溪谷的入口,然後好好的休息一下。  
  Shirley楊見我和胖子準備要收拾東西出發,便說道:“別急,鎮陵譜背面還有一些内容,咱們再看看別落下了什麽才好。”
  
  我隻好又轉到另一邊,看那鎮陵譜後邊還有什麽内容,Shirley楊已經把上面泥土刮淨,我們湊過去一看,都作聲不得,原來鎮陵譜背面,是整面的浮雕,一座窮天下之莊嚴的壯麗宮殿,懸浮在天空的霓虹雲彩之上,難道那獻王墓竟是造在天上不成?


117 在蟾之口

     浮雕中最高處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月城、角樓、内城、瘗碑、阙台、神牆、碑亭、獻殿、靈台等建築一應俱全,後邊的山川都是遠景。宮殿下沒有山丘基石,而是數道霞光虹影,淩空步煙,四周有飛龍纏護,顯出一派超凡脫俗的神仙樓閣風採。
  
  再下邊的内容,表現的是玄宮下的神道。神道兩邊山嶺綿延,高聳的山峰傳達出一種森森然巍巍然之勢,襯托得空中樓閣更加威嚴。這條神道應該就是名爲蟲谷的那條溪谷了。
  
  胖子看罷笑道:“獻王老兒想做神仙想瘋了,連墓都造得如同玉皇大帝的天宮,還他媽在天上蓋樓,不如直接埋到月球上多好。”
  
  Shirley楊說:“獻王墓内部的詳情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人知道了,所有的線索都說王墓在水龍暈中。即便那水龍暈再神奇,我也不相信這世界上存在違背物理原則的場所。這鎮陵譜背面的雕刻一定是經過了藝術加工,或是另有所指。”
  
  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所謂的水龍,不過就是指流量大的瀑布;那種暈,就是水氣升騰所産生的霓虹,有形無質,所以被古人視作仙人橋,不可能在上面建造建築物。咱們看到的這座宮殿雕刻應該不是王墓,而是王墓的地面祭祀設施,叫作明樓。按秦漢制,王墓的地宮應該在這座明樓地下十丈以下的地方,這種傳統一直被保留到清末。”
  
  Shirley楊問我道:“如果是祭祀設施明樓,也就是說,獻王死後每隔一段特定的時間,便會有人進到明樓中舉行祭拜的儀式。可是據人皮地圖上的記載,王墓四周都被設了長久不散的有毒瘴氣,外人無法進入,那祭拜獻王的人又是從哪進去的?難道說還有一條秘道可以穿過毒霧?”
  
  山谷中瘴氣産生的原因不外乎兩種。一種是由於地形地勢的緣故,深山幽谷,空氣不流通,這些植物滋生的潮氣濃度過大,加上死在裏面的各種動物腐爛的屍體混雜在其中,就會産生有毒的瘴氣。
  
  還有另一種,可能是在王墓完工、獻王入殓之後,人爲設置瘴氣。利用了蟲谷中低凹的地形,在深處不通風的地方種植特殊的植物,這些植物本身就帶毒,這樣一來就形成了一道拱衛王墓的屏障。不過也不一定是種植有毒植物,據說蟲谷深處不通風,秦漢時期從硫化汞中提煉水銀的技術已經非常成熟,也有可能是在附近放置了大量的汞;時間一久,汞揮發在空氣中形成了有毒物質。隻是這種可能性不大,即使山谷中空氣再不流通,畢竟也是暴露的空間,除非建造獻王墓的工匠們另有辦法。
  
  三人商議了一番,又取出瞎子那張人皮地圖進行對照,發現地圖比鎮陵譜少了一點東西。鎮陵譜背面的石刻,在溪谷中的一處地方刻着一隻奇形怪狀的(上“四”下“或”)口蟾蜍,蟾蜍嘴大張着;靠近獻王墓的地方,也有隻對稱的蟾蜍(足 + 然),同樣張着大嘴。
  
  而在人皮地圖中,隻有溪谷中的這一隻蟾蜍,而且這隻蟾蜍的嘴是閉着的。繪制人皮地圖給滇王的人對瘴霧之後的情形一無所知,隻大緻标志了外圍的一些特征。很顯然獻王墓内部的情況屬於絕對機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知道。
  
  這個小小的區別,如果不留意看的話很難察覺到。因爲鎮陵譜與人皮地圖上都有很多各種珍禽異獸,這些動物並不見得真實存在於獻王墓附近,有些隻是象征性的繪制在上面。這和古時人們的世界觀有關系,就如同有些古代地圖用龍代表河流,用靈龜表示雄偉的山峰一樣。
  
  不過這隻蟾蜍很不起眼,說是蟾蜍似乎都不太準确,形狀雖然象,但是姿勢絕對不象。面目十分可憎,腹部圓鼓,下肢着地,前肢作推門狀舉在胸前,高舉着頭,雙眼圓瞪好象是死不瞑目一樣,鼻孔上翻朝天,一張怪嘴大得和身體簡直不成比例。
  
  我指着鎮陵譜上的蟾蜍說:“這一裏一外兩隻蟾蜍完全對稱,整個圖中谷中谷外對稱的地方隻有這一處,很可能就是祭祀時從地下穿過毒瘴的通道,蟾蜍的怪嘴應該就是大門。人皮地圖上隻标志有一隻,那是繪圖的人不知道内部的情況。咱們隻要在蟲谷中找到這個地方,就可以進入深處的獻王墓了。”
  
  Shirley楊對我的判斷表示贊同,而胖子根本就沒聽明白,隻好跟着聽喝兒就是了。我們又反複在圖中确認了數遍,隻要能找到那條溪谷,便有把握找到這隻可能藏有秘道的蟾蜍。至於它是隻石像,還是個什麽別的所在,等找到那個地方就知道了。
  
  我們從椒圖背上下來,回首四顧,周圍一片狼籍——倒掉的兩株大樹,破碎的玉棺,C型運輸機的殘骸,還有那隻被“芝加哥打字機”射成一團破布般的大雕鵠,最多的則是樹身中無數的屍骨。
  
  胖子用腳踢了踢地上的雕鵠屍體:“打爛了,要不然拔了毛烤烤,今天的午飯就算是有了。”
  
  我對他說:“先別管那隻死鳥了,你再去機艙殘骸裏看看,還有沒有什麽能用的槍支彈藥,都收集起來,咱們出發的時候帶上一些;這片林子各種野獸太多,子彈少了怕是應付不了。”

  C型運輸機的殘骸從樹上落下來,已經摔得徹底散了架,胖子扒開破損的鋁殼在裏面亂翻,尋找還能使用的東西。
  
  我和shirley楊則去把那具美國空軍飛行員的骸骨從各種動物的屍骨中清理出來。我把他手中的雙頭夾取下來捏了幾下,滴哒做響,心想那玉棺中滲出來的鮮血滴在玉石上也是滴滴哒哒的聲音,雕鵠在機艙裏啄食樹蜥也發出那種象是信号般的聲音,還有痋蟒撞擊玉棺發出的聲音——那段鬼信号的代碼究竟是哪裏傳出來的,恐怕已經無法确認了。一個在叢林中漆黑的夜晚裏發生的事情,各種因素對人的判斷力都産生了極大的影響;黑暗中的事情,誰又能講得清楚。我更願意相信,是這位美國飛行員的亡靈在給我們發出警告。
  
  不過有一件特殊的事引起了我們的注意,就是這具飛行員身上穿的服裝标記是屬於轟炸機編隊的,而不是運輸機;另外他背後還有一塊已經糟爛的白布,上面寫着“美國空軍,來華助戰,軍民人等,一體協助。”
  
  這說明他並不是這架C型運輸機的成員。這一帶氣候複雜,由於高山盆地落差太大,氣流氣壓極不穩定,倒确實可以說是一塊飛機的墓場,應該在這附近還有其餘的墜毀飛機。而這位幸存者在走出叢林的時候成爲了那口玉棺的犧牲品,也許在我們接下來的行程中,還會遇到其餘的飛機殘骸。
  
  於是我用工兵鏟在地上挖了個坑,想把飛行員的屍體掩埋了。但是發現這裏地下太濕,挖了沒幾下就全是植物根莖,還有論公斤算的蝽蟲卵,白花花的極是惡心。這裏環境實在是太特殊了,雖然處於亞熱帶,但是更接近於北回歸線以南、南回歸線以北的熱帶雨林。瀾滄江和怒江水系不斷沖刷這塊低窪的(“肆”的左邊 + 夭)地,充沛的地下水資源和濕熱無風的環境導緻了大量植物的繁衍滋生,地下全是粗大的各種植物根系,根本就不适合埋人,怪不得那位祭司葬到樹上。
  
  我和shirley楊商量一下,決定暫時先用那架C型運輸機的機艙殘骸當作棺材,把他的屍骨暫時寄存在裏面,回去後再通知他們的人來取回國去。
  
  這時胖子已經撿了三四隻完好的湯普森沖鋒槍,還有十餘個彈夾彈鼓,當下一齊幫手把那美國人的屍骨用一張薄毯卷了,塞進機艙裏面,然後盡量的把艙身的缺口用石頭堵住。
  
  Shirley楊用樹枝綁了個十字架,豎在C型運輸機的殘骸前邊。我們肅立在十字架前,shirley楊取出聖經默誦了幾句,希望這位爲人類自由而犧牲的美國空軍能夠安息。
  
  這情形讓我想起了在前線面對犧牲戰友的遺體,忽然覺得鼻子有點發酸,急忙使勁眨了眨眼,擡頭望向天空。
  
  胖子忽然向前走上兩步說道:“安息吧,親愛的朋友,我明白你未完成的心願。輝煌的戰後建設的重任,有我們承擔。安息吧,親愛的朋友,白雲藍天爲你譜贊歌,青峰頂頂爲你傳花環。滿山的鮮花血草告訴我們,這裏有一位烈士長眠。”
  
  我對胖子的言行一向是無可奈何、哭笑不得,眼見天色已經近午,再耽擱下去,今天又到不了溪谷的入口了,便招呼他們動身啓程。
  
  雖然湯普森沖鋒槍的自重很大,但是經過這個漫長的夜晚,我們充分的體會到在叢林中沖鋒槍的重要性。除了shirley楊用不慣這打字機之外,我跟胖子每人挑了一支,“劍威”和剩餘的一支六 四式手槍就暫時由shirley楊使用。彈夾彈鼓能多帶就多帶,把那些用來封裝槍械的黑色防水膠袋也帶在身上。
  
  我們繼續沿着遮龍山向前進發,邊走邊吃些幹糧充饑。今天的這一段行程相對來說比較輕松,吸取了昨天的教訓,盡量選靠近山脈的坡地行走。山脈和森林相接的部分,植物比叢林深處稀疏不少,由於密度适中,簡直象是一個天然的空氣過濾淨化器。既沒有叢林中的潮濕悶熱,也沒有山上海拔太高産生的憋悶寒冷,一陣陣花樹的清香沁入心脾,令人頓覺神清氣爽,頭腦爲之清醒,一天一夜中的困乏似乎也不怎麽明顯了。
  
  如此向西北走了四五個小時的路程,見到一大片花樹,紅白黃三色的花朵都是碗口大小,無數大蝴蝶翩翩起舞。有一條不小的溪流自花樹叢中經過,深處是一片林上林——也就是樹木高大,這種大樹又集中在一起,比附近的植物明顯高出一半,所以稱其爲林上林。這條蜿蜒曲折的溪流可能就是當地人說的蛇爬子河了,蛇河水系在這一帶都集中在地下,地表隻有這條溪流。
  
  溪水流過花樹叢,經過一大片林上林,流入遠處幽深的山谷。由於植物密集,地形起伏,用望遠鏡也看不到山谷裏面的情形。我取出人皮地圖找了找附近的參照物,确認無誤,這裏就是蟲谷的入口。經過這一段,随着地勢越來越低,水流量會逐漸增大,那裏有一部分修造獻王墓時留下的堤壩。而且這裏地面上雖然雜草叢生,大部分都被低矮的植物完全覆蓋,但是仍可以看到一些磚瓦的殘片,應該就是王墓神道的遺迹。
  
  我們見終於到了蟲谷,都不由得精神爲之一振,加快腳步前進,準備到了堤牆遺迹附近就安營休息。信步走入了那片花樹,初時這些低矮的花樹各色花朵争相開放,五顔六色,說不盡的姹紫嫣紅;而在樹叢深處,則一色的皆爲紅花紅葉,放眼望去,如一團團巨大的火雲,成群的金絲鳳尾蝶穿梭在紅花叢中。
  
  這裏真是神仙般的去處,比起就在不遠處我們過夜的那片陰森叢林,簡直是兩個世界。胖子說道:“可惜那兩把捕蟲網都不知道丢到哪裏去了,否則咱們捉上幾百隻蝴蝶拿回北京做标本賣了,也能賺大錢。看來這世上來錢的道不少,隻是不出來見識了,在城裏呆着又怎麽能想得到。”
  
  Shirley楊說:“這些紅花紅葉的花樹叫作苭(上“明”下“玉”)蕨,其形成時間在第三紀以前,距今已有幾千萬年。同代的生物在滄桑巨變中基本滅絕了,如恐龍早已作古化石,苭(上“明”下“玉”)蕨則成了孑遺植物。它主要生長在幽暗清涼的密林之中,這些異種大蝴蝶恐怕也隻在這附近才有。你一次捉了幾百隻,豈不是要讓這種稀有的金錢蝴蝶和苭(上“明”下“玉”)蕨一起滅絕了嗎?”
  
  胖子怒道:“真是的,你這人就是喜歡給別人上課。我隻是順口說說而已,真讓胖爺來捉蝴蝶,我還耐不住那性子呢!小蝴蝶随便捉捉就沒了,哪有倒鬥來得實惠,一件明器便足夠小半輩子吃喝享用。“
  
  三人邊說邊在花樹間穿行,尋着古神道的遺迹來到了花樹叢與林木相接的地帶。這裏就是蟲谷的入口,随着逐漸的接近獻王墓,古時的遺迹也越來越多。
  
  谷口顯得與周圍環境很不協調,光秃秃的兩座石山,在近處看十分刺眼。隻是這裏位於那片林上林的後邊,從外邊看的話,視線被高大的林木遮擋,完全看不到裏面的光秃石山,隻有親身走到蟲谷的入口才會見到。誰也沒想到這麽茂密的叢林中有這麽兩塊寸草不生的巨大山石,所以給人一種很突兀的感覺。
  
  我們舉目觀瞧,都覺得這兩塊石頭象什麽東西,再仔細一看,石上各用黑色顔料畫着一隻眼睛。不過不是雮塵珠那種眼球造型,而是帶有睫毛的眼睛,目光深邃威嚴,雖然構圖粗糙,卻極爲傳神。難道這是在預示着已經死去的獻王正在用他的雙眼注視着每一個膽敢進入這條山谷的人?
  
  Shirley楊走到近處看了看那岩石,轉頭對我們說道:“這是塊一分爲二的隕石,附近的墜機事故,多半都與它有關。”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7

第一百一十八章 禁斷之線

hirley楊:“我看這兩塊石頭戳在這裏,雖然顯得兀突,而岩石本身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倘若是隕石,而且暴露在外邊,那應該在這裏有隕石坑才對,你看這附近哪裏有什麽被隕石沖擊過的痕迹。”

  Shirley楊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對我說道:“你看看你手腕上戴的潛水電子腕表,現在已經沒有時間顯示了,這石頭上有很多結晶體,我估計裏面含有某種稀有氣體,以及宇宙因隺元素,電子電路晶體和無線電設備,都受到了它的影響,可能附近墜機事故比較多,是與這兩塊隕石有關,偏離航道的飛機,一旦接近這一地區的上空,所有的電子設備都會失靈,這裏簡直就象是雲南的百慕大三角。

  我和胖子都擡起手看自己的手表,果然都是一片灰白晶石,所有的數據全部消失,就像是電池耗盡了一樣,我又到那山石近處觀看,果然上面有許多不太明顯的結晶體,我做了好幾年工兵,成年累月的在昆侖山挖洞,昆昆侖山屬於疊壓形地質結構,幾乎各種岩層都有,所以大部分岩石我都識得,俣是這種灰色的結晶礦物岩,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看上去倒真有幾分像是隕石。

  胖子還有些不信,但是我們身上沒有什麽多餘的電子産品,便從背包裏掏出一部收音機,那是我帶在路上聽新聞廣播用的,由於進了山之後,便沒有了信号,所以一直壓在包底,些時拿出來,剛一打開開關,立刻“呲喇呲喇”傳出幾聲噪音,随後任憑怎麽折騰,也沒有了動靜了。

  再看手電筒等設備。由於是使用幹電池發電,所以沒有任何影響,胖子奇道:“真他媽奇怪,還有這種石頭,不知道國際上成交價格多少錢一兩,咱們先收點回去研究研究。”說罷拿起登山鎬,就想動手去岩石上敲幾塊樣本下來。

  我急忙攔阻,對胖子說:“別動。萬一有輻射怎麽辦,我記得好像在哪看過,隕石裏面都有放射性物質,被放射了就先掉頭發,最後全身腐爛而死。”

  Shirley楊在旁說道:“並不是所有的隕石都有放射性物質,這塊裏面可能有某種電磁能量,所以才對電子設備有嚴重的幹擾,這塊隕石可能不是掉落在這裏,而是後來搬到谷口的,作爲王墓入口的标志,其實能掉落到地面的大塊隕石極爲少見,美國就有一個大隕石坑的遺迹,落下的隕石,必須與大氣層水平切線呈六點五度地夾角。否則就會由於摩擦的原因,過度燃燒,消失成灰。這兩塊石頭,隻是經過燃燒聲剩餘的一點殘渣而已。表面的結晶物就是強烈燃燒形成的,這裏雖然寸草不生,但是周圍有活動的蟲蟻,所以可能對人體無害,不過在不明究竟的情況下,我勸你最好還是別去動它。”

     胖子仍然不太甘心,但是畢竟在老榕樹那裏已經拿到了幾件貨真價實的古物,便就此作罷,揚言日後混不下去的時候再來這蟲谷採石頭。
  
  我們站在谷口又對準那兩塊畫着人眼的石頭端詳了一番,本來想今晚在這裏紮營休息,明天一早動身進入溪谷深處去找那有蟾蜍标記的入口,但是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地方不對勁。站在溪谷的入口,就覺得被那雙眼盯着看,不免有點不舒服。不過蟲谷中情況不明,如果再向裏走,鬼知道會碰上什麽東西,所以我們隻好又順原路返回,到那片長滿紅花的樹叢附近紮營造飯。
  
  自從劃竹筏進了遮龍山直到現在爲止,我們三人除了胖子睡了多半宿之外都已經兩天一夜沒有好好休息了,這時已經疲憊不堪,選了個比較僻靜空曠的地方,就地宿營。
  
  這附近蟲蟻不多,又有花樹清香襲人,确實是個野營露宿的上佳之地。我們都知道明天開始免不了又有許多玩命的勾當,今夜是最後一次休息的機會,必須通過足夠的睡眠把體力和精神狀態恢複到最佳狀態。於是随便吃了些從彩雲客棧買來的牛肉和幹糧,匆匆吃罷飲食,留下胖子值第一班崗,輪流鑽進睡袋睡覺。由於昨夜在林中射殺了一隻大雕鵠,雕鵠又是種複仇心極強的動物,接近黎明的時候已經有幾隻來襲擊過我們,不過由於天色已亮,它們不習慣在白天活動,所以暫時退開,說不準什麽時候瞅個冷子便又會卷土重來,進行報複——所以這守夜的人是必須有的。
  
  晚上我忽然覺得手上一陣麻癢,奇癢鑽心,癢處正是在山中被那食人魚咬中的手背;便一下子從睡袋中坐了起來,伸手一摸,原本用防水膠布紮住的手背上所包紮的膠帶已經破了個口子,一隻隻黑色的(左邊三點水,右邊上方寶蓋頭、中間口、下方曰)蟲從傷口中爬了出來,我急忙用手捏死兩隻,而那蟲子越爬越多,我大驚之下想找人幫忙,擡頭望時——隻見四周靜悄悄的,月亮挂在半空,身邊也不見了胖子和shirley楊的去向,睡袋全是空的。
  
  忽然附近的花樹叢一片響動,一個身罩青袍的老者,頭戴黃金面具,騎在一頭大象之上,穿過紅色的花樹叢,向我沖來。他來勢洶洶,我急忙滾開閃躲,忽然覺得有人在推我的肩膀,我一下子睜開眼睛——原來是個噩夢。
  
  Shirley楊正在旁邊注視着我:“你一驚一乍的,又做夢了?”
  
  我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冷汗打透了,這夢做的也太真實了,對shirley楊點點頭,看來該輪到我守夜了。奇怪,我剛剛噩夢中夢到戴面具的人是獻王嗎?夢中不會有感覺的,但是那傷口中又癢又疼的痛苦醒來後還隐隐存在,想到這裏,忽然覺得手背上的傷口發緊,一跳一跳的疼痛。
  
  如果是傷處愈合,漸漸長出新肉,應該微微發癢,看來這傷又嚴重了,我揭開膠布。隻見手背上略微發紫,已經打過抗生素了,應該不會是感染。但是傷口似乎比剛開始有點擴大,我隻好又自己換了藥,将手背重新包紮上,心下琢磨——莫非是那些刀齒食人魚吃了人俑中的水彘蜂,把那痋毒沾染到我身上?想到那痋術的惡心之處,心裏不由得七上八下,我隻好盡量讓自己往好的一面去想,振作精神守夜。

  但是後來越想越覺得擔心,恐怕自己這隻手是保不住了,萬一真從裏面爬出幾隻蚼蟲,我真甯可先提前把這隻手砍掉。做了半天思想鬥争,隻好去把剛睡下的shirley楊叫醒,讓她幫忙看看我是不是中了痋毒了。
  
  她看後給我找了些藥片吃下,安慰我說這隻是被魚咬噬後傷口愈合的正常現象,不用多慮,包括晚上做噩夢也是傷口長出新肉造成的,隻要保護好別再感染,就沒關系。
  
  我這才把懸着的心放下。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三人按照預定計劃朝目的地出發,準備在山谷中找到那個有蟾蜍标記的地方,看看能否找到穿過山瘴的秘道。不過這獻王墓經營多年,布置得十分周詳,即使有秘道穿過地面的屏障,恐怕這條秘道也不是那麽好走的。
  
  蟲谷中植物遠比叢林中更爲密集,所以顯得並不寬闊。穿過溪谷前的兩塊巨大隕石,沿着蛇溪向山谷的深處前進,随着地形的逐漸下降,藤莖類植物也就越來越多,一叢叢的藤蘿将溪水上邊全部遮蓋,兩側的山壁懸挂了無數形形色色琳琅滿目的小型植物,挂在半山坡上的蘿(緣,偏旁改爲三點水)上,經常見到多種植物生長在一起的情況,猶如一個個五彩缤紛的空中花園。
  
  由於地形狹窄,這裏的生存空間競争格外激烈,各種植物爲了獲得足夠的光線,都從上邊擴展到谷外,所以從高處完全無法看到山谷内的地形。
  
  環境異常潮濕悶熱,我們目力所及全是濃郁的綠色,時間久了,眼睛都覺得發花。爲了在高密度的植物叢中前進,隻好由胖子用工兵鏟在前邊開路,我與shirley楊緊随其後,在蚊蟲肆虐、老藤叢生的幽谷中艱難前進。
  
  比起藤蘿類植物的阻礙,最大的困擾來自於溪谷陰暗處的蚊蟲。這些叢林中的吸血鬼,少說有十幾個種類,成群結隊,不顧死活的往人身上撲。我們隻好把随身帶的大蒜和飛機草搗成汁擦在身體暴露的部位上,還好彩雲客棧老闆娘給過我們一些當地人特制的防蚊水還能起到一定的作用。縱然是有這些驅蚊的東西,仍然被叮了幾口,叮到的地方立刻紅腫,變得硬邦邦的,觸手生疼,象是長了粉瘤。
  
  Shirley楊卻說感謝上帝,這些蚊子還不算大,毒性也不厲害,畢竟這裏不是熱帶雨林。亞馬遜雨林中的毒蚊才是叢林中真正的吸血惡魔,而且又有巨毒。不過那種毒性猛惡的蚊蟲都怕大蒜,這個弱點倒是和歐洲傳說中的吸血鬼不謀而合。
  
  谷中如此茂密的植物倒是沒有出乎我們意料之外——雖然在獻王墓建造的時候,原本這裏應該是條通往明樓的神道,所有的資材都要經過這裏運輸到裏面——但是至今已經時隔了兩千年,這麽漫長的歲月中,谷中可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修建王墓時被砍伐幹淨的植被層重新再次生長,把神道的遺迹全部覆蓋侵蝕。
  
  但是仍然可以看出,随着不斷的深入,人工建築的痕迹越來越多。地面上不時露出一些倒塌的石像石人,這些都是王墓神道兩側的石雕,看得出來獻王墓與其他王陵一樣,都特意建立墓前的神道,供後人前去明樓祭祀參拜。可是獻王大概沒有想到他死後不到七八年的光景,他的領地臣民,包括他的老家古滇國,就都納入了漢室的版圖。花費巨大人力物力,挖空心思經營建造的王陵,隻能留在這幽暗的溪谷深處,永遠的被塵封在曆史角落中。隻有我們這些倒鬥的摸金校尉,才會不顧艱難險阻,前來拜訪他。
  
  穿過一層層植物帶,走了三四個鍾頭,終於在前邊發現了一堵殘牆的遺址,這就是傳說中的第一道堤牆。現在隻剩下三米多厚兩米多高的夯土石台,上面也同樣覆蓋了一層雜草,隻有一些露出青條石的地方才沒有生長植物。由於隻剩下一小段,看上去倒更象是一座綠色的土堆,跟個墳丘的封土堆一樣,混雜在深谷的叢林之間;若非shirley楊眼尖,我們就和這裏擦肩而過了。
  
  爲了進一步确認這處被植物覆蓋住的殘牆是否便是人皮地圖上标志的堤牆,胖子用登山鎬在那斷垣上鑿了幾下,想把表面的雜草和綠苔刮掉。沒想到這一敲不要緊,從這堵破牆的縫隙中“嗖嗖嗖”鑽出數百條小樹蜥。這些綠色的小家夥身體顔色與叢林中的植物一模一樣,隻有眼睛和舌頭是血紅的,都是手指般大小的個兒。樹蜥平時就躲藏在殘牆的縫隙裏,此時受到了驚動,紛紛從夯土堆裏逃了出來,四處亂竄。
  
  胖子也被它們吓了一跳,掄起登山鎬和工兵鏟亂拍亂打,把不少小樹蜥拍成了肉餅。
  
  Shirley楊按住胖子的手,讓他停下:“這些小樹蜥又不傷人,平日裏隻吃蚊蟲,你何苦跟它們過不去。”
  
  我忽然發現這些小樹蜥在驚慌逃竄的時候幾乎都是朝溪谷外跑,或者是爬上兩側的植物,被胖子一通亂打之下,卻沒有一隻往溪谷深處逃跑。不僅是樹蜥,包括四周飛舞的蚊蟲,植物上的樹蝽、甲蟲、大蜻蜓,過了這堵殘破的斷牆,溪谷那邊幾乎沒有任何昆蟲和動物,似乎這裏是一條死亡分界線,就連生活在谷中的昆蟲都不敢跨越雷池半步。


119 莽叢中

      昆蟲的舉動頗爲異常,它們爲什麽不敢向深處活動?我急忙跳上夯土和石條壘成的殘牆,站在高處向溪谷深處望去。隻見前面的地形逐漸變低,但是由於各種植物競相往上生長,半公裏之外就看不清楚了。我估計再向前一段距離,就進入了那層有毒瘴氣的範圍。
  
  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再向深處走連昆蟲都沒有了,說明可能在裏面存在有毒物質。爲了安全起見,咱們還是把防毒面具都準備好,以便随時戴上。”
  
  雖然在這潮濕悶熱的山谷中配戴上防毒面具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但是爲了避免中毒,也隻好取了出來,一旦發現瘴氣,便随時準備罩在臉上。在繼續前進之前,三人還分別吃了些減低心率和呼吸的紅奁妙心丸,這是按摸金校尉的秘方,由大金牙找專家配制的,管不管用目前還不清楚。
  
  我取出人皮地圖,在圖中尋到獻王墓殘牆的标記,相互對照了一番,确認無誤。照此看來,那鎮陵譜上的蟾口标記,其位置就應該在距離這道殘牆不遠的山谷左側。
  
  向前走了七八米,shirley楊見地面有一段光秃秃的地方,在這藤蘿密布的溪谷中顯得不同尋常,於是用工兵鏟在地面上挖了一個淺坑,蹲下身看那泥土中的物質。原來這裏象建茂陵一樣,爲了避免蟲蟻對陵寝的破壞,在主墓附近埋設了經久不散的驅蟲秘藥。這個方法在漢代帝王墓葬中非常普遍,最簡單的是埋硫磺和水銀,加上一些(廠字頭 + 兩個禾)麻散、旬黃芰、懶菩缇等植物相調和。由於有對沖的屬性,可以埋在土中千百年不會揮發幹淨。
  
  Shirley楊問我道:“這裏距離獻王墓的主墓尚遠,爲什麽在此就埋設斷蟲道?”
  
  我想了想說:“從咱們在外圍接觸的一些迹象看來,獻王深通奇術,最厲害的就是會改風水格局。這麽大規模的王墓,不僅主墓的形勢理氣要有仙穴氣象,在附近也會改設某種輔助穴眼。”
  
  這些輔佐主陵的穴眼和星位如果改得好,對主墓的穴位來說是如猛虎添翼、蛟龍入水一般。自古風水秘術中,最艱難的部分便是改格局,這需要對世間天地乾坤、山川河流、鬥轉星移都有一個宏觀的認識。許多欺世盜名的普通風水先生也自稱能改格局,其實他們隻不過略懂一些枝節而已,要改地脈談何容易。
  
  另外,改風水格局的工作量也不是尋常人可以做到的,除非那些割據一方、大權在握的王侯才有實力如此大興土木。
  
  《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的“化”在卷便是盡述改風換水的手段,其中“易(易者換也)龍經”有記載,龍脈改形換勢、轉風變水,至少需要動地脈周圍九個相關的主要穴眼。第一個穴眼,化轉生氣爲纏護;第二個穴眼,兩耳插天透雲霄;第三個穴眼,魚爲龍須聚金水;第四個穴眼,高聳(旡旡)宮爲護持;第五個穴眼,裝點天梁明堂開;第六個穴眼,水口關攔設朝迎;第七個穴眼,砂腳宜做左右盤;第八個穴眼,幕帳重重穿龍過;第九個穴眼,九曲回環朝山(山千)。
  
  改動了主脈附近的這九處穴眼星位,可以保持風水關鎖纏護綿密,穴位形勢氣脈萬年不破。這口訣看似古奧難懂,其實隻要研究過《地經(區,裏頭換成上勿下曰)》就會知道,隻不過就是在特定的位置上埋金魚缸,種植高大樹木,挖深井等等,難就難在位置的選擇之上。
  
  這裏植被太厚,別的暫時看不出來,但是這九個改風水格局的穴位,其中最後一個是“九曲回環朝山(山千)”卻十分明了。
  
  蟲谷綿延曲折,其幽深之處兩側山岡缭亂,同溪谷中穿行的水龍脈顯得主客不分,真應莫辯,有喧賓奪主之嫌。想必在水龍的龍暈中,地形将會更低,坐下低小者如坐井觀天,氣象無尊嚴之意而多卑微之態,所以就要在這條龍脈的關鎖處改建一個九曲回環朝山(山千)的局。
  
  在山谷中開頭和最末尾,每九個轉彎的地方各建一座神社、祠堂、或者廟宇之類的建築物,來給這條水龍脈憑添個勢態,讓起脈絡彰顯。如果是山神廟一類的建築,必多土木結構,而木頭則是最怕蟲啃蟻噬,肯定要採取一些驅蟲的措施。所以我猜測這條斷蟲道是用來保護那做山神廟的,而且最少有三道這樣的屏障,山神廟中還會另有防蟲的結構。
  
  Shirley楊喜道:“這麽說那鎮陵譜和人皮地圖中的蟾蜍标記應該是某處神祉了,看來你的風水學理論還真有大用。”
  
  我對她說:“魚兒離不開水,瓜兒離不開秧,倒鬥尋龍離不開《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

  胖子不屑一顧的說:“瞧瞧,說他胖他還就喘上了。你要真有本事,不妨說說獻王老兒的地宮裏都有些什麽布置,更有哪些陪葬的明器?”

  我們不想耽擱時間,便尋着斷蟲道偏離開穿過蟲谷中間的溪流,斜刺裏向深處搜索顯露水龍脈的廟址。
  
  我邊走邊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我說這山谷側面有個山神廟之類的建築物,這是肯定不會錯的。因爲這些東西雖然看似稀奇古怪,但是‘一法通則萬法通’,隻要掌握風水秘術,便不難看出個所以然來。至於獻王墓的地宮是什麽格局,不到了近處我可說不出來,随便亂猜也沒個準譜。不過古滇國自從秦末開始就閉關鎖國,斷絕了與中原文明的往來,雖然後來也多少受了一些漢文化的影響,但是我估計王墓的構造一定繼承先秦的遺風比較多。”
  
  胖子問道:“咱們上次去陝西,聽大金牙那孫子說過一些秦始皇陵的事迹,說什麽人油做蠟燭,萬年不滅,可當真有此事?”
  
  Shirley楊說:“不是人油,是東海人魚的油膏作爲燃料,萬年不滅。四門射伏弓孥,機相灌輸,有近者辄射之。”
  
  我聽了shirley楊的話,笑道:“這是史記上唬人的,長明燈這種裝置在很多貴族帝室的墓中都有,不過這些事在倒鬥摸金的眼中看來是個笑話。且不論海魚油脂作爲燃料得需要多少才能燒一萬年,古墓的地宮一旦封閉,空氣便停止流通,沒了空氣,長明燈再節能,它還燃個蛋去。如果讓空氣流通,這古墓地宮不出百餘年,便早已爛成一堆廢墟了。”
  
  到了現代,秦漢時期的古墓即使保留下來,如果不是環境特殊,已經很難維持舊觀了。現在還不知道獻王墓在這密林幽谷的深處,究竟能保存到什麽程度。
  
  我們已經找到了參照物,雖然在叢林裏植物繁多、能見度低,對我們來講已經沒有什麽障礙了,不久便發現了第二至第三道用防蟲秘藥鋪設的斷蟲道。由於在這深谷之中無風無雨,那蟲藥中又含有大量硝磺,所以表面寸草不生,至今也沒被苔藤覆蓋,隻是在表面略添了些泥土,對於知道内情的人相對來講找起來並不艱難。
  
  山谷到了這裏,地勢已經越來越開闊,呈現出喇叭狀,前邊已經有若隐若現的輕煙薄霧。越往深處走,那白濛濛的霧氣越顯濃重,放眼望去,前邊谷中盡被雲霧籠罩。裏面一片死一般的沉寂,沒有任何的蟲鳴鳥叫和風吹草動的聲音。
  
  這就是那片傳說中至今還未消散的痋霧,也就是山谷深處滋生的有毒瘴氣。在山瘴的籠罩下,這條山谷更顯得神秘莫測。而更爲神秘的獻王墓,就在這片雲霧的盡頭。
  
  我們雖然距離山瘴還有一段距離,但是爲了以防萬一,不得不将防毒面具戴上。胖子望了望前邊白濛濛一片的瘴霧,對我和shirley楊說道:“既然咱們裝備有防毒設備,不如不管它三七二十一,直接沖過這片白霧,豈不比在這亂樹雜草叢中費勁拔力的找尋什麽廟祉來得容易些。”
  
  我對他說:“你這人除了腦子裏缺根弦之外,也沒什麽大的缺點。你知道這片山瘴範圍有多廣?那白霧如此濃重,一旦走進去,即使不迷失方向,在能見度降低到極限的情況下也要比平時的行進速度慢上數倍。要是用半天走出去還好,萬一走到天黑還走不出去,也不能取下防毒面具來吃飯喝水,那便進退兩難了。”
  
  說着話,我們已經來到山谷左側的山腳下。這裏已經偏離了蛇溪很遠一段距離,卻幾乎是三道斷蟲牆的正中地帶。走着走着,忽然身邊的一片花科類灌木一片抖動,我們都吃了一驚,誰也沒去碰那片蔥郁的花草,又無風吹,怎麽植物自己動了起來?莫不是又碰到被痋蟒附着的怪樹怪草?我和胖子都舉起“芝加哥打字機”,拉動槍機,就要對那片奇怪的植物掃射。
  
  Shirley楊舉起右手:“且慢,這是跳舞草——平時無精打採,一旦被附近經過的人或動物驚動,便會弄姿做態的好象在跳舞,有聞聲而動、伴舞而歌的異能,對人沒有傷害。”
  
  那一大叢跳舞草象是草鬼般一陣抖動,漸漸分做兩叢,其後顯露出半隻火紅的大葫蘆。


120 九曲回環朝山屽

      是用石頭雕刻而成,有一米多高,通體光滑,鮮紅似火。如果它是兩千年前便豎立在此的,那麽這兩千年歲月的流逝,滄海都可能變爲桑田,然而這石頭葫蘆卻如同剛剛完工。
  
  我們初見這隻葫蘆,心中俱是一凜,它的顔色竟然鮮豔如斯,這可當真有些奇怪。待到撥開那叢跳舞草走到近前一看,方知原來是用紅色嶳雲石作爲原料。嶳雲石天然生就的火紅顔色,最早時的紅色染料便是加入嶳雲石粉末制成。
  
  這隻石頭雕成的葫蘆表層上也被塗抹了一層驅蟲的配料,以至於雜草藤蘿生長到這附近也各自避開了它。這麽多年來就始終孤零零的,擺放在這山谷毫不起眼的角落中。
  
  我看了那紅色的石頭葫蘆,不禁奇道:“爲什麽不是蟾蜍的雕像而是個葫蘆?若要把這條水龍脈風水寶穴的形與勢完全的釋放出來,這裏應該建座祭壇或者蓋一座宗祠之類的建築才是道理。”
  
  由於地處山谷的邊緣,嶙峋陡峭的山壁上垂下來無數藤蘿,三步以外便全部被藤蘿遮蔽。胖子性急,向前走了幾步,用工兵鏟撥開攔路的藤蘿,在山壁下發現些東西,回頭對我們叫道:“快過來這邊瞧瞧,這還真有癞蛤蟆。”
  
  我和shirley楊聞聲上前,隻見在無數條藤蘿植物的遮蓋下,正對着紅石頭葫蘆的地方有座供奉山神的神邸依山而建。雖然這裏的地形我看不清楚,但是應該是建在背後這道山峰的中軸線上,採用“楔山式大木架結構”分爲前後兩進,正前神殿的門面被藤蘿纏繞了無數遭,有些瓦木已經塌落。
  
  頂上的綠瓦和雕畫的梁棟雖然俱已破敗,但是由於這裏是水龍脈的穴眼,頗能藏風聚氣,還算保留住了大體的框架。山壁上的那幾層斷蟲道都由於水土的變化失去了作用,所有什麽神殿的木料朽爛不堪,在大量植物的壓迫下仍然未倒也算得上是奇迹了。
  
  這座供奉山神的古樸建築就靜靜的在這人煙寂寞的幽谷角落中安然度過了無窮的歲月,這都要仰仗於特殊的木料和構架工藝,以及谷中極少降雨的特殊環境。
  
  隻是不知神殿門前擺放的那隻紅石葫蘆是做什麽用的,可能和這山神的形態有關。古人認爲金木水火土五行皆有司掌的神靈,每座山每條河流也都是如此。但是根據風俗習慣和地理環境、文化背景不同,神邸的面目也不盡相同。
  
  我們舉目一望,見那神殿雖然被層層藤蘿遮蓋,卻暫時沒有倒塌的隐患。這附近有不少鳥雀都在殿樓上安了窩,說明這裏的空氣質量也沒問題,不用擔心那些有毒的山瘴。於是我們摘掉防毒面具,撥開門前的藤蘿,破損的大門一推即倒。
  
  我舉步而入,隻見正殿裏面也已經長滿了各種植物。這神殿的規模不大。神壇上的泥像已經倒了,是尊黑面神,面無表情,雙目微閉,身體上也是泥塑的黑色袍服,雖然被藤蘿拱得從神座上倒在牆角,卻仍舊給人一種陰冷威嚴的感覺。
  
  山神泥像的旁邊分列着兩個泥塑山鬼,都是青面獠牙,象是夜叉一般;左邊的捧個火紅葫蘆,右邊的雙手捧隻蟾蜍。
  
  我看到這些方才醒悟,是了,原來那蟾蜍與葫蘆都是山神爺的東西,隻不知這山神老爺要這兩樣事物做什麽勾當。
  
  胖子說道:“大概是用葫蘆裝酒,喝酒時吃癞蛤蟆作下酒菜,大金牙那孫子不就是喜歡這口兒嗎?不過他吃的是田雞腿。”
  
  我見這山神廟中荒涼凄楚,雜草叢生,真是易動人懷,不免想起了當初我和胖子窮得賣手表的日子,心裏覺得有些不是滋味,便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道:“山神本是庇佑一方的神邸,建了神殿應該受用香火供奉,現在卻似這般荒廢景象,真是興衰有數。就連山神老爺也有個艱難時候,更別說平民百姓了,果然是陰陽一理,成敗皆然。”
  
  Shirley楊對我說:“你說這許多說辭,莫非是又想打什麽鬼主意?難不成你還想祭拜一番?”
  
  我搖頭道:“祭拜倒也免了,咱們不妨動手把這倒掉的泥像推回原位,給山神老爺敬上隻美國香煙,讓他保佑咱們此行順利,別出了什麽閃失;日後能有寸進,再來重塑金身,添加香火。”
  
  胖子在旁說道:“我看信什麽求什麽根本就沒半點用,老子就是不信天不信地隻信自己的胳膊腿兒。這山神孫子要是真有靈驗,怎麽連自己都保不住。依我看就讓這孫子躺着最好,俗話說好吃不過餃子,站着不如倒着嘛。走走,到後邊瞧瞧去。”
  
  我見沒人肯幫手,隻好罷休,跟着他們進到後殿。這見後殿已經修建在了蟲谷左側的山峰内部,比前殿更加窄小。中間是道翠石屏,上面有山神爺的繪像,身形跟正殿中的泥塑相仿,隻不過相對來講比較模糊,看不太清楚相貌,兩邊沒有山鬼陪襯。這塊石屏好象並非人工刻繪,而是天然生成的紋理。

     轉過翠石屏,在神殿最盡頭,是橫向排開的九隻巨大蟾蜍的石像。我一看便覺得眼前一亮,果然應了九曲回環之數。這種機關在懂“易龍經”的人眼中十分明顯,如果不懂風水秘術中的精髓,隻知曉易經八卦,多半會當做九宮之數來做應對,那樣一輩子也找不到暗道。
  
  我再仔細一看,發現九隻石蟾蜍的大口有張有合,蟾頭朝向也各不相同。這些蟾蜍石刻的嘴都可以活動,也有石槽可以轉動身體,九隻蟾蜍各有四個方向可以轉動,加上蟾口的開合,如果算出有多少種不同排列也要着實費一番腦筋。而且這些石頭機關應該從左至右按順序一一推動,如果随便亂動,連續三次對不準正确的位置,機括将會徹底卡死。
  
  於是我讓胖子幫忙,按九曲回環之數從左至右先将蟾口分別開合,再以〈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中“盾”字卷配合“易龍經”中的換算口訣,把石頭蟾蜍一隻隻的按相應方位排列。
  
  做完這一系列的事情之後,内殿中什麽反應也沒有。按說這九曲回環朝山屽應該是錯不了的,爲何沒見有暗門開啓?
  
  Shirley楊頭腦轉得較快,讓我們到神殿外去看看,我們急忙又掉頭來到外邊尋找,最終找到山神殿外。隻見殿前的葫蘆不知什麽時候裂爲了兩半,下面露出一道石門。
  
  這石門被修成了蟾蜍大嘴的形狀,又扁又矮,也是以火紅的嶳雲石制成,上面刻着一些簡樸的紋飾,分別在左右有兩個大銅環,可以向上提拉。
  
  原來這道機關設計精奇,縱然有人知道那九隻蟾蜍是開啓石門的機關,隻要不懂破解之發,就算用大批炸藥炸平也找不到設在外邊的入口。
  
  Shirley楊問道:“這道石門修得好生古怪,怎麽象是蟾嘴,不知裏面有什麽名堂,其中當真就有通往主墓的地道嗎?”
  
  我對她說:“鎮陵譜上的标記沒錯,這應該是條地下通道,而且一定可以通到離水龍暈最近的那個穴眼星位,去明樓祭祀似乎隻有從這裏經過才能抵達。至於爲什麽用蟾蜍作爲标記,我也猜想不透。”
  
  蟾蜍在中國古代有很多象征意義的形態,有種年畫就畫的是個胖小孩拿着漁杆,吊個金線,和一隻三腳蟾蜍戲耍,叫做劉海兒戲金蟾;俗話說三條腿兒的蛤蟆難尋,就是從這個典故引伸出來的。但是也有些地方,在民間傳統風俗中,特意突出蟾蜍身上的毒性。不過現在咱們對面的這兩隻蟾蜍石像既不是三條腿的,身上也沒有疣狀癞癍,可能隻是這山神爺的玩物。
  
  胖子拍了拍手中的“芝加哥打字機”說道:“大不了在下邊碰上隻大癞蛤蟆,有這種槍,還怕它不成。就是癞蛤蟆祖宗來了,也能給它打成蜂窩。”
  
  自從有了美式沖鋒槍強大的火力,我們确實就象是多了座大靠山,不過我還是提醒胖子:“獻王墓布置得十分嚴密,這石門雖然隐蔽已極,但是難保裏面還有什麽厲害的機關。咱們下去之後,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倒也不用懼怕。”
  
  說罷三人一起動手,用繩索穿過石門一側的銅環用力提升,随着“砰”的一聲石門開啓,顯露出一個狹窄的通道。我用信号槍對準深處打了一發照明彈,劃破了地下的黑暗。慘白的光芒照在洞穴深處,我們看見那裏還有無數巨大的白骨和象牙,是條規模龐大的殉葬溝。


121 化石森林

      字形的隧道被射出照明彈的軌迹所劃過,可以看見左右兩端在不對稱的位置上各有一個洞口,最深處的看不太清楚。主道兩側堆滿了森森白骨,由於距離比較遠,隻能分辨出有大量錐弧形狀的白色巨大象牙,好象還有些其它的動物骨骼。照明彈射到盡頭,還可以見到那邊有水波的閃光,從位置上判斷,應該是蛇河的地下水系。
  
  雖然沒有想到腳下的坑道入口處竟是個有這麽多白骨的殉葬坑,但是從下面的規模來看,既然有與深谷相平行向下流淌的水系,那麽這條隧道絕對是可以通向獻王墓主陵區的。
  
  我們商議了一下,雖然這條隧道十有八九有厲害的機關,但是與那無邊無際的山瘴毒霧相比,冒險從地底隧道中進入獻王墓還是可行的。反正三人身手都還不錯,也不象上次去新疆的沙漠帶了一群知識分子,做起事來束手縛腳的十分累贅。倒鬥的勾當是兩三個人組隊最爲合适,憑借着“芝加哥打字機”、炳烷噴射器的強大火力支持,再加上摸金校尉的傳統工具,不管遇到什麽都足可以應付了。
  
  於是我們在洞口處稍做休整,打點裝備。由於這次沒有了竹筏,如果有地下水的話,那就需要進行武裝泅渡,所以一切不必要的東西都要暫時清除出來,留在供奉山神的神殿之内。
  
  先換上了鲨魚皮潛水服,戴上護肘和護膝,登山頭盔上的射燈調整到側面,重新替換新的電池,頭盔上再裝備潛水鏡,簡易的小型可充填式氧氣瓶挂在後背。每人隻帶一個防水攜行袋,分別裝有應急藥品、備用電池、冷煙火、防毒面具、熒光管、蠟燭、辟邪之物、狼眼手電筒,諸如此類需要用到的物品。
  
  胖子的那套潛水緊身衣穿着不太合适,就不打算穿了,我對他說:“你不穿也沒事,反正你是傻小子睡涼炕,全憑火力壯。”
  
  Shirley楊說:“不穿不行!你不記得遮龍山下的水有多冷了?在水中遊的時間一長就容易患上低體溫症,就算衣服窄了點也得湊合穿上,不然你就留下等我們,不準你進去。”
  
  胖子想起shirley楊在遮龍山掉下竹筏的那一幕,遊回來的時候嘴唇都凍紫了,看來這附近雖然潮濕悶熱,但是地下水系陰冷異常,不是鬧着玩的;更何況那獻王墓的大批明器已經距離不遠,如何肯留在這裏等候,隻好吸氣收腹,強行把那套潛水服穿了下去,穿上之後連連抱怨:“他媽的鞋小褲裆短,誰難受誰自己清楚。”
  
  工兵鏟和登山鎬、各種繩索以及水壺食品這些比較沉重的物品,還有武器彈藥、雷管加十六錠炸藥、可以噴射火焰的炳烷瓶,這些都集中在一個大的防水袋裏,四周綁上充氣的氣囊,這樣可以随時把這些裝備借助水的浮力浮在水面上,而我們在水中遊泳的時候也可以拉着它省些力氣。
  
  剩餘的東西都打包放在山神廟的大殿裏,等到一切都準備就緒已經是金烏西墜、宿鳥歸巢,借着黃昏時的暮色,我們三人進去了隧道。
  
  Shirley楊帶着金剛傘、舉着狼眼在前邊開路,我和胖子合力擡着那一大堆裝進防水膠袋中的裝備走在後邊,順着這條略陡的斜坡緩緩下行。
  
  入口處這段坑道明顯是人工修建的,兩側都是整齊的大塊青條石壘砌,石縫上都封着丹漆,地面的大方磚非常平整,倒象是古墓中的甬道。
  
  在坑道的兩邊整整齊齊的碼放着全象骨,就是整具大象的骨架,很明顯是在外邊宰殺後運來的。在殉葬坑中安放全象骨或者象牙,是爲了取“象”的諧音“祥”。大象這種體形龐大而且非常溫順的動物本身也代表了吉祥昌盛,在中國古代,早在商湯時期,便已将象骨象牙作爲陪葬品了。在殷虛就曾出土過大量象牙,那個時代,中國的黃河流域還存在着數量不小的象群,現在卻早已滅絕了。
  
  這些殉葬的白骨都特意半埋,而不是象殉葬溝那樣全土掩埋,這是說明墓主大行是爲得道成仙,已經不太在乎世俗的東西,殉葬品半埋表示有随駕升騰之意。
  
  我數了數,單這一個殉葬坑便一共有六十四副全象骨,象牙更是不記其數。還有一些散落的小型動物骨骼由於時代久了都腐朽得如同泥土,無法再分辨那究竟是什麽動物了;據shirley楊推斷,有可能是獵犬和馬骨,還有奴隸的人骨。
  
  我們再一次領略到了獻王墓規模的龐大,陪葬品的奢華,我對他們說:“似古滇這種南疆小國的王墓都這麽排場——爲了一個人,數十萬百姓受倒懸之苦,用老百姓的血汗建這麽大規模的墓葬,到頭來那死後升天成仙、保得江山萬年也不過是黃粱一夢,這些東西也留在深山之中與日月同朽。現在看來有多荒唐,象這種用民脂民膏建造的古墓,就應該有多少便倒它多少。”
  
  Shirley楊說:“我也沒想到獻王墓單是殉葬坑便有這麽大。”說話間,她已經先行至“(圖形,豎着兩條平行線,左邊中間有兩條小橫向平行線)”形坑道的交口處,隻聽她奇道:“這些是做什麽用的?”
  
  我和胖子随後走到,用狼眼手電筒往那拐彎的地方一照,隻見裏面並不是坑道,而隻是在主坑道石牆上凹進去的一部分,隻有幾米深,散落着幾截長竿,看來是可以連接到一起的。我也覺得奇怪,便想伸手拿起來瞧瞧,誰知這些長竿看着雖然完好,一碰之下就爛成稀泥一樣。由於有地下水路,内部沒有採取密封措施,兩千年前的東西,一觸即爛。

      這個在坑道石壁上的凹坑似乎是專門用來放這些長竿的,難道是用來測量水深的?三人不得其解,想不出究竟是做什麽用的。這獻王墓陵區之内有太多奇怪詭異的事物,相比之下,這些物品也算不得什麽,隻好置之不理,繼續前行。
  
  走到坑道的盡頭,也就是我們發射照明彈見到水面反光的區域,沿着傾斜的坑道走到此處已經距離地面約有數十米落差了。從這裏開始,就不再是人工開挖修建的坑道,而是地下天然的山洞;但已經完全被水淹沒,想從這裏繼續向前,就必須下水遊泳了。
  
  水旁的石壁上排列着幾條木制古船,可能去明樓祭拜王墓的人就是要乘這些船過去。但是年代久遠,這些木船也都爛得差不多隻剩下船架子了,再也難以使用。
  
  我們把大背包上捆綁的氣囊拉開,讓它填滿空氣漂浮在水面上,沖鋒槍等武器就放在最上面,以便随時取出來使用。把狼眼手電筒收起,打開頭盔上的戰術射燈照明,然後跟着下水,扶着背包上的大氣囊,涉水而行。
  
  在水中走出十幾米,雙腳就夠不到地面了,冰冷刺骨的地下水越來越深。我看了看指南針,水流的位置正好是和蟲谷的走向平行。
  
  這裏的山洞,在水中存在着許多巨大的天然石柱,好象海底的珊瑚一樣千枝百叉;由於洞中漆黑,看不大清楚這些奇怪的石柱是怎麽形成的。
  
  頭頂距離水面的位置很低,顯得格外壓抑,我擡頭向上一看,有很多山谷中植物的巨大根莖都從上面生長了下來。有些比較長的甚至直接伸進了水裏,形成一個罕見的植物洞頂。
  
  随着越遊越遠,地形也逐漸變低。注滿地下水的山洞,水面和洞頂的距離也逐漸拉高,呼吸較剛才順暢了不少,而頭頂垂下來的植物根莖與那些古怪的石頭珊瑚卻越來越密集。我還發現,這山洞的水中還有一些魚兒,不時在水下碰到我們的身體,随後遠遠遊開,我暗中慶幸,還好不是食人魚。
  
  爲了進一步确認前進的方向,shirley楊讓胖子把信号槍取出來,想再向前方發射一枚照明彈。胖子數了數剩餘的照明彈數量:“還有八發,這次帶的還是太少了,得悠着點用。”說完在信号槍中裝了一發,調了一下射程,向前發射出去。
  
  照明彈劃出一道閃亮的弧線,最後挂在不遠處交纏在一起的植物藤蘿上,這一瞬間,白光把四周的山洞照得雪亮,一副罕見而又可怕的自然景觀呈現在我們面前。
  
  原來那些珊瑚狀的石柱都是遠古時代森林樹木的化石,而這裏所謂的“遠古”不是現代人能追溯得到的。
  
  化石是埋藏在地層裏的古代遺物,由千萬年泥沙掩埋所形成。最多見的是動物化石,由於動物的骨骼和牙齒有機物較少、無機物較多,被泥沙掩埋後腐爛的程度就會放慢,被泥沙空隙中緩慢流動的地下水沖刷,将過剩的礦物質沉澱下來形成晶體,在骨骼徹底腐爛前,這些礦物的晶體如果能徹底取代有機物,就會形成真正的化石。
  
  但是植物的化石是很罕見的,由於植物腐爛的速度遠遠高於動物的骨骼。Shirley楊興奮的說:“遮龍山在億萬年前可能是一座巨大的活火山,在最後一次末日般的火山噴發過程中,同時附近還發生了泥石流,岩漿吞沒了山下的森林,被高溫在瞬間炭化了的樹木還沒來得及毀滅便立刻被随之而來的泥石流吞沒,溫度也在瞬間冷卻。”
  
  過了千萬年爲單位的漫長歲月,随着大自然的變化,又經過地下水系的反複沖刷,在泥沙中封存了無數年的林又在地下顯露了出來。
  
  我卻沒覺得這些石頭樹有什麽可稀奇的,當年我在昆侖山也挖出來過。不過最近shirley楊一直都顯得憂心忡忡,神色間始終帶着憂郁的氣息,也難得見她高興,我便對她說:“咱們來雲南這一路雖然沒少擔驚受怕,卻也見了些真山真水,看到些平常人一輩子都看不到的東西,也算得上是不虛此行,得到了不小的收獲。”
  
  胖子插口道:“隻看些破石頭未免顯得美中不足,再摸上幾件驚天動地的明器回去,在潘家園震大金牙那幫孫子一道,然後殺出潘家園,進軍琉璃廠,才差不多算是圓滿。”
  
  我剛想說話,那枚懸挂在前方的照明彈卻耗盡能量,随即暗了下來,洞中又逐漸變成一片漆黑,隻剩下我們頭盔上戰術射燈的微弱光柱。我感覺我們仿佛正漂流在一片黑色的海洋中,全世界隻剩下了我們這三個人,随着照明彈最後的一絲光亮正慢慢被黑暗奪去,一種突如其來的孤獨和壓抑感傳遍了我的大腦神經。
  
  我對自己會産生這種感覺感到非常的奇怪,從光明到黑暗的那個過程中,我仿佛被一陣微弱的電流擊中,随後便有了這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心情頓時變得沮喪。我看了看shirley楊和胖子,他們兩個人似乎也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但是這種微妙的變化是如何産生的,它究竟預示着什麽,爲什麽會突然感到一陣恐慌?
  
  這時那枚被發射到了正前方的照明彈終於已經完全的熄滅,然而我們發現在照明彈最後的一線光芒徹底消失的同時,在那黑暗的地下水深處慢慢出現了一個微弱的白色人影。雖然洞穴中非常黑暗,但是那個人影身體上的白光卻越來越清晰,我敢肯定,那是個全身素缟的女屍。她似乎是從水中漂過來的,随着那女屍離我們越來越近,女屍那如冰霜般的容顔也可以看清了,我的心跳開始加快,那種夢魇般的恐慌感也逾發強烈。
  
  前方的水面上有很多漂浮型水草類植物,阻擋了我們在水面上的前進,隻好取出工兵鏟不停的把這些漂浮着的水草撥開。浮萍和水草上生長了很多的蚊蟲、水蜘蛛、螞蝗,不斷的往人臉上撲來。
  
  正當我們不勝其煩的當口,忽聽前邊有陣陣嗡嗡嗡的昆蟲翅膀振動聲傳來。我下意識的把沖鋒槍從防水袋中抽了出來,爲了看清是些什麽東西,胖子隻好又打出一隻照明彈。光亮中隻見前邊被垂懸下來的植物根須和藤蘿遮擋得嚴嚴實實,無數巨大的黑色飛蟲長得好象小蜻蜓一樣,隻是沒有眼睛,數量成千上萬,如黑雲過境一般,在那片植物根須四周來回盤旋。
  
  這種昆蟲誰也沒有見過,可能是地下潮濕的特殊環境裏才存在的。昆蟲是世界上最龐大的群體,還有大約三分之一的品種尚未被人類所認識。
  
  不過這種好象黑色蜻蜓一樣的飛蟲看上去好象並不會攻擊人,但是這麽龐大的群體,看上去也不免令人頭皮發麻。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8

122 死漂

       素白色的大缟喪服,不知爲什麽即使在黑暗的水中也能看到,初時照明彈剛剛熄滅,隻見到有一個朦胧的身影,她仰面朝天,雙手橫伸微微垂在身後,女屍逐漸從水底浮上,随着我們之間距離逐漸的縮短,那白衣女屍的五官輪廓也隐隐呈現。
  
  女屍的身體裹着一層微弱的藍光,那是一種沒有溫度,象征着死亡與冰冷的光芒,一看之下便覺得幽寒透骨,便如同墳地中的鬼火一樣,不知這具女屍亦或者是女鬼,爲什麽會突然從水底浮了出來。
  
  我盡量讓自己的狂跳的心率降低下來,但是這身體中這股莫名的恐慌卻始終消除不掉,我心想:“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她似乎身着古裝,不是近代的裝扮,在這獻王墓地下的深水水底突然冒出來,絕非善類,我們必須先下手爲強。”於是伸手去取黑驢蹄子,打算等那女屍從水底接近的時候,就突然動手,把黑驢蹄子塞到她口中再說,如果不是僵屍而是幽靈,那就用染有朱砂的糯米招呼對方。
  
  Shirley楊與胖子也是相同的想法,都各自拿了器械,靜靜的注視着從水底浮上來的女屍,就等着動手了。
  
  誰料那具四仰八叉,從我們斜下方水底慢慢漂浮上來的女屍,忽然消失在了黑暗的水中,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再看水底,已經漆黑一團,那團裹夾着女屍的幽暗藍光也好像照明彈的光芒一樣,消失於無形的黑暗之中。
  
  然而那種莫名的恐慌感緊跟着消失了,我開始還以爲隻有我出現了這種感覺,一看另外兩人的神色,就知道他們跟我感受完全相同,剛才都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恐慌感糾纏。三人面面相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不管她是妖是鬼,倘若直接放馬過來,雙方見個你死我活的真章,也勝於這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又無聲無息地消失,這樣一來更加讓人難以揣摩這女屍的意圖。
  
  我們上半身浮在水面上,胸口以下都在水中,水底深不可測。好像是遊在黑暗無底的深淵之中,胖子不由得擔心起來:“我說老胡,你說那女屍是不是咱們平時說的那種?河裏的死漂兒(水中漂流的浮屍)?”
  
  我搖頭道:“誰知道是死漂還是水鬼,不過是水鬼的可能性更大一點,否則屍體怎麽會發出藍幽幽的冷光,沒聽說說過水裏也有磷光鬼火。”
  
  我和胖子曆來膽大包天,但是平生隻怕一樣,因爲以前有件事給我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十六七歲是一個人世界觀和價值觀形成的重要階段,那個時期發生的事,往往會影響到人的一生。
  
  所以我一說到女鬼,我和胖子便立刻想到水鬼拉腳的傳說,以前每到夏季,孩子們都喜歡到河裏或者池塘中遊泳,大人們爲了安全,經常吓唬小孩,說河裏有抓替身的女鬼,專門用鬼爪子抓遊泳人的腳脖子,一旦被抓住,憑自己的力量絕對無法掙脫,就會活活憋死在水底,成爲幽冷深水中的冤魂。不過我和胖子小時候對這件事根本不信,因爲我們上小學一年級便知道,水中挂住人腳的東西是水草而不是鬼手。
  
  但是後來我們十六七歲,當了紅衛兵,天天起哄到處糾鬥牛鬼蛇神的時候,有一次正趕上三伏天晚上,天氣熱得好像下了火似的,我們這些人鬧得累了,剛好路過一個廢棄的小型蓄水池,地點大概在現在的平X(草字頭下面一個磊字)一帶,晚上回家的時候,舊蓄水池底下有不少泥,但是上面的水有循環系統還算幹淨,不過這個蓄水池很深,不容易摸到底,有些人當時熱得受不了,就想下去遊個痛快,但是另外有幾個比較猶豫,對是否要下去遊泳持保留意見。
  
  正在此時來了個穿白襖的老太太,招呼我們道:“來水裏遊泳吧,這水中是涼爽世界,水下別有洞天,我孫子就天天在裏邊遊泳玩。”
  
  一聽說有人天天在裏邊玩,那就沒危險了,於是大夥都跳下去遊泳,等上來的時候那穿白褂子的老太太早已不見。
  
  還有個跟我們一起的小孩說他哥哥不見了,但是他哥到底是誰我們都不太清楚,因爲我們那批人除了少數幾個互相認識以外,都是在革命鬥争中,也就是打群架的時候自發走到一起的革命戰友,人又比較多,所以說誰對誰也搞不清楚,於是就問那小孩他哥長什麽樣,什麽穿着打扮。
  
  但是那孩子太小,說了半天也說不清楚,我們就沒當真,以爲根本就沒有這麽個人,更有可能是革命意志不夠堅定,遊了一半就臨陣脫逃,回家吃飯去了,於是便作鳥獸散,各自回家去了。
  
  沒想到過了兩天我們又路過那個小蓄水池,見到那裏有很多人正在動手放水,原來那小孩把他哥遊泳之後失蹤的事告訴了家長,那小子的爹是軍區管後勤的一個頭兒,帶着人來找他兒子,我和胖子當時喜歡看熱鬧,哪出了點事都不辭勞苦的去看,這次既然撞上了,自然也沒有不看的道理。
結果等着把蓄水池的水放光了之後,果真是有個和我們年紀相仿的少年屍體,已經被水泡得腫脹發白了,他的屍體被大團的水草纏在水底,他的左腿被從水草中伸出的一隻手拉住,但是人們都非常奇怪,哪來那麽多的水草呢?
  
  蓄水池中是不會有水草的啊,把水草都撈上來清理掉,那裏面竟然有一具白骨,就是這具在這底都爛沒了的人骨用手抓住了紅衛兵的腳腕,他才活活被淹死在了蓄水池底下。
  
  當時是唯物主義者的天下,沒人敢相信這世界上鬼,即使信,也沒人敢說,隻能歸結到巧合上。這個半大孩子肯定是在水裏遊泳的時候,不小心把腳插進水草裏了,剛好趕上水草裏還有個很早以前被淹死的人,掙紮的時候糾纏在了一起。
  
  但是至於他腿上,被死人抓住腳腕的地方,深深的五道淤痕卻誰也無法自圓其說了,而那個引誘我們下水的白衣老太太,則被說成了潛伏的特務份子。這件事當時在我們那一帶流傳甚廣,版本也很多,但是我和胖子是爲數不多的親眼見證,我們雖然當時也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但是那被水浸泡腐爛的死屍把我惡心得三個月沒好好吃飯。
  
  那實在是個無法抹平的記憶,這次忽然看見水底浮起一具女屍,又如鬼似魅地突然消失,自然是感覺不太良好。雖然那女屍忽然在水下失蹤,但是我們都十分清楚,那隻是因爲失去了光線,我們目力不及而已,那詭異的女屍還仍然存在於黑暗幽冷的深水中,而且遲早還會再次出現,屆時将會發生什麽,鬼才知道。
  
  我的腦中閃過這些念頭,越想越覺得不妥,必須盡快通過這片陰森幽暗的水域,便奮力向前劃水。
  
  順着緩緩前流的水脈,穿過大片的化石森林,終於在前邊發現了一個半圓形地洞口,直徑不大,僅容一人通過,洞口在水面上露出一半,地下水從中流過,那邊是另一個山洞。
  
  我和Shirley楊說:“這地下洞穴一個接一個,也不知離獻王墓究竟還有多遠,但是咱們既然已經進來了,索性就一口氣走到盡頭,等出去之後再做修整。”
  
  Shirley楊點頭道:“從瀾滄江與怒江這一段地域的山脈走勢判斷,蟲谷的縱深應該不會超過三四十英裏,我剛才估計了一下咱們已經走過的路程,已經超過了三分之二,不會太遠了。”
  
  洞口内部的山壁光滑如冰,用射燈一照石壁上都散發出閃爍的紅色反光,整個洞穴呈喇叭形,越往裏面越大,其中也有許多的植物根莖從頭上垂下,墜在半空,那些上古森林形成的化石更加密集,外形也極其怪異,這些事物混雜在一起,使得洞穴中的地形極其複雜。
  
  我和胖子把氣囊和登山包重新紮緊了一些,準備快速通過這片區域,這裏空氣似乎遠不如外邊的另一個洞穴流暢,潮濕悶熱的氣息很大,蚊蟲開始增多,水流也沒了那種陰涼的感覺,使人的呼吸都變得格外粗重。
  
  地下的岩洞中,竟然也有一條如此濃郁的植物帶,溪谷中滲下來的水,順着那些植物的藤蘿根莖不停的滴落下來,掉進水中,整座化石森林中,似乎是在不斷地下雨,到處都是水滴落進河中的聲響,猶豫洞穴弧形的結構,使得水滴聲十分空靈,頗象是寺廟中和尚敲木魚的聲音,給原本寂靜無聲的岩洞增添了一些神秘的氣氛。
  
  我們隻好忍耐着酷熱的環境,又繼續前進了大約有數百米的距離,速度不得不慢了下來,由於這個洞穴中的化石樹越來越粗,必須繞着遊過去才行,在漆黑漆黑的洞中,水流都被那些巨大的化石樹分割得支離破碎,形成了不少漩渦和亂流,已經不能再完全依賴水流的流向來判斷方位,一旦偏離了方向,就要用指南針重新定位,格外的麻煩。
  
  前方的水面上有很多漂浮型水草類植物,阻擋了我們在水面上的前進,隻好取出工兵鏟,不停地把這些漂浮着的水草撥開,浮萍和水草上生長了很多的蚊蟲,水蜘蛛,螞蟥,不斷的往人臉上撲來。
  
  正當我們不勝其煩的當口,忽聽前邊有陣陣嗡嗡嗡的昆蟲翅膀振動聲傳來,我下意識的把沖鋒槍從防水袋中抽了出來,爲了看清是些什麽東西,胖子隻好又打出一隻照明彈,光亮中隻見前邊被垂懸下來的植物根須和藤蘿遮擋的嚴嚴實實,無數巨大的黑色飛蟲,長得好像蜻蜓一樣,隻是沒有眼睛,數量成千上萬,如黑雲過境一般,在那片植物根須四周來回盤旋。
  
  這種昆蟲誰也沒有見過,可能是地下潮濕的特殊環境裏才存在的,昆蟲是世界上最龐大的群體,還有大約三分之一的品種尚未被人類所認識。
  
  不過這種好像黑色蜻蜓一樣的飛蟲,看上去好像並不會攻擊人,但是這麽龐大的群體,看上去也不免讓人頭皮發乍。
  
  我看情形不太對勁,空氣中悶熱,似乎有着一股正在躁動不安的危險,便問Shirley楊那些飛蟲是哪類昆蟲?
  
  Shirley楊說:“好像是在什麽地方見過,是一種潮熱的濕源才有的黑色蝱蚊,但是那種昆蟲,最大的隻有指甲蓋那般大小,而對面的這些飛蟲,大得好像山谷中的大蜻蜓……”
  
  Shirley楊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停住不說了,因爲我們三人見到一隻拳頭大小的水蜘蛛從前面爬過,我們所見過的普通水蜘蛛都是體積極小,可以用腳撐在水面上行走而不落入水中,而這隻怎麽這麽大?
  
  見了這麽大的水蜘蛛三人都覺得心中駭異,肌膚起栗,尚未顧得上細想,又有兩隻如拳頭大小的水蜘蛛前邊遊過,爬上了附近一棵倒塌斷裂後橫在水面上的古樹化石。
  
  胖子驚奇的說:“這裏的蟲子怎麽越來越大?外邊可沒有這麽大的水蜘蛛。”
  
  我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麽,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道:“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個山洞,石壁光滑異常,而且還帶有很大的弧度,又是紅色的,頗象我們在山神廟中所見的那隻葫蘆,咱們莫不是掉進葫蘆中了……”
  
  Shirley楊環顧四周,看了看附近的植物的昆蟲,對我和胖子說:“有個問題必須要搞清楚,是這洞穴中的蟲子和化石樹越來越大?還是咱們三個人越變越小?”


123 異底洞

      Shirley楊道:“咱們三個人越變越小?這話從何說起?”
  
  Shirley楊對我說:“附近可以參照的物體,包括植物和昆蟲,還有大量的古樹化石,都大得異乎尋常,所以我才想會不會這葫蘆形的山洞裏,有什麽奧妙的所在,把進來的人身體逐漸變小。”
  
  這件事聽上去實在是匪夷所思,現在我們正在漫無邊際的地下水中飄蕩起伏,一時也難以斷定,我對Shirley楊說:“就算是身體可能被變小了,難道連衣服鞋子也一同可以變小嗎?我看這裏是由於環境特殊,所以形成的生態系統都比外界要龐大。”
  
  不過我這話說的是半點把握也沒有,這山洞真是極象山神殿中的紅葫蘆,洞口小肚子大,而且呈喇叭圓弧形,往深處走洞壁會逐漸擴大,而且沒有人爲加工修造的痕迹,完全是天然形成的。說不定這是個比獻王墓更古老的遺迹,當地人可能是把葫蘆形的山洞當作聖地,才在山神殿中供奉個葫蘆造像,至於這個山洞是否真有什麽特異之處,實屬難言,畢竟我們現在兩眼一抹黑,所見的範圍,隻不過維持在大約二十米以内的距離,對自身或者稍遠環境的變化很難察覺。
  
  附近的昆蟲都比正常的大了許多,特別是太古時代樹木的化石更是大的吓人,一株株張牙舞爪的探出水面,與上面垂下來的藤蘿糾結在一起,象是一隻隻老龍的怪爪。
  
  我想應該找些植物一類的目标,當作參照物看一看,以便确認我們的身體並沒有因爲進了這葫蘆形山洞而逐漸變小,否則就不能繼續前進,隻好先按原路退回去,再做理會。
  
  然而那些老藤的粗細幾乎和人體相差無幾,在外邊的叢林裏,也有這麽粗的藤蘿,所以無法以藤蘿和植物根莖做參照物,目前最直接的辦法,便是潛入水中,看看附近水草的大小,那些藻類有其自身獨特的屬性,不會因爲環境的變化而生長的大小有異,不論在哪種場合環境下,幾乎都差不多。
  
  但是我一想起水下那具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好像鬼魅般的女性屍體,心裏多少有幾分發怵。當下隻好把安全鎖挂在沖氣囊上,對胖子和Shirley楊打個招呼,讓他們兩人暫時先不要向前移動,等我下水探明情況再說。
  
  我把登山頭盔上的潛水鏡放下來,硬着頭皮鑽入幽暗的水底,登山頭盔上的戰術射燈,即使在水中也應該有十五米的照明範圍,但是這裏的地下水雜質很多,有大量的浮遊生物和微生物,以及藻類水草植物,可視範圍降低到了極限,隻有不到五米。
  
  水很深,摸不到底,我覺得現在還沒有到使用氧氣的時候,隻憑着自身的水性,閉住一口氣不斷地向水下遊去,透過潛水鏡,水下的世界更加模糊。黑暗中,隐約見有一大團黑乎乎的物體在水底慢慢漂浮,由於光源的缺乏,我隻能看到那東西有車輪大小,看不清楚是水底的動物還是什麽水草類植物。
  
  這時水底那團黑乎乎的物體又和我接近了一些,我認爲魚類沒有這樣的體形,應該是某種水生植物,難道是水草糾結在一起,長成了這樣一大團,倘若是水草也是這般大,那我們可真就遇到大麻煩了。
  
  我想到這裏,把手伸向那團漆黑的物體,準備抓一把到眼前看一看,究竟是不是大團的水草,誰知剛一伸出手,那東西忽然猛地向前一躥,斜刺裏朝頭上的水面彈了出去,在距離水面一兩米的位置停住,靜靜地潛伏在那裏。
  
  那團車輪狀的物體在水底躥動的時候,我已經瞧得清清楚楚,不是大團的水草,那東西縮在一起時顯得圓滾滾地,劃水的時候,則伸出兩條弓起來的後腿和前肢,身上纏繞了不少水草,原來竟然是一隻碩大的紅背蟾蜍,而且四周好像不止這一隻,另有不少,都聚集到距離水面一米左右的地方,漆黑一團的水底之中,很難分辨究竟有多少這麽大型的蟾蜍,也不知是否還有更大的什麽東西。
  
  怎麽會有這麽大的癞蛤蟆,我一驚之下,險些喝了口地下水,感覺這口氣有些憋不住了,也無心再潛到水底尋找藻類植物,急忙向上浮起,撥水而出。我頭一出水,趕緊深吸一口氣,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水底下有東西,咱們得趕快離開這裏,先爬到那棵橫倒下來的化石大樹上去。”
  
  在這裏地下洞穴的水面上,有整座古老森林的化石,其中一些大樹的化石,由於自然的原因,倒塌斷裂,那些倒下的化石樹,橫架在周圍的化石上,而沒有沉入水底,在密密麻麻的化石森林中,形成了一條條天然石橋。
  
  我們前邊不遠就剛好有這麽一棵橫倒在水面,被其餘化石卡住的老樹幹化石,樹幹上有很多枝丫。
  
  三人急忙把剛才取出來的武器重新裝回防水袋中,迅速向那棵橫倒的化石樹遊去,等到我們遊到近前,Shirley楊先伸手抓住化石樹的樹枝,我和胖子托着她的腳,先協助Shirley楊爬上了橫倒的化石樹身,然後我也跟着爬了上去,垂下登山索給胖子,留在水中的胖子把充氣囊的空氣迅速放淨,用登山索把背包挂在自己身上,我連拉帶拽,把胖子也弄上了樹幹,最後把裝備背包吊了上來。

      腳下踩到了石頭,心中方覺稍微安穩,但是我們三個人仍然不敢懈怠,以最快的速度把武器重新從防水袋中取出,胖子問我道:“一個李向陽就把你吓成這個樣子,水底下究竟有什麽東西?”
  
  Shirley楊也問我道:“是看見那具沉在水底的女屍了嗎?”
  
  我指着那片水面說:“沒有李向陽,也沒有女屍,水下有大隻的癞蛤蟆,也就是大蟾蜍,大得跟車轱辘,小的也有鬥大,他媽的,這些家夥背後疙疙瘩瘩的地方,很有多毒腺,千萬不能和它們産生接觸,否則一旦中了賴毒,便有一百二十分的危險。”
  
  Shirley楊舉起狼眼手電筒,将光柱掃向我們剛才停留的水面。那裏已經靜悄悄的,隻有我們剛才迅速遊動時造成的水紋,黑沉沉的水面下,看不到有什麽特別的迹象。Shirley楊看了兩眼,便轉頭對我說道:“以前做試驗的時候,經常會用到蟾蜍。我記得這種動物應該是白天隐藏在陰濕地泥土中、石塊下或草叢間,黃昏和夜間才出來活動,怎麽會出現在水這麽深的地方,你有沒有看錯?”
  
  我搖頭道:“說實話這麽大隻的蟾蜍,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但是我絕對不會看錯,我想你的本兒本兒主義,用在這裏恐怕不太合适,我在水底和那大癞蛤蟆相距不過三米,看得十分清楚。它們都浮在離水面不遠的地方,不知要做什麽,我擔心對咱們不利,所以才讓你們趕快爬到這裏。不管怎麽樣,咱們先看清楚了再說,我總覺得這片被地下水淹沒的化石森林,有些地方不太對勁兒。”
  
  胖子忽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我們看前邊不遠處。那片蟁蚊聚集的地方,無數大蜻蜓一樣的蟁蚊正發出“嗡嗡嗡……”的刺耳噪音,那裏離我們落腳的地方極近,用狼眼手電筒的光線,也可以看得十分清楚,由於那些蟲牆一樣的蟁蚊都沒有眼睛,它們對狼眼手電的光線並不敏感,仍然象無頭蒼蠅似的圍着植物根莖最密集的地方打轉。
  
  Shirley楊低聲對我們說:“地面上的植物過於密集,造成養料和水分的缺乏,所以延伸下來的植物爲了掠取水份都拼命地向下生長,以便直接接觸到這裏的地下水,那些飛蟲……它們象是正聚集在那裏産卵。”
  
  剛才我潛入水中,發現有不少大魚,這些魚不同於始終生長在地下環境中的盲眼魚類,都有眼睛,這說明這片地下水雖然從地下洞穴中流過,卻是條明水,和外界相通。
  
  但是這裏的環境過於獨特,植物和昆蟲都是獨立存在的生態系統,不妥隻要是能夠通到外界的明水,我們就應該可以沿着水流,進入到獻王墓的主陵附近。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這酷似葫蘆形狀的大山洞,是不是越往深處走,人體就會逐漸變小,還是說由於葫蘆形洞穴那獨特的喇叭狀地形,越往裏面空間越大,以及生長在這特殊環境中的大型植物和昆蟲,從而使得我們産生了錯覺,誤以爲自己身體在變小。
  
  忽然水面上傳來一陣騷動,一條條數尺長的大舌頭從水下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襲向那些水面上的大蟁蚊,長舌一卷,就裹住十隻蟁蟲,水面上緊接着浮出無數大嘴,把那些被血紅長舌卷住的蟁蚊吞入口中,原來是那些浮在水面下的大蟾蜍等到時機成熟,都紛紛從水下躍出,捕食那些正聚集在一起的大群蟁蚊。
  
  這一刻,化石樹前方的水面亂成了一鍋粥,就在蟾蜍的大口一張一合之際,已有無數蟁蚊丢掉了性命,那些怪蟾蜍每一隻都大得驚人,雙眼猶如兩盞紅燈,密密麻麻的,數不清楚究竟有多少。
  
  我們三人伏在橫倒的化石樹上,瞧見那些大蟾蜍背上的疙裏疙瘩的賴腺,頓覺惡心無比,實在是不想再看,隻好把爬在樹身上的身軀盡量壓低,暫時把頭低下去不去看那水面的情形,隻盼着那些蟾蜍盡快吃飽了就此散去,我們好再下水前進,速速離開這個古怪的洞穴,在天亮前抵達最後的目的地。
  
  我低下頭的時候,發現化石樹的樹身上有很多細小的沙孔,這化石樹經曆了千萬年的水中浸泡,被水流沖出了無數的沙孔,恐怕禁不住我們三人的主糧,會從中斷裂。
  
  於是我關掉了手中的狼眼手電筒,打開了登山頭盔上更加節省能源的射燈,随後招呼Shirley楊和胖子,打個手勢,帶着他二人推進到左側比較平整的一個石台上。
  
  左側的這片石台,十分堅固平穩,面積也不小,容下三人綽綽有餘,在這片枝丫縱橫的化石森林中,這塊四方形石台顯得有些與衆不同,四四方方的頗爲整齊,很明顯是有人爲修鑿過的痕迹,不過表面和四周都爬滿了藤蘿,還生了不少濕苔。
  
  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道:“不知道這地方是不是造獻王墓時留下的遺迹,如果是的話,這裏又是用來做什麽用途的?會不會和咱們看到在水底下出現的女屍有關?”
  
  胖子說道:“眼再拙也瞧得出來,這是塊人工修造的石台,咱們先前捕食見到有個都是象牙的殉葬溝嗎,八成這地方也是什麽擺放貴重明器的所在。”說這話就拔出工兵鏟,動手把石台上的濕苔和植物曾鏟掉,想看看下邊是不是有什麽裝明器的暗閣。
  
  我和Shirley楊見胖子已經不管不顧地動上手了,隻好幫他照明,不遠處那些大蟾蜍還在大肆吞食蟁蚊,攪動得水聲大響,看來一時半會兒的也完不了事。
  
  胖子出手如風,轉眼間已經清理出小半塊石台,隻見下面沒有什麽機關石匣,而是一副接一副的浮雕,而且構圖複雜,包含的信息很多,但是隻看一眼便會知道,這些浮雕記錄的是古代某種秘密的祭祀儀式,這是個我們從未見到過的,十分離奇,並且充滿了神秘色彩的古老儀式,儀式就是在這個葫蘆裏進行的,而這塊石台,是一處特殊的祭台。
  

124 山神的秘密

       不意外,這葫蘆形的山洞,整體上雖然是渾然天成,極有可能是在遠古時代,地質環境發生強烈變化而形成的,但是在葫蘆洞内的化石森林裏,有許多古人留下的遺迹,憑着化石祭台上顯露出來的古老雕刻,幾乎就可以斷定,早在獻王墓修造前,這個神秘的山洞,就被當地的原住民視爲一個極其重要的場所。
  
  人類的祖先,在鴻濛初開的石器時代,便有了結繩記事的傳統,随着文明的發展,石刻與岩畫、浮雕等直觀的表現形式,成爲了傳統文明最有效的途徑,在一些舉行重要祭禮的場所,都會遺留下大量的圖形信息,給後人以最直接的啓示。
  
  古代先民們在漫長的歲月裏運用寫實或抽象的藝術手法,在岩石上繪制和雕刻圖形或者符号,它記錄了古代人類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而我們在這蟲谷下的葫蘆洞中所發現的化石祭台,就記載着古人在這裏祭拜山神的秘密活動。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這片祭台上保存最完好的一副,說是完好,隻是相對而言,幾千年的歲月侵蝕,很大一部分浮雕都已經模糊不清,石刻圖案採用的是打磨工藝,磨制法就是先鑿後磨,線條較粗深,凹槽光潔,有些地方甚至還保留着原始的色彩。
  
  大緻還可以看出,這塊石刻的圖案中有一個身材高大的黑面神靈,大耳高鼻,臉上生有粗毛,口中銜着一枚骷髅頭,面相簡單奇異,很容易就會令人過目不忘。
  
  胖子指着化石祭台上的黑面神氏說道:“哎,這黑臉兒,象不象在入口處山神廟裏供奉的神像?隻是少了兩個跟班的夜叉惡鬼,原來這葫蘆洞是他的地盤,不知道這孫子是什麽來路。”
  
  Shirley楊說道:“形象說略有不同,但骨子裏卻如出一轍,多半就是同一個人,不過山神殿中的造像具有秦漢石器的風格,形象上顯得飄逸出塵。頗受内地大漢文明圈的影響,而這祭台上的石刻,卻處處透露出原始蠻荒的寫意色彩,應該至少是三四千年前的原始古迹。大約是戰國時代之前,南疆先民留下的遺迹,可能入口處的山神廟,是建造獻王墓之時,根據這附近的傳說另行塑造的神氏形象。另外暫時還不能确定就是是山神還是巫師,再看看其餘的部分。”
  
  胖子用工兵鏟繼續清理其餘的石刻,他清楚一部分,Shirley楊便看一部分,但是大部分都已經無法辨認,而且順序上顛三倒四,令人不明所以,看了一陣竟沒有再發現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我心中也暗自焦慮,一邊舉着手電筒爲胖子和Shirley楊照明,一邊警惕着四周的動靜,現在不當不正的停在山洞中間,這裏豈是等閑的所在,潛伏的危險實在太多。那神出鬼沒的水底女屍,體形大得超乎尋常的蟾蜍,還有那些碩大的飛蟲,雖然我們暫時還沒有受到什麽緻命的攻擊,但是我們現在還沒有搞清楚自己的身體有沒有在變小,是否是因爲深入這葫蘆狀的洞穴而産生了某種變化。
  
  裝備和能源的不斷消耗,使得我們不得不竭盡全力盡快的穿越這處山洞,但是這古怪的洞穴中危機四伏,越往深處走,洞穴變得越寬廣,而且裏面的植物和昆蟲也比外界大了許多,正如Shirley楊所說,昆蟲是世界上有最強生命力和殺傷力的物種,它們之所以還沒有稱霸這個地球,完全是由於受到了體形過小的限制,如果我們在山洞裏照這麽走下去,那些飛蟲隻消再大上三圈,倘若不走運被它們叮上一口,就必然會一命嗚呼,任你是大羅金仙也難活命。
  
  可以說就在這進退之間徘徊不決的時候,發現了一處化石祭台,就顯得意義十分重大了,我們現在隻能寄希望於此,如果能從祭台上找出一些線索,對我們現在的處境進行依次評估,那就可以決定是要繼續冒險前進,還是必須原路返回,另外再想想其它的辦法,尋找進入獻王墓的通道。
  
  我實在等不下去了,便對Shirley楊說:“我記得唐代風水宗師袁天罡的《兗天論》曾經描述過古人向山神獻祭的情形,與此間頗有相似之處,這山洞裏的石頭祭台,很可能不止一座,咱們不妨在附近找找,也許還會有所收獲。”
Shirley楊讓我看她和胖子剛清理出的一面石刻,對我說:“這是最後的部分,是連在一起的兩塊,感謝上帝,還算能看清楚個大概,你也來看看。”
  
  我見Shirley楊的臉色有些古怪,看不出是喜是憂,似乎更多的是疑問,於是把狼眼手電筒和劍威氣步槍交給胖子,俯下身子,去看那祭台上的磨繪石刻。
  
  我定下心來仔細觀看,畫面藝術造型粗犷渾厚,構圖樸實,姿態自然,但是寫意性較強,那時一幕詭異無比的場面,在化石森林的水面中,一群頭插羽毛的土人,乘坐在小舟之上,手中都拿着長長的杆子,那些杆子和木舟,我們在通過殉葬溝之後都曾經見到過,當時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
  
  隻見那些木舟中綁着很多大隻的蟾蜍,可能大蟾蜍都是被這些土人在附近捕獲的,用繩索捆紮得甚是結實,那些大蟾蜍長着大嘴,表情顯得十分驚恐,似乎是在爲自己即将面臨的命運極爲擔心,都在盡力掙紮,刻畫的雖然簡單,卻極其生動,讓人一看之下就能體會到石刻中所傳達的景象,其中充滿了一種古時候大規模犧牲殺戮的悲慘氛圍。
  
  數名頭插羽毛的土人,在一位頭帶牛角盔的首領指揮下,同時用長杆吊起一隻大蟾蜍,把它舉到半空中,伸進化石森林石壁上的一個洞中,洞中冒出滾滾黑氣。
  
  後面另有一艘木船,擺放着幾隻變小了的蟾蜍,顯出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圓滾滾的身體也變得幹癟,而且那死蟾蜍石刻的顔色上,與那些活蟾蜍也有所區別,顯得毫無生氣,悲涼而又可怖,充分體現了生與死之間的落差。
  
  我隻看了這些,便聯想到在山神廟内目睹的種種事物,那黑面山神左右,各有一名山鬼服侍,一個碰着隻火紅的石頭葫蘆,另一個抓着一個活蹦亂跳的蟾蜍,原來是表明這位鎮守大山的神靈,居住在一個葫蘆形的山洞之中。而且當地的人們在巫師的指引下,捕捉大量的蟾蜍來供奉於他。
  
  我問Shirley楊道:“那麽說咱們不是身體變小了,而是這山洞,确實是個葫蘆形狀,呈喇叭形,咱們從葫蘆嘴一樣窄小山洞鑽進來,現在是走到了前半截葫蘆肚的地方?”
  
  Shirley楊點頭道:“你隻說對了一半,前邊的石刻雖然模糊不清,我卻發現裏面有些關於這裏地形的描繪,咱們進來的入口,是葫蘆底,那是個人工鑿出來的入口,而且大葫蘆洞的曆史比獻王墓要早得多了,咱們倘若想從這山洞中穿過抵達葫蘆嘴處的獻王墓,就要鑽進土人用長杆把大蟾蜍挑進去的那個洞口,有可能那位山神爺還在裏面等着咱們呢。”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完全怔住了:“山神老爺等着咱們做什麽?難不成想拿咱們當癞蛤蟆吃了?”
  
  胖子對Shirley楊說:“你用不着吓唬我們,除了毛主席,咱服過誰?老子拎着沖鋒槍進去溜溜,他若是乖乖騰出條路來讓咱們過去還則罷了,否則惹得爺惱怒起來,二話不說先拿搶突突了他,這葫蘆洞以後就姓王不姓黑了。”
  
  我回過味來,對胖子說道:“你胡說八道什麽,古代人封建迷信思想也能當真,我就不信有什麽山神,我在昆侖山挖了好幾年大地洞,也沒挖出過什麽山神,我想那不過是當年洞裏生存的某種野獸,當地那些無知愚昧、受到統治階級蒙蔽,以及被三座大山所壓迫的勤勞勇敢地勞動人民,就拿那家夥當作神靈了,這樣的先例在中國曆史上比比皆是,數不勝數。”
  
  胖子若有所思的說:“倒也是這麽個道理,要不怎麽說知識就是力量呢,假如真是什麽動物被當作山神,可能是蟒蛇一類的幹活,這深山老林裏就屬那玩意兒厲害,蛇吃青蛙的事咱們見得多了,八成就是條老蟒或者大蛇之類的。”
  
  我與胖子二人頓時躊躇滿志,頗覺英雄無用武之地,卻聽Shirley楊說道:“先別太早做出定論,你們看看這最後的磨繪,水底的女屍可是咱們剛剛親眼見過的,那邊的山洞未必就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我才想起來,最後還有一塊磨繪的石刻,這才發現,一位黑面冷酷的神靈,說是神靈,臉上卻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生氣,反而顯露出一些不易察覺的陰氣,在他身邊圍繞着無數女子,那些女子顯然都是死屍,都是平躺在地仰面朝天,雙手張開,垂在左右,雙腿弓起呈弧形,似乎是用反關節在地上爬行,女屍的特征與我們剛才見到,從水底浮上來又忽然隐去的女屍完全一樣,說是屍,不如說是亡魂,否則見到她的一瞬間,我們又怎麽會感到這麽強烈的怨念,我驚問:“難道那裏是個屍洞?有幾千年的老粽子成了精,盤踞其内?”

      胖子若有所思的說:“倒也是這麽個理,要不怎麽都說知識就是力量呢。假如真是什麽動物被當作山神,可能是蟒蛇一類的幹活,這深山老林裏就屬那玩意兒厲害,蛇吃青蛙的事咱們見得多了,八成就是條老蟒或者大蛇之類的。”
  
  我對他說:“有老美的MIAI在手,便是條真龍下凡,咱們也能把它射成篩子。不過恐怕咱們這次沒有爲民除害的機會了,這祭台是幾千年前的遺迹,王八烏龜才能活一千年,那蟒蛇一類的動物壽命又怎能活到今時今日,那邊的山洞我估計已經空了多年了。”
  
  我與胖子二人頓時躊躇滿志,頗覺英雄無用武之地,卻聽Shirley楊說道:“先別太早做出定論,你們看看這最後的磨繪,水底的女屍咱們可是剛剛親眼見過的,那邊的山洞未必就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125 黃金面具

      怎麽這些女屍仰面朝天,但是四肢卻垂向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但是我随即想到剛才在水中所見的那個“死漂”,難道前邊的洞中還有更多的這種“死漂”不成?
  
  這些女屍實在太古怪了,她們是什麽人?屍體泡在水中幾千年,爲什麽至今還不腐爛?而且我始終感覺這種“死漂”,不象是我們尋常所說的浮屍,那種強烈的怨念是要傳達什麽?我反複又看了看數遍那座“化石祭台”,但是祭台的磨繪中現在保存下來還能辨認的部分太少,再也找不出任何的線索。
  
  此時附近那些大蟾蜍又紛紛潛入水中,水面上頓時平靜了下來,我四周看了一下,這塊化石祭台附近還算是安全,由於在水中遊得太久了,三人都感到有些疲憊,於是我們便決定暫時在這裏稍微休息片刻,吃些補充熱量的食物,也有必要根據當前所處的狀況,重新調整一下行動的方案。
  
  我心中稍微有點猶豫了,過往的經驗給了我一種不詳的預感,一時難以決斷,隻好征求了一下Shirley楊和胖子的意見,這個葫蘆形的遠古山洞,葫蘆嘴的位置,便是獻王墓的玄宮,但是最後的一段路程吉兇難料,誰也搞不清楚山神爺的真面目,還有那些“死漂”,我們所面臨的最直接的威脅,就是那具在水底時隐時現的女屍死漂,如果原路返回當然可以,但卻未必能再找到另一條可以進入獻王墓的入口了。關鍵是現在需要評估一下,是否值得冒這個險。
  
  Shirley楊對我說道:“其實磨繪中還傳達了更多的信息,隻不過你沒有發現,你看這畫中的土人皆是頭插羽翎。隻有爲首的首領是頭戴角盔。磨繪的構圖過於簡單,所以很容易忽視這個細節,咱們先前在獻王大祭司的玉棺中曾經發現了一個在巫師儀式中所佩戴的面具,我想那個黃金面具,便於此有關。”
  
  磨繪中的土人首領,頭上所戴的究竟是頭盔,還是面具?很難區分,隻有那兩根長長的彎角十分明顯,表示着此人的地位與衆不同,即便不是所有人的大首領,也是一位司掌重要祭禮活動的大祭司。
  
  我讓胖子把那副黃金面具取出來再看一看,那幾件祭器胖子始終沒舍得離身,一直裝在他自己的攜行袋中,此刻拿出來一看,黃金面具頭頂是兩隻開叉的龍角,亦或是鹿角,獅目虎口,耳部是魚耳的形狀,綜合了各種動物的特點,造型非常怪異,而且在面具的紋飾上,鑄造了許多凹凸起伏地眼球,一看便和沙漠古城中精絕人崇拜的圖騰相同,這麽對照着一看,磨繪中那夷人首領的角盔,确實有幾分象這黃金面具的造型。
  
  Shirley楊說:“化石祭台的磨繪在先,至少有三千年以上的曆史,而獻王墓在後,隻有兩千載有餘,我想也許是這條在地下的秘密洞穴是外界唯一可以通向獻王墓的路徑,而盤踞洞中的所謂山神,自古便是當地夷人膜拜祭祀的對象,所以獻王的手下,套用了此地夷人古老的傳統祭祀儀式,在王墓封閉後,如果想進入明樓祭祀獻王,就依法施爲,隻需向洞中的神靈供奉了數量足夠多的大蟾蜍,就可以順利通過這裏,在殉葬溝盡頭,那些秦漢時期造型的木船,還有那些腐朽的長杆,就可以證明在王墓封閉之後,至少進行過一次以上這樣的祭祀儀式。”
  
  Shirley楊頓了頓,繼續說道:“另外根據我對動物的了解,附近水域中的大蟾蜍,應該不是生活在這裏,而是聚集在溪谷中的某處濕源,隻是由於最近地下滋生的昆蟲正值産卵期,才引來了這麽多大型蟾蜍。”
  
  我聽罷了Shirley楊的分析,真是說得頭頭是道,贊歎道:“楊參謀長高瞻遠矚,僅從一個絲毫沒有引起我們重視的面具着手,就分析出這麽多情報,想那獻王也是外來戶,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
  
  胖子頗覺不服,不等我把話說完,便對Shirley楊說:“這葫蘆洞通往獻王墓,早在咱們沒進來之前,我就最先瞧出來了,你倒說說那山神和女屍究竟是些什麽東西,這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麽藥?”
  
  Shirley楊搖搖頭說:“我又不是先知,怎麽會知道那些,我隻是根據眼下的線索做出的推斷,究竟是怎樣一回事,不親眼所見,怎麽說得準?但是我想這祭台上信息,應該是真實的,山神和那些女屍都是存在的,即便他們的原形與古人的認識存在很大差別,但是那山洞裏肯定是有些古怪東西的。”
Shirley楊又問我道:“老胡,你是見多識廣的人,以你所見,這山神的本來面目會是什麽?咱們是否有把握穿過這葫蘆洞?”
  
  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依我所見,那黑面山神臉上長有硬毛,面部毫無生氣,必定就是個住在山洞裏的千年老僵屍精,而且身上有大量屍毒,那祭台上的磨繪含義十分清楚,夷人捉了大蟾蜍,用長杆吊進洞去,並不是被什麽東西吃掉,而是由於蟾蜍體内本身便有毒腺,一旦遇到更猛惡的毒氣攻擊,便會通過背後的毒腺放毒對抗,最後被屍毒耗盡了精血,所以拿出來的時候,才成了蛤蟆肉幹。隻有這樣誘使那老僵屍把屍毒暫時放淨,再用黃金面具鎮住他,才有可能從葫蘆洞裏通過,平日裏若沒有這套,不知底細的外人一進洞,就不免中了屍毒而死。從前在雲南就有過這樣的民間傳說,我這推論有理有據,可不是我胡編亂造的,不過那種死漂的浮屍,我可真說不出來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不知道那些女屍與那千年老粽子精能扯上什麽關系。”
  
  胖子雖然並非外強中幹的貨色,但是此刻聽我說有三千年前的古老僵屍成精,也有些發僵,畢竟那些東西誰也沒見過,憑黑驢蹄子和糯米誰有把握能搞的定它,於是便說道:“胡政委,你剛才說什麽強龍不壓地頭蛇,這話說得太好了,說的在理呀,甭管怎麽說,那老僵屍也在這住了這麽多年了,也沒違法亂紀,也沒在社會上搗亂,這說明什麽呀,說明人家是大大的良民,沒招過誰,也沒惹過誰,如果咱們非跟人家過不去,硬要從這裏強行通過,憑咱們的身手,也不是不可行,可那就顯得咱們的不明白事理了,我看咱們不如繞路過去,互相給個面子,各自相安無事也就完了。”
  
  Shirley楊說道:“用蟾蜍消耗掉洞中的毒氣這件事,十分有可能,但我看未必有什麽老僵屍成精,古人又怎麽會把僵屍當做山神,這決不可能,隻是水底出現的那具裸屍,全身赤裸,隐隐籠罩在一層幽冥的光暈之中,那女屍一出現,就會使人感覺到一陣莫名的憂傷,象是有某種強烈的怨念,看樣子前邊的洞裏會有更多,不知其中有什麽名堂,這卻不得不防。”
  
  我和胖子聽得Shirley楊說“裸屍”二字,同聲驚呼:“光屁股女屍!”我自知失言,急忙用手捂嘴,卻已晚了,心中甚是奇怪:“怎麽胖子這家夥跟我說一樣的話?而且連個字都不差,這厮真夠流氓。”
  
  适才我見到那突然從水底浮起,有悄然消失的女屍,由於事出突然,並未注意看女屍是否赤身裸體,隻注意到浮屍是個女子,看那身形甚是年輕,身上籠着一層冷凄凄的白光,現在回想起來,好像确實是具裸屍,可她爲什麽不穿衣服呢?難道被水泡爛了?就算是真的僵屍,光光溜溜的倒也香豔,我好奇心起,突然産生了一種想再仔細看看的念頭。
  
  我覺得剛才說出那句光屁股女屍的話有些尴尬,於是假裝咳了兩聲,開口對Shirley楊和胖子道:“已經來到此地,豈有不進反退之理,咱們現在該動身了,你們要是夠膽色,就跟我戴上防毒面具,鑽進這葫蘆洞的最後一段,管他什麽鬼魅僵屍,不管那洞中有什麽,隻要咱們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就一定能争取到最後的勝利。”
  
  胖子是個心裏裝不住事的人,這時候顯得有些激動,一拍大腿說道:“就是這麽着,陳教授那老爺子的性命就在旦夕之間,容不得再有耽擱,咱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重任在肩,使我們不能停步不前,打鐵要趁熱才能成功,這就是最後的鬥争,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會實現,山兇水惡,擋不住雄心壯志,天高雲淡,架不住鷹擊長空,明天早上朝霞升起的時候,咱們就要帶着勝利的喜悅,返回闊別已久的家園,回想那戰鬥的日日夜夜,胸懷中激情未幹,我們要向祖國母親莊嚴的彙報,爲了人類的幸福……”
  
  我和胖子對是否要繼續走完葫蘆洞的最後一段的態度,突然變得積極起來,使得Shirley楊有些莫名其妙,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我們,我見胖子唠叨個沒完,急忙暗中扯了他一把,低聲說:“廁所裏摔罐子,就屬你臭詞兒亂飛,裝他媽什麽孫子,你不就是想看看裸屍嗎?甭廢話,趕緊抄上家夥開路。”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8

126 群屍

      Shirley楊向來十分重視團隊精神,始終認爲三人一組,所有的成員都應該坦誠布公,見我又和胖子低聲嘀咕,便問我道:“你們兩個剛才在說什麽?”
  
  我最怕被Shirley楊追問,隻好故計重施,從背包裏取出芝加哥打字機,遞給Shirley楊道:“前方去路有兇險,我這把沖鋒槍先給你使,如果遇到什麽不測,你別猶豫,扣住了闆機隻管掃射就是。”
  
  Shirley不接,取出那隻六 4式對我說:“有這隻手槍防身就夠了,我投民主黨的票,所以是不太相信槍的,我認爲武器有時候並不能解決一切問題,MIAI還是在你和胖子的手中,才能發揮出比較大的作用。”
  
  胖子急不可待,連聲催促我和Shirley楊動作快點,於是我們匆匆把防毒面具取了出來,包括一些用來對付僵屍的東西,還有從玉棺中所發現的黃金面具等祭器,都裝進攜行袋中,由胖子把剩餘的裝備都背負了,按照化石祭台上地形,尋到葫蘆洞出口的方向,由於地形的原因,這次則不再進行武裝泅渡,倒塌的古樹木化石很多,有些連成一片,中間雖然偶爾有些空隙,卻都可以縱身越過,這樣也不必擔心受到水底女屍的暗中襲擊了。
  
  以指南針作爲引導,徑直向西走出百餘米,四周的紅色石壁陡然收攏,如果我們所處的洞穴,真是一個橫倒的大葫蘆形狀,那些現在我們已經來到了葫蘆中間接口的位置,這一切都與化石祭台那些古代夷人的磨繪記載完全相同。
  
  這裏由上面延伸下來的各種粗大植物根莖逐漸稀少,空氣也不再象之前那麽濕熱。沿着翹起的紅色岩壁搜索,天然形成的兩個紅色大岩洞,中間部分的接口已在眼前,隻是這裏的石壁都是紅色嵍生岩石,是寒武紀的遺留,都像鏡子面一樣滑溜。最後這十幾米的距離,已經沒有任何古樹的化石可以落腳。我們隻好涉水而行,用登山鎬用力鑿進滑溜的岩壁,三人互相拉扯着,爬上了葫蘆洞中間的結合部。
  
  地下水的水平面,剛好切到這個窄洞的最底部。好像這葫蘆洞是呈二十五度角向下橫倒傾斜,地下水流經過去之後,産生了一個水平面的落差,順着那邊的石壁向下流淌,形成了一個水流量並不是很大的瀑布。我扒住洞口,用狼眼手電筒向下望了一望,坡度很陡,而且是弧形的,下面的深度比我預想中的要深許多,根本看不到底,想要下去的話,也不是那麽容易,最穩妥的辦法隻有用岩楔固定到這洞口處,然後放下繩索,用安全栓降下去,有了這道提前預設的繩索,回程的時候也能省去一些麻煩。
  
  我讓胖子安裝岩楔和登山繩,胖子問道:“老胡,這洞裏當真有千年僵屍的屍毒嗎?黑驢蹄子能管用嗎?咱們可從來沒試驗過,萬一不靈怎麽辦?”
  
  我對胖子說:“摸金倒鬥的人,有幾個沒遇到過古墓中的僵屍?可能咱們就算是那爲數不多的,從沒遇到過僵屍的三個人,至於黑驢蹄子能否克制僵屍,咱們也都是道聽途說,不過既然是曆代前輩們傳下來的手段,想必也應該比較靠譜,實在不行了,咱們不是還有老美的MIAI嗎,所以大可不必擔心。”
  
  僵屍我确實從未親眼見過,但是耳聞不少,記得我祖父就說起過他年輕時被僵屍掏了心肝的事,虧得遇到他的師傅,才沒變成行屍走肉,還有那陝西老鄉李春來,說起他們村裏的旱魃,那些都應該是僵屍,可見這種東西是當真有的,想當年我和胖子在野人溝初次倒鬥,對付那屍煞的時候,黑驢蹄子和糯米等物,好像沒起任何作用,雖說屍煞與僵屍不是一回事,但畢竟都是古屍所化,所以我對黑驢蹄子能制住僵屍的傳說,始終持保留意見。
  
  借着固定岩楔和安裝登山繩的間歇,我問Shirley楊,她家祖上出了很多倒鬥的高手,倒過許多大墓,一定沒少遇到過僵屍,這黑驢蹄子究竟管不管用?如果管用,它又是利用什麽原理來克制僵屍的?
  
  Shirley楊對我說:“我可以和你打個賭,洞裏的山神不會是僵屍,理由我剛才已經講過了,即便是夷人,也不會把屍體作爲山川河流的神靈來供奉,這種習俗中國的少數民族沒有,別的國家也沒有,至於黑驢蹄子能制服僵屍,這是确有其事,其中的原理,流傳下來的說法很多,都有強烈的神秘色彩,我想應該是黑驢蹄子中有某種絕緣的物質,與僵屍體内的生物電相沖,将黑驢蹄子塞進僵屍口中,如同在僵屍口中加了一個屏蔽器,也許你有些別的物品代替也可以,不過這隻是我個人的見解。古老相傳,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黑驢蹄子有時反而會激發它加速變化,這就不知是真是假了。”

      我聽了之後,稍覺安心,現在這個洞口,就是當年夷人們用長杆将大蟾蜍吊進去的地方,但是在這裏看來,裏面靜悄悄黑沉沉的,象是個靜止的黑暗世界,似乎完全沒有任何生命的迹象,與我們剛才經過的區域完全不同,先前一段洞穴裏面有大量的植物、昆蟲和魚類,蛙鳴蚓吹,飛蟲振動翅膀,滲下來的水滴入河中,到處都充滿了自然界的聲音,兩端的葫蘆洞隻不過隔着五六米長的接口,卻判如陰陽兩界生死兩極,如果真有老僵屍成了精,幾千年淤積不散的屍毒,可能就是造成這裏毫無生機的原因。

  這是胖子已經把登山繩準備妥當,身手一扯,足夠堅固,可以開始行動了,我先向下扔出一枚冷煙火,看清了高低,便戴上防毒面具,背上MIAI,順着放下去的登山繩從光滑的紅色石壁上溜了下去。
  
  洞口下這片凹形的岩壁,經過地下水反複的沖刷,溜滑異常,根本無法立足,隻能控制登山繩的收放,延緩下落的速度,下落了有十來米才到底,腳下所立,是大片濕漉漉的疊生岩,兩邊都是地下水。
  
  我擡頭向上看去,黑暗中隻能見到高處胖子與Shirley楊兩人頭盔的戰術射燈,其餘的一概看不到,我打個信号,告訴他們下邊安全,可以下來。
  
  Shirley楊和胖子收到信号,先用登山繩滑了下來,胖子一下來就問我:“有沒有見到什麽僵屍?”
  
  我對胖子說:“你怎麽還盼着遇到粽子?以後別說這種犯忌的話,萬一那老僵屍禁不住人念叨,突然跑出來怎麽辦。”
  
  Shirley楊對我和胖子做了個不要聲張的手勢,然後給六 4手槍的子彈上了膛,一看四周的環境,低聲說:“現在看來,還算一切正常,咱們不要耽擱,直奔葫蘆嘴,這裏的氣氛不太對,山神雖然未必真有,那水底浮屍可是千真萬确,還不知她們是以什麽方式襲擊人類,咱們走動的時候,務必要小心水中的動靜。”
  
  當下我們三個人各持武器,離開中間水深的地方,從圓形山洞的邊緣摸索着在黑暗中前行,這最後的一段葫蘆洞穴深藏在地下,洞穴中央的水極深,而且一片死寂,頂上有無數倒懸的紅色石筍,兩邊都是從水中突起的疊生岩層,可以供人行走,這些紅色的石頭,都被滲成了半透明的顔色,戰術射燈的光線照在上面,泛起微弱的反光。
  
  水面上偶爾可以見到一些微小的浮遊生物,看不出有毒的迹象,我不免有些慶幸,看來我們的選擇是正确的,隔了幾千年,恐怕以前把這裏當做巢穴的東西早已不複存在了。
  
  從上面的洞口下來,走了還不到數十米,忽然發現前邊的水面上出現了一道冰冷暗淡的白色光芒,我趕緊一揮手,三個人立刻都躲到了山石後邊潛伏起來,關閉了身上的一切光源,在黑暗中注視着那片鬼火般冷清如霧的光芒。
  
  水中那團飄忽閃現的光團,由遠而近,我透過防毒面具看得並不十分清楚,似乎就是一具“死漂”,終於還是出現了,我用最小的聲音對身邊的胖子說:“我看那水裏的女屍似乎並沒有發現咱們,你先瞄準了,給她一槍,然後咱們趁亂沖過去把她大卸八塊。”
  
  胖子對開槍的事向來不推辭,把手中的芝加哥打字機先放下,摘下背後的步槍,以跪姿三點瞄成一線,當即便要擊發,卻見水中又出現了數具浮屍,有的已經浮上水面,有的還在水底,都是仰面朝上,雖然是漂浮在水中,但是手臂和雙腿向下彎曲,似乎不受水面浮力的影響,這姿勢說不出來的別扭,象是關節都被折斷了。
  
  水中浮出來的女屍數量越來越多,就連我們身後也有,前後不到幾分鍾的時間,也不知是從哪裏冒出來這麽多死漂,水中滿滿的已經全是死人,數不清究竟幾百幾千,群屍發出了大量鬼氣森森的白光,原本黑暗的洞穴被那些鬼火映得亮了起來,然而這種亮光卻使人覺得如墜寒冰地獄,止不住全身顫栗。


127 非常突然

       Shirley楊低聲對我和胖子說:“這些浮屍好象正向某個區域内集結,看樣子不是沖咱們來的……”
  
  胖子見被水中的死漂所包圍,心中起急,把“芝加哥打字機”的槍機拉開,滿臉兇悍的說道:“我看八成是要湊成一堆兒合起夥來對付咱們,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老胡你還等什麽?動手吧。”
  
  我用手壓住胖子的肩膀,把按到石頭後邊,不讓他莽撞行事。三個人潛伏在山岩後邊觀看那些浮屍的動靜。這時,整個山洞的大半都被那些發出詭異光芒的浮屍映亮,深不見底的地下水中層層疊疊不知究竟有多少漂浮的女屍。我心中有些慌了,事先隻想到這洞中可能有些奇特的死漂,有美式沖鋒槍在手也盡可以對付了;但是萬萬沒有料到這裏的水中竟然有成千上萬的死漂,就算我們有再多十倍的彈藥,怕也對付不了。望着那水面上不計其數的女性浮屍,我腦門子上的青筋都跳了起來。
  
  現今唯一還算走運的是那些死漂與河裏的圓木差不多,一個個無知無識,緩緩的向洞穴中間的深水處聚集。我們秉住了呼吸,連口大氣也不敢出,實在是想不出這許多女屍是哪裏來的。若說是幾千年前的古屍,怎麽又在水中保存得如此完好,一點都沒有腐爛——看那朦胧剔透的豐滿軀體,和活人也差不太多。屍體上發出的陰冷青光又是什麽道理?我百思不得其解,隻好壓制住内心的狂跳,躲在黑暗的岩石陰影後,瞪大了眼睛觀看。
  
  我收攝心神,這才慢慢看出些頭緒。大片大片的死漂可能都是從水深處浮上來的,逐漸聚集到距離我們位置不遠的地方。由於實在太多,使得光亮也比四周明亮了許多,冷光刺目,反倒看不太真切了。
  
  而且在死漂最集中的所在有一大團浮在水面上空的紅色氣體,最下邊的部分與水面相連,遮蔽了鬼氣逼人的青光。一群接一群的死漂對準那團紅色雲霧,争先恐後的鑽了進去。
  
  大團的紅色煙霧鮮豔得猶如色彩濃重的紅色油漆,裏面有些什麽無法看清,但其中就似是無底的大洞,大批浮屍被吸了進去,絲毫也沒有填滿的迹象。
  
  紅色的雲霧大概就是化石祭台磨繪中記載的毒氣——可能是受到濕氣的侵蝕,磨繪的顔色已經改變,所以開始我們以爲從洞中噴出的毒霧是黑色的——現在看來,竟是如此鮮豔。世間的毒物,其顔色的豔麗程度往往與毒性成正比,越是鮮紅翠綠色彩斑斓的東西毒性越是猛烈。這紅霧不知毒性何等厲害,更是聚而不散。若不是我們都提前戴了防毒面具,在這麽近的距離,難免會将毒霧吸入七竅中毒身亡。說來也怪,這麽多死漂在水中擠成了一鍋粥,卻隻有極微弱的流水聲,此外再也沒有其餘的聲音。所有的這一切,都在無聲無息的情況之下進行。
  
  Shirley楊在我耳畔說:“毒霧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大概就是那位山神老爺的原形了。水中這些浮屍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又是被這毒霧所吸引,不停的漂進其中,一旦進去好象就被吃掉了。”
  
  我對她說:“操他祖宗,這可真夠邪門!不管那山神是何方神聖,照他這麽個吃法,這麽多年以來得有多少女屍才夠它吃,這些屍體又是什麽人的?”
  
  胖子趴在地上做了個聳肩膀的動作說:“天曉得,鬼知道!不過那些浮屍好象還真沒穿衣服,這裏離得有點遠,看得模模糊糊,咱們不妨再靠近一些看個清楚,卻再計較如何應對。”
  
  Shirley楊連連向下揮手,讓我們把說話的聲音再放小一點,指着西面小聲說:“這些都不重要。唯今之計,是正好趁那山神吃女屍的當口,咱們從邊上偷偷溜過去,萬不可驚動了那些……東西,否則對咱們絕對不利。”
  
  現在也隻有這麽辦了,對那山神老爺究竟是老僵屍還是什麽山精水怪,我一點興趣也沒有。最好繞過去,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從葫蘆嘴出去,畢竟我們的目标是獻王墓中的雮塵珠,而不是專門來和葫蘆洞中的山神老爺爲難的。
  
  我們把槍支分開,各拿了一支長槍,緊緊貼着葫蘆洞的洞壁,也不敢打開登山頭盔上的戰術射燈照明,就這麽縮在狼牙般的半透明山岩陰影裏,象電影裏放慢動作一樣緩緩的向前移動。這段山洞中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碎石,如果動作稍稍大一些就會産生響動。三人不免都多加了十二分的小心,我們都知道蹑足潛行的鐵律,千萬不能急躁。奈何身上攜帶的裝備和器械太多,想着不要弄出動靜,結果還是出了岔子。
  
  我們身上都背着槍,我和胖子背的是“芝加哥打字機”,shirley楊帶的則是“劍威”——不知道是誰的槍托,刮倒了一塊山石。
  
  那石塊其實也不大,卻直掉落入水中,發出“撲咚”一聲。在靜悄悄的洞穴中,這微小的石塊落水聲似乎被穹頂形的洞壁放大了十倍,水面上被那無數浮屍帶動的水聲緊跟着停了下來,好象那些女屍都被我們驚動,正在盯着我們看。
  
  我心中一凜,心想:“完了。”但是還抱有一絲僥幸心理,和胖子、shirley楊趴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隻盼着那紅色毒霧中的山神沒有察覺到,更不敢向那邊望上一眼。
  
      我趴在地上,心中咒罵個不停,不過“命苦不能賴政府,點兒背不能怨社會”,事到如今抱怨運氣不好也是沒用。

      胖子支起耳朵聽那邊的動靜,卻始終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心中起疑,對我打個手勢;黑暗中我看不太清楚他的動作,但是我們多年厮混在一起,彼此的心意都很清楚,我知道他大概是想問我:“那紅霧裏邊是不是有成了精的老僵屍?”
  
  我輕輕搖了搖手,示意胖子別再動彈,現在不要發出任何動靜,不管那邊是不是在屍毒中的僵屍,惹毛了它都夠咱們吃不了兜着走的——手心裏捏了把汗,隻求能挨過眼下這一關。
  
  其實我心中也充滿了疑惑,自問平生所學風水秘術造詣也是不凡,綜觀這裏地勢果真如同葫蘆一般。想那葫蘆洞、眠牛地、太極暈(別稱龍暈)都是風水中的神仙穴,這洞穴形似葫蘆,雖然古怪,但自古青烏術士有言:若是真龍真住時,何論端嚴與欹拙,一任高山與平地,神仙真眼但标扡——雖然形異勢奇,卻是貨真價實的寶地。
  
  這樣的地方又怎會有僵屍?倘若那裹在毒霧中的東西不是僵屍,又怎麽能時隔數千年還存在於此?若非千年僵屍成精,又哪裏有這般猛惡的屍毒?更何況看那些死漂的樣子,不是産生屍變了才怪。聽說僵屍能嗅出生人氣,不知道我們戴了防毒面具管不管用。
  
  最讓人難以理解的還是那些從水底出現的無數女屍,怎麽我們剛一進洞,它們就冒了出來,之前在洞口窺探之時卻未見異狀。他娘了個蛋的,看來這些家夥研究過《地雷戰》的戰術,不見鬼子不挂弦啊。
  
  我心下胡思亂想,就沒太注意水面附近的動靜,突然覺得胳膊上被shirley楊捏了一把,立時回過神來。隻聽水邊碎石嘩啦啦響成一片,象是有許多人在河邊踏步,洞中被那些死漂映出的光亮也變得閃爍不定,似乎那片水域中的東西移動了過來。
  
  我知道該來的終究會來,隻是早晚的事,看來對方已經察覺到了我們的存在。我決定後發制人,輕輕轉動身體,改爲臉朝上,手中已經把“芝加哥打字機”的子彈頂上了膛,靜靜的等待着即将從山石後露出來的東西,準備先用狂風暴雨般的子彈給它來個見面禮。我身旁的胖子和shirley楊也在沒有發出任何動靜的情況下,做好了迎擊的準備。
  
  厚重的防毒面具由於有吸附式過濾系統,導緻在裏面聽自己的呼吸聲十分粗重,外邊的聲音不易聽清。隻聽那細碎的聲音逐漸逼近,直到近在咫尺,已經可以看到眼前出現了一些細微紅色霧氣的時候,才聽出來岩石後邊發出一陣陣鐵甲铿锵之聲。隻聽那聲音就知道來者體形不小,爲什麽會有這種鐵甲聲?難道是支古代軍隊?我把沖鋒槍握得更緊了一些。
  
  胖子再也沉不住氣了,突然從地上跳将起來,舉起沖鋒槍,一串串MIAI的子彈拽光而出,打字機一樣的射擊聲響徹了整個山洞。我見胖子提前發難,更不遲疑,也翻身而起,還沒看清楚究竟那邊有些什麽就摳住扳機對着藏身的半透明山岩後邊一通猛掃,先用火力壓制住了對方再說。子彈射進紅色的毒霧之中發出了噌噌噹噹的跳彈聲,如同擊中了裝甲闆。附近水中的死漂們似乎受到了驚吓,炸了鍋似的在水中亂竄,屍體上發出的青光越發強烈,加上“芝加哥打字機”射擊時槍口噴發的火光,整個葫蘆狀的大山洞中忽明忽暗,猶如有無數螢火蟲在黑暗中快速飛舞。
  
  正在這一明一暗閃爍不定之際,面前的紅霧突然變淡消散,空無一物。我不禁大爲奇怪,子彈都打到哪去了?忽聽得身側一陣低沉的喘息響起,一張戴着黃金面具的怪臉正對着我們噴吐出一大團鮮紅的霧氣。


128 龍鱗妖甲

  黃金鑄造的異形面具,曆經了數千年歲月的消磨,依舊金光燦燦,與我們在獻王大祭司玉棺中找到的那個面具,除了眼框部分之外,基本相同,都是龍角,獸口,魚尾形的耳括,隻不過後都是人類帶的,而現在突然出現在我們側面,噴出鮮紅色毒霧的面具卻要大得多,和一口以前大食堂煮大鍋飯的大鍋相差無幾。

  隻這一個照面,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那究竟是什麽東西,心中猛的一跳,我的直覺告訴我,不是僵屍,隐藏在那面具後是一個充滿怨恨之心的生靈,它所發出的粗重喘息,每一呼氣,便生出一團紅霧,早把它的身體籠罩在其中,窺不到全貌。

  這時候刻不容緩,身體的本能反應,取代了頭腦中的思考,我縮身向後急退,躍向身旁的岩石後邊,以便跟對手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手中的“芝加哥打字機”也在同時掉轉槍口,對準紅霧中的東西一陣射擊,美式MIAI沖鋒槍不斷彈出彈殼,發出代表死亡的呼嘯。

  被擊發的子彈呈波浪形的扇面分布,全部釘進了那團濃烈的紅色毒霧,金屬被彈的聲音響成了一片,似乎那紅霧中的東西全身都被鐵甲覆蓋,不知我們這一陣掃射,有沒有給它造成傷害,在我的身體翻過岩石落地的一刻,MIAI的彈夾已經空了。

  另一邊的胖子與shinley楊也同時散開退避,說時遲,那時快。凝固般的紅霧猛然間散開,金光閃爍地面具從中竄了出來,這次我借着那些水中女屍身上所發出的冷青光亮,瞧得一清二楚。巨大的黃金面具,中間隻有一個獨眼,有個象眼球一樣的東西在轉來轉去,面具嘴部是虎口的造型,在這時看去,血盆大口好似是一道通往地獄了大門,裏面露出粉紅色的肉膜,那些内膜好像是某種蟲類的口器,大口一張,不是像腭骨類動物的嘴是上下張合運動,而是像四周展開,變成了方形,裏面還有一張相同的小嘴,說是小嘴,同時吞掉兩三個省份也不成問題,口内也沒有排狀牙齒,而是在四個最角。各有一個堅硬的“肉”牙。

  這些特征都充分說明,這個龐然大物是隻蟲子,它後邊的身體上是一層厚重無比的甲殼,其下更有無數不停動彈的腭足,都是那有人腿粗細地“《”字形腳爪,其身體之龐大粗壯,不輸給“遮龍山”下那條青鱗巨蟒,而且它身上還罩着很厚的鱗片形青銅重甲,上面長滿了銅花,在潮濕陰暗的葫蘆洞裏,這層盔甲已經有不少地方脫落,還有些部分已經成爲了爛泥,裏面露出鮮紅色地甲殼,甑光發亮,似乎比鋼闆還硬,子彈擊中化的地方,都流出大量的黃色汁液,其餘地子彈有些射在了青銅龍鱗之上,還有的把黃金面具穿了幾個大洞,但是這個家夥實在太大,而且外紅色蟲殼厚實得如鐵似鋼,MIAI的強大威力,看來也很難對它構成直接威脅。

  這是什麽東西?蟲子?還是動物?天龍(蜈蚣的別名)?都不象,“天龍”應該是扁的,這隻地身體圓滾滾的很鼓,面具隻有一隻眼睛,它頭上的黃金面具,還有那龍鱗狀的青銅外殼,又是誰給它裝上去的?他娘地,這趟來雲南碰上的東西怎麽都是這麽大塊頭的。

  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又怎容多想,管它是什麽東西,先料理了再說,我眼看那破霧而出的怪物,在黃金面具後張着大口朝我猛撲下來,手中的沖鋒槍已經耗盡了彈藥,不敢硬拼,而且後邊是地下水,水中有無數的浮屍,也無路可退,隻好就地卧倒翻滾,以避起鋒芒,就見洞穴中滲人的冷冷青光中,劃過一道金光,正擊在我身旁狼牙形的半透明山石上,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雙腳一蹬山石,借着這一踹之力,将身體向後滑開。

  沒想到頭頂處也有山石攔住,登山頭盔撞到了山石上,並沒有滑出太遠,巨型黃金面具覆蓋下的怪蟲,一擊落空,毫不停留的發動了系二波襲擊,我心中暗地裏叫苦不叠,MIAI彈鼓和彈匣都在胖子背上的背包裏,我手中隻有一杆空槍。隻好拔出登山鎬進行抵抗。

  附近的Shinley楊與胖子見我吃緊,一個用“芝加哥打字機”,另一個用“劍威”氣步槍和手槍,同時開槍射擊,照準了那隻大蟲子的頭部一陣亂打。

  頭帶黃金面具,身披龍鱗青銅甲的巨大昆蟲,被猛烈的彈雨壓制,連連縮頭,從青銅外殼的縫隙裏,以及口中,不斷噴吐出紅色毒霧,頓時隐入了紅霧中,讓人難以捕捉目标射擊。

  洞穴中一時紅霧彌漫,能見度下降了許多,我趁此機會,隊胖子大喊道:“小胖,子彈。”

  胖子立刻從便攜袋中拿了一個壓滿子彈的彈鼓,朝我仍了過來,我剛伸手接住,還沒等把彈鼓替換到沖鋒槍上,那股紅霧便驟然飄散,怪蟲猶如火龍出雲一般從中竄出,迅速對我撲來,我心中惱火異常,這厮跟我較上勁了,怎麽總沖我來,但是我心中一片雪亮,這時候生氣歸生氣,卻千萬不能焦躁和緊張,生死之分,往往隻在這一眨眼的功夫。

  我當即一不躲,二不閃,拿自己給沖鋒槍上彈鼓的速度,與那黃金面具撲過來的速度,做了一場以生死爲賭注的豪賭,胖子和Shinley楊剛才一番急速射擊,也耗盡了彈藥,,都在重新給武器裝填,這時見了我不要命的舉動,都驚得呆了,一時忘了身在何處,站在當場發楞。

  當年在前線百死餘生的經驗,終於使我搶得了先機,隻比對方的速度快了幾分之一秒,我舉起槍口的時候,那怪蟲得大口也已經伸到了我面前,我已經無暇去估計誰比誰快了,隻是憑感覺扣動了扳機,“芝加哥打字機”幾乎是頂在黃金面具得口中開始發射得,招牌式的老式打字機聲快速響起……

  我耳中聽到一股沉悶的哀号,身體像是被巨大的鐵闆撞擊,被那黃金面具頂得向後翻了兩個跟頭,不斷地倒退,直撞到山壁上才算止步,全身每一根骨頭都疼,要不是帶着護肘和護膝,關節非被撞斷不可,感覺胸腔裏的五髒六腑都翻了兩翻,以至於不能呼吸。

  我地豪賭似乎取得了成功,一長串子彈,少說有十發以上,好像全部都打在那巨大怪蟲地口中,紅色的毒霧縮到葫蘆洞地角落裏越變越濃,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胖子大喜,對我喊道:“好樣的老胡,你簡直太神勇了,我代表中央軍委祝賀你,我軍将再繼黃繼光與楊根思兩位同志之後,授予你特級戰鬥英雄的光榮稱号,你将曆史上第三個獲此殊榮,而且還活着的傳奇人物。”

  Shinley楊在另一邊對我喊道:“什麽神勇,你不要命了?簡直太瘋狂了。”

  我聽得胖子胡言亂語,十分氣惱,心想這這他媽擠兌誰啊,特級戰鬥英雄哪有沒光榮犧牲的,還嫌我死得不夠快啊,想還嘴,但是全身疼痛,話也說不出來,我伸伸胳膊,蹬蹬腿,還好沒受什麽硬傷,内傷就顧不上了。

  我突然覺得有點別扭,身上好像少了什麽東西,慌忙用手亂摸,摸到了臉上的時候,心底一片冰涼,糟糕,這一陣生死相拼,我的防毒面具被撞掉了,這一下我的冷汗頓時就冒了出來,剛才玩命的時候,雖然生死就在呼吸之間,但那畢竟是把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並沒有覺得太過害怕,但是沒了防毒面具,現在就算是利馬找回來,怕也完了,雖然我們帶了一些解毒的藥品,但那都是些解普通蛇毒的,這紅色毒霧即使是醫聖華佗複活,隻怕也難妙手回春了,我現在已經吸進多少毒氣?八成是少不了,想到生死之事,心中如同亂麻,隻是想中毒的症狀是什麽樣的,應該那裏覺得不舒服,這麽一想,就覺得全身哪都不舒服,完了,完了,這回胡爺我真是要歸位了,操他奶奶的都怪胖子,好端端的拿什麽“特級戰鬥英雄”來咒我。

  Shinley楊也發現我的防毒面具丢失了,急忙奔到近前,焦急的問:“防毒面具怎麽掉了?你……你覺得哪裏不舒服?”

  我聽Shinley楊急得連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心中突然覺得十分感動,一想到自己即将壯烈犧牲,即将和她永別了,登時手腳冰涼頹然做到在地上,對她說道:“我這回是真不行了,我也說不出來哪不舒服,反正是現在全身哪都不舒服,看了受到毒氣的感染已經擴大了,大概已透入骨髓,行遍了九竅,不出片刻,可能就要……我最後還有幾句話想說……”

  胖子也搶身過來,一隻手緊握住我的手,另一隻手把我的嘴按住,哽咽到:“胡司令,你可千萬不能說遺言,你沒看電影裏那些挨了槍子兒的革命者,受傷沒死的都沒話,凡是最後台詞兒多的,交待完了大事小事和當月黨費,就制定撩屁了。”

  我把胖子捂在我嘴上的手撥開,痛苦的對他說:“同志們,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你麽還不讓我說最後幾句話,你以爲我願意死啊?有些事若是不讓你們知道,我……我就是死也是死不瞑目啊。”


129 痋氣之源

      時間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道:“我還沒看見四個現代化的實現,沒看見香港回歸祖國的懷抱,還沒看見共産主義大廈的落成,還沒看到紅旗插遍全世界,我真是不想死。不過事到如今,說這些也沒用了,我還是撿點有用的說吧。你們不要替我難過,對於一個老兵來講死亡並不算什麽,我隻不過是爲了人類的幸福……曆史的必然……長眠在這鮮花永遠不會凋殘的彩雲之南。”
  
  Shirley楊也緊握住我的手,她雖然戴着防毒面具,我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從她冰冷顫抖的指尖可以感覺到她在哭泣,隻聽她斷斷續續的說:“old soldiers never die, they just fade away……”
  
  我歎了口氣說道:“我都黃土蓋過腦門了,你還跟我說洋文,我哪聽得懂;這些話你等我下輩子托生個美國戶口再說不遲。我還有緊要的話要對你們講,別再打岔了,想跟你們說點正事兒可真夠費勁的。”
  
  我正要交代後事,卻忽然覺得身體除了有些酸痛,到現在爲止並沒有什麽異狀。筋骨酸痛是因爲被那黃金面具撞了一下,饒是躲避得快,也是被山石撞得不輕。剛才一發現自己的防毒面具沒了,有些六神無主,此刻過得這幾分鍾卻似乎也沒覺得怎麽樣,和我所知的中毒症狀完全不同。我心中有些狐疑,莫不是我回光返照嗎?但是卻不太象,這麽說那些鮮豔的紅霧不含毒?
  
  一想起毒霧,我腦海中象是劃過一道閃電,這葫蘆洞中的紅霧與上面山谷裏的白霧山瘴之間會有什麽關系嗎?白色的霧有毒,紅色的霧沒有毒,這隻怪蟲的身體裏有某種通道存在嗎?
  
  胖子見我兩眼發直,以爲我已經神智不清了,情急之下不斷搖晃我的肩膀:“胡司令,你不是還沒交代重要的遺言嗎?怎麽這就要翻白眼了?快醒醒啊。”
  
  我用胳膊格開胖子的手:“我他媽哪翻白眼了?你想把我搖晃散了架?我剛想說什麽來着?”剛才想說的重要遺囑這時候全被我忘到了九霄雲外,我對他們說:“我發現這層洞穴好象沒什麽毒氣,這裏好象是山谷裏痋霧的源頭,是間生産痋霧的工廠。”
  
  那二人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同聲奇道:“沒有毒氣?這麽說你不會死了?”
  
  我正要對胖子和shirley楊二人分說明白,一瞥眼間,隻見葫蘆洞角落裏那團紅霧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擴大了,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圈,把我們三人圍在其中。紅霧中那粗重哀傷的喘息聲再次發出悲鳴,聲音忽左忽右,象是在做着急速的運動。由於紅霧漸濃,早已經無法看清其間的情形。
  
  那黃金面具下的怪蟲周身被人爲的裝滿了厚重甲葉,而且裏面的蟲殼比裝甲車也差不了多少,估計炳烷噴射器的火焰也奈何它不得。似乎隻有它在黃金面具下的口部才是唯一的弱點,适才我铤而走險用沖鋒槍抵在它的口中射擊,還以爲已經把它幹掉了,我的老天爺,這位山神究竟要怎麽才肯死?
  
  圍住我們的紅霧忽然被快速的氣流帶動向兩邊散開,那隻金面青甲的巨大爬蟲從半空中探出身體。隻見黃金面具口部已經被MIAI打爛了,隻有幾塊殘留的金片還嵌在肉中。由於失去面具遮蓋,裏面的怪口看得更加清楚,全是被打爛了的肉齒和腭肢,更顯露出口腔中的無數觸角,還不斷冒出被子彈擊穿所流出的黃色汁液。這次卷土重來,攜着一股鮮紅色的腥霧直取胖子。
  
  怪蟲的來勢如同雷霆萬鈞,胖子大驚,罵一聲:“真他媽惡心。”撒開兩腿就跑,誰知慌亂中被洞内凹凸不平的半透明岩石絆倒,摔了個狗啃泥。這時他也顧不上喊疼,就地一滾,回身舉槍就射。
  
  我也叫道:“不好,那厮還沒死得徹底,這次務必要斬草除根。”抓起地上的“打字機”開槍射擊,不管是那身着龍鱗青銅甲的怪蟲身體哪個部位中槍,都會從甲葉的縫隙或者口中冒出一股股紅霧。
  
  那怪蟲幾次想沖過來都被MIAI逼退,最後它被子彈打得急了,逐漸狂暴了起來,頂着密集的彈雨,用它那巨大的軀體拼命向我們掃來。它的動作太快,又時時隐入紅霧之中,沖鋒槍難以鎖定它的口部。我見沖鋒槍若是不抵近打它的要害便擋不住它了,但是現在躲避尚且不及,又如何進攻,迫於無奈,隻好打個呼哨,快速退到葫蘆洞的弧形岩壁附近,利用地下水邊的牙狀透明石作爲掩體。
  
  由於一邊有水一邊路窄,更加上這怪蟲身軀奇大,幾乎整個大洞穴都籠罩在它的攻擊範圍之内。我們原本分散開的三個人又被來勢洶洶的蟲軀逼在了一處角落,已經無路可退了。
  
  隻聽那铿锵沉重的甲片摩擦着地上的碎石橫向擠壓過來,隻一次勢頭極猛,激起洞中的氣流産生風壓,刮得人皮膚生疼。

      這時我們退無可退,避無可避,形勢千鈞一發,根本來不及交談,shirley楊對我快速做了個手勢,隻說了一個詞:“炸藥。”
  
  我立刻領會了她的意思,她是想讓我和胖子想辦法牽制住對方,爲她争取時間,用炸藥幹掉它。我們立刻分成左右兩路,我和胖子集中在右邊,那怪蟲果然被我們吸引,掉頭過來撲咬。Shirley楊正想趁機從左側的空檔閃進附近的山岩後邊,誰知道那怪蟲聲東擊西,極爲狡猾,見我和胖子這邊的交叉火力、子彈象冰雹般劈頭蓋臉的掃向它,硬沖下來難免吃虧,竟然故意賣個破綻,掉頭去咬shirley楊。
  
  這一來大出我們的所料,都沒想到一隻蟲子不過是體形巨大怎麽會有如此狡猾,都是措手不及。Shirley楊的步槍早已沒了彈藥,僅憑六 四式手槍根本不能将它擊退;幸虧她應變能力奇快,抽出背後的金鋼傘,堪堪擋住蟲口,這一下把金鋼傘也撞飛了,落在一邊的石頭上。
  
  Shirley楊仗着身體輕捷,一個側滾翻避在一邊,而這裏已是由地面凹山岩形成的一個死角,再也不能周旋,隻好伸手拔出登山鎬準備最好一搏。甲聲轟鳴,咆哮如雷,隻見紅霧中一道金光對準她直撲下去。shirley楊知道萬萬難以正面抵禦,隻好縱身向上躍起,用登山鎬挂住上面岩石的縫隙,雙足在岩壁上一點,将自己的身體向邊上蕩開。剛一離地面,那怪蟲長滿觸角和肉腭的大口一口便咬在了她适才立足過的地方,咔哧一聲巨響,地上的岩石都幾乎被它咬碎了。
  
  從我們左右分散開始到現在隻不過是一轉瞬間,我們在旁邊看得真切,卻來不及趕過去救她。這時我和胖子已經紅了眼睛,二人想也不想,不等那隻被視爲山神的怪蟲有下一步的動作就扔掉了沒子彈的MIAI,雙雙拔出登山鎬悶聲不響的用它挂住龍鱗狀青銅甲片,跳上了那怪蟲的巨大軀體。我心中打定了一個主意,先廢了它的招子再說,這獨眼蟲隻有一目藏在黃金面具後邊,這隻眼睛小的和它龐大的軀體不成比例,如果弄瞎了它的眼睛就好辦了。
  
  手足並用之下,很快就爬到了它的頭頂,我和胖子齊聲暴喝,早把那登山鎬掄圓了,往黃金面具正中的眼球砸将下去——耳中隻聽幾聲紮破皮球的聲音,把那怪蟲疼得不住抖動,一時間頭部黃汁四濺,也不知這種深黃色的液體是不是就是它的血液,味道奇腥,如同被陽光連續曝曬的死海魚,我們都被它濺了一身,幸好是沒有毒性。
  
  我見得手,正要再接再厲再給它一些緻命的打擊,但是那蟲身劇烈的抖動,使得我立足不穩,失了登山鎬,人也從上面滾落下來。
  
  胖子卻在蟲身上抓得甚牢,他把登山鎬死死鈎進蟲身重甲,也不理會那不斷冒出來的紅色氣息和滿頭滿臉的黃汁,伸手插進了怪蟲的眼睛,猛地裏向外掏了一把,也不知揪出來的都是些什麽東西,紅的綠的黃的,象是打翻了染料鋪,好象還有些很粗的神經纖維。怪蟲疼得不斷發出悲鳴,瘋了一樣的甩動頭部,這一來胖子可就抓不住了,一下被扔進了水中——水中亂竄的死漂迅速向四周散開,卷成了一個旋渦,又快速收攏,把胖子裹在了之間,頃刻間已不見了他的蹤影。


130 褪色

       底細了如指掌,知他水性精熟,此刻見他落水,卻不得不替胖子擔心,那些奇怪的浮屍象是煮開了鍋的餃子,翻滾不停,隻見胖子一落入水中,便随即被那無數的女屍裹住,眨眼之間,已看不到他身在何處,我想跳下水去救他,卻又被那狂呼慘叫不斷掙紮的怪蟲擋住了去路,急切間難以得脫,隻好對着水中大喊他的名字。

   被挖了眼睛的怪蟲,瘋狂甩動它那龐大的軀體,重重的掃過葫蘆洞岩壁,擊碎了很多岩石,沉悶的回聲在穹頂響個不停,從它甲片縫隙中放出的紅霧更加多了,但是顔色好象已經沒有開始那麽鮮紅如血,稍稍變淡了一些。

   我以爲紅色霧氣顔色上的變化,隻是由於洞中光影的明暗所産生的,並未注意,隻想趕快避過這隻大蟲子的阻礙,好去水中把胖子撈出來,然而那巨蟲身軀太大,我沖了幾次,都不得不退了回來,險些被它身上的重甲砸成肉餅。

   Shirley楊在一邊看出破綻,抓起胖子落在地上的背包,爬到地勢最高的岩石上,一邊從攜行袋中取出炸藥,一邊對我喊道:“這些霧的色彩越來越淺,它已經快支持不住了。”說完把她的64式手槍朝我抛了過來。

   我擡頭看到Shirley楊的舉動,又聽了她的說話,早已明白她言下之意了,於是用手一抄,接了那支64式手槍在手。對Shirley楊叫道:“我先引開她,你準備好了炸藥就發個信号,時間別太長了,胖子還在水裏不知是死是話。”

   我舉起64式手槍對準那巨蟲的頭部連開數槍,奈何這槍的射程雖然夠了。但它的殺傷力在這巨型爬蟲面前,實在是微不足道,以至於連子彈是否擊中了目标都無法判斷,爲了給Shirley楊準備炸藥争取時間,隻好竭盡所能盡量把因爲受了重傷而狂暴化的巨蟲引開。

   巨蟲的獨眼雖然瞎了,但是它長年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地下世界,這“葫蘆洞”中的光源隻有水下浮屍散發的冷冷青光,所以它的眼睛已經退化得十分嚴重了,取而代之的是觸覺的進化,我不停用工兵鏟敲打身邊的岩石。發出“當當當”的響聲,這些強烈的震動,果然刺激了那隻巨蟲,它怪軀一擺,朝我追了過來。

   我見計策得逞,也不敢與它正面接觸,專撿那些山石密集凸起的地方跑。巨蟲的頭部不斷撞到山岩,更加惱怒,無窮的蠻力如同一台重型推土機,把洞中的山石推得粉碎,我現在已經連回頭看看身後情形的餘地都沒有了。撒開兩條腿,全力以赴的奔逃,與它展開了一場生與死地亡命追逐。

   以人力之極限,又哪裏跑得過這跟火車一樣的怪蟲,我感覺吸引它的時間不算短了。其實也就不到十幾秒鍾,我百忙之中抽空對 Shirley楊喊道:“楊參謀長,你怎麽還不引爆炸藥?你這是存心要我好看啊。”

   隻聽在“葫蘆洞”中岩石最高處地Shirley楊對我叫道:“還差一點,想辦法再拖住它十秒。”

   我知道Shirley楊一定是已經在争分奪秒,可是我現在別說再堅持十秒鍾,哪怕是三秒恐怕都夠戗了,身後勁風撲至,能感覺到一股極強的熱流,還有身邊那漸漸濃重的紅色霧氣,我知道那怪蟲距離我身體的距離怕是小於一米了。

       現在哪還顧得上數秒,前邊巨石聳立,已無路可去,慌不擇路的情況下,隻好縱身跳進了旁邊地地下水之中,入水的時候肩膀剛好撞到一具浮屍,這一下好懸沒把骨頭撞斷,疼得我喝了好幾口陰涼腥臭的河水,心中還在納悶,怎麽這屍體比石頭還硬?

   卻忽然覺得心中一寒,象是被電流擊了一下,瞬時間,覺得無比的沮喪與恐慌,心裏産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緒,我突然想起來,我對這種特殊地感受,有着某種記憶,不是在前邊洞穴中泅渡的時候,不止那一次,似曾相識,這是一種令人厭惡的感受……

   我心中受到強烈的感應,手足都變得有些麻木,身在水中,尚未來得及再尋思這是怎麽回事,就已經被水中無數“死漂”卷進水深處,陰暗寒冷的水底,也發出青慘慘的光,這次我距離那些沒穿衣服的女屍很近,幾乎都是面對面的距離,我在水中盡力睜大眼睛,想仔細看看這些屍體究竟有什麽名堂,以便找辦法脫身,卻被那數以千計的女屍晃得眼睛發花。

   水面也已被無數女屍完全遮蓋,想要遊上去破水而出,幾乎是不可能的,水性再好的人,也頂多在水底生存兩分鍾,除非出現奇迹,否則肯定會被溺死在陰冷的水底。

   由於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我根本毫無準備,提前沒有閉氣,又吃了那具梆硬的女屍一撞,喝了幾口臭水,這時剛一落入水下,已經覺得胸口憋悶,肺都要炸開了,再也閉不住氣,忽然我背後被一隻手抓住。

   我立刻想起以前所見“水鬼扯腳”的往事,以爲是水深處的女屍活了過來,伸手要來抓我做替身,吓得我頭發都快豎起來,隻覺得那隻手拉住我的肩膀,把我身體扳了過來,原來身後拉我的人,是比我早一分多鍾之前摔下來的胖子,他也是被圍在水底脫身不得,仗着水性好,肺活量又大,已經在底下憋了約有一分半鍾,這時也已經是強孥之沒,馬上就要冒泡了。

   我和胖子在水底一打照面,就覺得水中一陣震動,那頭巨形怪蟲聽到我落水的聲音,竟然窮追不舍的把頭紮進水裏,它這一下勢大力猛,立時就把那些封住水面的浮屍都沖散了。

   我和胖子正是求生無門,見那蟲頭紮進水裏,當即用手抓住怪蟲身上的甲殼,巨大的怪蟲立即有所察覺,馬上從水底把身體提了起 來,一陣拼命的搖晃,想把我們甩脫。
   我身體一離水面,立刻覺得那種鬼氣森森的怨念消失得無影無蹤,當下張大了嘴深深呼吸了幾口空氣,借着蟲軀的晃動,跳落到水面的岩石上,見胖子還牢牢抓着蟲體上的龍鱗青銅甲不放,心中稍覺安穩,對Shirley楊大喊:“還等什麽!”

   Shirley楊在我喊話的同時,已經把數錠炸藥和導火索組裝完畢,點燃一個後從高處向那巨蟲的頭部擲了過去,並喊話讓胖子趕快離開,胖子一看炸藥扔過來了,哪裏還敢怠慢,看準了地面比較平整的地方,立刻順勢滾了下去。

   蟲頭和蟲身相接的地方,有許多龍鱗甲的巨大甲片,還有頭上所罩的黃金面具殘片,Shirley楊原拟是算準了爆炸的時機,對着頭部扔過去,便立刻爆炸,随後再繼續用炸藥連鎖攻擊。

   沒想到成果出人意料,沒了眼睛的巨蟲,感應到半空中突然産生了一條抛物線狀的氣流,而且還有強烈的熱能,這隻巨蟲已經竭死底裏了,哪管來的是什麽,轉頭就咬,正好把炸藥吞進口中。

   我們隻聽半空中“砰”的響了一下,爆炸聲一點都不大,沉悶得象是破了隻汽球,黃色的汁液,伴着大團的紅色霧氣,以及無數的細碎肉沫,猶如滿天花雨般散開,巨蟲的軀體搖晃了幾下,重重的摔在地上,那一身的龍鱗妖甲與山石撞擊發出的聲音,震得我們耳膜生疼。

   紅色的霧氣從它體内一股股的冒出,但是顔色更加淡了,漸漸消散在空氣之中,透過龍鱗妖甲裸露的地方,可以見到它在凱甲内的蟲殼,已經變成了黑色,完全不象初次見到時,鮮紅如火。

   我們估計這次它該是死得徹底了,重新把散落的裝備收拾起來,端着槍慢慢靠近了觀看,隻見蟲頭幾乎被炸成了喇叭花一樣,粉紅色的肉向四周翻翻着,還在不停的抖動。

   看來百足之蟲,雖死不僵,不過就算它沒死,也不會再對我們有任何威脅了,爆炸的重創,已經使它體内暫時無法再産生紅色的濃霧了,這種紅霧雖不緻命,但卻使它的外殼堅硬,力量也奇大,這他媽的究竟是隻什麽怪物?

   Shirley楊說:“可能是種已經滅絕的昆蟲,在史前的世界裏,才有這麽大的蟲子,不過現在還不太好做判斷,咱們再瞧瞧。”

   我們順着巨蟲的身體向後走,想看看它從頭到尾究竟有多大,單是它這一身龍鱗青銅重甲,就需要多少青銅,不能不令人稱奇,不料走到葫蘆洞山壁的盡頭,發現這隻巨蟲沒有尾巴,或者說是它的尾巴已經石化了,與“葫蘆洞”的紅色岩石成爲了一體,根本無法區分哪一部分是蟲軀,那一部分是石頭。

   我問Shirley楊道:“這種蟲子你見過嗎?”

   Shirley楊搖頭道:“沒見過,不過從這裏的古森林化石,還有這葫蘆洞中半透明的紅色嵍形疊生岩層來看,這應該是一隻三疊紀時代才有的幾丁質殼類的多細胞底栖昆蟲。”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8

131 潘朵拉之盒

     在那巨型怪蟲的身體上戳了幾下:“剛才硬如鋼闆,子彈都射不穿,現在卻軟得象松毛蟲。似乎還沒死透,我看咱們也甭問青紅皂白,再從它嘴裏塞進些炸藥,把這東西送上西天,也好出一口心中的惡氣。”
  
  Shirley楊說:“怕沒那麽簡單,憑咱們的裝備,眼下根本不可能徹底殺死它。好在它現在已經沒有威脅了,這是隻擁有類似於太陽女神螺那種罕見輪狀神經結構的蜮蜋長蟲,除了改變空氣中的氧氣含量,很難找到殺死它的辦法。”
  
  這種蜮蜋長蟲的祖先可以追溯至幾億年前的寒武紀無脊椎動物起源之時,當時除了昆蟲之外的其餘動物還處在低級的演化階段。蜮蜋長蟲的原生形態憑借着頑強的生命力躲過了無數次天翻地覆的物種毀滅一直存活到距今幾千萬年前的三疊紀,已經逐漸進化成了古往今來體形最龐大的蟲類。
  
  與常見的以中樞神經爲主、長有樹狀神經的生物不同,擁有輪狀神經組織並且具有複合式細胞結構的生物至今爲止世界上隻出現過兩種。第一種是距今幾億年前的神秘生物太陽女神螺,而它的存在實在太早,人類對它的了解隻有一些碎片。輪狀神經組織沒有神經中樞,也就是說這種動物的肉體和神經是分離的,肉體組織壞死後,輪狀神經仍然會繼續存活。而且太陽女神螺是雌雄同體,不需要交配,産生的新生命便會取代身體外部死亡的軀體。雖然這種特性限制了它的數量,但是隻要生存環境允許,它的輪狀神經與網式細胞結構就會無休止的在殼中繁衍下去。
  
  蜮蜋長蟲又名“霍氏不死蟲”,這個名字是爲了紀念發現其化石的英國生物學家而命名的。這種網狀神經的奇特生物介於無脊椎與半脊椎之間,又擁有類似太陽女神螺一樣的保護殼,堅硬的外殼是它體内分泌物所形成的。在自然界裏沒有任何天敵,除非能把它整隻的吃下,用胃液完全消化,否則隻留下一部分神經網它依然可以生存下來。它最後的滅絕正和那些體形龐大的昆蟲一樣,是由於大氣層中氧氣含量的跳樓式改變。
  
  Shirley楊數:“有一件事非常奇怪,是考古學與生物學之間的重合與沖突。研究古埃及文明的學者認爲在法老王徽章中出現的聖甲蟲,即爲天神之蟲,其原形就是蜮蜋長蟲,所以不同意生物學者所提出的這種巨形硬殼蟲早在三疊紀末期就滅絕的觀點,他們認爲至少在古埃及文明的時代,世間還有這種龐大的昆蟲遺留下來,對此始終争論不休。”
  
  在那個時代,世界上所有的動物體形都很龐大,這和當時的植物與地質結構有關系,氧氣含量過高的環境導緻了昆蟲形體無限制的增長。現在發現的三疊紀蚊子化石,估計其翅展長度超過了一百厘米。
  
  昆蟲是利用氣管進行呼吸,但是氧氣進入組織的速度會随着蟲子的體積而變慢。當昆蟲的身體超過一定長度的時候,空氣中氧氣的濃度便無法達到蟲體的要求,這一客觀因素也是限制昆蟲體形,以及導緻大型昆蟲滅絕的最主要原因。
  
  我們目前所處的葫蘆洞的岩層結構十分特殊,是一種太古疊生岩,到處可見紅色的半透明晶體,還有大量的遠古化石森林,這些都是三疊紀的産物。通過那些在遠古時代的某個瞬間所形成的化石,可以得知在那一刻火山的熔岩與吞沒萬物的泥石流幾乎同時覆蓋了這片森林,高溫後迅速冷卻。
  
  地面氣體的膨脹形成了葫蘆洞的特殊地形,這隻蜮蜋長蟲身體的一部分被熔岩和泥石流吞沒,岩漿還沒來得及熔化它堅硬厚重的外殼便被随後而來的泥石流熄滅,所以蟲體的一部分與山洞長爲了一體,再也無法分開。古時在遮龍山附近生活的夷人可能就是把這種恐怖的“霍氏不死蟲”當作了山神來膜拜。
  
  也不知這隻蜮蜋長蟲是在這蟲殼中繁衍的第幾代了,它的呼吸系統竟然已經适應了現在大氣中氧氣的濃度,也許是與這葫蘆洞中的獨特結構有關,也許是這裏有某種特殊的植物或者食物。
  
  一想到食物,我們忽然想起水中那無數的死漂,本想馬上離開此地的,但是現在看來有必要再仔細調查一番。因爲這隻大蟲子與獻王墓應該有極大的關聯。
  
  這隻蜮蜋長蟲爲什麽會戴上獻王祭司造型的黃金面具,被人爲的穿上一層龍鱗妖甲,它是否就是蟲谷靠近王墓附近毒霧的根源?
  
  我把自己所能想到的一些設想都對shirley楊講了一遍,但是對於痋術我們所了解的還是非常之有限。隻知道古老邪惡的南洋三大邪術之一的痋術是一種通過死者靈魂的怨念轉換爲無形毒藥的邪術,死的人越悲慘,毒性也就越猛烈。

      這隻怪蟲的外殼原本是紅色的,從它體内不斷噴出紅色的霧氣開始被我們誤以爲有毒,然而後來發現這些鮮紅的氣體随着蟲體受到不斷的打擊而顔色逐漸變淡,待最後用炸藥把它的頭部炸破之後,紅色的霧狀氣體全部散盡,這家夥便徹底失去了抵抗能力。它體内所産生的毒霧,肯定就是與它常年吞吃水中的死漂有關系。
  
  照此判斷,可能這隻巨蟲身體的某一部分是連接着蟲谷上邊的某個地點,根據它的特征,蟲身有近百米長也並不希奇,還由於谷中極其低陷的地形,連植物的根莖都能穿透。可能蟲口吞進水中的浮屍,成千上萬女屍的怨念就會通過蟲體轉化成谷中彌漫不散的白色痋霧,封鎖了從外界進入獻王墓唯一的道路。
  
  人皮地圖上記載獻王墓外圍的痋霧是環狀存在的,這可能是繪制的人不知詳情。經過我們在外邊的實地勘察,這種山谷的地形不可能有一圈山瘴毒霧,兩側和後邊都是萬丈絕壁,擡頭隻有一線天光,隻要毒霧擋住溪谷中的道路,就不會再有別的路能進獻王墓了。
  
  這時shirley楊發現了蟲體外那些龍鱗青銅甲的甲片表面刻着很多銘文,磨損的很嚴重,隻有一小部分還可以看到,但是都奇形怪狀,無法辨認。我們突然想起來,這樣的符号在石碑店中也曾經見到過,就在那口裝了死人用鎖鏈沉入潭水中的那口大缸缸身上便有這種符号,當時孫教授說這是失傳已久的痋術中的某種符咒,叫作戳魂符,是用來封堵住亡魂的歹毒邪術。這說明這層青銅妖甲與那口水缸外包裹的銅皮有異曲同工之處。
  
  看來不出我們所料,這一身特制的龍鱗妖甲,還有那結合了獻王六妖獸特征的黃金面具,都是通過某種痋術儀式安裝到這隻巨蟲身上的。那些人倒真會因地制宜,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隻不過這些事沒用到什麽正路上,專門做這害人的邪法,虧那獻王還總想成仙證道。
  
  大概在修建獻王墓前,這位山神老爺隻吃水中産的大蟾蜍癞蛤蟆,由於那些食物身體中都含有毒腺,所以使得這隻巨蟲也有了毒性。直到這個地方被獻王所發現,便利用古代夷人流傳下來的辦法放盡了它的毒性,然後随意按照意願泡制,弄得這隻蟲子半死不活,把它變成了谷中拱衛王墓那片毒霧的生産源。無窮的死者恨意反複通過它的身體轉化,難怪它會叫得這麽慘。這麽看來它也蠻可憐的,同那些人俑一樣,都是獻王墓的犧牲品。
  
  如果照這麽推測,水中大量的女屍就是爲了制造痋霧而設置的。但是這兩千年來,照這蟲子吃下去的速度,整個漢代的人口加起來也填不到今天。看來有必要從水中弄出一具死漂上來分析一番,得想個辦法破了谷中這道屏障,這樣離開的時候也許會用得到。
  
  胖子生怕我和shirley楊提出馬上出發,因爲他還打算把地上散落的黃金殘片、還有蟲頭上的部分都一一收集起來,這數量十分可觀,不要白不要;見我們圍在蟲體旁查看,當即手忙腳亂的找到工兵鏟去稀爛的蟲頭上摳那些黃金。
  
  我光顧着和shirley楊用登山鎬去打撈水邊的死漂,沒注意到胖子在做什麽,忽聽他在背後一聲驚喊,我們急忙回頭,隻見那隻已經被炸爛了頭部的巨蟲頭部忽然擡了起來。外邊的口器已經完全碎爛了,這時裏面那張嘴已經不知什麽時候變得比之前大了數倍,不斷發出“咕咕”的聲音。
  
  我心想這家夥也太結實了,炸成這樣還能做這麽大的動作,當真是不死之身嗎?急忙抄起“打字機”準備再給它來一梭子,卻發現它並不是要對我們進行攻擊,看它那樣子……好象是要嘔吐。
  
  我剛想到這裏,還來不及提醒胖子躲避,就見那巨大的蟲口一張,哇啦哇啦,吐出一大堆女屍;就是先前在水中被它吞進去的死漂,這時都已變做了黑褐色,也失去了表面那層青冷的陰光,屍體上還沾着許多紅的綠的黃的幾種顔色的黏稠液體,全部都噴到了胖子身上。我離了他約有七八米遠,都被惡臭熏得差點暈過去。
  
  我立刻用手中的登山鎬勾住胖子的攜行袋,與shirley楊一起奮力将他從屍堆裏扯了出來。還好有毒的痋霧都被排進了谷中,這些液體應該是胃液一類,雖然可能有些酸性,隻要立刻洗淨,即便粘到身上一些也是無妨。
  
  巨大的“霍氏不死蟲”好象适才被我們打得狠了,一嘔吐起來便止不下來,待得吐出百餘具漆黑的女屍之後,又再次發出一陣劇烈的“吐魯”聲,這次顯得十分痛苦,吐出一個巨大的正方形物體,沉重的落在地上。那物表面汁液淋漓,有很多凹凸的大銅釘帽,看似是個青銅箱子,或者是口大銅棺材。
  
  我吃驚不已,萬沒想到它肚子裏還有這麽個大件兒,幸虧提前把胖子拉了回來,否則非把他砸成瘦子不可。我與shirley楊對視了一眼,她也驚疑不定:“這簡直就象是西方傳說中,那隻藏在古龍腹中的潘朵拉魔盒。”


132 胎動

      ”霍氏不死蟲”,吐盡了肚子裏的東西,悲哀的慘叫了幾聲,昂起來的頭複又重重摔落,它的體力已經完全耗盡,蜷縮起來,一動也不動了。

  胖子剛才被那些女屍和巨蟲的胃液,噴了滿頭滿臉,又險些被那口大櫃子砸到,雖然驚魂未定,卻兀自未忘記摸金發財四字,立刻走到近前,一邊用手抹去自己臉上那些惡臭的黃色黏液,一邊自言自語道:“他媽的差點把胖爺砸成肉餅……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口大箱子卻不知是用來裝什麽東西的?怎麽又被這隻大蟲吃進了肚裏?”

  我也看得奇怪,平生之遭遇,以這次算是最爲不可思議,同shinley楊跟在胖子身後,一同看那在蟲腹裏裝了幾千年的箱子赆是生出無數的疑問,這隻箱子也許真如shinley楊所言,便象是西方傳說中的“潘多拉魔盒”,那個盒子也是藏在一條火龍的肚子裏,其中裝着一個極大的秘密,以及無數的妖魔鬼怪。

  胖子早已等不及了,用登山鎬将箱子附近的數具女屍扯到一旁,以便給箱子周圍清理出一塊空間,準備要打開箱子來看看,裏面有什麽值錢的行貨沒有。

  我看被胖子手中登山鎬勾住的女屍,一具具都烏齲八黑,與在水中漂浮的那些“死漂”相差甚多,不免好奇心起,戴上手套,将其中的一具女屍從屍堆裏扯了出來,手中覺得十分沉重,雖然常言道說“死沉。死沉”,剛死不久的屍體是很沉的,但是這些水底的女屍,都死了應該有兩千年以上了,怎麽還是這麽沉重?這麽沉地份量,在水中怕是也不容易漂浮起來。

  女屍身上一絲不挂,就算是有衣服,可能也在水中泡沒了,屍體面目完好,隻是顯得十分猙獰醜惡,象是表情定格在了死亡的瞬間,皮膚幾乎都變了質,黑得不象是黃種人,更像是非洲的黑人,與我和胖子先前想象的冷豔祼屍,沒有半點相似之處,這屍體隻會讓人聯想到死亡的醜惡與殘酷。

  我看女屍的表皮非常不一般,便隔着手套在屍體上一摸,隻覺得很硬很滑,不知是産生了什麽變化,會導緻變成這樣,以至於在陰冷的水底泡了大約兩千年都不曾腐爛。

  Shinley楊在旁問道:“女屍的身體很奇怪,怎麽樣?有什麽發現?”

      我搖了搖頭:“看不出什麽名堂,女屍身上的皮肉表層變得十分堅硬,有些象是琥珀。可能也是被石化了,究竟是如何形成這樣的硬膜,卻一時難以判明。”

  Shinley楊說道:“女屍地外貌輪廓雖然還能看出一些,但其表面象被一層黑色的半透明物質包裹,有些看不太清楚,不過從屍體的外部特征看,各有高矮胖瘦,都是年輕女子,首先可以确定,這不是用石頭造的人俑。”她怕屍體上有毒,說着話也戴上膠皮手套,翻看屍體的細部特征。

  胖子見我們翻動那些被巨蟲吐出來的女屍,而不去幫他開啓那古怪的銅箱,便大聲抱怨,說我沒有戰略眼光,那女屍能值得幾個錢,趁早別去管她,打開銅箱才是正事。

  我對胖子說:“着他媽什麽急,飯要一口一口吃,仗要一個一個打,這獻王墓還沒進去,就已經碰上這許多稀奇古怪的事物,咱們務必要一一查清,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不至於把性命送在蟲谷下邊,那口大銅箱最是古怪,打開之後是兇是吉?死難預料,等咱們搞清楚這些女屍地底細再去開它,也並不爲遲,你還怕這箱子長腿自己跑了不成。”

  胖子見沒人給他幫忙,那口四方的大銅箱封得甚是嚴緊,他又難憑一已之力打開,隻好悻悻的到地下水邊,找了個沒有“死漂”的地方,把自己身上那些腥臭的巨蟲胃液洗淨。

  我當下不再理睬胖子,自行忙着調查堆積成小山一般的女屍,我與shinley楊越看越奇,心中也是愈發吃驚,這些女子的死狀,以及她們死後呈現出來的狀態,都太恐怖了。

  女屍的手臂和雙腿,都反向蜷在身下,關節被完全折斷,四肢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抱着背後的一個橄榄形的半透明物體,這個東西象是個巨大的蟲繭,在外邊看起來一共有數層,外邊是一層透明的蟲絲,裏面還有層硬殼,都十分薄,也很透明,但是卻很堅硬。

  女屍的全部身體,包括四肢,以及抱在背後的蟲繭狀物體,全部被一層棕黑色的半透明物質包裹,象是一個巨大的琥珀。

  這層半透明的黑色硬膜表面,全部都刻了一層層的秘咒,與那“龍鱗妖甲”。以及石碑店水缸表面上的符号完全相同,這就是那種在蟲術中,用來封印死者怨魂,将起通過其它渠道轉化爲奇毒的古老咒文。
  
      我們再仔細觀察,發現“蟲繭”狀物體的底部,有無數密密麻麻的小孔,數量無法計算,這些蜂窩一樣的圓形細孔,大概都通着繭狀物的深處,象是用來讓蟲子排卵用的,不過密如蜂巢一般的圓孔上,有一股很強的吸力,shinley楊用手一碰,感受到那股吸盤一樣的吸附力,趕緊将手縮了回來。

  Shinley楊打開“狼眼”手電筒,用手電光往那蟲繭狀的物體中一照,裏面就立刻顯出一片黑色的陰影,看那形狀,竟然象是個沒出世的胎兒,而且還在一下一下的微微顫動。

  胖子這時已經活動了身上的污垢,湊過來剛好看到,也連連稱奇,對shinley楊說:“哎……這裏在怎麽有個大蝦仁?”

  Shinley楊對胖子說:“你想吃蝦了嗎?不過我看這倒更象是蟲卵裏的蛆蟲。”用傘兵九在女屍與蟲繭的外殼上割了一刀,想刺破了看看裏面的東西是什麽,但那層黑色地半透明外膜,堅固得連傘兵刀鋒利的刀刃割在上面,都隻是劃了道淺淺的痕迹,又哪裏割得破它。

  胖子說:“你們看我的,要率氣力,那不是咱吹啊,隋唐年間長了闆兒肋的李元霸,也就我這意思了。“說罷拉開架式,揮動起工兵鏟來,用力切了下去,他這一下力量着實不小,果真便将那曾半透明的硬膜斬出一條大口子來。

  隻見裏面那時蠕動着的物體從破口中顯露了出來,我在一旁動手相助,打算與胖子二人合力,将着黑色硬膜上的裂縫扒大,将那裏面的事物取出來,誰想剛把手挨到那蟲繭狀的物體上,被我們翻轉了過去,面朝下的女屍突然猛的象前一竄,象是條剛被捉上岸,還沒有死的魚一樣,而且力量大得出奇,隻這一躥便躥出半米多遠。

  再有不到一公分便是“葫蘆洞“中深不見底的地下水了,我和胖子同聲發喊:“往哪裏跑。”伸出手中的兩支“登山鎬”,同時把那女屍勾了個結實。這屍體極沉,用了好大的力氣,才又把屍體重新拉了回來。

  胖子罵道:“這都是裏面的死小鬼做怪,看胖爺怎麽收拾他。”說完邊動起手來,拿起工兵鏟。從硬膜的破口處伸将進去,把那裏面胎兒形的活動物體,用鏟刃搗了個稀爛。順着外臘流出一股股墨綠色的腥臭液體,比那巨蟲的胃液難聞十倍,我這輩子就沒聞過比這還難聞的東西,熏得我們三人急忙又把防毒面具扣在了臉上。

  再看那被胖子用工兵鏟切成了肉醬般的一團黑色物體,已經死得透明了,那些有被鏟刃剁爛的地方,肥肥白白,還有粉紅色的血絲,這是什麽東西?雖然外形象未出生的胎兒,但是沒有人體的輪廓,普通的孕婦也懷不出這麽大的胎兒。

  看了這等情形,我忽然想到,以前在古代戰國的時候,有種刑法叫“鈛 墜”。是專門來鼾罪犯中的孕婦的,那時候是封建社會,當然沒有現在對犯人還講什麽人道主義,行刑的過程是專等到孕者懷胎至八月,便将其盡去衫,痑牢架四肢,鹽氼遍塗其體。亴於鬧市之中,以椿趂 碾其體,則腔血 鼚胎並流,止於盡,世人谷稱其爲“乵魚”,但有大出齫脘者,市中争相睹者無數,刑後皆面無人色,無不歎其酷。
  
      這就是說将懷胎的女犯人,剛好養到懷孕八月整再行刑(大出),動刑的時候,扒個精光,,綁在木架子上,倒放在十字街口最中間,趕着兩隻水牛,水牛拉着一個不大的石磙子,倒放在十字街口最中間,太重的話提前就壓死了,以不壓斷骨頭爲準,罪犯躺倒上預先抹上了“鹽(水字下一個人)”(麻夂米)等止疼的藥物,藥量以确保罪犯不會活活疼死爲準。

  都備妥之後,牽着兩頭水牛,攔着特制的石磙,這種石磙很窄,在罪犯身上來回碾,腸子,肚子,心,肝,肺,和肚子裏的胎兒,都必須從兩邊往外冒,當然壓斷了心脈,這罪犯也就完了,不過按律,必須碾到兩端不再有血流出,才算完事,圍着看熱鬧的看到最後,見那女人被慢慢壓成了一經人皮,都不忍目睹,感歎王法森嚴,暗自告誡自己,今後一定要遵紀守法。

  當然象那些不守婦道,勾結奸夫,謀害親夫之類的女子所犯的罪行,雖然在古時對女子德行上的要求比較嚴格,貞節道德這些事很受重視,但還不夠這級別享受這種待遇,得是那種做下驚天動地大事的女犯人,還剛好懷着孩子,才可能有機會體驗,據史書記載,被上過這種大刑的,在曆史上屈指可數,象這種酷刑,在中國曆史上很多,“金戈 墜”到了唐代就逐漸廢止了,僅存其名,後世再也沒有用到犯人身上。

  我想了半天才對shinley楊和胖子說:“看來這東西不是大蝦,也不是胎兒,倒有些象是咱們不久前所見到那些活人俑上的彘蜂,這是個大蜂蛹。”

  胖子搖頭不信:“彘蜂的蜂蛹怎麽會有這麽大個,而且這東西力氣不小,又牢牢長在女屍背後,不是我危言聳聽,我看這分明就是個死人生下來的怪胎。”
  Shinley楊小心翼翼的用傘兵刀,将爛成一堆的白肉一點點撥開,在這肥大白色肉蛹的末稍,竟然和那女屍的下體相連,還有已經石化了的紫合車(胎盤),另外還有臍帶相連。

  不僅有臍帶與胎盤,這白色肉俑身體蜷曲,縮成弓形,頭大肢細,最未端直插入女屍的下體,說不定一直連到子宮裏面,這情形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我和胖子爲她舉着手電筒判明,看到這裏,均是心驚肉跳,異口同聲的驚呼:“果然是怪胎。”

  Shinley楊縱然見多識廣,也禁不住被那紅白分明的怪胎惡心得反胃,奔到水邊,摘下防毒面具,幹嘔了兩口,對我和胖子說:“這絕對不是人類的胎兒,是痋卵。”


133 龍虎

       Shinley楊擺了擺手,千萬別再說下去了,要不是早上根本上沒吃什麽正經東西,我也要反胃嘔吐了。

   胖子卻對那些事物不以爲然:“女人不生娃,怎麽産起了蟲子?這可多少有點不務正業。”

   Shinley楊沒有理睬胖子,望着那堆積如山的屍體,輕輕歎息:“實在是太慘了。”微一陳吟,還決定繼續查明真相,取出一條繩索,綁了個活繩套,對準浮在水面的一具“死漂”扔了過去,一下便套個正着,剛好鎖住“死漂”的頭部。

       我和胖子見她動手,便在旁相助,站在水邊用“登山鎬”勾扯被Shinley楊套住的那具女屍,三人連拉帶拽,着實費了一番力氣,才把那活蹦亂跳的“死漂”拉到了岸上。

   “死漂”在水中的力氣很大,比起河裏的大魚也不逞多讓,平時看起來跟浮屍沒什麽兩樣,但是被外力接觸到的時候,那一躥一躍,都有數十斤的力氣,當然這是女屍用折斷四肢,所抱在背上的繭狀物,也就是裏面那個巨大的胎兒形蟲蛹在動。

   胖子和我用腳踩住捉上來的“死漂”,使他不至於在地上亂撲騰,三人湊攏過來一起觀看,發現這具屍體果然同被巨蟲吃後,又吐出來的黑色女屍不同。

   剛捉上來的“死漂”,身體上密密麻麻的裹着滿滿一層肉蛆,這些東西,雖然體形外貌上象蛆,但我們並不能下結論,因爲首先這些“蛆”個體太大,比常人的大姆指還要粗上兩圈,身體如果說是半透明,便不夠貼切。透明的程度接近了百分之七十,也完全不象我們之前見過活人俑中的“水彘蜂”,這根本就是沒有生命的東西。

   看上去花白花白的,讓人頭發根發乍不敢細看,與我們在水中看時又不相同。浮屍泡在水下之時,會發出一種陰森青冷的異樣微光,陰冷的青光幅度,似乎就會成倍的增長。把“葫蘆洞”玉石般紅色的岩壁,映照得象是籠罩了一層暗青色的妖氣,這種詭異恐怖地氣氛。倘若不是身臨其境,親身經曆過洞中種種使人寒毛倒豎的事件,根本就無法想象。

   Shinley楊讓我幫着把一黑一白兩具女屍拖到一起,並頭排着,反複對照了一番,變黑的那具女屍,身體上的“肥蛆”,大概已經被“霍式不死蟲”吃幹淨了。

   我用傘兵刀刮掉吸附在女屍表面的肥大蛆蟲。裏面便露出來一層黑色透明硬膜,這都與被“霍式不死蟲”嘔吐出來的屍體完全一樣。

   我和胖子與Shinley楊三人相對沉默不語,把這一件件地線索,串聯起來,雖然不敢斷言一定如此。但是再笨的人,此刻也能估計出個八九不離十了,這果然便是邪惡的“痋素生産流水線”。

   這是一場隐藏在曆史陰影中地大規模“犧牲”,這些女人的身份,我們無從得知。她們可能是奴隸,也可能是俘虜,也可能是當地被真壓的夷民,更有可能是那些被做成“人俑”的工匠眷屬,但是她們肯定都是爲了一件事,那就是向設置在王墓外圍的“毒霧”提供源源不斷的能源,這樣同一個理由,而死於“獻王”的某種“痋術儀式”。

   Shinley楊最近曾研究過有關“古滇國”的史料,各種史冊中對神秘而又古老的“痋術”,都是一帶而過,沒有什麽詳細的記述,即使是有,也不過是隻言片語,但是野史中,曾經提到過利用“痋引”使婦女感孕産蟲卵之事,一定要等到十月懷胎生産之時,把該女子折磨至死,這樣她臨死時的恐懼與憎恨,才會通過她的身體,穿進她死時産下的蟲卵裏,這樣才有毒性,這是“痋毒”中很厲害地一種。

   Shinley楊先前看到這些記載,覺得這大概是杜撰出來的野史歪說,並未信以爲真,此時在現場加以對照,殘酷的實物曆曆在目,這才知道世間果真有此等慘事。
  
       大概是獻王占了這“蟲谷”附近的領地,覺得是處風水絕佳,天下無雙的仙妙靈慧之地,又在“葫蘆洞”裏發現了被當地夷民們貢奉地“山神”,也就是這條半石化的巨蟲。

   最重要的是,獻王知道這蟲子大得遠遠超出人類的想象,它身體的某一部分,露在山谷裏面,於是獻王便把這“葫蘆洞”納進了他的陵區,禁止當地人再向山神老爺供奉大蟾蜍,待到巨蟲散盡了毒氣,無力反抗之時,給它裝進了一套厚重的“龍鱗青銅甲”中,又戴上一隻有着某種宗教色彩的“黃金六獸面具”,也許還有些不爲人知的神秘手段,把這條僅存於世的蟲子,折磨得半死不活,“青銅重甲”和“黃金面具”這些物品,都刻有密密麻麻的痋術咒言,其實痋術的符咒,並不算是希奇,道家捉鬼鎮魂,也有類似的東西。

   再把這些夷女或者奴隸,在子宮裏種下“痋引”,等到她們生産蟲卵之時,先将女奴折斷四肢,反抱住剛産下來,還沒有完全脫離母體的“痋卵”,立刻用一種類似於燒化了的熱松脂,或是滾沸的樹熾,那一類的東西,活活澆在女奴身上,連同她背後的“痋卵”一起,做成透明的“活人琥珀”,等冷卻後,在表殼面上刻滿“辵魂符”,這就等於把女奴死亡時的恐懼,哀傷,憎恨,詛咒,都一起封在了“琥珀”之中,至於爲什麽要採取這種古怪的姿勢,非要把女奴的四肢折斷,我們對“痋術”所知有限,就難以憑空推測了,有可能是爲了增加死者的痛苦,或是根據信仰崇拜有關。

       然而那剛被女奴産出的“痋卵”,生命力很強,不會輕易被滾沸的樹熾燙死。繭狀物被打上細孔後,就都被沉入這洞穴的深潭之中,“痋卵”通過那些蜂巢狀的地方,吸引水中地蜉蝣來吃,就在那無窮的怨念中生存。與其說是某種蟲,也許用有神經反射的植物來形容,會更恰當一些,它們根本就沒有任何意識,這些大肉蛹,隻會憑神經反射行動。所有的進食、繁衍等等行爲,都在繭狀卵中完成,爲了保持死都怨念不會減退。從不會破卵而出,它們排出體内的排泄物,是一種特殊的物質,象是魚卵,又象是肉菌類植物,從蜂巢處被排出後,都附着在“死漂”的外殼上,逐漸會長成象透明蛆蟲的樣子。而女奴體内的“痋毒”,也都保存在了這些蛆形的物體之中。

   這些“肉菌”,本身具有某種“鬼火”一樣的生物電,可以在水中放出青光,顯得女屍似乎是裹在一層光暈之中。我們在水中的時候,一見到那些“死漂”,就會産生一種莫名其妙的哀傷感覺,這可能是某種生物電的作用,而不應該是“肉菌”破裂。裏面的那些毒素流了出來,那樣的話我們早就中毒死了,現在回想起來,真有幾分僥幸,這麽之“肉菌”,我們竟沒中毒,多虧了祖師爺保佑,看來也合該這“獻王墓”該破。

   幾乎與“葫蘆洞”年歲相同的那隻老蟲子,它體内散發的鮮紅霧氣,會吸引這些肉菌向它靠近,它就以這些女屍爲食,吞掉後,那些肉菌就被老蟲子消化,死者怨念形成的“痋毒”,便會通過它的身體,轉化爲谷中常年不散的白色“山瘴”,有近者,即死。

   而有一層硬膜包裹的女屍,它則吃不消了,又不能直接排泄出去,隻好原樣嘔吐回水潭裏,那些在女奴屍體中的“痋卵”,又會接着按原樣,繼續吸食蜉蝣生物,排出肉菌,浮出水面,被老蟲吃了吐,吐了吃,不斷的輪回。

   我們三人對“痋術”的認訓,始終停留在推測的程度上,缺少進一步的了解,我自從進入“遮龍山”開始,直到來到這“葫蘆洞”,一路上不斷看到與“痋術”有關的東西,大批大批的屍體,讓人從心底裏對前邊不遠的王墓産生了一股懼意,十亭的銳氣,到這裏已折了七成。

   倒鬥摸金,膽氣爲先,若是還沒進古墓,便有幾分怵頭,那麽這趟活肯定做不順當,我擔心胖子與Shinley楊心中沒底,隻好給他們打氣說道:“那獻王殺人盈川,十惡而不赦,而且他生前擅長奇術,其邪門之詭道,不是常人可以想象得到的,實在是不好對付,但是同志們,我們最擅長打地就是這種無準備之仗,若非如此,又怎能顯出咱們摸金校尉的本領,我看這獻王的伎倆也不過如此,都是他媽的紙老虎,象那精絕國的妖怪女王一樣,活着的時候再厲害,死後還不是任咱們擺布。”

   胖子撇了撇嘴,一臉沉重嚴肅的說:“什麽都甭說了,同志們的責任重,婦女的怨仇深,雖然說古有花木蘭替父去從軍,今有娘子軍開槍爲人民,但是作爲一個男人,老子胸中的仇恨之火也在燃燒,耳邊是雷鳴電閃,已經下定了決心,當紅色信号彈升起的時候,咱們就要攻占最後一個至高點,把獻王老兒的明器,不管大小,一律卷包兒會了,回北京該賣的賣,該砸的砸,要不這麽幹,對不起這麽多含怨而死的婦女。”

   Shinley楊聽胖子越說越沒邊,便打斷他的話頭,對我們說道:“女屍外邊的一層硬膜好象是琥珀一樣,本難受到胃液的腐蝕,消化不掉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按霍氏不死蟲的體形來看,通過腸道排出女屍這麽大的物體,並不算困難,但它爲什麽在吃後又重新吐出?”

      其他的方面,我們已經推測了八九成,但是說到這個問題,卻不免有些爲難,會不會是這隻大蟲子年歲太老了,腸胃不好?再不然就是它平時不吐出來,今天是被咱們揍得狠了,所以才……

   說到這裏,我們三人幾乎同時想到,都把目光移動,一齊看向了從巨蟲口中最後吐出來的那個東西,難道是因爲它在肚子裏,卡着那口四四方方的大銅箱子,所以稍微大一些的東西都無法吃掉,隻能在消化掉屍殼表面的“肉菌”後,把屍殼重新吐出來?

   我對胖子和Shinley楊一招手:“此間大大小小的事物,都已探查明白,現在咱們該看看這箱子裏有什麽秘密了,有用的取走,沒用的毀掉。”

   胖子立刻來了精神頭,告訴我說:“老胡,我剛才看了,這箱子全是大銅闆,那個結實就甭提了,我一個人都打不開,咱們仨人一起動手試試,再不行就給它上炸藥。”

   正方形的銅箱上,還有厚厚的“霍氏不死蟲”胃液,我們隻好用地下水,先清洗了一下,使其露出原有的面貌。

   等把銅箱上的污垢都去掉之後,這才發現,根本看不出來這就是口箱子,是個大銅塊,是口銅椁銅棺,或者是別的什麽東西,似乎是個從來沒見過的器物。

   這個四方形的物體,每一面都完全一樣,看不出哪是上哪是下,也不知道哪面是正,哪面是反,每側各有四十八個大釘帽,但是六個面都沒有縫隙,不象是能打開的樣子。

   我心中猜疑:“別他媽再是個實心的大銅塊?”取出小型地質錘,在上邊輕輕敲了幾下,但是發出的聲音很悶,一點都不脆,不象是銅的,也無法聽出是空心,還是實心。

   我們三人推動這正方形的銅塊,以便看到它的最底部,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沉重,這樣一來,就知道,裏面肯定是空心的,但是怎麽打開呢?用炸藥也未必能炸開。

   我沉住氣,再仔細查看,在最底下那一側,有兩個不大的小窟窿,裏面被巨蟲黃色的胃液堵塞了,所以不太容易發現,胖子一看有所發現,忙問是鑰匙嗎?

   我搖頭道:“這兩個洞奇形怪狀,毫無規則可言,又怎會是鑰匙口,再說如果是鑰匙孔,那鑰匙在哪?是不是還要去蟲肚裏面翻找?”

   Shinley楊用手比了一下大銅塊上的窟窿,忽然靈機一動:“用在大祭祀玉棺中發現的龍首虎頭短杖試一試,它們之間的大小和形狀好象很接近。”

   我經她一提,也立刻發現,這兩個窟窿的形狀,正是一個龍頭,一個虎頭,不知爲什麽,我突然産生了一種激動的情緒,自己竟然抑制不住,大聲對胖子說道:“太好了,我親愛的康斯坦丁彼得落維奇同志,今天是布爾什維克們的節日,快去把黨代表請來,隻要他一到,尼古拉的大門,就可以爲咱們無産階級打開了!”


134 一分爲三

            忍睹的浮屍,讓我心口上象是被壓了塊巨大的石頭,突然變得歇死底裏起來,想要吵鬧一場,使自己不至於被葫蘆洞中的怨念所感染。

    面對這口神秘的銅箱,胖子也激動了起來,立刻從攜行袋裏掏出那枚“黃金獸頭短杖”喊道:“黨代……不是不是,是黃金鑰匙在此!”

    兩端分別是龍首與虎首,中間略有一些弧度的黃金短杖,在“葫蘆洞”的青冷環境中,泛着金燦燦的光芒,這根金杖,與黃金面具等幾件金器,都是我們在獻王大祭司的玉棺中,所倒出來的陪葬品,這應該是一套完整古老的黃金祭器,其中最容易引人注意的,便是這面具與金杖。

    出人意料的是這獸頭金杖,竟然會與從這“霍氏不死蟲”口中吐出來的大銅塊有關,我見胖子毛手毛腳的,正在将黃金短杖的龍首,對着銅塊上的窟窿塞進去。

    我對這個正方形的銅塊,或者說是“銅箱”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好奇,迫不及待的想要打開來看看,但是内心深處又隐隐約約覺得有些不妥,裏面會否有什麽危險的事物?

    Shirley楊也十分慎重,提醒我和胖子道:“小心銅箱裏會有暗箭毒煙一類的機關。”

    胖子雖然莽撞,卻也懂得愛惜自己的小命,聞聽Shirley楊此言,心中也不禁嘀咕,想了一想,出了個叟主意:“依我高見自然是以保存我軍有生力量爲原則,不能冒這無謂的風險,所以隻有用炸藥把它炸破,才最爲穩妥,你們都遠遠躲到安全之處,看我給它來個爆破作業。”

    我想胖子這家夥,在平日裏也隻仗着有一股蠻力和血勇之氣,銅箱中倘若真有什麽機關埋伏,以他的毛燥實難對付,沒的平白送了性命在此,便對他說:“裏面若是有緊要的東西,用炸藥豈能保全,我向來命大,我看這活還是我來幹吧,你們留在後邊替我觀敵暸陣。”

    胖子争辯道:“非是我膽小,這箱子裏八成也是明器,漢代的古物都是金玉青銅之屬,便炸得爛了,也不會對價格有太大的影響,你們若是舍不得,我就豁出這一頭去,冒死直接打開便了。”

    我不由分說,搶過胖子手中的金杖,讓他和Shirley楊躲到附近的巨石後邊,Shirley楊把“金鋼傘”交給我,並囑咐道:“從這一路上所遇之事看來,王墓陵區内有許多陰狠歹毒的設置,你務必要多加小心。”

    我對Shirley楊說:“楊參謀長盡管放心,我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是電線杆子綁雞毛,膽子夠大,不僅膽子夠大,我還是膽大心細,不象胖子那種人似的,捂着雞巴過河,瞎小心。”

    胖子本已趴到了石頭後邊,聽了我這話,立刻露出腦袋來同罵道:“胡八一,你個孫子又在背後诋毀我,你要是不敢,就趁早回來,換我去把銅箱打開,不過咱可提前說好了,裏面的東西全歸我。”

    我對胖子揮了揮手,示意別再瞎鬧了,該做正經事了,剛才說得縱然輕松,隻是想緩解一下過大的心理壓力,真到了“銅箱”近前,額頭鬓角也絲絲的冒出冷汗。

    有金鋼傘和防毒面具,即便是再危險的機關,我也不懼,隻是最近幾天見了不少慘不忍睹之事,心中忽然變得十分脆弱,隻想大喊大叫一通,發泄一下心裏的巨大壓力,我真怕這口“銅箱”中會出現什麽死狀可怖的屍骸,我已經很難再次面對那些奴隸死亡的慘狀了,這樣很容易把自己逼瘋。

    但是爲了能搞清“獻王墓”内的秘密,不得不咬着牙頂硬上了,我深吸一口氣,把登山頭盔上的戰術射燈打開,使光線集中在“銅箱”側面的兩個窟窿上,對照手中的“龍虎雙首金杖”看了一看,這兩個窟窿的輪廓,果然與金杖的杖頭相同,左邊是龍,右側是虎。

    如果按照這兩個窟窿插進去,龍虎首的方向都是正确的,那麽激活了内部的鎖簧後,“銅箱”打開時,也應該是上下,或是左右開合,“銅箱”上暫時看不出有什麽縫隙,不知道我們推測這是口銅箱是否正确,如果不是口“箱子”,這道機關又是做什麽用的呢?

    而且這支雙頭黃金短杖,中間無法分開,完全是一體的,也就是說一次,隻能選擇龍與虎之一,而不可能同時将獸頭形的鑰匙一並插入,哪個先?哪個後?

    我忍不住罵了一句,這簡直就是拆解定時炸彈上的紅綠線頭,“龍頭”,“虎頭”,的順序有什麽名堂嗎?如果順序錯了會發生什麽?
  
           猛然間想到,“遮龍山”後的陵區,其風水形勢,都是半天然,半人工,可以說這些寶穴,都是改格局改出來的,正所謂“逆天而行”,這是一種違背了大自然規律的行爲,風水秘術中對與改風水中,有龍虎相持一說,分別代表了提調“陰陽”二氣,虎蹲龍踞、玄武拒屍、龍虎垂頭、形勢騰去、龍悲虎泣、前花後假、左右跪落諸穴。皆指龍頭虎首不顯,是爲龍凹虎缺,須牙不合,四獸不應。

    改了格局的“形勢理氣”全仗着“陰陽清濁”之氣的微妙平衡,若把龍虎顛倒,也就是使清濁之氣混亂,最輕也會顯出忌煞之形,重則會導緻風、蟻、水三害入穴相侵,墓中所葬之主,敗椁腐屍,其害無窮,

    按青烏之理推斷,不妨先取清陽之氣,動這比較安全的“龍首”,但這隻是我的猜測,這口類似重銅鑄造的箱子,除了這兩個窟窿之外,再無任何特征,與此無關也未可知。

    我心中一亂,知道再猜下去也是無益,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當下便秉住呼吸,藏身在“金鋼傘”後,将那“黃金短杖”的龍首,對準了位置,推入“銅箱”側面的插槽裏。

    隻聽“咔哒”一聲輕響,僅從手感便可知道,非常吻合,我回頭看了看躲在岩石後的Shirley楊和胖子,他們也正關注的盯着我看,我對他二人豎起大姆指一晃,立刻把頭低下,用手左右一轉那“雙頭金杖”,卻都擰不動分毫,我暗自稱奇,難道我們所預想的不對,這不是鑰匙孔嗎?

    我随手将“黃金短杖”亂轉,也是不起半點作用,我有些焦躁,從“金鋼傘”後露出頭,打算先将金杖拔出來,想想別的辦法再說,不料這“銅箱”的插槽中,原來是種進時壓簧,退時咬合的機括。

    用力向後一扯之下,銅箱内部的機關便被激發,從那空着的虎形孔中,流出一股黑水,我以爲是毒液,急忙撒開手中的“金杖”回避,跑回岩石後邊,與Shirley楊和胖子一同觀瞧。

    那股黑水並不爲多,片刻之間便已流盡,整個“銅箱”随即震了一下,似是其中機關作動,随即一切平複如初,沒了動靜。

    我長出一口氣,胖子也把瞄準箱子的M1A1槍口放了下來,不過仍然沒敢大意,仍然由我再次單獨靠近“銅箱”,這次那“雙頭金杖”用手一拽,便輕而易舉的抽了出來。

    “銅箱”果真就是“銅箱”,隻不過箱口的縫隙,造得非常楔合,又因爲年代太久,上下相同屬性的物質互相滲透,都長在了一起,如此一來,保持了它内部的物品,處於一個絕對密封的環境中,而不會被巨蟲的胃液所腐蝕,“雙頭黃金杖”啓動了裏面的機關,這“銅箱”的蓋子本應該向上彈開,卻由於縫隙處有很大一部分都連在了一起,所以隻在箱體上露出一條細縫。

    看來想打開這口“銅箱”還需要再給它一點外部的作用力,我用一隻手舉着“金鋼傘”,另一隻手拿“工兵鏟”的精鋼鏟刃,撬動箱縫,不廢吹灰之力,已将那箱蓋打開,爲預防萬一,我轉到後邊把“銅箱”蓋子扳了開來。

    我們事先最擔心的暗劍、毒煙等機關,箱子裏都沒有,Shirley楊與胖子兩人見並無暗器,也都拿着武器從岩石後邊走過來,看那銅箱裏到底有些什麽事物。

    三盞登山盔上的戰術射燈,都照在打開來的大銅箱之内,頓時照得一片通明,首先看到的是多半箱子黑水,就是從虎形鎖孔中流淌出來的那種,這可能是箱縫還沒長死的時候,滲進去的“霍氏不死蟲”胃液,這“銅箱”的材質日久之下並不發綠,内側反而呈現無數白癍,看來其中可能加入了“亍琻”一類的混合物,具有抗腐蝕的作用。

    但是面對泡在箱中黑水裏的事物,我們可就半點都摸不着頭腦了,銅箱内平分爲三格,半截黑水分別浸泡着三樣古怪的東西,三人目瞪口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下手,Shirley楊和胖子都看我,我攤着手對他們說:“沒辦法,咱們隻有挨個看看了,天知道這些是做什麽用的。”

    胖子其實早就想把銅箱翻個底掉,隻是這些東西他看的不明不白,覺得都不象是值錢的事物,所以還能暫時忍住,此刻見我發話,便找出“探陰爪”,組裝成鈎子的形狀,伸到大箱子裏,随便選了一格,将其中的一個蠟制的卵狀物鈎了出來。

    這東西外形象個雞蛋一樣,不過隻是說外形象是卵形,要比起雞蛋來可就大太多了,外邊裹着一層蒸蠟,破損的地方露出一些玉石,在燈光下顯得十分晶瑩光潤,胖子見臘殼裏面竟然有層美玉,當下二話不說,工兵鏟已經切了上去,當時就把臘殼砸成無數碎片,他是想把外邊裹着的蠟鏟掉,看裏面的玉石,不料裏面的卵形玉也隻是層薄殼,用工兵鏟隻一敲,便都被他一同破壞了。

    我見來不及阻攔,便在一旁袖手觀看,想瞧瞧這裏一層外一層的包裹之下,裝的究竟是哪一些古怪珍希的器物。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8

135 暗懷鬼胎

       将蠟層中的玉卵砸破了好大一塊,他自己也沒料到會是這樣,本來隻想把外表的臘殼切掉,怎知裏面的脂玉僅僅是很薄的一層,真的便如同雞蛋殼一般,一觸即破,胖子手重,後悔也晚了,還自己安慰自己道:“整的碎的一樣是玉,裏外裏還是那些東西。”
  
   “蠟”與“玉”這兩層之下,還有一層“軟木”,看樣子這些物品都是防潮防腐的,究竟有什麽東西要這麽嚴密的保存?“葫蘆洞”裏面的東西,都與獻王和他的大祭司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獻王本身並不擔任主持重大祭禮,而是另有大祭司,這說明他們是一個政教分離的統治體系,而非中國古代邊疆地區常見的政教合一。
  
   軟木質地非常綿密,又比外邊的兩層厚得多,這此胖子學了乖,怕再将裏面值錢的東西打破,不敢再出蠻力,但是收着勁卻急切難下,胖子隻好拿工兵鏟一點點的把木屑鏟掉,這樣看來,少說也得需要幾分鍾,才可以安全的把這層軟木切破。
  
   我在旁望着掉落到地上的玉片,覺得有些古怪,随手撿起來幾片殘玉,隻見玉殼上都刻着極細密的雲氣,心念一動,暗想:“莫非也是刻着戳魂符的痋器?這蠟層玉殼軟木下面封着含恨而死的亡魂?”
  
   我讓胖子暫時停下,與Shirley楊走上兩步,蹲下身看那些沒有被工兵鏟砸破的玉片,用傘兵刀刮掉表層的臘狀物,晶瑩的玉殼上顯露出一些圖案,有龍虎百獸,還有神山神木,尤其是那險峻陡峭的高大山峰,氣象森嚴,雲封霧鎖,有明顯的圖騰化痕迹,看着十分眼熟,似乎表現的就是“遮龍山”在古代神話傳說中的情景。
  
   不過這些圖騰,都與我們所知所聞的相去甚遠,有很強烈的少數民族色彩,而且年代很遠,圖中有一部分在神山下的狩獵場景,其中所用到的武器很是奇特,看造型竟然都是石器。
  
   玉卵也不是天然的,甚至連玉料都不是整體的一塊,有明顯的拼接痕迹,而且都是老玉,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二人說:“此物非同小可,怕是四五千年前新石器時代的古物,可能不是獻王的東西,也許是遮龍山當地先民供奉在山神洞内的神器,未可輕舉妄動。”
胖子說道:“胡司令你可別跟我打馬虎眼,我也是浸淫古玩界多年的專家,在潘家園中标名挂姓,也是一号響當當的人物,據我所知,四五千年前還屬於石器時代,那時候人類還不會使用比玉石更堅硬的器具,怎麽可能對玉料進行加工?做出這麽複雜的玉刻圖形?我看這就是獻王老兒的,咱們按先前說好的,凡是這老鬼的明器,咱們全連窩端,你不要另生枝節,搞出什麽石器時代的名詞來唬我。”
  
   我對胖子說:“我說王司令咱倆也別争,不妨讓楊參謀長說說,她總比咱們兩個識貨吧?”
  
   胖子點頭道:“那就讓美國顧問來鑒定一下,不過她倒隻是比你識貨,跟我的水平想比,也隻在伯仲之間……”
  
   Shirley楊說:“這些玉料並不常見,我也看不出是什麽年代的,不過在石器時代,人類的确已經掌握了對玉料的加工技術,紅山文化出土的中國第一龍,包括長江流域的良渚古文化遺迹中,都出土了大量制造精美的玉器,但是對於那個還相對原始蠻荒的時期,人類是怎麽利用落後的工具做出這些玉器的,至今在考古界還沒有明确的定論,是一個未解之迷。”
  
   胖子一聽原來還沒有定論,那就是判斷不出是夷人的,還是獻王的,當下更不求甚解,抄起工兵鏟繼續去挖那層厚實的軟木。
  
   我無可奈何,隻好由他動手,其實我心中也急切的想看看是什麽事物,用得着封存如此嚴密,唯一的擔心就是裏面會是某些夷人供奉的神器,一旦取出來,會引發什麽難以預計的事端,我們這一路麻煩已經夠多,雖然沒死,也算扒了層皮,裝備體力都已消耗掉了大半,這麽折騰下去,就算進了“獻王墓”,怕也是不易出來了。
  
   以我們目前的鑒別手段,暫時還無法認定,這古怪大銅櫃裏裝的器物,究竟是屬於哪個時期的,玉殼上對“遮龍山”神話時期的刻畫,也有可能是獻王時代的人刻上去的,這一層層嚴密的封裝,象是一重重迷霧,遮蔽了我們的視線,不把最後一層打開,半點名堂也看不出來。
  
   胖子幹起這些勾當來,手腳格外利落,隻過得半支香煙的功夫,就已經将那軟木剝開,在他固定在登山頭盔側面的戰術射燈照明之下,深棕色的軟木裏面裹着一隻暗青色陶罐。
  
   我和胖子一起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這隻罐子從軟木中擡了出來,放在附近的地面上,這青色的瓶罐,通體高約四十厘米,最粗的地方直徑有十厘米,直口,高身,鼓腹,瘦頸,三支低矮的圈足向外撇出,罐口完全密封,罐肩靠近瓶口的地方,有五根形狀奇特的短管,這些短管就象是酒壺的壺嘴,不過口都被封死了,根部與罐身上的菱形紋路相聯,使之十分富有立體感。

      我們望着這隻造型簡潔,色彩溫潤浸人的罐子,都不知這是何物,就連Shirley楊也一時猜想不透,不過這制造精細的陶罐上沒有什麽“痋術”的标記,料來與之關系不大,裏面應該不是什麽惡毒的事物。
  
   我一想,反正都已經取出來了,索性就打開來看看,於是就用傘兵刀将封着罐口的漆臘剔掉,胖子此時反而謹慎了起來,生怕我一不小心打破了這陶罐,連連提醒我動作輕點,也許裏面的東西還不如這精美的罐子有價值,打破了可就不值錢了。
  
   說話間,我已經将罐蓋拔開,三個人好奇心都很盛,當下便一齊擠過來對着那窄小的罐口向裏面張望,隻見罐中裝得滿滿的一泓清水,我看到這罐裏全是清澈異常的清水,腦中不免先畫了一個問号?這個裝水的罐子用得着如此保密嗎?
  
   Shirley楊嫌頭盔上的戰術射燈看不分明,随手取出“狼眼”手電筒,照準了罐中看了看說道:“水底還有個東西,那是什麽?啊……是個胎兒?”
  
   我和胖子也已看清了,罐中那清得吓人的水裏,浸泡着一個碧色的小小胎兒,由於角度有限,我隻看到那胎兒的身體隻有一個拳頭大小,蜷縮在罐底,仰起了頭,好象正在與我們對視,不過它的眼睛還沒有睜開,給我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它的腦門格外寬大。
  
   這裏怎麽會有個胎兒?而且大小、姿勢和外形,都和人類的胎兒有很大差別,我看得驚奇,微一凝視,忽然見那胎兒似乎猛地睜開了眼睛,它五官尚且隻有輪廓,那一瞬間,在晃動的水光中,直如兩個黑洞越張越大,欲将人吞沒。
  
   我心中一寒,急忙向後退了一步,險些一屁股坐倒在地,指着那罐子沒頭沒腦的問道:“這裏面是什麽鬼東西?”然後下意識的去掏黑驢蹄子。
  
   Shirley楊問我:“你又搞什麽古怪?好端端的哪裏有鬼,這胎兒是件玉器。”
  
   我指天發誓:“向毛主席保證,那小鬼剛剛沖我瞪眼……還呲牙來着。”我覺得剛才的舉動頗丢面子,於是又再後邊補充了半句,這樣恐怖才比較情有可原。
  
   胖子對我說:“你莫非是看花眼了?怎麽咱們一同在看,我卻沒見到有什麽不對。”
  
   Shirley楊道:“可能是罐子裏的水對光線産生了折射,你在的角度又比較巧,所以你才會看花眼,不信你把罐中的水倒淨了,這胎兒是不是玉石的,一看便知。”
  
   我此刻回過神來,自己也暗暗奇怪,最近可能是由於壓力太大,導緻神經過敏,以至於草木皆兵,於是定下神來,重新回到胖子與Shirley楊身邊。
  
   Shirley楊說這裏面的水太清,可能是某種特殊的液體,先不要倒在地上,騰出一個水壺裝了,待看明白那碧色胎兒的詳情後,再重新倒回去,咱們隻是爲了收集“獻王墓”的情報,千萬別損壞了這些神奇的古物。
  
   胖子也被這碧油油的玉胎,搞的有幾分發怵,暫時失去了将其打包帶回北京的念頭,打算先看清楚再做計較,若真是玉的,再打包不遲,假如是活的,那帶在身邊真是十分不妥,當下依言而行,把那罐中的清水倒在了一個空水壺中,但是那裏面的嬰兒卻比罐子的窄口寬大,不破壞外邊的罐子,就取不出來,但是看起來就清楚多了,畢竟再清澈的液體也屬於密度高於空氣的介質,對手電光線有阻擋的作用。
  
   的的确确便是個玉質胎兒,至少上半身極象,小手的手指有幾根都能數得出來,甚至連前額的血關都清晰可辨,唯獨下半身還沒成形,不過半點人工雕琢的痕迹都沒有,竟似是天然生成的,大自然造物之奇,實乃人所難測,但是與真正的胎兒形態過於酷似,若不是隻有拳頭大小,真會讓人以爲是個活生生的胎兒,被人用邪法變成了玉的。


136 鬼哭神嚎

      我們才忽然想到,也許這銅箱中的器物是最古時遮龍山當地夷民們用來供奉山神的神器。
  
  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道:“從前邊疆不毛之地的夷民們多有生殖崇拜的風俗,這和古時邊遠地區惡劣的生活環境有關系。當時人類在大自然面前還顯得無比渺小,人口的數量十分稀少,大大小小的天災人禍都可能導緻整個部族就此滅絕,唯一的辦法就是多生娃。娃生多了,人口就多了起來,生産力才能提高上去,所以我覺得這玉胎可能是上古時祈禱讓女人們多生孩子用的,是一種胎形圖騰,象征着人丁興旺。”
  
  胖子笑道:“還是古時候好啊,哪象現在似的,哪兒哪兒都是人,不得不搞計劃生育了。咱們現在應該反對多生孩子,應該多種樹,所以這種不符合社會發展趨勢的東西放這也沒什麽意義了,我先收着了,回去換點煙酒錢。”
  
  我點頭道:“此話雖然有些道理,計劃生育咱們當然是應該支持,但是現在最好別随便動這些東西。因爲這玉胎的底細尚未摸清,咱們這趟行動是來獻王墓掏那枚事關咱們身家性命的雮塵珠,這才是頭等大事,你要分出輕重緩急。”
  
  我話未說完,胖子早就當做了耳旁風,伸手就去拿那罐子,準備砸了取出其中的玉胎。Shirley楊攔了他一道,對胖子說:“這些夷人的古物被獻王祭司藏在巨蟲的肚子裏,說明非同一般,咱們在未得知其目的之前還是不要輕舉妄動,先看看其餘兩樣東西再說。”
  
  我看胖子兩眼放光,根本沒聽見我們對他說些什麽,隻好伸手把他硬拽了回來。他見狀不住口的埋怨,說來雲南這一路餐風飲露,腦袋別到褲腰帶上,遇到了多少兇險,在刀尖上滾了幾滾,油鍋裏涮了幾涮,好不容易見着點真東西,豈有不拿之理。
  
  我對胖子說:“獻王的古墓玄宮中寶物一定堆積如山,何必非貪戀這罐子裏的玉胎?更何況這玉胎隐隐透着一股邪氣,不是一般的東西,帶回去說不定會惹麻煩。咱們的眼光應該放長遠一點,別總盯着眼前這點東西,難道你沒聽主席教導我們說‘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嗎?”
  
  胖子嘟囔道:“我還聽他老人家說過‘莫道昆明池水淺,觀魚勝過富春江’呢,可這雲南的池水一點都他媽的不淺……”
  
  牢騷歸牢騷,還是要繼續查看大銅櫃中的另外兩樣神秘器物,否則一個疏漏,留下些後患,隻會給我們稍後進入獻王墓帶來更大的麻煩。
  
  我們三人看了看方形銅箱的另外兩格,另一側放的是個大皮囊,皮子就是雲豹的毛皮,上邊還紋着金銀線,都是些符咒密言一類的圖案。裏面鼓鼓囊囊的,好象裝了不少的東西,擡出來的時候感覺並不沉重,至少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沉。
  
  見了那些奇特的咒文印記,就可以說明不管那玉胎是否是古夷民留下來的,至少這豹皮囊裏的東西與獻王有關,痋術鎮魂的符簶十分獨特,象是一堆蝌蚪很有規律的趴在一處,令人過目難忘。
  
  這時候不得不令人有些緊張,這痋術陰毒兇殘,主要是将死者的怨念具現化,不僅可以成爲殺人於無形的毒藥,更能将這種怨狠歹毒的氣息轉嫁到其他物體上,令人防不勝防。但是既然知道了與獻王有關,便不得不橫下心來,将皮囊打開,一探究竟。
  
  當下檢視了一遍武器與防毒裝備,互相商議了幾句,看豹皮囊口用獸筋牢牢紮着,一時難以解開,隻好用傘兵刀去割。我們當下一起動手,三下五除二,就把獸筋挑斷。
  
  撥開豹皮囊,裏面登時露出一大堆散了架的人骨,我們早已有了心理準備,戳魂符裏面肯定都有屍骨,所以見狀並不慌亂,随即向後退開,靜觀其變。
  
  過了一陣,見無異狀,方才回到近處查看。我把那些骨骼從大皮囊中傾在地上,這一來便立時看出共有三隻骷髅。這三具枯骨身上並無衣衫,不知是爛沒了還是壓根兒就什麽都沒穿。骨骼的形狀也很奇特,頭骨大,臂骨長,腿骨短小,看其大小都是五六歲孩童般大,然而看那骨質密度、骨齡都是老朽年邁之人——最明顯的是牙齒,不僅已經長齊,而且磨損得已經十分嚴重,不可能是小孩子的。
  
  從以往的經驗來看,被用戳魂符封住的都是些奴隸之類的成年人,沒見到過有小孩,而這骨齡與體形又太不成比例,委實教人難以揣摩。
  
  我和胖子兩人壯起膽子在亂骨中翻了一翻,想看看還有沒有別的什麽特異之處,不成想這一翻竟然翻出一些飾物。有串在金環上的獸牙之類的東西,還有散碎的玉璧,最顯眼的是一個黑色蟾蜍的小石像。
  
  Shirley楊見了之後立刻說:“夷人給山神造像佩帶的飾品!這不是人骨,一定就是傳說中的山魈,常被認爲是山精,古籍中不乏對其詳細的描述——身材矮小,長臂似猿,黑面白毛,能通人言,於山中能行風布雨。但是現代人從未見過,以爲是虛構的生物,也有人說是以黑面鬼狒狒爲原形,所以現在非洲的黑面鬼狒狒別名也叫作山魈。中國古時傳說中的山魈卻與現在的黑面鬼狒狒不太相同。現在看來這些骨骼最有可能是古時山魈的,它們才是山神的真身。”

      看來這三隻山魈都是被獻王所殺,它們被夷人視爲守護大山的神明,還有那玉胎,可能都是被夷人看重的神物。獻王侵占了這裏,肯定大施暴虐,将山神的遺骨如此敗壞,與夷民的神器一同填進了巨蟲的肚子裏,使其成爲了阻止“霍氏不死蟲”消化浮屍與蟲卵的胃瘤——用這種變態的手段來破壞當地人的信仰,達到鞏固統治地位的目的——是否真是這樣,恐怕還要等到進了龍暈中的獻王墓,得知他生平所爲,才能知曉确切的答案。
  
  我們望了一眼不遠處那隻倒在地上、身批龍鱗妖甲、怎麽打都死不了的巨蟲,原來這隻大蟲子並非山神原形,真正的山神卻是在它的肚子裏。
  
  潘朵拉的魔盒,也就是這隻方形銅箱中兩側的東西我們都已看完了,隻剩下最中間、也是最神秘的一件東西。我們之所以前兩次都沒有動它而是特地把它留在最後,是因爲都摸不清這究竟是個什麽東西,想先看看另外那兩件是什麽器物,心中多少也能有點底。沒想到頭兩格都已經極其出人意料,對這銅箱最中間的東西反而更是猜想不透。
  
  銅箱的中部,其空間遠比兩側要寬大許多,看這格局,擺放的理應是最爲重要的物品。其餘的兩格都與祖居此地的先古夷民有關,這件多半也是,但是具體是什麽那就難說了。我一邊同胖子動手去搬中間的東西,一邊胡思亂想:“八成是夷族首領的屍體,更可能也是獻王從夷人處掠來的重要神器。”
  
  我們輕手輕腳的擡了兩下,卻取不出來。中間是個與外邊的方形銅箱類似的小銅盒,上面鑄着個鬼臉,面貌極是醜惡,背後還生着翅膀,好象是巡天的夜叉。細處都有種種奇怪的飾鑋,讓人一看之下便覺得裏面裝的不是一般的東西,難道是封印着惡鬼不成?
  
  再細一打量,原來銅匣有一部分中空,與大銅櫃側面的虎形鎖孔相連,裏面都是镂空的,黑色與銅櫃下的黑水顔色相同,剛才沒有注意到。匣上無鎖,隻能在銅箱内将其打開。
  
  爲了避免被機關所傷,仍然是轉到後邊,用登山鎬将那鑄有鬼頭的蓋子勾開。随着鬼匣的打開,裏面透出藍幽幽冷森森的微光,銅函裏面是隻藍色的三足蟾蜍。胖子“咦”了一聲,用手中的登山鎬在蟾蜍身上輕輕捅了一下,當當有聲,竟似是石頭的,原來這飛天鬼頭銅函是用來供奉它的青銅蟾宮。
  
  那隻不曉得是用什麽材料制成的藍色三足怪蟾有人頭大小,體態豐滿,昂首向上,表現出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情。形制罕見,不論用料,單從形象上已是難得的傑作,實屬神物。
  
  我和胖子看得直吞口水,據說嫦娥吃了長生不老藥飛到了月宮之中變化爲一隻蟾蜍,所以它也被視爲月宮的代表,象征着高高在上,形容一個人飛黃騰達也可以說是“蟾宮折桂”。想把這隻怪蟾從蟾宮中抱出來,心中按捺不住一陣狂喜——這隻藍色的三足怪蟾一定這遮龍山裏最值錢的寶貝;似此神物,除非福緣所至,否則別說裝進包裏帶回去,便是看一眼都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Shirley楊在面對這種寶物的場合下可比我跟胖子冷靜多了:“小心,小心,洞裏越來越大的植物和昆蟲,還有墜毀在叢林中至少兩架以上的飛機,其根源可能就在這裏了,它守護着王墓的天空……”
  
  Shirley楊的話音剛落,我和胖子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忽然覺得洞中氣氛有些不對。腳下發出一陣陣骨頭爆裂的聲音,忙低頭一看,放在腳旁的那三具山神遺骨正由於葫蘆洞中過高的氧氣含量在發生加速的質變,所有的骨頭都在收縮變黑。
  
  氧化的速度過快,再加上這堆山神的屍骨的密度比人骨要高出數倍,所以導緻骨頭裏發出一種尖銳而又奇怪的破裂聲音。
  
  我向後退了兩步,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邪得厲害,管它是神器還是邪器,幹脆全部用炸藥炸它個精光,免留後患。”說罷就到胖子的背包裏去掏炸藥,但是胖子在包裏塞了很多黃金殘片,翻了半天才把炸藥翻出來。
  
  胖子轉過身來想幫我裝雷管,剛一回身便是雙腳一跳,象是看到了什麽吓人的東西。他忙用手指shirley楊的腿,我順着他的手看過去,也是差點蹦了起來。一聲聲嬰兒的啼哭,直鑽入雙耳。


137 破卵而出

       Shirley楊也在低頭看着自己的腿,一隻半人半蟲的怪嬰,下肢保持着昆蟲的特征,沒有腿,象是軟體動物,正抱住了她的腿哇哇大哭。那哭聲嘶啞得好象根本不是人聲,就連我們在深夜叢林中聽到的夜貓子叫,聽上去都比這聲音舒服些。
  
  大概是由於事出突然,shirley楊竟然怔住了,那半蟲怪嬰哭聲忽止,嘴部朝四個對角方向同時裂成四瓣,每一片的内部都生滿了反鋸齒形倒刺,如同昆蟲的口器。這一裂開,仿佛是整個嬰兒的腦袋都分開了四片,晃晃悠悠的就想咬shirley楊的腿。
  
  我看得真切,見shirley楊愣住了竟然不知躲避——我雖然端着MIAI在手,卻由於距離實在太近而不敢貿然開槍,怕“芝加哥打字機”射出子彈的風暴會連shirley楊的腿一並掃斷——情急之下,倒轉了槍托,對準那半蟲半人的怪嬰搗了下去。
  
  眼看着槍托就要砸到怪嬰的頭部,它忽然一轉頭,那咧成四瓣的怪口将MIAI的槍托牢牢咬住,槍托的硬木被它咬得嘎嘎直響,順着嘴角流下一縷縷黑水,看似含有毒素。
  
  我争取了這寶貴的幾秒鍾,shirley楊終於驚魂稍定,從被那半人半蟲的異類嬰兒的震懾中回過神來,輕呼一聲,想把腿從那怪嬰的懷抱中掙脫。我也在同時把槍身向回拉,怪嬰昆蟲般的怪口裏全是倒刺,咬在了槍托上一時擺脫不掉,遂連同它的身體都被我從shirley楊腿上扯了下來。
  
  我惟恐手底下稍有停留,這怪嬰會順着MIAI爬上來咬我手臂,便将槍身掄了起來。胖子在一旁看得清楚,早把工兵鏟帶着一股疾風,迎着被我用槍托甩在半空的怪嬰拍出。
  
  在半空中接了個正着,跟打棒球一樣擊中,猛聽一聲精鋼鏟身拍碎血肉骨骼的悶響,半人半蟲的怪嬰像個被踢出去的破皮球,筆直的從空中撞到了葫蘆洞岩壁上,又是“啪”的一聲撞了個腦漿崩裂。半透明的紅色岩壁被它撞過的地方就象是開了染料鋪,紅、綠、黃、黑各色汁液順着岩壁流淌。
  
  我贊道:“打得好,真他媽解恨。”低頭一看自己手中MIAI沖鋒槍的槍托,還有幾顆蟲子口器中的倒刺紮在上面,不禁又罵道:“好硬的牙口!沒斷奶就長牙,真是他娘的怪胎。”舉目四下裏搜索,想看看它是從哪爬出來的。
  
  誰知掉在地上的怪嬰竟然還沒有死,在地上滾了幾滾,忽然擡起那血肉模糊的大頭對我們聲嘶力竭的大哭。這哭聲刺耳之極,聽得人心煩意亂,我舉槍一個點射,将那怪嬰的頭打得肉沫骨渣飛濺。子彈過後,便隻剩下一個空空的無頭腔子了,空腔左右一栽歪,随即無力的伏在地上徹底死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們還沒搞清剛才這突然冒出來的怪嬰是從何而來,這整個巨大的山洞忽然完全暗了下來,被河中浮動的女屍映出的青冷光線頓時消失無蹤;偌大的洞穴,就隻剩下我們登山頭盔上的燈光。
  
  四周傳來無數蠕動的白色物體撞動碎石所發出的嘈雜,一聲聲嬰兒的悲啼直指人心,我心中立刻明白了——是那些從女屍中長出的痋卵,它們不知何時開始脫離母體了。我們隻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裝着遮龍山神器的銅箱中,以至未能即刻察覺;現在發現已經有些遲了,它們似乎爬得到處都是,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形成了包圍圈。
  
  Shirley楊點亮了一支冷煙火高舉在手,大概是出於女性的本能反應,她似乎很懼怕這些半蟲半人的怪嬰,舉着冷煙火的手微微晃動——洞中光影晃動——隻見無數爬着走路的怪嬰層層疊疊的擠在一起,都把大嘴咧成四片,動作非常迅捷,正圍着我們團團打轉,似乎是已經把這三個活人當做了它們出世以來的第一頓美餐;隻是被那冷煙火的光亮所懾,還稍微有些猶豫,隻須着光線一暗,便會立刻蜂擁而上。我們的兩支MIAI、一把六 四式手槍,再加一隻單發“劍威”,根本難以抵擋,必須盡快殺出一條血路突圍。
  
  我們三人背靠着背,互相依托在一起,隻待那些痋嬰稍有破綻便伺機而動,一舉沖将出去。它們體内含有死者怨念轉化的痋毒,被輕輕蹭上一口都足以緻命。
  
  我一手端槍一手舉着狼眼手電筒,把光柱照向黑暗處擠在一起的怪嬰,想看看它們的具體特征。但它們似乎極怕強光,立刻紛紛躲閃,有幾隻竟然順着溜滑筆直的洞壁爬了上去。我暗地裏吃驚,怎麽跟壁虎一樣?再照了照地面的那個死嬰,才發現原來它們的肚子和前肢上都有吸盤,同一個身體中具備了人和昆蟲的多種特征。
  
  胖子叫道:“這些蟲崽子怕手電光,咱們隻管沖出去便是。”
  
  Shirley楊對我們說:“不,它們隻是還沒有适應,並非遠遠逃開,隻是避過了光線的直射,不會輕易退開;随便沖出去隻會形成硬碰硬的局面,它們數量太多,咱們連三成把握都沒有。”
  
  這些怪嬰在那些死漂母體中千年不出,爲什麽現在突然出來?這豈不是斷了谷中痋毒的根源?難道我們無意中觸發了某種儀式?想到這,我急忙去尋找從銅箱中翻出來的三件神器——蟾宮裏的三足怪蟾,三堆山神的骨骼,還有那在陶罐中的碧色玉胎,這些神器會是導緻痋卵脫離母體的罪魁禍首嗎?

      但是離我們不遠處的那些夷人神器都被怪嬰覆蓋,洞中各處一片混亂,難辨蹤影。黑暗中嬰兒的哭嚎聲越來越響,看來不會再有什麽特殊時機了,不能以拖待變;事到如今,隻有硬着頭皮往外強沖。
  
  我提醒胖子,讓他從背包中把炳烷噴射器取出來,這時候也沒什麽舍不得用了,這叫火燒眉毛,先顧眼下。給它來個火燒連營,咱們趁亂往葫蘆嘴的方向跑,一出山洞,占了地利,便不懼這些家夥了。
  
  我們剛要發作,卻聽shirley楊說:“咱們将那隻巨蟲打得狠了,那半人半蟲的怪嬰突然從母體中脫離可能正是由於這洞穴裏缺少了讓它們保持睡眠狀態的紅色霧氣,與那三件神器並無關聯。不過咱們必須把那些神器毀掉,尤其是那隻在蟾宮裏的三足藍蜍——那怪蟾的材料是一塊具有藍色胯克膠質離子的罕見隕石,埋在地下千米都能向上空發出幹擾離子;沒有了它,谷口的兩塊大隕石就會失去作用,否則還會有更多的飛機墜毀在這裏。”
  
  不容我們再做計議,饑餓的痋嬰已經先等不急了,完全不顧手電筒的強光而越逼越近,将包圍圈逐漸縮小。那些神器散落的地方正是在洞穴的裏側,我們要強行向外突破就顧不上毀掉它們了;何況我們唯一所能仰仗的炳烷噴射器隻夠使用短短的三次,難以補充,一旦用光了,身陷重圍之中時後果不堪設想——隻好先沖出去,然後再想辦法。
  
  我對胖子與shirley楊喊道:“並肩字往外沖吧。”此時一隻痋嬰的怪口已經咬來,shirley楊飛起一腳,正中它的腦側,登時将它踢了出去;她同時豎起金鋼傘,擋住了後邊幾隻痋嬰的糾纏。
  
  胖子手中緊着忙活,舉着炳烷瓶的噴嘴,對準前方噴射,數十隻痋嬰立刻被炳烷引起的烈火包圍,變成了一個個大火球,掙紮着嘶叫,頃刻便成爲了焦碳。這是我們初回使用炳烷噴射器,未想到此等器械威力竟然如此驚人,連岩石都給一並燒着了。
  
  胖子連發兩次,在那些怪嬰被強烈火焰燒灼所發出的慘叫聲中,我們借這混亂的時機從薄弱處闖了出去一路狂奔。在起伏的岩石上高一腳低一腳的跑了一段距離,隻聽後邊哭聲大作,心裏一急,暗道不妙,來得好快,這就追上來了;而且聽聲音距離已經不遠,這麽跑下去不是辦法。
  
  順着水邊又跑沒幾步便已經無路可走,葫蘆洞的地勢開始收縮,看來快到葫蘆嘴了。石壁弧度突然加大,變得極爲陡峭,想繼續前進隻有下水遊出去了,不遠處一個半圓形的亮光應該就是出口。這段水面寬闊,由於洞口很窄,所以水流並不湍急,以我們最快的速度遊過去,不到一半就會被大群的痋嬰追上。
  
  三人已經跑得連籲帶喘了,心髒“砰砰砰砰”跳成了一個點兒,我一指那片光亮:“那就是出口了,你們兩個先遊出去,我在這抵擋一陣;否則咱們在水中倉促應敵,有死無生。你們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脫身。”
  
  胖子嘩的拉開槍栓:“你有個屁辦法,我看誰也別跟我争!要留下我留下!老子還真就不信了,八十老娘反怕了孩兒不成。”說着話就要把我和shirley楊推進水裏。
  
  Shirley楊撥開他的手,到他背包裏去掏炸藥:“盡快設置幾圈導爆索,稍稍擋它們一擋,咱們就有時間脫身了。”
  
  我和胖子會意,此刻事不宜遲,争分奪秒的把導爆索從細鐵絲的捆紮中解開,胡亂鋪在地上。我聽那些怪嬰狼嚎般凄厲的哭聲由遠而近,洞中雖然漆黑,但是從慘哭聲中判斷,已經快到跟前了,便不住催促胖子:“快撤快撤。”
  
  在胖子把全部的導爆索都設在洞中的同時,shirley楊已經把裝備包的氣囊栓拉開,三人更是片刻不敢停留,在催命般的哭聲中一並跳入水中,拉着氣囊,手足並用,向着洞口劃水而去。
  
  我百忙中不忘回頭看了一眼,隻見那無數不清楚是人是蟲的怪嬰已經如附骨之蛆一般随後攆到了水邊,第一條導爆索剛好爆炸——雖然這種繩索狀炸藥威力不強,卻也足可以暫時使它們窮追不舍的勢頭緩下來。胖子把導爆索一共設了五層,憑我們的速度,足可以在它們追上之前鑽出葫蘆洞去。
  
  這些痋嬰的生命力都象蟑螂一樣頑強,不打個稀爛就根本殺不死,而且看它們滿嘴的倒刺和黑汁,毒性一定十分猛惡,更可怕的是數量太多,難以應付,隻好先從這葫蘆洞絕地出去,到外邊再求脫身之策。
  
  我一邊全力遊水,一邊盤算出去之後如何想個辦法将它們一網打盡,忽然間覺得身體一沉,腿上象被幾隻力量奇大的爪子抓住,不但難以再向前遊,身體竟也被拉扯得迅速沉向漆黑的水底。
  
  由於我在氣囊的後邊,胖子和shirley楊分別在前邊左右兩側,所以他們並未察覺到我遇到了情況。我的腳突然被拉住,事出突然,心中一慌,抓着充氣氣囊的手沒抓牢,急忙伸手想要拉住,但是由於氣囊順水流向前的速度很快,這零點零一秒的偏差就抓不住了,隻是指甲挂到了一點。我想開口招呼他們,而陰冷的河水卻已經沒過了鼻子。


138 天上宮阙

      什麽東西死死抓住.沒有絲毫擺脫的餘地.甚至我還沒來得及向前邊的胖子和shinley楊二人示警,身體便快速沉入水底.

  我身上唯一開着的光源.來自與登山盔上的戰士射燈.射燈的光線一沉入漆黑陰冷的水腫.照明範圍立刻降到了冰點,光線隻能照出去一米多遠.在這黑沉沉的地下水域裏.這僅有的不到一點五米的可視範圍和瞎子差不多.倉慌之中,我趕緊閉住呼吸,底頭向水下一看.一隻蟲人合一的怪嬰,它的四辯形口器,剛好咬在我的水壺袋上.軍用水壺都有一個綠色的帆布套,十分堅固厚實.它的(蟲字旁一個少口的嘴字)中全是向内反張的肉刺,咬到東西如果不吞掉就很難送口.此刻這個怪嬰正用兩條前肢拼命拽我的大腿,想把它的(蟲字旁一個少口的嘴字)從水壺袋上拔出來.

  在昏暗的水下,那痋嬰的面目更加醜陋,全身都是皺麴,堅韌的皮膚哪有半點像是新生兒,根本就是一隻又老又醜的軟體爬蟲,此刻在水底近距離一看.厲害生出一股厭惡的感覺.還好遊在水曆代餓時候,是被它咬到水壺上.躺如咬到屁股上.此番已是休了.

  痋嬰的力量極大.早在沒有脫離母體的時候,它就能在卵中帶動“死漂“快速傳動,被它不斷扯向水底,可大爲不秒.我恨不得離開擺脫這隻醜陋兇悍的怪嬰,工兵鏟,登山鎬等稱手的器械,都在有沖氣氣囊的背包裏,隻好伸手在腿上一探.拔了俄式傘兵刀在手.

  本來心中起了一股殺意,想要割了那怪嬰包在水壺上的四辯口器.但是忽然想到,一割破了難免回流出毒血,那樣一來我也有中毒的危險,還是割斷水壺的呆子穩妥一些.

  當下把俄式傘冰刀別住行軍壺的背帶,用刀刃内側的勾槽用力向外一蹭,一把水壺的背帶挑斷,痋嬰的(蟲字旁一個少口的嘴字),還挂在水壺上施展不得,我胸口憋的快炸開了,一棵心髒撲嗵撲嗵狂跳,急於浮上睡眠換氣,更不想再與它多做糾纏,用空着的腳猛地向下一踩怪嬰的腦袋,将它蹬開,自己則用借力向睡眠上快速遊去.

  在上浮的過程中我看到身邊浮動的幾具死漂.不過都早一失去了發出清冷之光的外殼,看來裏面的蟲卵都已脫離母體了.突然發覺左右兩邊有白影一晃,各有一隻大白魚一般的怪嬰,在水底向我撲至,它們在水腫的動作靈活敏捷.竟不輸遊魚.

  我心中隻叫得一聲命苦,便被它們包在中間.兩邊具是榴成四大片的怪口,粉紅色的倒刺從從張開.這時姓名想拼.即便不被它們咬死,我氣息已近盡先.稍作糾纏也得被水嗆死.

  我連想都不想,其實是根本沒有思索的餘地.見左側猛撲過來的怪嬰先至,張開四片黑洞洞的大口就咬,我隻好一縮肩避開它的怪口,緊接着左手從上面饒過去,掐住它後邊的勃頸.另一側的痋嬰也旋即撲到身邊,我忙用左手一帶,将那被我抓住後頸的痋嬰,借着它在水腫的猛沖之力,斜刺裏一帶,與右手邊那隻随後撲來的痋嬰撞在一起.兩張八片滿是倒刺的快口咬合在一處.再也分離不開.一同掙紮沉入水底.

  我死裏逃生,立刻雙腳踩水.躥出睡眠.貪婪的大口呼吸着“葫蘆洞“中門人的空氣.大腦從半缺氧的空邊狀態中恢複了過來.

  向四周一看.水面靜悄悄的一片漆黑,也不見胖子二人的蹤影.導爆索爆炸後的回聲還在洞内回蕩.硝煙的味道也尚未散盡,我把身上沉重的東西都摘掉,掄開雙臂,使出自由泳的架勢,全力朝着有光亮的“葫蘆嘴“遊過去.

  越向前遊水越急,甚至不用出力,都會身不由己的被水沖向前方.傾斜的葫蘆洞,正将裏面的地下水到灌進外面的深谷,眼看洞口的亮光開始變的刺眼,身後的嬰兒嘶心裂肺的哭喊聲驟然響起,想是被爆炸暫時吓退的怪嬰們,又追上來了.這些家夥在石壁上都能迅速行動.在水裏更是迅捷無論,我不由得心中犯難,縱然出了葫蘆洞,怕也無法對付這些怪胎.

  不過愁也沒用.隻好自己安慰自己.當年解放軍不也是在一路撤退中拖跨了敵人,換來了最後的全線大反擊嗎?隻好咬緊牙關接着跑了.擡頭看那洞口時,隻見人影一晃,有人仍下一條繩子.由於逆光.看不清那人的面目.但是看身行應該是shinley楊,葫蘆嘴的水流太急,我抓住繩子,才沒被水沖到下面.洞外水聲轟鳴,陽光刺得洋井發花.一時也看不清楚究竟身在何方,隻轉住了一跟吹在洞邊的老騰,從水中抽身出去.身體懸在半空.隻覺身邊藤蘿縱橫,shinley楊問我道:我們出了洞才發覺你不見了.正要回去尋你.你怎麽掉隊了?“

  我一擺手:“一言難近,回頭再說詳情.胖子呢?“我用力揉了揉眼睛,開始适應了外邊的陽光,向下一看.目爲之眩.原來我所處的地方是“葫蘆嘴“的邊緣.這是一大片瀑布群.在這三江並流,群峰峥嵘的大盆地中.從蟲谷中奔流出來的所有水系,都變成了大大小小的瀑布,奔流進下邊的大水潭中.其中最大的一條寬近二十米.落差四十餘米,水勢一瀉而下.水花四濺,聲震翠谷.

  這個大水潭深淺莫測,直徑有将近八百米.除了瀑布群這一面隻外.到處都長滿了粗大的藤蘿類植物.放眼兼綠,像是個綠色的巨筒,更襯得下面水潭綠油油的深不可測.四周長了無數藤蘿.不然我們一出洞,就免不得被奔流的水勢砸進深潭,胖子和裝着全部裝備的不背囊,都噶在下邊的老疼上.那幾條老疼顫悠悠的.也不知能否承受這些重量.

  這裏距離下方的身潭不下三十與米.胖子恐高症發作.幹脆閉上了眼睛.連看都不敢看.shinley楊已經将在石縫中裝了個岩釘.挂在自己腰上的安全栓裏.
我看這些老藤又老又韌,而且還有登山索挂着胖子作爲保護,料來一時並無大礙;隻怕那些怪胎追着出來,在這絕壁上遇到更是危險——這時是上是下必須立刻做出判斷——向絕壁上攀爬,那就可以回到蟲谷的盡頭,向下則是深潭;不過照目前的情形看來,胖子是無論如何也爬不上去,隻有向下移動。
  
  我定下神來,這才看清周圍的環境,不看則可,一看之下頓時目瞪口呆。瀑布群巨大的水流量激起無窮的水氣,由於地勢太低了,水氣彌漫不散,被日光一照化作了七彩虹光。無數條彩虹托着半空中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宮阙中阕台、神牆、碑亭、角樓、獻殿、靈台一應俱全。瓊樓玉閣,完全是大秦時的氣象,巍峨雄渾的秦磚漢瓦矗立在虹光水氣之中,如同一座幻化出的天上宮阙。
  
  我被這座天空之城展現出的壯麗神秘所驚呆了,shirley楊剛出葫蘆洞時就已經見到了,在旁扯了扯我的胳膊:“那就是獻王墓了,不過你再仔細看看,它並非是在空中。”
  
  我止住心旌神搖,定睛再看,才看出來這座天上宮阙果然並不是淩空虛建,而是一座整體的大型歇山式建築,如同世間聞名的懸空寺一樣,以難以想象的工程技術修建在懸崖絕壁的垂直面上。由於四周山壁都是綠色植物,而使得這宮殿的色彩極爲突出,殿閣又半突出來,加上下邊七彩虹霞異彩紛呈,形成了一種特殊的光學現象,使人猝然産生一種目睹天空之城、海市蜃樓的夢幻之感。
  
  不知是什麽原理使這天空之城保存得如此完好,豔麗的色彩竟然絲毫未減。但是眼下來不及多想,雖然水聲隆隆不絕,但是洞中那催魂般的哭聲在洞外已經可以聽到了,那些怪胎轉瞬就會追上來,我一指那王墓的宮阙,對shirley楊說:“咱們先想辦法退到那裏,王墓的斷蟲道應該可以攔住它們。”
  
  Shirley楊說道:“好,側面有數條懸空的古棧道,可以繞過去。”
  
  我也看到了那些懸在絕壁上的棧道遺迹,都是用木樁、石闆搭建,有些地方更是因地制宜,直接開鑿山體爲階梯,一圈圈圍繞着環形的險壁危崖,其中還有兩條棧道通向下面的大水潭中。但是這些棧道的工程量就夠令人歎爲觀止,不是一般通人用的棧道,其堅固與寬度都空前絕後,修建王墓的一磚一瓦,都是奴隸們從這裏運上去的。
  
  越想越覺得心寒,這麽大的古代王墓,完全超乎預想以外,有沒有把握破了它而找出“鳳凰膽”,到現在一想,實無半分把握。我們把獻王墓的規模想象的太小了。
  
  我搖了搖頭,打消了這沮喪的念頭,攀着老藤下到胖子所在的位置,随後把shirley楊也接了下來。離我們最近的棧道就在左邊不遠,我對他們說:“砍斷了藤蘿,抓着蕩到棧道上去。”
  
  雖然這個辦法比較冒險,但是眼下沒有更好的法子了,這麽高的絕壁懸崖別說胖子這種有恐高症的人,便是我和shirley楊也覺得眼暈。在這裏的一舉一動都象是站在虹氣之上,水霧就在身邊升騰,岩石和植物上都是濕漉漉的,每一步都如臨淵履冰,驚險絕倫,不得不把心提到嗓子眼上。更何況要拽着斷藤飛身到七八米開外的棧道遺迹上,誰敢保證那懸崖上的棧道還依然結實,說不定一碰就成齑粉了。
  
  胖子依然猶豫不決,雙腿篩糠般抖個不停,我對他說:“你能不能別哆嗦了,再抖下去,這些藤蘿便已被你晃悠斷了。這樣還不如豁出去拼命一跳,便是摔死也是條好漢,勝似你這熊包的窩囊死法。”
  
  胖子說道:“別拿話擠兌我啊!你先跳,你跳過去之後我就跳,誰不跳誰是孫子。”
  
  Shirley楊已用傘兵刀勾住一條長藤,對我們說:“別吵了,那些痋嬰已經爬過來了,再不走便來不及了。”
  
  我舉頭一看,果然見四五個遍體黏液的人形蟲從頭頂處朝我們爬了下來,看來後邊還有更多。而且它們的身體似乎比先前長大了一些,已經脫離了嬰兒的形狀了,身體上昆蟲的特征更加明顯。
  
  我從胖子的背包裏取出“芝加哥打字機”,對着上面射了幾槍。三隻半人形爬蟲立刻中彈,翻滾着落下碧綠色的深潭之中,之間水面上激起兩團白色的水花,連聲音都沒聽到,全被如雷的瀑布聲覆蓋了,更不見它們的屍首浮出水面。
  
  三人心驚肉跳,shirley楊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氣壓計,海拔竟然比美國著名的克羅拉多大峽谷還低,不禁驚呼——這地方怎麽那麽象紮格拉瑪山中的無底鬼洞?
  
  我伸手把背包負在自己背後,哪裏還顧得上這地方是否與鬼洞相似,心想胖子這厮在高處時膽子比兔子來也還不如,如果我們先到得棧道上,留下他定然不敢跳過去,隻好讓他先跳了。當下不由分說,将老藤塞進胖子手中,對他說道:“你盡管放心過去,別忘了你腰上還挂着安全栓,摔不死你。”言罷,立刻割斷老藤,一腳踹在胖子屁股後邊,想讓他先跳到斜下方五米開外的棧道。
  
  然而我的腳卻踹了個空,我們所在的地方是十餘條糾纏在一起的藤蘿,墜着我們三個人和一大包裝備,承受力堪堪平衡。這時突然有三四條老藤一齊斷開,我們頓時都被挂在了半空搖搖欲墜。突然的下墜令人措手不及,擡眼看時,原來藤條是被那些後邊趕上來的怪蟲咬斷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9

139 碧水之玄

      水流聲如轟雷般響個不絕,如此近的距離起來讓我們的心神格外震動。在這種環境下很難保持應有的鎮定,随着幾條老藤的斷裂,身體也随着猛然下墜,若不是胖子腰上有條安全繩,三人早就一發落入下面的深潭。
  
  但是現在這種上不來下不去的情況更加要命,那些“痋嬰”本是半人半蟲,過了這一段時間,身體有了明顯的變化。人類的特征更少,昆蟲的特征越來越是顯著,已經是半蟲半鬼,醜惡的面目讓人不敢直視。
  
  它們正從“葫蘆嘴”源源不絕地爬下絕壁,依仗着身體上的吸盤,以及前肢上地倒勾,攀在藤蘿上快速向我們包抄而來。
  
  我大頭朝下的懸挂在藤蔓上,下面深綠色的潭水直讓人眼暈,急忙掙紮着使身體反轉過來。這一下動作過大,挂住我們三人的藤蔓又斷了一條,身體又是一墜,差點把腰抻斷了,多虧Shirley楊用登山鎬挂住岩壁,暫時找到一個着力點。
  
  我苦笑道:“這回可真是捅了馬蜂窩了。”說着話,把MIAI舉起來射殺了兩隻已經爬到頭頂處的半蟲人,其中一隻落下去的時候蹭到了我的身體,隻覺一股腥臭令人作嘔,我趕緊把身體緊貼在絕壁上,免得被它的下落之勢帶動跟着它一起滾進深潭。從這麽高的地方落進水中可不使鬧着玩的,水深若是不夠的話,跟跳樓也沒什麽區別。
  
  Shirley楊挂在懸崖絕壁上對我叫道:“老胡,這些藤蘿堅持不了多久,得趕快轉移到棧道上去。”
  
  我答道:“就是這麽着,不過這可是玩命得勾當,你快求你得上帝顯靈創造點奇迹吧。”
  
  我說罷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胖子,他在高出根本就不敢睜眼,死死地抓着兩三根老藤,腰上的安全繩繃得筆直,上面的岩釘恐怕已經快撐不住他的重量了,碎石頭沫和植物泥正哧哧哧的往下落。
  
  棧道原本在我們的斜下方,但是經過剛才突然的下墜,已經幾乎平行了。但是中間幾米的距離是反斜面,寸草不生,要想過去隻有抓住藤蘿與登山繩,向鍾擺一樣左右甩動,把這種力量積累起來,最後一舉蕩到棧道上。
  
  我把MIAI沖鋒槍遞給Shirley楊:“你掩護我。我先把胖子弄過去,然後是你,我殿後。”這種情況下沒有商量的餘地,Shirley楊一隻手攀在一條粗藤上,單手抵住槍托,把槍管支在挂住岩壁的登山鎬上射擊。不時地變化角度,把爬至近處的“痋人”紛紛打落。
  
  我把背包挂到胖子身上,雙腳擡起猛踹他的屁股。胖子被我一踹立即明白了我要做什麽,大喊道:“爺是來倒鬥的,不是他媽的來耍雜技的。”
  
  話未說完,胖子已帶着顫音向棧道的方向橫擺了過去,但是由於力量不夠,擺動幅度不到30度就又蕩了回來。胖子所抓的藤條被鋒利的岩石一蹭,喀喀兩棵齊斷,登山繩繃得更緊,眼看便要斷了。
  
  我知道這次必須要盡全力,隻有一根登山繩,萬難承受胖子和那包沉重得裝備,隻剩下最後一次機會。要是力量不夠,就隻有去河裏撈他了。
  
  這時忽然聽到MIAI那打字機般的掃射聲停了下來,估計Shirley楊那邊彈藥已經耗盡。
  
  剩餘的彈鼓都在背包裏,在這絕壁上沒辦法重新裝彈。此刻已成燃眉之勢,當即奮起全力,先向側後擺動至極限,抓着撈藤用雙腳直踹向胖子的大屁股。
  
  我用力過度,自己腦中已是一片空白,耳中隻聽胖子“嗷”的已嗓子,登山繩斷開的同時胖子已經落在了棧道的石闆上,但是大腿以下還是在殘破棧道的半空。原本離我們就不算近的棧道此時又被他壓塌了将近一米。
  
  與我們所處位置最接近的這段古代“棧道”是修建“獻王墓”之時架設的,都是螺旋形由上至下,一匝匝圍着懸崖絕壁築成。我們進谷時曾見過截斷水流的堤防,當初施工之時這些瀑布都被截了流,所以有一部分“棧道”時曾經穿過這裏的,後來想必是被瀑布沖毀了,所以這一段是處殘道。胖子砸落了幾塊石闆,卻終於爬了上去,躺在地上驚魂難定,一條命隻剩下了小半條,不住口地念“阿彌佗佛”。
  
  我助胖子上了“棧道”,但是用力太大,自己賴以支撐地最後兩條藤蘿又斷了一根。僅剩的一根也随時會斷,擡頭再一看Shirley楊,她正反轉MIAI的槍托将一隻抓到她肩頭的痋人打落。碧綠色的絕壁上,面目可憎的蟲子們像是在上面鋪了厚厚一層白蛆,形成彎月形的包圍圈,已将我們兩人裹住。
  
  我趕緊向上一躥,用手勾住側面一條老藤,對Shirley楊喊道:“該你過去了,快走。”這時候不是謙讓的時候,Shirley楊足上一點,将身體擺向棧道。也是第一次力量不夠,需要反複擺動積蓄力量,我見狀也想故伎重施,擡腳準備踹她屁股。
Shirley楊卻也擡起雙腳,在我腳上一撐,借力彈向棧道,随即一撒手,落在了胖子旁邊。這時胖子也已回過神來,從背囊中取出另一把“芝加哥打字機”,把我身邊的痋人一個接一個射進深潭。
  
  但是MIAI火力雖強,放在這裏也如杯水車薪,擋不住潮水般一波接一波的半人半蟲怪物。然而古棧道上可能有防蟲防蟻的秘料,這些家夥都不接近棧道,反倒是全朝我擁來。
  
  我的工兵鏟、登山鎬,全讓我在遊泳時扔了,身上隻有一把俄式傘兵刀。在這絕壁危崖上難以使用,隻好順手拔起了Shirley楊插在絕壁上的登山鎬,随手亂砍。
  
  在胖子和Shirley楊雙槍的掩護下,我雖然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但是被團團包圍,隻求自保,已無暇抽身蕩到“棧道”上去了。
  
  Shirley楊靈機一動,正要扔繩子過來接應我,卻在此時我攀住的藤蘿已被啃斷。這些千年老藤雖然比較脆,卻都十分堅韌。那些“痋人”像是一群失去理智的瘋狗,顧不上口器裏的倒刺都被折斷,咬住了藤條就不松嘴。
  
  我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發揮出了身體中百分之二百的潛能。感到那老藤一松,不等身體開始往下墜便向側面橫躍,抓住了另一根藤條,但是這樣一來,反而又離那“棧道”遠了幾分。
  
  我的手剛剛抓牢這根藤條,有隻紅了眼的“痋人”突然淩空躍下,剛好挂在我的背上,咧開四片生滿倒刺的大嘴對着我後腦勺便咬(後腦勺長眼了?)。我覺腥風撲鼻,暗道不妙。這要是被咬上了,那四片怪嘴足能把我腦袋全包進去。急忙猛一偏頭,使它咬了個空。
  
  被我當作武器的登山鎬剛好被另一隻“痋人”咬住,無法用來抵擋背後的攻擊。我的頭偏到了一側,卻沒有擺脫抱住我後背那隻“痋人”的攻擊範圍,它轉頭又咬,我已避無可避。見那怪口中粉紅色的森森肉辭,直奔我的面門咬來。
  
  一串MIAI的子彈擦着我後脖子的皮飛了過去,我背後那隻“痋人”的腦袋被齊着脖子打掉。我隻感覺脖子上一熱,後腦被濺了不少蟲血。
  
  我顧不上去看究竟是胖子還是Shirley楊打的槍,但是那救我性命的射手肯定考慮到,如果射擊蟲頭必定會把有毒的蟲血濺進我嘴裏,故此用精準的槍法射斷了它的脖子。雖然Shirley楊槍法也是極好,但是她的射擊缺少一股恨勁兒。能直接打要害,而且手底下又這麽準的應該是胖子。
  
  我手上的登山鎬被蟲口牢牢咬住,正自吃緊,想用力把它甩落。忽然又有三隻“痋人“從絕壁上跳落,效仿先前被打掉腦袋的那隻,直接向我撲了過來,其中兩隻在半空便被Shirley 楊和胖子的MIAI打死,剩下的一隻卻又跳到了我的背上。
  
  我背後尚有一具沒頭的蟲屍沒能甩落,這下又加上一個活的,手中的藤條再也承受不了,立刻斷了開來。幾乎在同時支援我的火力将第二個蟲頭也擊成碎片,但是我也失去了重心,身後挂着兩具無頭蟲屍,在空中向後翻轉着直墜下去。
  
  耳中隻聽水聲轟隆,由於上半身重量過沉,頭重腳輕,所以頭下腳上的直向深潭中落去。我身處空中,眼中所見皆是墨綠,哪裏還分得清楚東南西北,隻有一個圓形的天光晃動,四周垂直的危崖向下延伸形成鐵壁。這一刻仿佛是掉進了一個綠色的大漏鬥裏,渾身冰冷,感覺又好象孤身墜入十八層冥冥洞府之中,距離人間無限遙遠。


140 黑色旋渦

      所在的墨綠色水窟其地形地貌,在地理學上是名副其實的稱做“漏鬥”。其形成的原因不外乎兩種:其一是強烈的水流沖毀了溶解岩岩洞,造成了大面積的塌陷;
  
  其二,也許是在億萬年前,墜落的隕石沖擊所緻。
  
  我背着兩隻沒頭的半蟲人,從陡峭的絕壁上翻滾落下。這次有了心理準備,身體雖然快速地在空中墜落,手中卻一刻沒閑着:将登山盔上的潛水鏡罩到眼睛上,甩脫了身後兩具無頭蟲屍,深吸了一口氣,将嘴張開,以避免被從高處入水的巨大沖擊力壓破耳鼓。
  
  剛想将身體完全伸展開,來個飛魚入水。但卻沒等做出來,身體便已經落到了水面。肩膀和頭先入水,被巨大的沖擊力在水上一拍,五髒六腑都翻了一翻。隻覺得胸腔中氣血翻騰,嗓子眼發甜。練武術的人常數說“胸如井,背如餅”,但是沒有準備好入水的姿勢,後背先入水,搞不好已經受了内傷。
  
  所幸潭水夠深,落水的力量雖然大,卻沒戳到潭底。帶着無數白色的水花直沉下數米方止。我睜眼一看,這潭水雖然在上面看起來幽深碧綠,但是身處水中,隻覺得這水清澈見底,陽光照在水面上,亮閃閃的綠光蕩漾,便像是來到了水晶宮裏一般。潭中有無數大魚,其中很多是裂腹鯉,此魚肉味鮮美,蓋世無雙,等閑也難見到如此肥大的。
  
  不過我此刻沒時間去回味不久前路過大理時所吃的大頭裂腹鯉,急於浮上睡眠遊到潭邊的棧道上彙合胖子與Shirley楊二人,當下便雙手分水,向水面遊去。
  
  但是手分足踩,半天也不見動地方,這才感覺到身處一股旋渦狀的潛流之中。這水潭清澈無比,在水中連潭底的水草都看得一清二楚。在我不遠處的潭底,卻有一個巨大無比的黑色圓形,之所以看起來黑是因爲太深了。那是個巨大的旋渦,帶動潭中的潛流,将潭水無休無止的抽進其中。
  
  正是因爲潭底有這麽個大旋渦,所以瀑布群縱然日夜不停地傾瀉下來,也難以将水潭注滿。康巴昆侖的不凍泉下也有這麽個大旋渦,據說直通萬裏之外的地中海,所以這潭中的旋渦可能也是處大水眼,通着江河湖海等大川大水,這種可能絕不是沒有。
  
  如果被卷進旋渦恐怕都沒人能給我收屍了。想到這裏心中頓時打個突,急忙使盡全身的力氣向旋渦以外遊動,但是欲速則不達,越是焦急,手足越是僵硬,不但沒遊到外圍,反而被暗流帶動。離那潭底的大旋渦又近了幾米。
  
  從我閉氣入水到現在,不過十幾秒鍾,肺裏的空氣還能再維持一陣。不過要是被旋渦的暗流吸在這裏,用不了多一會兒,氣息耗盡,就難以幸免,肯定會被旋渦卷進深處。
  
  不過此時我已經身不由己,完全無法抵擋旋渦的強烈吸力,轉瞬間便已被湧動着的暗流卷到了潭底。慌急之下,見得身旁有一叢茂密的水草。這大片水草也被旋渦邊緣的潛流帶動,都朝一個方向偏着頭,水草是長在潭底的石縫中,那石縫的間隙很窄,手指都難伸進去。
  
  我就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趕緊伸手去抓那些水草,想使自己的身體暫時固定下來。否則哪怕再離旋渦一米,就再也出不來了。不過正應了胖子常說的那句話了,趕上摸金校尉燒香,連佛爺都掉腚。好不容易揪住一把水草,誰知道水草上有很多蜉尣(wang一聲,同尫,意爲骨胳彎曲不正;瘦弱;)卵,滑不溜手,用力一抓竟然攥了個空。
  
  我對準那大叢水草接連伸手揪了幾次,都沒有抓到,每一次抓空心就跟着沉下去一截,已經數不清這是今天第幾次面臨生死考驗了。随手拔出俄式傘兵刀,倒轉了插進那生長水草的石縫中,傘兵刀刀刃上的倒勾此時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使刀身固定在水草根部與石縫的交接處。
  
  這塊潭底的條形大石似乎是人工鑿成的,也許是建造“獻王墓”時掉落下來,由於條石太重,所以沒被旋渦吸進去。我終於找到了能夠固定的地方,更不敢有任何怠慢,抓着條石在潭底向遠處爬行,漸漸脫離了旋渦的吸力範圍。
  
  忽然覺得手中觸感不對,冰冷堅硬,似乎是一層厚重的鋼鐵外殼,生有大量的斑剝鏽迹。借着碧波中閃爍的水光,看到這條石,盡頭連接着一個巨大的圓柱,橫倒在潭底。一面全是碧綠的水草,一群群小魚在水草中穿梭遊動,顯得這個大圓柱也是綠色的。
  
  長滿水草的巨大圓柱一端稍稍有些傾斜,撞進了旁邊的石壁上,竟然撞破了一個大洞,洞中極黑,好似另有洞天,我心念一動:是了,是被我們埋葬的那個轟炸機飛行員。原來他的轟炸機墜毀在了這水潭裏,他跳傘降落到了遮龍山的邊緣,不幸被那大祭司的玉棺纏住,枉死在了密林邊緣。
  
  正是因爲那位飛行員穿着轟炸機機組成員的制服,我們才能判斷出它與墜毀在樹上的運輸機是兩碼事。Shirley楊形容這蟲谷是雲南的百慕大三角,飛機的墳場。我們見到的就有兩架大飛機,沒見到的不知道還有多少。
  
  再看那被機頭撞穿的石壁上,破損的石窟裏隐現着很多異獸的石像,這個方向剛好與深潭正上方,建在絕壁危崖中的王墓寶頂宮殿一緻。難道“獻王墓”的地宮已被墜毀的飛機撞破了?
  
  我在水下已呆了一分多鍾,無法再多停留,隻好迅速浮上去換氣。頭一出水便被上空的萬道虹光晃得眼睛發花。硬塑的登山頭盔上雖然有排水孔,用來潛水時保護頭部,並且減輕水流的阻力,但是仍然覺得非常沉重,隻好暫時把登山頭盔摘下來。
  
  漏鬥形大水潭獨特的地勢,像是一個巨大的天然擴音器,把瀑布群水流激瀉的聲音來回傳遞,隻在這絕壁之内轟鳴回響。在這什麽都聽不到,我看見高處的棧道上有兩個人飛快的奔下來,遇到被瀑布沖毀的殘道,便利用藤蘿直接向絕壁下爬,正是胖子和Shirley楊,他們下來的再迅速,終究是不及我直接摔下來的速度。
  
  在瀑布奔騰的地方,便是近在身邊,把嘴貼在對方的耳朵上說話也未必能聽得清楚。我們相隔幾十米的距離,我幹脆放棄了呼喊,将登山頭盔拿到手裏,在水面上揮動手臂。
  
  墨綠色的大水潭中浮上來一個人,在絕壁上居高臨下看來,十分醒目。果然胖子和藹Shirley楊立刻發現了我,也在棧道上對着我揮手。
  
  我仰起頭來,四周絕壁如斧劈刀削般直,圓形的藍天高高在上,遙不可及,頓生身陷絕境之懼。那大批的半蟲人卻正在退回瀑布邊的洞口,可能是因爲這裏是王墓的主陵區,設有大量的“斷蟲道”,所以它們無法适應這“漏鬥”中的環境,竟如潮退卻。不過這些怪胎适應環境的能力很強,不知道它們是否還會卷土重來,不過總算是能暫時平靜下來喘口氣了。
  
  我對着棧道上的Shirley楊和胖子打手勢,示意他們不用下來接我,我自己盡可以爬上去,讓他們到“獻王墓”的明樓寶頂上等我。
  
  然而那兩人就像沒看懂一樣,對我又跳又喊,拼命地指指點點,顯得很是急躁。我雖然聽不到他們喊話的内容,但是從他們的動作中可以了解,在這水潭深處正有一個潛伏的危險在向我逼近。我立刻以遊泳比賽撞線的速度迅速遊向潭邊的棧道。
  
  胖子與Shirley楊見我會意,馬上沖下了棧道。胖子懼高,隻能沿着寬闊的石階下來,遇到斷裂處才撅着屁股一點點蹭下來,而Shirley楊幾乎是一層層的往下跳,他們越是這麽匆忙,我越是清楚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
  
  好在離那潭邊的棧道甚近,頃刻就到。我此時已經精疲力竭,使出最後幾分力氣,爬上了棧道的石闆,但是仍然覺得不太穩妥,又向上走了幾步,才坐在地上不住的喘氣。看那碧綠的潭水,平如明鏡,隻有對面大瀑布激起的一圈圈波紋。實在看不出有什麽險惡之處,頂多也就是有不少被打成頭破腸穿的痋人,落入了水底。估計都被卷進了大旋渦裏,它們的血液雖然有毒,但數量畢竟有限,入水便被稀釋,而且這水潭下的大水眼,換水量奇大,再多的毒液在潭水中也留不住。
  
  這時Shirley楊已經趕了下來,見我無事方才安心。我想問她究竟怎麽回事,但是這裏水聲太大,沒辦法說話交流。於是我指了指絕壁上的“獻王墓寶頂”,那裏看起來還比較安全,暫時到那裏休整一番,目前損失不小,隻好休息到天黑,連夜動手,反正古墓地宮裏的白天和晚上都沒什麽分別。
  
  擡眼望了望險壁危崖上的宮殿,正在虹光水氣中發出異樣的光彩,如夢又似幻,一時之間也無法多做思量。當下便舉步踏着千年古棧道向着“天宮”前進。
  
  撥藤尋道,越行越高,漏鬥狀的地形把聲音都向下吸去。走到高處時水聲已不覺得有多大了,我忍不住問Shirley楊:“剛才你們如此驚慌,究竟見到了什麽?”


141 微妙通玄水龍暈

      旋形的古棧道向着“天宮”攀登,目前所在的位置正好是我在深潭中剛見到Shirley楊和胖子的地方,我忽然想到他們二人方才驚慌焦急的神態,忍不住出口相詢。
  
  Shirley楊聽我問起,便對我說道:“我們剛剛下到大概也是在這一段棧道的地方,望下去見你從潭底浮了上來。才把懸着的心放下,卻見潭水深處有隻巨大的怪爪,足有數間房間大小,而你就在那隻手的掌心邊緣,好象随時都會被那隻巨掌捉住,故此才急於下去接應。”
  
  我聽了Shirley楊的解釋也覺得十分奇怪,怎麽我自己在水中的時候一點都沒察覺?低頭從棧道向下觀看,除卻瀑布群傾瀉的邊緣以外,碧綠幽深的水潭恬靜而且安谧,其深邃處那幽絕的氣息足能隔絕人的心神,從我們所在的高度甚至可以看到水中的魚群穿梭來去。
  
  再仔細端詳,潭底的溝壑起伏之處也都可以分辨出來,包括那架墜毀在水底的美國轟炸機殘骸,種種輪廓都隐約可見。水潭中部有個黑色的圓點,那應該就是險些将我吞沒的旋渦了。在旋渦形水眼的外邊,有數隻凸起的弧形錐狀物,粗細長短不等,環繞着潭底的旋渦,剛好圍成一圈。
  
  從高處看下去,如同一隻超大的異獸之爪,捧着潭底的旋渦。由於旋渦的潛流,在上面看不出來,卻使水底的物體有種動態效果。那巨爪好似微微張合,如同有生命一般,但确實是死物。我對墜崖落入深潭的過程毫無準備,最開始的時候,我在那陡峭的絕壁之上隻覺得下邊的綠水使人眼暈,所以也未曾細看,不知潭中有這等景象。Shirley楊下到潭邊看明之後才知道不過是虛驚一場。
  
  我看得出神,心中隻是反複在想:這隻異獸的巨爪如此形象,剛好爪在水眼邊緣,難道是建獻王墓時有意而爲?
  
  胖子見我站着不走,便連聲催促,他大概是懼怕這令人足底生雲的古舊棧道,想盡快上去。我聽他在後邊催得甚緊,也隻好不再細想,繼續踏着天梯般的棧道拾階而上。
  
  我走出沒幾步,好象想起了些什麽重要的事。對了,是Shirley楊曾經說這深綠的漏鬥地形有幾分像紮格拉瑪神山下的“無底鬼洞”。
  
  於是我邊向上走邊對Shirley楊把我在水下所見的情形撿緊要的講了一遍,最後說道:“潭底的旋渦與咱們要找的那枚雮塵珠,從某種程度上看起來,有幾處特征都是不謀而合,圍着水眼的獸爪也似乎是人工造的。這說明潭底也是獻王墓的一部分,少說也有這麽個具有象征意味的迷之建築。”
  
  Shirley楊點頭道:“這深綠的大水潭一定有很多古怪之處,但水下水草茂盛,給潭底加上了一層厚厚的僞裝。憑咱們三個人很難摸清下面的詳細結構,隻能從高處看那凹凸起伏的輪廓憑空猜測而已。
  
  我們又說起水下的墜機,我不太熟悉美國的飛機形狀,墜毀的飛機又不完整,而且我匆忙中也沒仔細看。隻好大緻描述了一下形狀,Shirley楊說那可能是一架B24遠程轟炸機。
  
  接連看到墜毀的飛機,一定與蟲谷入口處的兩塊隕石有關。那隕石本是一個整體,而且至少還有數塊。以葫蘆洞爲中心,呈環行分布,分別藏在溪谷入口的兩側,以及周邊的一些地區。在茂密的叢林中,如果不走到近處很難發現它們的存在。隕石中強烈的電磁幹擾波又受到葫蘆洞裏鎮山的神物,也就是那隻被放置在蟾宮中的藍色三足怪蟾影響。
  
  藍色怪蟾的材料非常特殊,可能是一塊具有誇克粒子與膠克粒子等稀有元素的礌性炙密礦石。這種東西使含有電磁輻射的隕石幹擾範圍擴大,使電子設備失靈。甚至一些具有導航生物系統的候鳥都會受到影響,以至於經過蟲谷上空的時候從空中落下跌死。
  
  Shirley楊認爲,這塊稀有的炙密礦石晶體本身就具有強烈的輻射作用。它可能最早存在於一片三疊紀的古老森林中,在造成古森林變成化石的那次大災難中,由於它被高溫加熱,産生了更多的放射性物質,在四周形成了現在的暗紅色半透明疊生岩,而且使其化爲了穹弧的形狀。
  
  甚至就連那隻“霍氏不死蟲”也都是由於它的存在,才躲過了那場毀滅性的災難。否則任憑那蟲子的生命力有多頑強,也适應不了大氣中含氧量的變化。礌性炙密礦石周邊的特殊環境,才使這隻巨大的老蟲子苟活至今。至於洞穴中大量的巨大昆蟲和植物,也肯定都是受其長期影響形成的。
我們邊走邊商量這些事情,把所見到的種種迹象綜合起來進行橫向的對比分析,再加上一些主觀的推測。如此一來,那些零亂的信息被逐漸拉成了一條直線。
  
  Shirley楊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在這次行動中增加一個分支任務:毀滅遮龍山的神器。
  
  因爲這種放射性物質非常不穩定,時強時弱。可能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是放射性元素比較活躍的一個時期,所以我們所見的墜機殘骸都是那個時期的。但根據我們身上的電子設備受幹擾程度,最近它又開始活躍了。如今不同於古代,現代的空中交通越來越發達,爲了避免以後再有慘劇發生,隻有再想辦法冒險回到山洞中部,設法毀掉這件神器。
  
  那枝“黃金龍虎雙首短杖”,虎頭的一端應該是用來關閉“蟾宮”的。那作爲“蟾宮”的銅匣也許可以用來屏蔽礌性炙密物。如果那樣起作用的話,便盡量争取不損毀這件東西,畢竟這是古文明的瑰寶,不是說毀就下得了手的。把它沉入深潭,使其永久地長眠於水底,與時間同朽,也是個不錯的歸宿。
  
  我忽然想起那張“人皮地圖”背面的話來,但是記得不太确切,連忙讓胖子取出來觀看。隻見其背面對“獻王墓”的注釋中有一大段寫道:神魂漭漭(mang三聲,意爲洪水無邊)歸何處,碧水生玄顯真形。龍山入雲,蟲谷深陷,覆壓百裏(真眼熟,不是《阿房宮賦》吧?)。隔天斷世,三水膴膴(hu一聲,祭祀用的大塊魚、肉),堇荼(植物名,味苦。《詩經》有“堇荼如怡”)聚首,各守形勢。中鎮天心有龍暈,龍暈生處相牽連,隐隐微微繞仙穴。奧妙玄通在此中,隐隐是謂有中之無也,微微是謂無中之有也。其狀猶如盞中酥,雲中雁,灰中路,草中蛇。仙氣行乎其間,微妙隐伏,然善形吉勢無以複加,獻王殪,殡於水龍暈中,屍解升仙。龍暈無形,若非天崩,殊難爲外人所破。
  
  “人皮地圖”背面這些近似於青烏風水中的言語,是單道那“獻王墓”所在仙穴的好處,最後一句卻出人意料,提到了“天崩”一詞。當時我們無人能解其意,甚至猜測有可能是指有星墜發生的特殊時刻,才能有機會進入王墓的玄宮。但是自入“遮龍山”以來,見到了很多墜毀飛機大殘骸,很難不聯想到“天崩”是指落下來的飛機撞破了墓牆。
  
  不過這王墓上的“龍暈”尚在,我以前並不以爲世界上真的存在這種仙穴,覺得那隻是誇大其詞,危言聳聽的某種傳說。因爲就連《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中都隻說“神仙穴”不可遇,不可求,因爲其需要的元素太多,缺一不可,僅僅隻在理論上存在。
  
  現實中當然不會有千年不散的百道七彩水虹聚集一處,但是身臨其境才知道原來統治階級除了長生不老以外,沒有什麽是做不到的。那獻王竟然能改格局,硬是改出這麽個“龍暈”來。在風水學的角度來看,所謂“龍暈”是指“清濁陰陽”二氣相交之處,那層明顯的界限。這層界限不是互相融合的區域,而更像是天地未分時的混沌狀態。正是常人說的“低一分是水,高一分是氣”。“龍暈”正是不高不低,非水非氣,而是光,凝固且有形無質,千年不散的虹光。
  
  聽Shirley楊說這附近有“礌性炙密物”,我才想到,正是這塊石頭,使蟲谷内負線性離子增大,幾乎無雲無雨,讓瀑布群升騰的水氣難以揮發。在綠色大漏鬥上空形成了一層隻在傳說中才有的“龍暈”,原來這是一種人造的光學現象。
  
  說話間我們已經在棧道上走了許久,恰好經過那層“天宮”下的“龍暈”。以前隻覺得彩虹遠在天邊,此時竟然從中穿過,隻覺得像是進入了太虛幻境,自己則變成了仙人一樣。三人都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四周的虹光,當然是都抓了個空,一個個都咧着嘴傻笑。突然産生了一種奇怪的念頭:如果這是夢境,最好永遠不要醒來。
  
  不過那片七彩虹光極薄,很快就穿了過去。剛才美妙的感覺蕩然無存,隻是感覺爬這棧道爬得腿腳酸疼。下來的時候容易,此時向上攀登才覺得這一圈圈的螺旋棧道十分漫長,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才算是繞到了“天宮”的殿門之前。
  
  我指着面前的殿門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如果天乩中所描述的天崩就是那些發生空難的飛機,那麽我想這應該是符合的。潭底的石壁已經被機頭撞出一個大洞,隻是還不能肯定那洞中是否就是玄宮。摸金校尉縱然能分金定穴,卻定不出這神仙穴的規模。不過咱們在王墓的寶頂中來個地毯式搜索,倒也不愁查不明白,裏面一定隐藏着很多秘密。”


142 淩雲宮會仙殿

        宏偉華麗的宮殿正下方,感覺整個人都變地渺小。宮殿這種特殊的建築,代表了中國古典建築風格與成就的全部精髓。是帝王政治與倫理觀念的直接折射。早在夏代的時候,中國曆史上便有了宮殿的雛形,至隋唐爲巅峰。後世明清等朝莫能超越,隻不過是在細微處更加精細而已。
  
  “古滇國”雖然偏安西南荒夷之地,自居化外之國,但最初時乃是秦國的一部分,王權也始終掌握在秦人之手。到漢武帝時期,所建造的這座“獻王墓”自然脫不出秦漢建築的整體框架,外觀與布局都按秦王制,而建築材料則吸取了大量漢代的先進經驗。
  
  正殿下有長長的玉階,上合星數,共計九十九階。由於地形的關系,這道玉階雖然夠寬,卻極爲陡峭,最下面剛好從道道虹光中延伸向上直通殿門。大殿由一百六十根楠木作爲主體而構成,金黃色的琉璃瓦鋪頂,兩側高聳盤龍金桂樹,雕镂細膩的漢白玉欄杆台基。更說不盡那雕梁畫棟,紫柱金梁,都極盡奢華之能事。
  
  這些完全都與“鎮陵譜”上的描述相同。在這危崖的絕險之處,盤岩重疊,層層宮阙都嵌進絕壁之中,逐漸升高。憑虛淩煙之中,有一種欲附不附之險。我們三人看得目眩心駭,沿山凹的石闆棧道登上玉階放眼一望:但見得金頂上聳岩含閣,懸崖古道處飛瀑垂簾,深潭周遭古木怪藤。四下裏虹光異彩浮動,遙聽鳥鳴幽谷,一派與世隔絕的脫俗景象。若不是事先見了不少藏在這深谷中令人毛骨聳然的事物,恐怕還真會拿這裏當作一處仙境。
  
  而現在不管這“天宮”景象如何神妙,總是先入爲主地感覺裏面透着一股子邪氣。不管再怎麽裝飾,再如何奢華,它都是一座給死人住的宮殿,是一座大墳。而爲了修這座大墳更不知死了多少人,有道是:萬人伐木,一人升天。
  
  白玉台階懸在深潭幽谷之上,又陡又滑。可能由於重心的偏移,整座宮殿向深潭一面斜出來幾度,有種随時翻進深潭的可能,膽色稍遜之人都無法走上“天宮”。胖子在棧道上便已吓得臉上變色,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此刻在絕高處,雙腳踏着這險上之險的白玉階,更是魂不附體,隻好由我和Shirley楊兩人架着他,閉起眼來才能緩緩上行。
  
  走到玉階的盡頭,我突然發現:這裏的空氣與那層龍暈下面竟是截然不同。龍暈下水氣縱橫,所有的東西包括那些藤蘿、棧道石闆都是濕漉漉的好似剛被雨淋過,而我們現在所在的天宮卻極其涼爽幹燥。想不到一高一低之間,空氣濕度差了那麽多,這應該都是龍暈隔絕了下面的水氣的作用。這在清濁不分明的環境中,才讓宮殿建築保持到如今依然如新。,果然不愧是微妙通玄,善狀第一的神仙穴。那“天輪龍暈”的神仙形勢确是非同凡俗。
  
  這段玉階本就很難行走,又要架着胖子,更是十分艱難。三人連拖帶爬,好不容易蹭到阙台上,我問Shirley楊要了金剛傘,來至殿門前,見那門旁立着一塊石碑,碑下是個跪着的怪獸,做出在雲端負碑的姿態。石碑上書幾個大字,筆畫繁雜,我一個也不識得,隻知道可能是古篆。
  
  隻好又讓Shirley楊過來辨認,Shirley楊隻看了一遍便指着那些字一個一個的念道:“玄之又玄,衆妙之門(道德經?)。淩雲天宮,會仙寶殿。”原來這座古墓的明樓是有名目的,叫做“淩雲宮”,而這有一間殿閣叫什麽“會仙殿”。
  
  我忍不住笑罵:“獻王大概想做神仙想瘋了,以爲在懸崖絕壁上蓋座宮殿,便能請神仙前來相會,陪他下棋探琴,再傳些長生不死的仙術。”
  
  Shirley楊對我說:“又有哪個帝王不追求長生呢?不過自秦皇漢武之後,後世的君主們大多明白了那隻不過是場如光似影的夢,生老病死是大自然的規律,縱然貴爲真命天子也難以逆天行事。即便是明白了這一點,他們仍然希望死後能享受生前的榮華富貴,所以才如此看重王陵的布置格局。”
  
  我對Shirley楊說:“他們若不窮奢極侈淫逸無度的置辦這麽多陪葬品,這世上又哪裏會有什麽摸金校尉。”口中說着話,便擡腿踢開殿門。殿門隻是關着,並沒有鎖,十分沉重。連踹了三腳也隻被我踢開一條細縫,連一人都難進去。裏面黑燈瞎火,什麽也看不清楚。
  
雖說按以往的經驗,在明樓這種設施中,極少有機關暗器,但我不願意冒這無謂的風險,仍然擔心會有意外。剛将殿門開啓,立即閃身躲到門邊,撐起金剛傘遮住要害。等了一陣,見殿中沒有什麽異常動靜,才再次過去又把殿門的縫隙再推大了一些。
  
  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點了點頭,示意可以進去了。三人都拿了武器和照明設備,合力将殿門完全推開,但是由於角度的原因,雖然是白天,陽光卻也隻能照到門口。寬廣的宮殿深處仍然是黑暗陰森,隻好舉起手電筒探路。
  
  剛邁過殿門那道高大的紅木門檻,便見門後兩側矗立着數十尊巨像。首先是兩隻威武的辟邪銅獅,都有一個人多高,左邊那隻是雄獅,爪下按着個金球,象征着統一宇宙的無上權力。
  
  右邊的爪下踩着幼獅,象征子孫綿延無窮,此乃雌獅。
  
  獅子所蹲伏的銅台刻着鳳凰和牡丹。三者綜合起來象征着“王”。獸中之王,鳥中之王,花中之王。
  
  雖然世間多是石獅,銅獅比較罕見,卻也不是沒有,所以這並沒什麽奇怪的。奇怪就奇怪在這對銅獅不擺在殿門前,而是放置在裏側,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總之是非常的不合常理。
  
  銅獅後面依此是獬、犼、象、麒麟、駱駝、馬各一對。銅獸後則有武将、文臣、勳臣共計三十六尊。銅獸就不好說了,銅人的姿態服飾都十分奇特,與其說是在朝中侍奉王道,則更像是在做着某種儀式中奇怪的動作。大群的銅獸銅人如衆星捧月般拱衛着殿中最深處的王座。
  
  胖子說:“這宮殿怎麽跟咱們參觀過的十三陵明樓完全不同?十三陵的寶頂金蓋中,雖然也是宮殿形式,卻沒有這些古怪的銅人銅售。”
  
  我對胖子說:“倒也沒什麽奇怪,反正都是追求侍死如侍生,朝代不同,所以形式有異。但是其宗旨完全一樣,咱們去陝西倒……旅遊的時候不是也在漢陵區見過滿地的大瓦片嗎?那都是倒塌的漢墓地上宮殿遺留下的,木梁經不住千年歲月的消磨早就朽爲空氣,而磚瓦卻一直保存到現在。
  
  所謂”朝代不同,形制有異。“隻不過我自己說出來安慰自己的言語,至於這些靜靜矗立在宮殿中千年的銅像有什麽名堂,我還半點摸不着頭腦。不過我不希望把這種狐疑的成分轉化爲對胖子和Shirley楊的心理壓力,但願是我多慮了。
  
  Shirley楊見了殿中的非凡氣象也說:“這滇國爲西南夷地,其王墓已有這般排場,相比之下,那寫代表着中央集權的唐宗漢武之墓其中寶物都是以數千噸爲單位來計算,更不知有多大規模。可惜都很早就已被嚴重破壞,咱們現代人是永遠都沒有機會見到,隻能神馳想象了。”
  
  我對Shirley楊說:“也不是所有的王墓都有這獻王墓的氣派,獻王根本就沒爲他的後人打算,可能他畢生追求的就是死後埋在龍暈裏,以便成仙。秦漢之時求仙煉丹之風最盛。”
  
  因爲這“淩雲宮”是古墓地宮的地上設施,並非放置棺椁的墓室,所以我們還算覺得放松,並未像是進了玄宮般緊張。談論之間我們已經走進宮殿的深處,距離身後殿門處的光亮顯得十分遙遠。這殿中靜得出奇,越是沒什麽動靜,越開始顯得陰森可怖。
  
  我手心裏也開始出汗了,畢竟這地方少說也有兩千年沒活人進來過了,但是這裏絲毫沒有潮濕的黴氣,相對來說稍微有一點幹燥。在幾乎所有的物體上,都蒙着一層厚厚的灰塵,這些落灰也都是殿中磚瓦中的,每一層都覆蓋着兩千年前的曆史,更沒有半點外界的雜塵。
  
  鑲金嵌玉的王座,就在“會仙殿”的最深處,前邊有個金水池阻隔,中間卻沒有白玉橋相連。這水池不窄,裏面的水早已幹涸了。從這裏隔着水池用“狼眼”照過去,隻能隐約看見到王座上盤着一條紅色玉龍,看不清是否有獻王坐像。
  
  胖子見狀罵道:“是不是當了領導的人都喜歡脫離群衆?和群臣離得那麽遠還他媽商議個蛋朝政啊,走走,咱們過去瞧瞧。”扛起“芝加哥打字機”當先跳下了一米多深的池中。
  
  我和Shirley楊也跟着他跳下幹涸的金水池,見池中有隻木船,造得如同荷葉形狀,原來以前要過這水池還必須要踏舟而行。看來這獻王倒也會玩些花樣。
  
  沒等從金水池的另一端上去,我們就沉不住氣了,拿着“狼眼”向對面亂照。王座上似乎沒有人像,但是後邊卻非同尋常,我們三人越看越奇,急不可待的爬上對面。我心中變得忐忑起來:難道憑我胡某人料事如神的頭腦,竟把天崩這件事理解錯了不成?看來天崩與墜機應該是毫無關聯的,那獻王的屍體如今還在不在墓中?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9

143 後宮

      一條紅色的玉龍,用狼眼一照,龍體中頓時流光異彩,有滾滾紅光湧動——裏面竟然全是水銀——不過這條空心水銀龍倒不算奇怪,真正吸引我們注目的是這條龍的前半截。
  
  盤踞在王座上的隻是包括龍尾在内的一小部分龍身,一頭紮進壁中,龍尾與雙爪搭在寶座的靠背之上,顯得有幾分庸懶。龍體前邊的大半段都凹凸起伏的鑲嵌在王座後壁上,與殿壁上的彩繪融爲一體,使整副壁繪表現出強烈的層次感,卻沒有任何令人覺得突兀的不協調。其構思之奇,工藝之精,都已至化境。世人常說:“神龍見首不見尾。”,而王座與牆壁上的這條龍卻是見尾不見首,好似這條中空的水銀玉龍正在變活,飛入壁畫之中。
  
  與龍身結合在一起的大型壁畫則展現的是獻王成仙登天的景象,畫中仙雲似海,香煙缭繞,綿延的山峰與宮殿在雲中顯得若隐若現,雲霧山光都充滿了靈動之氣。最突出的紅色玉龍,向着雲海中昂首而上,天空裂開一條紅色縫隙,龍頭的一半已穿入其中,龍身與“淩雲天宮”的殿中寶座相連,一位王儲正在衆臣子的簇擁下,踏着龍身,緩步登上天空。
  
  這位王者大概就是獻王了,隻見他身形遠比一般人要高大得多,身穿圓領寬大蟒袍,腰系玉帶,頭頂金冠。冠上嵌着一顆珠子,好似人眼,分明就是雮塵珠的樣子。
  
  王者留着三縷長髯,看不出具體有多大歲數,面相也不十分兇惡,與我們事前想象的不太一樣。我總覺得暴君應是滿臉橫肉,虬髯戟張的樣子,而這獻王的繪像神態莊嚴安詳,我猜想大概是人爲的進行美化了。

      畫面的最高處,有一位騎乘仙鶴的老人,須眉皆白,面帶微笑,正拱首向下張望,他身後還有無數清逸出塵的仙人。雖然姿態各異但表情都非常恭謹,正在迎接踩着龍身步上天庭的獻王。
  
   我看得乍舌不下,原來所謂的“天崩”,是說仙王正道成仙的場景,而不是什麽外人能否進入玄宮冥殿,想必此事極其機密,非是獻王的親信之人,難以得知。
  
   正中大壁畫的角落邊,還有兩幅小畫,都是獻王登天時奉上祭品的場景,在銅鼎中裝滿屍體焚燒,其情形令人慘不忍睹,也就沒再細看。
  
   胖子說道:“按這壁畫中所描繪的,那獻王應該已經上天當神仙逍遙去了。看來咱們撲了個空,王墓的地宮八成早已空了,我看咱們不如鑿了這條龍,再一把火燒了這天宮,趁早回去找個下家将玉龍賣了,發上一筆橫財,然後該吃吃,該喝喝。”
  
  
   Shirley楊說:“不對,這隻是獻王生前一廂情願地癡心妄想,世上怎麽可能這種凡人成仙地事情。”
  
   我也贊同Shirley楊的話,對她二人說道:“已經到了王墓的寶頂,豈有不入地宮倒鬥之理,何況你們有沒有看見,這畫上獻王的繪像,他頭上戴的金冠上所嵌的,那可正是能救咱們性命的鳳凰膽。”
  
   三人稍加商議,決定先搜索完這處“淩雲宮”,再探明潭中的破洞是否就是地宮的墓道,然後連夜動手,不管怎樣,眼見爲實,隻有把那冥宮裏的明器翻個遍,介時若還找不到“雮塵珠”,便是時運不濟,再做罷不遲,這叫盡人事,安天命。
  
   在秦代之前,宮殿是集大型祭祀活動與政治統治於一體的核心設施,具胡多種功能,直到秦時,才僅做爲前朝後寝的皇帝居所,單獨設立。
  
   至於帝王墓上的明樓,其後殿應該是祭堂,而並非寝殿,裏面應該有許多歌功頌德的碑文壁畫,供後人祭拜瞻仰。
  
   我們都沒見過秦宮是什麽樣子,不過“淩雲天宮”,應該與秦時地“阿房宮”相似,雖然規模上肯定及不上三月燒不盡的“阿房宮”,但在形勢上或許會淩駕其上,想那秦始皇也是古時帝王中對煉丹修仙最爲執着的第一人,可始皇帝恐怕做夢也沒想到,他的手下會建出一座天宮來做墳墓,可比他的秦陵要顯赫得多了。
  
   我們計較憶定,便動身轉向後殿,我走在最後,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大殿正中地銅人銅獸,心中仍是不住疑惑不定,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頭,有股說不出來的不協調感。
  
   等我轉過頭來的時候,見Shirley楊正站定了等我,看她的神色,竟似和我想到了一處,隻是一時還沒察覺到究竟哪裏不對,我對Shirley楊搖了搖頭,暫時不必多想,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於是並肩前往後殿。
  
   穿過一條短廊,來到了更爲陰林黑暗的後宮殿堂,看廊中提刻,這後半部分叫做“上真殿”,殿中碑刻林立,有單獨的八堵壁畫牆,殿堂雖深,卻由於石碑畫牆很多,仍顯得略有局促,有過而已頗爲合理,八堵壁畫牆擺成九宮八卦形狀,每一堵牆都是一塊塊大磚砌成,皆是白底加三色彩繪。
  
   除了某些反映戰争場面的壁畫之外,幾乎是一磚一畫,或一二人物,或二三動物、建築、器械,涵蓋了獻王時期古滇國的政治、經濟、文化、外交、軍事、祭祀、民族等人武部領域。
  
   這些也許對於研究斷代史的學者來講,是無價的瑰寶,可是對我這種摸金倒鬥的人,卻無大用,隻希望從中找到一些關於王墓地宮情形的信息,但是一時之間,看得眼花缭亂,又哪裏看得了這許多。
  
   這八面壁畫牆中的壁畫,不下數千副,與殿中的石碑碑文相結合,整個就是一部滇國的史料大全,我興着“狼眼”手電筒,選其中大幅的壁畫,粗略看了幾眼,又由Shirley楊解釋了幾句,倒也看明白了個八九分。
  
   大幅的壁畫全是戰争繪卷,記錄了獻王生前所指揮的兩次戰争,第一次是與“夜郎國”,“夜郎”和“滇國”在漢代都被視爲西南之夷,第二次戰争是獻王脫離“古滇國”的統治體系之後,在“遮龍山”下屠殺當地夷人。
  
   這兩次戰争都是大獲全勝,殺敵甚重,俘虜了大批的戰俘,繳獲了很多物品,當時的兩個對手,其社會形態尚處於奴隸所有制的晚期階段,生産手段極爲落後原始,對青銅的冶煉技術遠不如繼承秦人手段的滇國,所以一觸既潰,根本不是滇人的對手。
  
   這些戰争的俘虜中有大量奴隸,這批戰俘和奴隸,就成爲了日後修建王墓的主要力量,壁畫與碑文中自然對這些功績大肆渲染。
  
   但是壁畫對於王墓的地宮仍然沒有任何描述,有一堵牆上的壁畫,人武部是祭禮,包括請天乩、占蔔、行巫等活動情形,場面詭異無比,Shirley楊用照相機把這些壁畫全拍攝了下來,說不定以後破解“雮塵珠”的秘密時,會用得上。
  
   胖子見這後殿全是這些東西,頓時索然無味,拎着沖鋒槍打着手電,在裏面瞎轉,突然在壁畫牆環繞的正中間發現了一些東西,連忙招呼我和Shirley楊過去看看。
  
   原來殿堂正中的地面,立着一隻六足大銅鼎,鼎上蓋着銅蓋,兩側各有一個巨大的銅環,銅鼎的六足,分別是六個半跪的神獸,造型蒼勁古樸,全身筋肉虬結,遍體身滿鱗片,做出嘶吼的樣子,從造型上看,非常類似於麒麟一類。
  
   這隻銅鼎大得出奇,不知爲什麽,被漆成了全黑的顔色,沒有任何花紋裝飾,在黑暗的宮殿中,我們隻注意到那些碑文壁畫,直到胖子轉悠到中間,招呼我們過來看,走到近處這才得以見到,否則並不容易發現這隻與黑暗混爲一體的巨鼎。
  
   胖子用MIAI的槍托敲了敲甕體,立刻發出沉悶的回音,問我和Shirley楊道:“莫不是陪葬的明器太多,地宮中放不下了,所以先暫時存在這裏?打開來先看看倒也使得。”
  
   Shirley楊說:“這大概就是準備在祭典中煮屍的大鼎,鼎口至今還封着,這說明獻王並沒有屍解化仙,他的屍骨還在地宮的棺椁裏,否則就不必封着這口巨鼎了。”
  
   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鬼才知道這是做什麽用的,如果是用來烹煮人牛羊做祭的祭器,那應該是用釜而非鼎,再說這恐怕根本就不是甕鼎之類的東西,鼎又怎麽會有六足?”
  
   三人各執一詞,都無法說服對方,便準備要看個究竟,這次我們是有所爲而來,爲了找“雮塵珠”,絕不會放過任何可疑的地方,黑色的銅鼎觸手可及,我從胖子的背包裏,取出開棺用的探陰爪,刮開封着鼎口的火漆,見那層漆上有個押印,圖案是一個被鎖鏈穿過琵琶骨的罪犯,既然有押印就說明從來沒開啓過。
  
   刮淨火漆之後,用探陰爪頂上的寸針一試,鼎口再也沒有什麽連接阻礙的地方,直接揭掉鼎蓋就可以了,便招呼胖子過來幫手,二人捉住銅環,兩膀剛一叫力,便聽死氣沉沉的宮殿深處,傳來一陣“咯咯咯,嘿嘿嘿”的笑聲,聽那聲音是個女人,但是她又奸又冷的笑聲,絕對不懷好意,笑聲如冰似霜,仿佛可以凍結人心。


144 鬼星

       宮殿中,怎麽會有女人的笑聲?我們手中的三支“狼眼”光柱立刻釘向那個角落,冰冷的笑聲随即嘎然而止,隻留下一個宮殿的空曠牆角,什麽也沒有。
  三人極爲震驚,一時無言,就邊shirley楊的額頭上也見了汗珠,隔了一會兒才問道:“剛剛那是什麽聲音?”

  我隻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來者不善,善着不來,在這用來祭祀死人的鬼宮裏,能有什麽好東西?想到這裏,便伸手将裝有黑驢蹄子,糯米等物的攜行袋搭扣撥開。

  這時胖子也開始顯得緊張了,因爲我們從陝西石碑店找來的算命瞎子,沒事就跟我們吹他當年倒鬥的英雄事迹,我們雖然不怎麽拿瞎子的話當真,但卻有幾句特殊的話至今記得一清二楚,據瞎子說那是幾句曾被盜墓賊奉爲金科玉律的言語:“發丘印,摸金符,護身不護鬼吹燈;窨子棺,青銅椁,八字不硬勿近前;豎葬坑,匣子墳,搬山卸嶺繞着走;赤衣兇,笑面屍,鬼笑莫如聽鬼哭。”

  後來我曾問過shirley楊,這幾名話倒不是瞎子自己攢的,果然是舊時流傳,說的是若幹種比僵屍更可怕的東西,最後說倒鬥摸金遇到死屍穿大紅色,沒有雜色的喪服,或者是死人臉上帶笑,都是大兇之兆,命不夠硬的就難重見天日了,鬼哭在很多地方都有,有人會把狼嚎誤當做鬼哭,那倒也無妨,最怕的就是在墳地裏聽見厲鬼的笑聲,隻有厲鬼才會發笑。

  雖然這“天宮”是古墓的地面建築。卻絕對是百分之一百的屬於古墓一部分,些刻在這漆黑的宮殿深處,隻到那能令人一摸身上就雞皮疙瘩掉一地的笑聲,用手電一照之下,卻什麽都沒有,如何能夠不怕。

  不過我們事先做了思想準備,古時摸金校尉們管在古墓裏遇到這些不吉的東西叫做遇着“黑星”,“黑星”在相術中又叫“鬼星”,凡人一遇“黑星”,肩頭三昧真火立滅。猶如在萬丈深淵之上走獨木橋。小命難以保全。

  而我們三人都戴着真正地“摸金符”,還有若幹開過光的器物,縱胡厲鬼也能與之周旋幾個回合,於是定了定神,暫時不去理會那口黑色的銅鼎,各持器械,分三路向那剛剛發出笑聲的角落包抄過去。

  殿中碑牆林立,圍着一圈又一圈。若是在這裏捉迷藏倒是合适,不過想看清楚十幾米以外的事物便被遮遮掩掩,我們原先的位置,隻能穿過石碑和壁畫牆的縫隙,看到的角度有限,随着逐漸接近,視線中除了空落地牆角、地面地石闆,此外一無所有,宮殿中又變得一片死寂,若不是那陰冷的筆尤在耳邊,不免會以爲是聽錯了。

  Shirley楊問我:“老胡,你不常跟我吹你倒過許多鬥嗎?實踐方面我可不如你的經驗豐富,在古墓中遇到厲鬼,依你看該如何應對?”

  我現在也是六神無主,心想這美國妮子想将我一軍,便對shirley楊說:“我們以前遇到這種不知如何着手的情況,都是放手當地群衆,變不得因素爲有得因素,人民群衆的創造性是無窮的,他們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的。”

  胖子不解,也問我道:“胡司令,在這荒墳野嶺中隻有咱們三個活人,上哪找人民群衆去?”

  我對胖子說:“你以爲你是誰啊?你的政治面目不就是群衆嗎?我現在派你搜索這天宮地後殿,想盡一切辦法,将那背後的筆查明,不管是厲鬼也好,還是有鬧春的野貓也罷,都交給你來收拾,我接着去查那銅鼎裏的名堂,讓楊參謀長居中策應,兩邊都別耽誤了,也話這是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想把咱們的注意力從銅鼎上分散開。”

  胖子一點都不傻,忙說:“不如咱倆換換,我出力氣去搬那鼎蓋,老胡你還不知道我嗎,咱哥們兒就是有這兩膀子力,對那些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卻是向來缺少創造力……”

  胖子緊着謙讓,我不餘理睬,轉身想回去搬那銅鼎的蓋子,也就剛一轉身,忽聽我身後的這處牆角中,又發出一陣令人毛骨起票的冷笑,這笑聲太過突然,三人吓得都急忙後退開一步,我背後依住一塊石碑,忙拍亮了登山頭盔上的戰術射燈,一手端着miai,一手随時準備掏攜行袋中僻邪地器物。
  
       冰冷的奸笑生活稍縱即逝,牆角中哪有什麽東西,這裏已是最後一進殿堂,更不會有什麽密室暗道之類的插閣,我壯着膽子過去,用肢跺了跺地上的石磚,絲毫沒有活動的迹象,真是他娘的見鬼了,這後宮中難道是獻王的婆娘陰魂不散?她又究竟想做什麽?

  Shirley楊與胖子站在我身後,也是心驚膽顫,連聽那笑聲響起兩次,絕對不會聽錯,這宮殿的殿堂雖大,卻隻有一個出口,而非四通八達,畢竟這是明樓寶頂,而非真正的宮殿,說白了就是個樣子貨,在外邊看一重接一重,層層疊疊似是千門萬戶,其實裏面的構造很簡單,隻不過就是個祭祀的所在。

  就是這麽有限的一塊地方,筆是從哪發出來的呢?起是看不見心中越是沒底,反不如與那巨蟒、食人魚搏鬥的時候,雖然命懸一線,卻也落得打個痛快,現在的局面雖然平靜,卻不免使人焦躁不安,不停的在想:“神仙穴裏怎麽會有厲鬼?不過也許隻有這種陰陽不時的區域,才會有厲鬼也說不定。”對這件事,我是半點也拿不準。

  我幹脆踩在胖子的肩膀上,攀到了離牆角最近的一塊石碑上,想居高臨下再仔細看看,剛剛騎到碑頂,還沒來得及向下張望,就發覺頭上有片紅光晃動,我立刻擡頭用戰術射燈照去,隻見一個長袍大袖的紅衣女子,晃晃悠悠悄無聲息的懸在殿堂穹頂之上,殿頂黑暗無光,我隻看見她的下半身,上面都隐在暗處,不知是用繩吊住脖子,還是怎樣吊的,其位置剛好是在我頭頂的斜上方,這殿閣高大,非比尋常建築,但我們剛才隻注意牆角的地面,卻始終沒想到看房頂。

  我這冷不定一看,難免心中大駭,若非雙腿在石碑頂上夾的牢固,就得一腦袋從石碑上倒栽下去,趕緊趴在石碑頂端,雙手緊緊抱住石碑,好在我這輩子也算是見過些大墓的,心理素質還算穩定,換了胖子在這,非吓得他直接跳下去不可。

  胖子和shirley楊仰着頭看我在上面行動,自然也見到了高處的紅衣女人,不過位置比我低,看得更是模糊,縱然如此也不由得面上失色,又替我擔心,不停的催我先從石碑頂上下來,免得被厲鬼提到上面去,那就麻煩大了。

  我把身體穩定住了以後,沒有立刻跳下,反倒是擡頭去看房頂的情況,剛看一眼,便又出了一身冷汗,隻見得那紅色大袍裏面……沒有腳,衣服裏空空蕩蕩的,緊緊貼着殿堂高處的牆角,好象公僅是件空衣服懸在半空,屍體到哪去了?

  鮮紅的女人衣服款式,與我所知古時女子的服裝迥然不同,不似漢服,大概是滇國婦人死的時候,所穿的特別斂服,這身血紅色的衣服,靜靜的一動不動,那詭異的笑聲,也不再發出。

  我對石碑下的胖子和shirley楊把情況簡要的說了,shirley楊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也爬上了石碑頂端,坐在我前面看了這懸在半空的兇服說道:“這衣服很古怪,工藝也很複雜,象是少數民族中的閃婆、鬼婆,或是夷人之中大巫一類的人穿的……是件巫袍。”

  我問shirley楊道:“這麽說不是死屍穿的兇服了?那笑聲是從這衣服裏發出來的嗎?”

  Shirley楊對我說:“還不好确定,再看看清楚,上邊太黑了,你用狼眼試一下。”

  由於登山頭盔的射燈主要是爲了照明眼前的區域,難以及遠,懸空衣服的上半截完全看不到,雖然上面了也有可能是空空如也,但畢竟看明白了心中才踏實,要是這件衣服作怪,大不了一把火燒了它。

  我又拿出射程更遠的“狼眼”手電筒,一推開底部的開關,一道桔黃色的光柱,立刻照了上去,這一來方才看清經色兇服上半身的情況。

  上面不是空的,高高豎起的領口有東西,我一看這下不禁驚呼:“是顆人頭!”不過也許這女屍是有上半身的,但是其餘的部位都隐在紅色袍服之中,衣服寬大,瞧不出裏面是鼓是癟,隻有肩上的頭臉看得清楚。

  那女屍人似乎是察覺到了我們在用“狼眼”手電筒照她的臉,竟然把頭微微晃動,對着我們轉了過來,她臉上畫着濃妝,口中發出一陣尖利的冷笑:“咯咯咯咯……”


145 熔爐

      盯着高處那件衣服,衣服上那顆人頭猛然間無聲無息的轉了過來,沖着我們陰笑。我和Shirley楊心中雖然驚駭,但並沒有亂了陣腳。
  
  據說厲鬼不能拐彎,有錢人宅子裏的影壁牆便是專門擋煞神厲鬼的。這後殿的殿堂中全是石頭畫牆,大不了與她周旋幾圈,反正現在外邊正是白天,倒也不愁沒地方逃。想到這裏,我取出了一個黑驢蹄子,大叫一聲:“胡爺今天請你吃紅燒蹄膀,着家夥吧。”舉手便對着那黑暗中的人頭扔了過去。
  
  專克僵屍惡鬼的黑驢蹄子夾帶着一股勁風,從半空中飛了過去;我一使力,另一隻手拿着的狼眼也難以穩定,光線一晃,殿堂的頂上立刻全被黑暗覆蓋。隻聽黑處“啪”的一聲響,掉下來好大一個物體,正摔在我和Shirley楊所在石碑旁的一堵壁畫牆上。
  
  我忙用手電筒照過去,想看看究竟是什麽厲鬼。定睛一看,一隻半蟲人正在壁畫牆上咧着嘴對着我們——原來不是那套紅色巫衣——痋人比剛脫離母體之時已大了足足一倍。剛才它們被淩雲天宮與螺旋棧道上的防蟲藥物逼得退回了葫蘆洞,但是想必王墓建築群中的幾層斷蟲道主要是針對鼠蟻之類的,而且年代久遠,對體形這麽大的痋人並不會起太大的作用,它們已經适應了這些氣味。
  
  這隻痋人不知什麽時候溜進了殿中,躲在黑處想乘機偷襲,結果撲過來的時候剛好撞到了槍口上,被我扔過去砸厲鬼的黑驢蹄子打中,掉在了壁畫牆上。
  
  我随身所帶的這個黑驢蹄子還是在内蒙的時候讓燕子找來的,帶在身邊一年多了,跟鐵球也差不多少,誤打誤撞,竟砸到了那痋人的左眼上,直打得它眼珠都凹了進去,流出不少綠水,疼得嘶嘶亂叫。
  
  我和Shirley楊用狼眼照那壁畫牆上的痋人,卻無意中發現它身後的殿堂頂上垂着另一套衣服,樣式也是十分古怪。那應該是一身屬於古代西南夷人的皮甲,同樣也是隻有甲胄,裏面沒有屍體;而且這套甲連腦袋都沒有,隻扣着個牛角盔,看不到是否頭盔裏也有個人頭。
  
  看來這後殿中還不止那一套紅色巫衣,不知道這些服裝的主人們怎麽樣了,八成都早已被獻王殺了祭天了。
  
  但是根本不容我再細想其中根由,壁畫牆頂端的獨眼痋人已經從半空躥了過來。Shirley楊手中的六 四式連開三槍,将它從半空打落,下邊的胖子當即趕上補了幾槍。
  
  胖子擡頭對我們喊道:“還有不少也進來了,他媽的,它們算是吃定咱們了……”說着話,繼續扣動扳機,黑沉沉的宮殿中立時被槍彈映得忽明忽暗。
  
  Shirley楊對我說:“它們一定記得咱們身上的氣味,所以才窮追不舍。不過這些家夥生長的速度這麽快,一定是和葫蘆洞裏的特殊環境有關,它們離了老巢就不會活太久。”
  
  我急着從石碑下去取沖鋒槍,於是一邊爬下石碑,一邊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趁它們數量不多,盡快全數消滅掉。馬上關閉後殿短廊的門戶。既然體積大的昆蟲在氧氣濃度正常的情況下不會存活太長時間,咱們隻要能撐一段時間就行。”
  
  趁我們不備,悄悄溜進宮殿中的痋人大約不下數十隻;雖然數量不多,但是體形不小,一時難以全數消滅,隻好借着殿中錯落的石碑畫牆與它們周旋。之所以沒有大批的湧進來,大概是由於其餘的體形還沒長成,抵擋不住殿中的蟲藥藥性,不過這也隻是時間長短的事。
  
  我和胖子背靠着背相互依托,将沖過來的痋人一一射殺,胖子百忙之中對我說道:“胡司令,咱們彈藥可不多了,手底下可得悠着點了。”
  
  我一聽他說子彈不多了,心中略有些急噪,端着的“芝加哥打字機”失了準頭,剛被子彈咬住的一隻痋人背上中了三槍,猛躥進了壁畫牆後的射擊死角。我後面的幾發子彈全釘在了牆上,打得磚塵飛濺。
  
  我心想打死一個少一個,於是緊追不放,跟着轉道了壁畫牆内側。隻見那隻受了重傷的痋人正蹲在黑鼎的鼎蓋上虎視眈眈的盯着我,張開四片大嘴,嚎叫發泄着被大口徑子彈攪碎筋骨的痛楚,以及它體内流淌着的毒血中所充滿的那些女奴無盡的怨恨。
  
  受傷不輕的痋人見我随後追到,立刻發了狂,惡狠狠的用雙肢猛撐鼎蓋,借力向我撲來。它的力量大得出奇,這一撐之勢,竟把黑色銅鼎的蓋子從鼎身上向後蹬了出去。我背後是壁畫牆,難以閃躲,但我心知肚明,對方撲擊之勢淩厲兇狠,把生命中剩餘的能量都集中在嘴上,是準備跟我同歸於盡了。
  
  我更不躲閃,舉槍就想将它在半空中了結了。不料一扣扳機,子彈竟在這時候卡了殼。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這美式裝備雖然犀利,卻是陳年的宿貨,用到現在才卡殼已經難能可貴了。我想反轉槍托去擊打飛身撲至的痋人,但它來勢又快又猛,鼻端隻聞得一股惡臭,腭肢肉齒聳動的怪嘴已撲至我的面門。
  
  我隻好橫起MIAI架住它的脖子,想不到對方似乎力大無窮,撲擊之力絲毫不減,把我撞倒在地。我順勢一腳蹬向那痋人的肚腹,借着它撲擊的力道,将它向後踹開。那痋人的頭部正好撞在壁畫牆上,雪白的牆體上立刻留下一大片黑色的血污。
  
  我見那痋人仍沒死絕,便想上前再用槍托把它的腦袋徹底搗碎,卻聽背後發出一陣沉重的金屬滾動聲,好象有個巨大的車輪從後向我碾壓過來。

      我心想他娘的哪來的火車,不敢托大,趕緊一翻身躲向側面。那隻黑色巨鼎的鼎蓋擦着我的後心滾了過去。剛從壁畫牆下掙紮着爬起來的痋人,被鼎蓋的邊緣撞個正着。随着一聲西瓜從樓上掉下來一般的悶響,整個壁畫牆上噴濺出大量黑血,它被厚重的鼎蓋撞成了一堆蟲泥。腦袋已經癟了,與壁畫牆被撞裂的地方融爲一體,再也分辨不出哪裏是頭哪裏是牆壁,隻剩下前肢仍然做勢張開,還在不停的抖動。  

  俗話說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隻痋人想必是前世不修善果,隻顧着撲過來咬我,竟然被它自己蹬開的鼎蓋,在地上滾了一圈,最後正碾到它自己頭上。
  
  殿中的槍聲還響個不停,胖子和Shirley楊已經解決掉了十餘隻體形最大的痋人,正在将餘下的幾隻趕盡殺絕。我見自己這裏暫時安全了,長出了一口大氣,順手拔掉彈鼓,退掉了卡住的那殼子彈,險些被他壞了性命。
  
  随後站起身來,想去給胖子他們幫忙,但是剛一起身,竟見到了一幅詭異得難以形容的景象。那尊失去了鼎蓋的六足黑鼎,裏面白花花的一片,全是赤身裸體的屍體;從屍身上看,男女老幼都有,數量少說有十七八具。
  
  這些屍體堆積在白色的凝固油脂中,那些油脂都透明得如同皮凍,所以看上去象是被制成了臘屍。屍身上的血迹殷然,我心中暗想:“看來還是讓Shirley楊說中了,果然是燒煮屍體祭天的煉鼎。這些屍體大概就是房頂上那些古怪衣服的主人,或許他們都是被獻王俘虜的夷人中最有身份之人,還有夷王的眷屬之流。”
  
  早在夏商之時,便有用鼎烹人祭祀天地神明的記載;而且被烹者不能是一般的奴隸,否則會被認爲是對神明的不敬。看來獻王果然還沒有舉行他踏龍登天的儀式就已經死了,所以這隻“大鍋”還沒派得上用場。
  
  我又想剛剛那宮殿角落厲鬼的陰笑,是否想阻止我們開啓這鼎蓋,難道這鼎中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縱是有赤裸女屍,那滿身牛油凝脂和鮮血的樣子,想想都覺得反胃,誰他娘的又稀罕去看你。
  
  這些夷人的屍體死狀怪異,又被制成了這副樣子,我實在是不想再多看半眼,便想轉身離開。想着要走,腳下還沒挪動步子,忽然感覺一股灼熱的氣流從黑鼎中冒了出來。隻見鼎下的六隻獸足象是六隻火麒麟,面朝内側分別對應,從它們的獸口中噴出六條火柱;鼎上的黑色表層,一遇烈火燒灼也立刻劇烈的燃燒起來。鼎中的屍體都被烈火和熱油裹住,迅速開始融化起來,一股股強烈的煉油氣息彌漫在殿中,這濃重的氣味令人欲嘔。
  
  六足黑鼎在這一瞬間變成了一個大火球,熊熊火焰将整個後殿映得一片通明。隻見殿頂上懸着十幾套異式服裝,都各不相同,而且這些古人的衣裝都不象是給活人準備的。


146 主梁

       仔細觀望,急忙召喚胖子和Shirley楊趕快脫出此地,銅鼎中可能有火硝,蓋子一動就立刻觸發。本是獻王準備在阙台上從祭天時燒的,卻在殿堂裏面燃了起來,而且這火燒得大了,“淩雲天宮”的主體是楠木加磚瓦結構,建在“龍暈”上邊,十分幹燥,從六足黑鼎引燃到現在這短暫的功夫,殿中的木頭已經被熱流燒得“噼啪”作響,看來這天宮要變火宮了。
  
       殿中還剩下四五隻兇殘的“痋人”,胖子與Shirley楊正同她們在角落中繞着石碑纏鬥,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火光一驚,都駭然變色,當即便跟在我身後,急速沖向連接着前殿的短廊。若是再多留片刻,恐怕就要變燒肉了。
  
  怎知還未踏出後殿,那短廊的頂子忽然像塌方了一樣轟然壓下,把出口堵了個嚴絲合縫。這時不知該是慶幸,還是該抱怨,若是快得幾步,不免已被這萬鈞巨岩在廊中砸做一堆肉醬。但是此刻還留在後殿中,無路逃脫,稍後也會遭火焚而死。
  
  現在憑我們身上的裝備,想要滅了那火無異癡人說夢。殿中熱浪撲面,感覺眉毛都快被那大火燎着了。胖子記得亂轉,我一把将他拽住,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千萬別慌,先用水壺裏的水把頭發淋濕。”
  
  胖子說道:“那豈不是顧頭不顧腚了?再說這點水根本不頂用……又是什麽東西?”
  
  胖子正在說話之中,忽然猛聽殿内牆壁轟隆一聲,我們忙轉頭一看,見牆上破了一個大洞,前面正殿那條一頭紮進“獻王登天圖”的水銀龍,它的龍頭竟然穿過後殿的隔牆。
  
  從後殿中露出的龍頭,立刻從龍口中噴瀉出大量水銀,地面上立刻濺滿了大大小小的球狀物。我急得好似火沖頂梁門,急忙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殿門出不去了,上面是楠木龍骨搭琉璃瓦的頂子,咱們快上石碑,從上面炸破了的殿頂出去。”
  
  胖子也忘了自己的恐高症,舉手一指牆角的那塊石碑道:“隻有這塊碑最高,咱們快搭人梯上去,趕緊的,趕緊的,晚了可就要他媽長一身明器的水銀癍了。”說着話已經奔了過去。我和Shirley楊也不敢停留,避着腳下的水銀,躥到殿角的高大石碑下面,三人搭人梯爬上石碑。
  
  這石碑上方正是吊在殿頂、那上半身有個濃妝人頭、下半截衣服空空蕩蕩的大紅巫服之處,但是隻有這裏才有可能攀上殿頂的木梁。
  
  我總覺得從這裏上去多有不妥,雖然未看清她如何發笑,究竟是屍是鬼,但總之那濃妝豔抹的女屍絕非善類,考慮到這些便稍微有些猶豫。
  
  就在我心中一轉念的同時,殿中的另外三面牆壁上也探出了三隻獸頭,同樣是口吐水銀的機關,殿中的地面立刻被水銀覆蓋滿了,就算是殿頂真有厲鬼也顧不得了,隻好伸手讓胖子将我拽上了石碑。
  
  此時Shirley楊已經用“飛虎爪”勾住殿堂的主梁,提縱身體,躍到了楠木構架的橫梁上,並将繩索和滑輪放下。殿中的水銀已經很深了,我讓Shirley楊先用滑索把胖子吊上去,我最後再上。
  
  俯身向下看時,流動的水銀已經有半米多深,並仍然在迅速增加,殿内燃燒的六足黑鼎的火焰也暗淡了下來。火光在地面反射出無數流動的波紋,使殿中的光影不斷變化,十分的绮麗之中,更帶着十二分的詭異。
  
  由於“痋人”是通過口器的肌肉運動控制氣管系統收縮,幫助氧氣擴散進入組織細胞,而且對氧氣濃度依賴過高。這時由於火焰的劇烈燃燒,殿中的空氣比正常情況下稀薄了許多,所以剩下的幾隻“痋人”都倒在地上蠕動,被水銀埋住了一半。看那苦苦掙紮的樣子,應該是不用我們動手,它們也已活不了許久了。
  
  殿中的大量水銀被火焰的溫度一逼,散發出刺鼻的熱汞味道,氣味難聞已極,其中含有一定的毒素,好在短時間内並不緻命。一等胖子上了木梁,我也不敢怠慢,迅速挂住登山索,用滑輪把自己牽引了上去。
  
  一上木梁才想起來吊在殿頂的巫衣,從主梁上回頭一望,那件大紅的女人巫袍就無聲無息的挂在我身後的一道橫梁之上,與我相距不過一米。在流光的反射光中,看起來這件衣服好似有了生命一樣,微微擺動。
  
  剛才Shirley楊說這象是夷人中“閃婆”穿的巫衣,我以前並沒見過那種服裝,但是我知道如果與獻王的祭祀活動有關,一定會有眼球的标記。而這件紅袍上沒有眼球的裝飾,若是巫衣,一定是遭獻王所屠夷人中的緊要人物。
  
  與殿上挂着的其餘空衣服相同,他們的屍體都在六足火鼎中被煮成了油脂。自古相傳穿紅衣而死之人,若正死於陰年陰月陰時,就必爲厲鬼。因爲紅爲陽,時爲陰,所以這種厲鬼在黑暗的地方幾乎沒有弱點,極難對付。所以逢上全陰時辰,甚至半陰小輪的死人,其親屬多爲其着白色兇服,而不敢動紅,這就是基於恐其變爲厲鬼的考慮。

 這時我們三人都身處高懸殿鼎的大梁之上,下面是不斷增加的水銀。殿上的木頭剛才被烈火烤了一下,現在火雖滅了,卻仍然由於受熱膨脹,發出嘎吱噶吱和木頭接隙漲裂的聲音。就在這時如随時要斷裂的獨木橋上,我們都不約而同地想到那巫衣上不是有個人頭嗎?
  
  剛才隻顧躲避下面的水銀與烈火,又同一批兇殘的“痋人”周旋,幾乎每一分一秒都是性命攸關的緊迫,一直在急匆匆的向上逃脫,所以暫時把那發出陰森冷笑的女人頭給忘了。這時方才想起,這套“巫衣”上半截是包着東西的。
  
  我想再次确認一下,看那紅衣裏面是否有屍體,但怎奈殿内火光已熄,殿頂的木梁之間又變做了黑漆漆的一片。一套套古怪的衣服憑空吊在其間,用頭盔上射燈的光線照将過去,更顯得影影綽綽,象是一個個索命的千年幽靈徘徊在殿頂。
  
  距離最近的就是那套鮮血般鮮豔的女子“巫衣”,看那黑暗中的輪廓,上半身裏确實有東西,但是頭部被一根短梁所遮擋,在我們所處的主梁上看不到。
  
  於是我對身後的胖子和Shirley楊打了個手勢,讓他們先不要動,在水銀注滿後殿之前,還有一點富餘的時間,我要從木梁上過去,在最近的距離看一看,究竟是不是那“巫衣”中附着夷人閃婆的厲鬼。
  
  “閃婆”就是可以通過服用藥物,在精神極度癫狂的狀態下,可以和神進行交流的女巫。雖然名爲“閃婆”,倒並不一定是上了歲數的女子,也有可能是年輕的。象這樣的巫女,在夷人中地位極高,以神的名義掌握着全部話語權。
  
  我向胖子要了他的登山鎬,望了望地面的水銀,屏住呼吸,在木梁上向那件“巫衣”爬近了一些,剛好可以看見她的頭部。那是一顆血淋淋的女人頭,臉部被散亂的長發遮蓋,隻露出中間的一條窄縫,頭部低垂向下,絲毫不動。
  
  我想不明白剛才那陰森可怖的笑聲是怎麽傳出來的。既然有屍體,便也有可能不是厲鬼,而是僵屍,傳說中僵屍在被火焚燒的時候,也會發出象是夜貓子般的悲鳴。但我轉念一想,剛才我們所聽到的笑聲是一種冰冷中帶着陰險的尖笑,恐怕沒有僵屍能發出那種聲音。他奶奶的非看個清楚不可,要是有鬼正好把宮殿的琉璃頂炸破,讓日光照近來滅了它的魂魄,縱然查不出什麽名堂,也要用打火機燒了這套詭異的衣服,免留後患。
  
  雖然殿中陰暗,但外邊畢竟是白天,想到這裏,膽氣也爲之一壯,便又在主梁上向前蹭了半米。這個角度剛好可以完全看到“巫衣”女屍那張低垂的臉,隻見她臉上白得滲人,不是那種沒有血色的死人白,而是由於化了很濃的妝,施了厚厚的一層粉,兩腮塗了大紅的兩片胭脂,紅色的嘴唇也緊閉着。“巫衣”的背面吊着根繩子,頂端和其餘的那些空衣服一樣,奇怪的挂在木梁上。
  
  但是在我的位置看來,女屍的頭部仍然低得角度比較大,看不到她的雙眼。當我正想用手中的登山鎬去戳那女屍的頭,想讓她擡起來一些,以便瞧個清楚,然後就放火燒了它,卻聽那屍體忽然沖我發出一陣陰笑,“嘿嘿嘿,哼哼哼,咯咯咯咯……”,一片寂靜的黑暗中,那笑聲令人血液都快要結冰了。
  
  我雖然有所準備,仍然吓了一大跳,急向後退,不料失去了身體的平衡,身體一晃從主梁上摔了下去,幸虧身上還挂着繩索,才不至直接掉落到滿殿的水銀之中。
  
  但是在我從上方掉落的一瞬間,見燈光在水銀上晃動,心中猛然出現了一個念頭,淩雲天宮的後殿中古怪的地方極多,尤其是這突如其來的水銀機關,雖然出口被堵死了,但是這宮殿的上層結構,即便沒有炸藥也能輕易逃出生天,那這機關的意義何在?難道不是用來對付入侵者,而是爲了用大量水銀,埋住隐藏在這後殿中的一個秘密,一個絕對不能見光的“秘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9

147 天窗

      跌落,被繩索像那些空空的衣服一樣懸掉在空中,我頭上腳下地吊在那裏,剛想到這後殿中的水銀機關,有可能是想保存後殿中的某個秘密,便覺得腰上一緊,Shirley楊和胖子正在動手拽動繩索,緩緩地将我拽回木梁。
  
  我的大腦在飛速運轉,眼瞅着殿内水銀越來越多,已經沒過了六足銅鼎的鼎腹,隻消再有片刻,就會将畫牆、石碑完全覆蓋,那個隻要一碰就會引發水銀機關的地方,應該就是藏有那個“秘密”的所在,而且它一定就在這壁畫、石碑,和黑色銅鼎之中的某一處,究竟是在哪裏呢?
  
  八成是那銅鼎内的衆多夷人屍體中,藏有什麽重要的物品或者屍首?不對,銅鼎裏面的所有屍體,都在鼎蓋開啓之後,便立即被烈火燒成了一鍋臭油,便是有什麽極端重要的事物,也早已蕩然無存了,何必再去大費周折,布置那空心水銀龍的機括。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我的身體被胖子他們逐漸拉高,大概是由於反轉血液倒流,那殿中的景象看起來也與正面不同,這一刻頭腦卻異常清醒,由於我是頭朝下,一仰頭看到的就是殿中的地面,在半空中看來,殿中最突出的,便是那數堵擺成八卦九宮之形的壁畫牆。
  
  眼前閃現的八卦形壁畫牆,其中的一堵格外突出,有隻“痋人”被鼎蓋碾到牆壁上,血肉模糊之下。把那白底畫牆濺得像打翻了墨水,滿壁盡是漆黑深綠的血液肉沫,而且由於鼎蓋的沉重,那堵牆壁也被撞裂了一處缺口,四周延伸出數道裂紋。

      八堵磚牆上的壁畫衆多,其中最特別的,畫滿了滇國各種詭異行巫儀式的卻隻有一堵。正是被鼎蓋撞破了的那面,此牆一破,殿中的短廊立刻被封死,又有大量水銀從龍口傾泄而出,這一切都隻說明,牆中藏着什麽重要的東西,一旦受到外力侵犯,便觸發殿内的機括。躲不及的,就被水銀吞沒,全身變黑而死,倘或入侵者身手靈便,能從殿頂逃脫,那片刻之間,水銀也可注滿後殿。外人絕難發現那牆中藏着東西。
  
  這件東西一定是很重要的,之所以不做那類絕戶機關,可能是因爲日後還要将此物取出來,但不知爲什麽,獻王入葬的時候,沒有将其帶入地下玄宮,而是藏於明樓寶頂之上,現當務之急。是在水銀沒過那畫牆裂縫之前,把裏面的東西掏出來。
  
  我當時並沒有想得這麽細緻,隻是在那一瞬間,憑“摸金校尉”的直覺,認爲牆裏藏着東西。所謂“直覺”,不過是由腦中若幹記憶碎片,與五感接收到的信息,綜合在一起,跳過邏輯層次,直接将這些信息中和的結果,反射到思維之中,其結果的準備程度,在很大方面取決於一個人的判斷能力。
  
  這時候我顧不得懸在空中,立刻大喊道:“就在這堵牆裏!”我突然地大喊大叫,倒将在木梁上正在拉扯繩索的胖子與Shirley楊吓了一跳,二人頗爲不解,都問:“什麽在牆裏?”
  
  我發覺這殿内的汞氣漸濃,已無法再多停留,此時更無睱細說,便讓他們先別把我拽上去,我要下降到破裂的畫牆處,看還有沒有機會将裏面的東西取出來。另外讓胖子去用打火機燒了那套鬧鬼的“巫衣”,並特別對胖子強調,不論那衣服有何古怪,一概不要理睬,隻管點火就是。
  
  然後讓Shirley楊抓緊時間先攀上最高處,炸破殿瓦,三人如此分頭行事,争取在最短的時間内離開這“淩雲天宮”,否則再拖延下去,且不說這水銀的厲害,單是外邊天黑下來,仍逗留在這鬧鬼的宮殿裏,便大爲不妙。
  
  Shirley楊和胖子雖不知我想做什麽,但是我們久在一起,都明白我一定有我的道理,等出去再說不遲,於是二人從大木梁上分頭行事。
  
  胖子仗着殿内漆黑,從高處看不清離下面有多高,倒也能夠行動,我見他壯着膽子從木梁上蹭到殿角懸挂的“巫衣”處,顫顫悠悠地取出打火機,知道以他這種魯莽恨惡之人,便是鬼神也懼怕他三分,於是便不再去看他,自行扯動腰間的滑輪,就近蹬踩一座石碑,将身體從半空中蕩向那堵壁畫牆。
  
  從空中蕩過去的時候,登山盔甚至已經蹭到了地面的水銀,雙手一夠到壁畫牆,趕緊先向上爬了半米,避開下面的水銀,秦漢之時加熱硫化汞技術的發達,還是得自秦皇漢武對煉丹求長生的不懈努力。
  
  隻見壁畫牆被鼎蓋撞裂的位置,果然露出半截玉函,函上纏有數匝金繩,不斷上漲的流動水銀,已即将淹沒牆上的裂縫,匆忙中不及細看,先将尚且顛倒的身體翻轉過來,便立刻動手,用登山鎬猛鑿牆壁,這種拆牆的活我當年還是工兵的時候便已駕輕就熟,忍耐着嗆人的汞臭,不停揮動登山鎬,将牆體的裂縫不斷拓大。
  
  壁畫牆全是以“菾(tian 二聲)土磚”壘成,沒有石頭,是以並不堅固,可能有幾塊特殊的磚是活動的,可以在裏面藏東西,不過由於受到巨大的外力撞擊,活動磚的契合處都有些變形,已經難以分辨哪些磚是砌死的,哪些磚又是可以活動的,隻好将其徹底鑿開。
  
  藏在牆中的玉函不小,需要鑿掉好大一片“菾土磚”,才能将之取出,正當我忙於鑿牆之際,忽聽頭上轟隆一聲,掉下來不少磚瓦,一道刺眼的陽光射進了陰森的宮殿。

      我擡頭向殿頂一望,原來Shirley楊已經給殿頂開了個天窗,但是這天宮的琉璃頂不厚,並沒有用到炸藥,直接用工兵鏟和登山鎬破出個大洞,陽光斜射進殿,恰好照在牆角那套“巫衣”之上,而胖子也剛好同時點着了火,那件像是染滿了鮮血的紅色“巫衣”燃燒着掉落下來,化爲了一團灰燼,頃刻便被水銀蓋住。
  
  我見他們二人都已經得手,當下也奮起全力,鑿掉最後兩塊礙事的土磚,伸手将藏在牆壁中的玉函取出,一掂份量,也不甚沉重,現下也沒功夫去猜想裏面裝的何物,随手将玉函夾在腋下,轉動滑輪升上主梁,這時殿中的數隻獸頭,仍不斷噴出水銀,沒過了壁畫牆内藏東西位置的高度,倘若剛才慢個半分鍾,就永遠也沒機會得到這隻玉函了。
  
  我一上主梁,立時與胖子彙合到一處,匆匆忙忙地攀着木椽,從被Shirley楊清除的“天窗”爬出了這危機四伏的天宮。
  
  外邊日光已斜,由於特殊地形的關系,“蟲谷”深處每天受到日光照射的時間極短,日頭一偏,就被大山遮蓋,谷内便會逐漸陷入黑暗之中,站在溜滑的大片琉璃瓦上,見天宮下的“龍暈”已由日照充足時的七彩,變爲了一抹昏暗的金光,再深處的漏鬥狀水潭,已經黑得看不清水面了,似是與深潭底部的黑色漩渦融爲了一體。
  
  回想剛才在天宮中的一幕幕遭遇,最讓我費解的仍然是那些銅獸銅人,至於那滿殿高懸的古怪衣裳,如冰似霜的女人尖笑,傾泄而出的大量水銀,藏在壁畫牆中的玉函,反都並不挂心,滿腦子都是大鼎下升騰的烈焰,以及那動作服飾都異乎尋常的銅像,一定有什麽不尋常的事我還沒想起來,但是越想越是抓不住半點頭緒。
  
  這時Shirley楊輕輕推了我一下,我才從苦苦思索中回過神來,定了定神,将那隻從畫牆裏掏出來的玉函取出來給胖子和Shirley楊看,並将當時的情形簡單說了一遍。
  
  玉函上纏繞着數匝金繩,玉色古樸,有點點殷紅瘢迹,一看便是數千年前的古物,不過這玉函是扁平長方的,看起來應該不是放“鳳凰膽”的容器。如此機密地藏在天宮後殿,其中的事物一定非同小可,我當下便想打開觀看,但那玉函閉合甚嚴,如果沒有特殊工具,若想将其打開,就隻有毀掉外邊這塊古玉。
  
  Shirley楊說:“古玉是小,裏面的物品是大,還是等咱們回去之後,再細看不遲,現下時間緊迫,也不争早看這幾時。”
  
  我點頭稱是,便讓胖子将玉函包好,先裝進他的背包之中,我問胖子:“你燒那件紅衣服的時候,可覺得有什麽古怪之處嗎?”
  
  胖子裝好玉函後,便将大背囊放在身旁,對我抱怨道:“你還有臉問啊,那件衣服真他媽邪門,若是胖爺我膽量稍遜那麽幾分,此刻你就得給我收屍了,下次再有這種要命的差事,還是胡司令你親自出馬比較合适,連算命的瞎子都說你命大。”
  
  眼看天色漸黑,我們下一步便打算立刻下到潭底,探明墓道的位置,於是我一邊忙着同Shirley楊打點裝備,一邊問胖子道:“那瞎子不是也說過你嗎?說你是三國時呂布呂奉先轉世投胎,有萬夫不擋之勇,又有什麽東西能吓住你?你倒跟我仔細說說,衣服裏的半截女屍是怎麽個樣子?”
  

第一百四八章 黑豬渡海

       高的天宮寶頂,望了望下面漆黑的深谷,發覺足下大瓦滑溜異常,心中正怯,聽我這麽一問,便随口答道:“什麽什麽古怪,他媽的不過是在腦袋那裏繃着張人皮,還有假發,是個頭套,我堵上了耳朵,便聽不到那鬼笑的聲音,就按你所說,直接揪了這那人皮頭套,一把火連頭套帶衣服燒個精光。”
  
   我奇道:“怎麽隻是在人皮頭套上畫了濃妝嗎?那厲鬼的尖笑聲又從何而來?莫不是有鬼魂附在那件巫衣上了?”
  
   胖子嘬着後槽牙對我小聲說道:“你是沒離近了看,人皮頭套畫得白底紅唇,跟張死人臉也差不了太多,我操他媽的,我現在想想還覺得腿肚子大筋發顫,若不是再有什麽鬼魂,此時又哪裏還有命在這裏與你述說?那鬼笑聲我看八成是人皮頭套上有幾個窟窿,被那殿頂的小風一吹,那殿上又全是能發沉龍音的大棵楠木,所以咱們大概是聽差了,你就不用胡思亂想疑神疑鬼了。”
  
   我聽了胖子所講的經過與理由,一時不置可否,陷入了沉默,心中暗想:“這胖厮一貫糊塗倒帳,說起話來也着三不着兩,雖然已看着他将那巫衣燒毀,卻不能放心,那厲鬼的尖笑能讓人汗毛上長一層寒霜,新疆魔鬼城也有奇異風聲,卻絕無這般厲害,向毛主席保證,那衣服和人皮頭套決沒有那麽簡單,現在我們身處絕險之地,萬事都需謹慎小心,還是再試他一試,才能安心,別再一個大意,釀成遺恨。”
  
   我擔心胖子被厲鬼附身,便準備用辟邪的東西在他身上試試驗。這時日光西斜,堪堪将落入西邊的大山之後,要動手也隻在這一時三刻。
  
   如果胖子真被厲鬼附在身上,隻要用能拔鬼氣屍毒的糯米,便能一見分曉,不過倘若直接動手,難民顯得我信不過兄弟,而且如果真有陰魂作崇,正面沖突與我不利。弄不好反傷了胖子,所以隻有先繞到他背後。伺機而動。
  
   我将方案在腦中轉了三轉,便放下手中正在檢點的裝備,從天宮琉璃頂上站起身來,假裝伸個懶腰,活動活動筋骨,就勢繞到胖子身後。
  
   不料這一來顯得有些做作了,胖子倒未察覺。正在大口啃着巧克力充饑,反倒是讓Shinley楊看我不太對勁,她立刻問我:“老胡你又發什麽瘋?這不早不晚的,爲什麽要抻你的懶筋?琉璃瓦很滑,你小心一些。”
  
   我對Shinley楊連使眼色,讓她先不要說話,心想:“你平時也是鬼靈精地,這麽今日卻這般不開竅。你雖然不信鬼,隻信上帝,但片刻之後,你恐怕就要見識我胡某人料事如神了,管教你佩服得五體投地。”
  
   Shinley楊雖然不明白我爲什麽對她擠眉弄眼。卻也見機極快,立刻便不再說話,低頭繼續更換“狼眼”手電筒的電池。
  
   胖子卻塞滿了滿口的巧克力和牛肉幹,扭過頭來看我,烏裏烏魯的問道:“胡司令,是不是從木梁上掉下去的時候把腰扭了?要我說咱也都是三十啷當歲的人了,比不得從前,凡事都得悠着點了,回去讓瞎子給你按摩一道,嘿,你還別說瞎子這手藝還真靈,上回我這肉都打柳兒了......”
  
   我趕緊對胖子說:“三十啷當歲就很老嗎?你別忘了革命人永遠是年輕啊,再說我根本不是閃了腰,而是在天宮的絕頂之上,居高臨下,飽覽了祖國的大好河山,心懷中激情澎湃,所以特意站起來,想吟詩一首留作紀念。”
  
   胖子笑噴了,将口中的食物都吐了出來:“胡司令你可別拿我們糟改了,就你認識那倆半字兒還吟詩呢?趕緊歇着吧你,留着精神頭兒,一會兒咱還得下到玄宮裏摸明器呢。”
  
   我見胖子神態如常,並非象是被厲鬼所附,心想沒鬼最好,要是真有厲鬼,又免不得要與她並上三合,确實沒有把握能對付紅衣厲鬼,不過既然已經站起來了,還是按事先盤算的方案行事,多上一道保險,終歸是有好處沒壞處。
  
   於是一邊信口開河,一邊踩着琉璃瓦繞到胖子背後:“王司令你不要用老眼光看待新問題,古代很多大詩人也都是目不識丁遊手好閑之徒,不是照樣留下很多千古佳句嗎,我承認我小時候是不如你愛學習,因爲那時候我光忙着響應号召,天天關心國家大事去了,不過我對祖國大好河山的熱愛之情,可一點也不輸給你,我......”
  
   我說着說着便已繞至胖子背後,口中依然不停說話,手中卻已從攜行袋裏摸了一大把糯米,這些糯米還是去年置辦地,方得久了一些,米色有些發陳,不過糯米怯陰,有避屍驅鬼克侌之能,過了期的糯米也照樣能用。
  
   我立刻将這一大把糯米,象天女散花一般從胖子後邊狠狠撒落,胖子正坐着和我說話,不想突然有大量糯米從後潑至,吓了一跳,忙扭頭問我:“你吃多了撐的啊?不是說吟詩嗎?怎麽又撒米?又想捉鳥探那古墓地宮裏的空氣質量是怎麽着!”
  
   Shinley楊也在一旁用奇異的目光看着我,我見糯米沒從胖子身上砸出什麽厲鬼,隻好解釋道:“我本來是想出來幾句高詞兒,也都是千古絕句,不過突然想起來小胖剛剛碰了那人皮頭套,漢代的死人皮一定陰氣很重,便替他驅驅晦氣,不過按故老相傳的規矩,這事不能提前打招呼,必須在你不知道地情況下才起作用,佉淨了這古舊地晦氣,日後你肯定是升官發財,大展宏圖,你看我爲了你的前途,都把我那好幾句能流芳百世的絕句,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現在再想卻想不起來了,他奶奶個蛋的,沒靈感了。”
  
   我胡編了一些理由,暫時将胖子與Shinley楊的疑問搪塞過去,也不知這麽說他們能否接受,正當我繼續自圓其說之際,Shinley楊忽然指着天空對我們說:“你們看那天空的雲,可有多奇怪。”
  
   胖子舉頭一望,也連連稱奇:“胡司令,莫不是龍王爺亮翅兒了?”
  
   隻見山際那片仍有亮光的天空中,伸出一大條長長地厚重黑雲,宛如一條橫在空中的黑龍,又似乎是一條黑色天河懸於天際,逐漸與山這邊已陷入黑暗的天空連爲一體,立時将谷中的“天宮”和“水龍暈”,籠上了一層陰影。
  
   尋常在野外空氣清新之處,或是空氣稀薄的高山之上,每當夜晚降臨的時候,如果空氣雲少,都可以看到璀璨的銀河,不過與星空中的銀河相比,此刻籠罩在我們頭上的這條“黑河”,卻顯得十分不祥,充滿了蕭煞陰郁之氣,幽谷中的陵區本來就靜,此刻更是又黑又靜。好像我們此時已經置身於陰森黑暗的地下冥宮一般。
  
   我對Shinley楊和胖子說:“這種天象在古風水中有過記載,天漢間黑氣貫穿相連,此天兆謂之黑豬過天河,天星秘術中稱此爲雨候犯境,而青竹地氣論中則說,黑竹渡河必主此地有古屍作崇,是以屍氣由陰沖陽,遮蔽星月。”
  
   胖子不解其意,問我道:“照這麽說不是什麽好兆頭了,究竟是雨侯還是屍氣?對了,那雨侯又是什麽,可是要擋咱們的財路?”
  
   我對胖子說:“雨侯是指洪水暴漲,咱們前趕後錯,今夜就要動手倒那獻王墓,而又碰上這種百年不遇的罕見天象,不知這是否和獻王改動地脈格局有關,也許這裏在最近一些年中,經常會出現這種異象,這場暴雨憋着下不出來,遲早要釀成大變,說不定過不多久,這蟲谷天宮就都要被大山洪吞了,咱們事不宜遲,現在立刻下潭。”
  
   說話間天已經變成了黑鍋底,伸手不見五指,三人連忙将登山頭盔上的射燈打開,這才有了些許光亮,将裝備器械稍做分配,仍将那些怕水的武器炸藥放在背囊中,從殿側垂着繩子降下,找準了“棧道”的石闆,沿途盤旋而下,這一路漆黑無比,隻好一步一蹭的走,有時候遇到斷開的“殘道”,還要攀藤向下,三束光柱在這漫無邊際的黑暗中,顯得微不足道,隻能勉強看清腳下,就連五六米開外的地形輪廓都難以辯認。
  
   也不知向下走了多遠,估計時間已經過了不下兩個鍾頭,一路上,不斷看到腳下出現一些白色的死體,都是那些無法适應外界環境的“痋人”,估計剩餘的此時已退回洞中,不會在對我們構成什麽威脅了。
  
   我們摸著黑,經過兩個小時的跋涉,終於到了谷底“棧道”的盡頭,但是我估計此時也就剛剛下午五點來鍾,漏鬥上的原形天空,已經和其餘的景物一同容入了黑暗之中,這黑豬渡河,來得好快,突然想到今天是七月十九,這可大事不妙了。


第一百四九章 舌頭

       明天又趕上一個特殊的日子,必須在子時之前離開,否則恐有巨變,不過Shirley楊卻不信這些,我說将出來,也憑白讓她嘲笑一場,在“淩雲”天宮的琉璃頂上,已經丢過一次人了,還是暫時先別說了,但盼着此番行動能夠功成身退。

  我想到此處,便指着水潭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我先前掉進這潭水中一次,雖然匆忙,但對這裏的地形大緻上有所掌握,現在咱們所在的位置,就是潭中那架重型轟炸機殘骸機頭附近的位置,也就是說我在潭底見到的那個破洞,就在咱們這裏偏移二十度的方向,距離很近。”

  Shirley楊說:“老胡,你估計下面會是墓道嗎?如果整個地宮都被水淹沒了,倒也麻煩,關鍵是咱們的氧氣瓶容量太小,在水下維持不了太久。”

  我對Shirley楊說“我見到的山體缺口裏,有很多沉在水底的異獸遺象,就算不在墓門附近,多半也是通往玄宮的墓道了,至少一定是陵寝的某處地下設施,我猜測這獻王墓的地宮是井字形,或是回字形,而非平面直鋪推進,即使是這一段墓道浸了水,玄宮也仍然處於絕對封閉的環境之中。”

  事先我們已經針對王墓結構的種種可能性,制定了多種方案,此刻已經準備充分,便戴上潛水鏡,拿出白酒喝了幾口增加體溫,Shirley楊舉着水下專用的照明設備,“波塞東之炫”潛水探燈,當先下水。

  我正準備跟着她下去,卻見胖子落在後邊,磨磨蹭蹭的顯得有些遲疑,便扯了他一把,招呼他趕緊動身。然後一頭紮進了水中。

  不知是出於什麽原因,我覺得夜裏地潭水,比白天的溫度又低了許多,水下更加陰冷黑暗,三人在水下辨明了方向,摸向重型轟炸機的位置。由於潭中有個大“水眼”,黑暗中如果被潛卷住極是危險,所以我們隻貼着邊緣前進。不時有大量被我們驚動的魚群從眼前掠過,原本如碧綠水晶一樣的潭底,在黑暗中看來完全化做了另一個世界。

  遊在前邊的Shirley楊忽然回過頭來,對我們打了個手勢,她已經找到了那處被機撞破的缺口了,我向前遊了兩米,隻見Shirley楊手中地“波塞東之炫”,正将其光束照在與機頭相聯的破洞中。

  “波塞東之炫”雖然在地面沒什麽用處,但是其特殊性能,在水下便能發揮出很強的作用,漆黑的潭水,絲毫沒使它的光束走形,十六米之内的區域,隻要被“波塞東之炫”照到,便清晰明亮得如同白晝。

  洞中正如我在白天所見,有數尊張牙舞爪的鎮墓石獸,外邊被轟炸機撞破第,是層石牆,看來這裏與墓道相聯,不過看不到王墓墓道的石門所在。潭底有特征的地方,可能都被水生植被遮擋了,旋渦處那隻龍爪,恐怕應該是和墓門的獸頭呼應一體的,如果從那隻巨爪着眼,大概也可以找到墓門,不過既然這裏有個缺口,倒是省去了我們的一些麻煩。

  我對Shirley楊點了點頭,不管是不是墓道,先進去看看再說,Shirley楊想先進去,但是我擔心裏面會有什麽突發情況,於是我接過他手中的“波塞東之炫”,當先進了洞口。

  我順着墓道中的水路向前遊了一段,回頭看了一眼,Shirley楊和胖子也随後跟了進來,這時我忽然心中一動,若在往日,在這種情況下,胖子總是會自告奮勇搶先進去,但是這次不知爲什麽,他始終落在後面,和我們保持一段距離,這很不正常,但是身處水底,也難以問清究竟是什麽一回事。

  這段墓道並不算長,是一道平緩向上的大石階,兩側有些簡單的石雕,都是鎮墓的一些内容,石道慢慢的過了水平面,我也将頭從水中探出,隻見前方露出一個大形石台,台上影影綽綽好似矗立着許多人馬,“波塞東之炫”在這裏就失去了它的作用,我隻好再次換成“狼眼”。

  原來石台中列着一些部分泡在水中的綠色銅人車馬,Shirley楊也在這時候從水下冒了出來,一看這石道的銅車馬,立刻問我道:“這些銅人是陳列在玄宮門前的車馬儀仗?”

  我被這些暗綠色的銅人兵俑所懾,我們位於石道的側面,水中散落着許多被水泡塌的大條石,看來王墓的保存狀況並不樂觀,於是頓了一頓才點頭說道:“沒錯,正是護送獻王登天時的銅車銅馬,外加三十六名将校。

      看來我們進來的地方,是修建王墓時的一條土石作業用道,因爲當時施工之時,要先截流蟲谷中的大小水脈,從潭底向上鑿山.

  這時,我聽身後水花聲再次響起,我轉回頭看,胖子正從水下鑽上來,並沒有開頭蓋上的射燈,也不向往常那樣,迅速同我們彙合,而是沉默的站在水中,同我們不即不離,露出水面的身體都躲進了黑暗的地方,我頭盔上的燈光竟然照不到他的臉。

  我見他這一反常態的表現,心中便先涼了半截,急忙在水中向他躥了過去,口中問道:“你怎麽不開頭盔的戰術射燈?躲在黑處想做什麽?”

  不等胖子答話,我已經撲到他的身前,我頭盔上的燈光,正好照在胖子的大臉上,胖子隻是沖我嘿嘿一陣冷笑,沒在水中的手突然擡了起來,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拿出了明晃晃的“傘兵刀”。

  那笑聲令人肌膚起栗,我心中大駭,胖子怎麽笑得象個女人,這個人究竟是誰?這一瞬間我才意識到,好象天色徹底變黑之後,胖子就沒跟我們說過話,總是躲在不遠的後邊搗咕着什麽,不過在天宮地琉璃頂上,我已用糯米試過了,若是真有厲鬼附體,怎麽那糯米竟然無用?
  
  “傘兵刀”的刀刃被我和Shirley楊身上的光源,映得好似一泓秋水,裹着一道銀光,從上劃了下來。

  這一切隻發生在短短的一瞬間,Shirley楊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壞了,驚聲叫道:“小心”。

  我見胖子對我揮刀便插,知道若真和他搏擊起來,很難将胖子放倒,出手必須要快,不能有絲毫猶豫,立刻使出在部隊裏習練的“擒敵拳”,以進爲退,揉身向前撲去,一手推他右肩,另一隻手猛托他的肘關節,趁其手臂還未發力揮落之際,先消了他的發力點,雙手剛一觸到他,緊跟着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右肩上,合身猛撞,登時将胖子撲倒在地。

  我拎過胖子的“傘兵刀”,用雙腿夾住他的身體,隻讓他把腦袋露出水面,心想肯定是這胖厮被厲鬼上了身,天色一黑透了,便露出原形,想來謀害我們的性命,若是再晚察覺片刻,說不定我和Shirley楊此時已橫屍當場,而胖子也活不成了。

  我厲聲對那“胖子”喝問:“你這變了鬼的婊子也敢害人,讓你先吃一記黑驢蹄子。”說着話便想從攜行袋中取出黑驢蹄子,誰和一摸之下竟然摸了個空,糯米也沒有了,原來我的那份在“淩雲天宮”都扔了出去,至此已什麽都沒有剩下。

  胖子在水路,依然尖笑不停,鬼氣森森的女人笑聲,回蕩在墓道的石牆之間,我大罵道:“你他娘地要是再笑,可別怪老子不客氣了,我這還有一堆桃木釘沒使呢......”

  Shirley楊在旁見我和胖子打在一起處,鬥得雖是激烈卻十分短暫,但是其中大有古怪,便脫口叫道:“老胡你先別動手,胖子很古怪。”

  我一邊按住不停大掙紮大聲尖笑的胖子,一邊在百忙之中對Shirley楊說:“他當然奇怪了,他......他他媽的被鬼上身了,你倒是快想想辦法,我按不住他了。”

  Shirley楊說道:“不是鬼,是他的聲帶或是舌頭出了問題,古時降頭術的發源地就在滇南,其中便有種控制人發聲的舌降,類似於泰國的舌盅。”

  Shirley楊說着話,早已取出有墨線的“縛屍索”,想和我先合力将胖子捆住,然後看看撬開牙關看看他的舌頭上有什麽東西。

  我剛才見胖子鬼上身,有些着急上火,此時聽Shirley楊一說,方才發現胖子确實另有古怪,他嘴中不斷發笑,臉上的表情卻十分驚慌,與那鬼笑聲完全不符,難道他的意識沒有喪失,剛才是想拔刀割自己的舌頭?我卻當成是他想用刀紮我,反将他撲倒在地,不過既然他沒有失去意識,爲何不對我明示,反是自己躲在後邊搗鬼?

  我想到這裏,立刻明白了,攔住Shirley楊,暫時沒必要捆他,我太清楚胖子的爲人了,對胖子大罵道:“你他媽的是不是窮瘋了,我問你,你有沒有順手牽羊,從那件巫衣中拿出什麽東西?”

  胖子鬼氣逼人的笑了一笑,眼睛卻斜過去,看他自己胸前的皮袋,連連眨眼,那是我們在魚骨廟拾到的“百寶囊”,始終被胖子帶在身邊,我立刻伸手去那囊裏一摸,掏出來黑黝黝一件物品,窄長平整,一邊是平頭,另一邊則是尖半圓,用手一摸,感覺又硬又韌,表層已經有些玉化了,平頭那面還有幾個乳白色的圓圈,被登山頭盔的燈光一照,裏面竟然隐隐有層紅黃相間的暗淡顔色。

  我一時沒看出來這是什麽東西,舉着那物奇道:“這是塊玉石嗎?黑玉倒也當真罕見。”

  Shirley楊說道:“不是,是人地舌頭......夷人中閃婆齀女的舌頭。”

  我聽說這是人舌,險些失手将它掉入水中,忙将這脫水變黑、好似玉石般的“舌頭”,扔給了Shirley楊,對她說:“我對這東西有些過敏,你先拿一拿......”

  Shirley楊正要伸手去接的時候,在墓道的最深處,大概是地宮的方向,傳出一陣刺耳的尖笑,好象那“天宮”中的厲鬼,已經走進了冥殿的墓穴裏,Shirley楊也被那詭異的笑聲吓得一縮手,那塊“舌頭”,就此落入齊腰深的漆黑水中。


第一百五○章 拔舌

       深處傳來一陣陣驚悚的笑聲,我這才發現原本被我按在水中的胖子不見了。這胖厮在我的注意力被那脫水的黑“舌頭”所吸引之時,竟然偷着溜進了墓道的最深處。
  
  我感到十分奇怪,怎麽已經找到了“舌頭”,爲什麽他還發出這種冷冷的怪笑?莫非胖子真的已經不是“胖子”了?“巫衣”中的厲鬼通過這塊“舌頭”附在了胖子的身上,就是爲了讓我們帶“她”進入王墓的地宮!
  
  Shirley楊對我說道:“糟糕,胖子的嘴裏還有東西!而且那舌蠱掉進水裏了,如果找不到,恐怕再過一會兒,便救不得他了。”   

  我對Shirley楊說:“隻要不是鬼上身就好,咱們還是分頭行事,我先去前邊追上他,你盡快在水中找到那半截舌頭,然後到地宮前跟我們彙合。”
  
  Shirley楊點頭答應,由於那兩支“芝加哥打字機”都放在防水的背包裏,一時來不及取出,便将她自己的那支六囧式給了我。
  
  我接過槍拔腿就追,沿着墓道,尋着那笑聲奔去,邊跑邊在心中不斷咒罵胖子貪小便宜吃大虧,卻又十分擔心他這次要出什麽岔子,不知他嘴中還有什麽東西,輕則搭上條舌頭,下半輩子當個啞巴,重則就把他的小命交代在這“獻王墓”中了。
  
  這時爲了追上前面的胖子,我也顧不上留意墓道中是否有什麽機關埋伏了,舉着“狼眼”手電筒,在沒腰深的黑水中,奮力向前。
  
  這條墓道並沒有岔口,先是一段石階,随後就變得極爲寬敞,巨大的石台上陳列着數十尊銅人銅馬,以及銅車。我剛奔至石台,便隐隐察覺有些不對,這些青灰色的銅人銅車有些不同尋常,不過又與“天宮”正殿中異形銅人的詭異之處不同,這些銅車馬雖然中規中矩,卻好似都少了點什麽。
  
  正待細看,卻聽女人的奸笑聲從銅車後面傳出,隻好暫且不去顧那銅人銅馬,徑直趕上前去,隻見銅車後邊並不是我預想的“地宮”大門,而是一個用青石壘砌的石坡,坡下有個漆黑的洞口,兩側各有一個夯土包。從沒聽說過世間有這種在地宮中起封土堆的古墓,一時卻看不明白這有什麽名堂。
  
  剛才就在這一帶傳出的笑聲,卻突然中斷了,附近的環境非常複雜,有很多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麽的東西。我隻好将腳步放慢,借着手電筒的燈光,逐步搜索。
  
  地面上有很多古代男子幹屍,擺放得雜亂無章,粗略一看,少說也有上百具,幹屍都被割去了耳鼻,剜掉了雙目,雖然看不見嘴裏怎樣,但估計他們的舌頭也都被拔了,然後活活被澆以熱蠟,在飽嘗酷刑之後,制成了現在這幅模樣,我看得觸目驚心,握着槍的手攥得更緊了。
  
  前面除了那個石坡中的黑洞,再無任何去路,除了遍地的幹屍,卻哪裏有胖子的蹤影,黑暗之中,惟恐目力有所不及,隻好小聲喊道:“王司令,你在哪啊?別躲躲藏藏的,趕緊給我滾出來。”
  
  連喊了兩遍,又哪裏有人回應,我回頭望了望墓道的入口,那裏也是漆黑一團,可能Shirley楊仍然在水中找那巫女的“舌頭”,雖然明知這古墓裏,包括我在内有三個活人,卻不免覺得心驚,好象陰森的地宮裏隻剩下了我獨自一人,隻得繼續張口招呼胖子:“王司令,你盡管放心,組織上對失足青年採取的政策,一直以來都是寬大處理,隻要你站出來,我們一定對你以前的所作所爲,既往不咎……”
  
  我正在喊話宣傳政策,忽聽腳下有“悉悉梭梭”的一陣輕微響動,忙把“狼眼”壓低。隻見胖子正背對着我,趴在古墓角落的幹屍堆裏做着什麽,對手電筒的光線渾然不覺。
  
  我沒敢驚動他,蹑手蹑腳的繞到他正面,這才發現原來胖子正抱着一具蠟屍在啃,我心中大急,擡腿就是一腳,将他踢得向後仰倒,随後一撲,騎到了他的肚子上,掐住他的脖子問道:“你他媽的還真讓厲鬼纏上了,你啃那死人做什麽?不怕中屍毒啊你。”
  
  胖子被我壓住,臉上全是驚慌失措的表情,用一隻手緊緊捂着自己的嘴,另一隻手不斷揮動,我擡腿別住他的兩條胳膊,使出全身的力氣,用左手捏住他的大臉,掰開了胖子的嘴——他的口中立刻發出一陣陰森的笑聲。

    我右手舉着狼眼手電筒向他口中一照,頓時看得清清楚楚。至此我終於搞明白了,與Shirley楊所料完全相同,胖子的嘴裏确實有東西,他的舌頭上,長了一個女人頭,确切的說那是個肉瘤狀的東西。
  
  黃黃地也不算大,隻有拇指肚大小那麽一塊,冷眼一看,會以爲他舌頭上長了很厚一層“舌苔”,不過那“舌苔”上五官輪廓俱全,非常象是一個閉目睡覺的年輕女子面部。
  
  胖子舌頭上那女子面孔一般的肉瘤雖然閉目不動,如在昏睡,但是這張臉的嘴卻不停閉合,發出一陣陣的冷笑,我心想原來是這張“嘴”在笑,不知胖子是怎麽惹上這麽惡毒的降頭,他舌頭上長的這張“嘴”,好象是對人肉情有獨衷,進了墓道之後,他就已經控制不住“它”了,爲了避免咬我和Shirley楊,所以他才跑進墓道深處,啃噬那些幹屍。

  這時Shirley楊也已趕至,她用“波塞冬之炫”在水下照明,終於找到了那半條黑色的“女子舌頭”,便匆匆趕來,見了這番詭異無比的情景,她也是不勝駭異,忙将那半石化了的“舌頭”,放在一處幹燥的石闆上,倒上些固體燃料,用打火機引燃。
  
  閃婆的“舌頭”一着火,立即冒出一股惡臭的煙霧,不消片刻便化爲了灰燼,我也在同時對胖子叫道:“別動,把舌頭伸直了,我替你挑了它。”
  
  就着身邊那火,我将俄式近衛傘兵刀烤了兩烤,再讓Shirley楊按住胖子的頭,兩指捏住他舌頭上的人頭形肉瘤,用傘兵刀一勾一挑,登時血淋淋的挑了出來,裏面似是有條骨刺,惡心之餘,也懶得細看,将刀身一抖,順手甩進火中,同那“舌頭”一起燒爲烏有。
  
  胖子心智尚且清醒,知道我們的所作所爲,完全是爲了救他,任憑嘴中血如泉湧,硬是張着嘴撐住一聲沒吭,等他舌頭上的肉瘤一被挑落,這才大聲叫疼,雖然舌頭破了個大口子,但是終於能說話了。
  
  Shirley楊趕緊拿出牙膏一樣的“彈性蛋白”止血膠,給胖子的舌頭止血,我見胖子總算還活着,雖然舌頭被傘兵刀挑了個不小的口子,短時間内說話可能會有些口齒不清,但這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畢竟沒缺胳膊少腿落下殘疾,這才松了一口氣。
  
  我們暫時精疲力竭,無力去調查地宮的石門所在,又不願久在這些幹屍附近逗留,隻好退回了放置銅車馬的石台上稍作休整。
  
  Shirley楊對胖子說:“你就先張着嘴伸着舌頭吧,等傷口幹了再閉嘴,要不然一沾潭水就該發炎了。”
  
  我取出香煙來先給自己點上一支,又假意要遞給胖子一支,Shirley楊急忙阻攔,我笑着對胖子說:“首長需要抽根煙壓壓驚啊,這回吸取教訓了吧,名副其實是血的教訓,要我說這就是活該啊,誰讓你跟撿破爛兒似的什麽都順。”
  
  胖子嘴裏的傷不算太重,那彈性膠質蛋白又十分的有效,過了一會兒,傷口便以愈合,胖子用水漱了漱滿嘴的鮮血,痛心疾首的表示再也不逮什麽順什麽了,以後要拿隻拿最值錢的。
  
  我對他:“你這毛病要是能改,我胡字都倒過來寫,我們也不需要你寫書面檢查,隻希望你今後在偶爾空閑的時候,能夠抽出一些時間,深挖自己錯誤的思想根源,對照當前國内國外的大好形勢,表明自己改正錯誤的決心,並拿出實際行動來……”
  
  我取笑了胖子一番,忽然想起一事,忙繃起臉來問他道:“目前組織上對你還是持懷疑態度,你舌頭上的降頭是拔去了,但是你的思想和意識形態,究竟有沒有受到什麽影響,就不好說了,誰又能保證你還是以前的你,說不定你已經成爲潛伏進我們純潔隊伍内部的特務了。”
  
  胖子大呼冤枉,口齒不清的說道:“胡司令,要是連你都不相信我了,我他媽真不活了,幹脆一頭撞死算了。不信你可以考驗我啊,你說咱是蹦油鍋還是滾釘闆,隻要你畫出道兒來,我立馬給你做出來,要不然一會兒開棺掏獻王明器的時候,你瞧我的,就算是他媽聖母瑪麗亞挺着兩個奶子過來說這棺材裏裝的是上帝,老子也照摸不誤!”
  
  我趕緊把胖子的嘴按住:“行了行了,你嘴底下積點德,你的問題咱們就算有結論了,以後隻要你戴罪立功就行了,但是有件事你得說清楚了,你究竟是怎麽在舌頭上長了這麽個……東西的?”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39

第一百五一章 入口

   “其實……當時……當時我也就隐瞞了一件事,不對不對,不是想隐瞞,是沒得空說,而且我考慮到咱們最近開銷比較大,光出不進也不是事兒……好好,我撿有用的說,我爬過房梁,去燒吊在牆角的那套衣服,開始也被那好像腦袋一般的人皮頭套唬得夠嗆,但是我一想到董存瑞和黃繼光那些英雄,我腦袋裏就沒有我個人了,一把将那頭套扯了下來,想作爲火源,先點着了,再扔過去燎下面的衣服,怎知那死人皮裏掉出一塊石頭,我撿起來一看,又黑又滑,像是玉的,我跟大金牙那孫子學的,習慣性地用鼻子聞了聞,又用舌頭舔了一下,就甭提多苦了,可能還不是玉,我以爲就是塊茅坑裏的臭石頭,但在咱們潘家園吃藥的(購假貨)很多,我想這塊黑石八成也能冒充黑玉賣個好價錢,就順手塞進了百寶囊裏,再後來我自己都把這件事給忘了,從棧道上下來的時候,便忽然覺得舌頭上癢得鑽心,直等進了墓道,已經是有口不能言了,必須捂着嘴,否則它就自己發笑,把我也吓得不輕,而且非常想吃人肉,自己都管不住自己了……”
  
  Shirley楊聽到這裏,插口道:“我想咱們所推測的完全正确,确實中了舌降或舌蠱一類的滇南邪術,殿頂懸挂的那些服裝,百分之百就是六足火鼎裏衆多屍體的主人,他們都是夷人中的首腦,落此下場,也着實可悲。這獻王墓的地上地下。都處處透着古怪詭異,獻王臨死前,一定是在準備一個龐大的儀式,但是未等完成,便盡了陽壽。”
  
  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這些巫蠱邪術雖然詭異,畢竟還有迹可尋,我看王墓裏不尋常的東西實在太多,天宮中的銅獸銅人便令人費解,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見到過,但是說什麽也回想不起來了,另外你們再看看這地宮墓道裏的銅車馬,還有那盡頭處的土丘邊,有上百具身受酷刑的幹屍,即使全是殉葬的奴隸,也不應如此殘忍地殺害,這哪裏還有半分像王墓,分明就是個刑場。”
  
  我們休息了這片刻,便按捺不住,一同起身查看那些幹屍以及石台上的銅車馬,由於幹屍被蠟裹住,胖子剛才用舌頭舔了半天,也沒舔破那層硬蠟,這樣還好,至少想起來還能讓我們心裏稍微舒服一些,否則真沒人願意和他一起吃飯了。
  
  這時凝神細看,發現衆多死狀恐怖的幹屍。老幼青壯都有,看來都是些奴隸,不知爲何被施以如此重刑,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古時活人殉葬。絕不會如此熱蠟灌頂,削耳剜目,如果他們並非奴隸,就一定是犯了滔天大罪的犯人。
  
  再看那些銅人銅馬,果然是少了點什麽,首先是人未持器,馬不及鞭,其次數量也不對,古代人對二、三、六、七、九五個數字極爲看重,尤其是六,按制王侯級貴胄出行,至少有三十六騎開道,次一級的爲十六騎,而這隊銅人馬數量尚不足三十。
  
  最重要的是除了銅馬還好之外,這些銅人朽爛得十分嚴重,甚至有些地方已經軟化剝籂,我曾經看過一些資料,很多漢墓中。都曾出土過青銅器陪葬品,雖然受到空氣和水的侵蝕,生出銅花,但是絕不如這些銅人馬,所受的侵蝕嚴重。
  
  雖然這墓道被潭水侵入,但是這裏絕對濕度並不很大,出現這種現象,十分難以理解,我一時沒了頭緒。
  
  Shirley楊腦子轉得很快,稍加思索便對我說:“如果換個角度,就不難理解了,咱們先入爲主,一直認爲這裏是安置獻王棺椁的地宮,但咱們可能從一開始就搞錯了,這裏根本不是地宮,而是一處爲王墓鑄造銅人、雕刻石獸的加工廠,這些銅人腐朽得如此嚴重,我想這可能與銅錫合金的比例失調有關,這王墓規模頗巨,想必單憑滇國之力很難建造,工程中一定大量使用了俘虜周邊國家的奴隸,其中必然也從中訓練了一些技術型工種,但這批從俘虜中選出的工匠把配料比例搞錯了,導緻浪費了不少時間和原料,自古銅錫便有六齊(劑)之說,金有六齊,六分其金而錫居一,謂之鍾鼎之齊,五分其金而錫居一,謂之斧戈之齊等等……雖然同樣是銅器,但是比例不同,制造出來的物品性能毫不相同,如果失去六齊的基準,鑄造出來的東西就是廢品,所以這些犯了錯的奴隸們,被殘酷地處死,殺一儆百,而後封閉了這處作坊。

  我一拍自己的登山頭盔:“對啊,我剛要想到卻被你說了出來,難怪這裏根本不像是古墓的玄宮,不過既然這裏不是,那王墓的墓道又在哪裏呢?”
  
  Shirley楊對我說:“普天下懂得分金定穴秘術之人,再無能出你之右者……當然,這是你自我标榜的,所以這就要問你了,咱們時間不多了,一定要盡快找到墓道的入口。”
  
  所謂“分金定穴”,是隻有少數摸金校尉才掌握的秘術,可以通過分辨“形勢理氣,龍沙穴水”這些風水元素,用羅盤金針,确認古墓棺椁放置的精确位置,其誤差最多不超過一枚金針的直徑,故名“分金定穴”。
  
  但現在的情況實在是讓我爲難,倘若能直接用分金定穴找那王墓的墓室,我早就直接找了,但問題是羅盤一進“蟲谷”便已失靈,而且這種“水龍暈”隻在傳說中才有,我的《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也隻是略微提及了一些,而且書中隻是以後人的觀點,從一個側面分析了一下其形勢布局,未曾詳論。
  
  經過我多年的研讀,我判斷家裏祖傳的這本殘卷出自晚清年間,而其理論主要是基於唐代的風水星位之說,但這蟲谷深處的“水龍暈”,則是屬於上古風水中提及的仙穴,後世風水高手多半認爲世間並不存在這種仙穴,所以我一直仰仗的《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殘卷,在這裏已經派不上多大用場了。
  
  若想盜墓,必先找墓,但是有些帝陵王墓就在那擺着,一直沒有遭盜掘,這主要是有兩方面的原因,其一,自古以來盜發帝陵等超大古墓,多是軍閥農民軍等團體所爲,想那些帝陵都是開山鑿嶺,深藏地下,由數十萬人,窮數十年精力才建成,那都是何等堅固深厚,不起大軍,難以發掘,因爲它不是挖挖土那麽簡單,其工程量和從大山裏開條隧道出來差不多,而且這還是在能挖出墓道的前提下,找不到墓道,把山挖走一半,也不一定能找到墓門在哪,見過真正大山的人,都應該知道山脈和土坡有多大差別。
  
  其二,帝陵再堅固,也對付不了盜墓賊,它再怎麽堅固,怎麽隐蔽,畢竟沒長腿,跑不了,永遠隻能在一個地方藏着,即便是沒有大隊人馬發掘,這撥人挖不了,還有下一撥人,豁出去挖個十年二十年的,早晚能給它盜了,但是能使分金定穴的人,都知道地脈縱橫,祖脈中重要的支岔,影響着大自然的格局和平衡,所以他們絕不肯輕易去碰那些建在重要龍脈上的帝陵,以免破了大風水,導緻世間有大的災難發生。

  在這“獻王墓”中,我們無法直接确認棺木的位置,隻好用最土的法子,也就是軍閥或農民軍的手段,找“墓道”,帝陵墓道中一重接一重的千斤大石門,就是用來對付這個土法子的,因爲隻要找到墓道,就能順藤摸瓜找出墓門墓室,但是我開始的時候,發現的這個被墜機撞破的山體缺口中,竟然不是墓道,那麽這墓道究竟藏在哪裏呢?
  
  雖然知道肯定就在這山谷最深處,不會超出“淩雲天宮”之下一裏的範圍,但是就這麽個綠色大漏鬥的四面絕壁深潭,隻憑我們三人慢慢找起來,怕是十年也找不到。
  
  我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地方,我立刻對Shirley楊說:“水眼,那個黑色的大漩渦,我想那裏最有可能是安放獻王屍骨的所在,最有可能被忽視的就是那裏,地宮一定是在山體中,但是入口是好似鬼洞一樣的水眼。”
  
  Shirley楊奇道:“你是說那水眼下有棺椁?你最好能明确的告訴我,這個判斷有幾成把握?那裏的潛流和暗湧非常危險,咱們有沒有必要冒這個險?”
  
  我對Shirley楊說:“即便獻王不在水眼中,那裏也應該是墓道的入口,我至少有七成把握,這次孤注一擲,倒也值得搏上一搏,不過咱們三人雖然都水性精熟,但我已領教過那口水眼的厲害了,縱然願意冒十成的風險,卻也不易下去。”
  
  Shirley楊看了看四周的銅人說:“我有個辦法能增加安全系數,現在還有三根最粗的加固長繩,每一根都足能承受咱們三個人的重量,爲了确保安全,可以分三處固定,即使斷了一根,也還有兩根,咱們在潭底拖上隻沉重的銅馬,就不會輕易被暗流卷動,這樣要下到水眼中,收工後再退出來,也並非不可能。”
  
  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那咱們就依計行事,讓胖子戴罪立功,第一個去塞那水眼。”


第一百五二章 水眼

  有很大的可能就在潭底的“水眼”中,我記得曾在潭底見到一條巨大的石梁,那時我以爲是建造王墓時掉下去的石料,現在想想,說不定那就是墓道的石頂。
  
  我們分頭着手準備,将三條最粗的長索,分別固定在水下那架重型轟炸機的殘骸上,沒有比這架“空中堡壘”的遺體更合适的固定栓了,它不僅具有極高的自重,而且龐大的軀殼,遠遠超出了“水眼”的直徑與吸力。
  
  然後我們就着手搬動銅馬,那銅馬極爲沉重,好在這裏的地形是個斜坡,三人使出全力,終於将銅馬推進水裏,再把那潛水袋上的充氣氣囊,固定在銅馬的腹部,這樣做是爲了從“水眼”中回來的時候,可以利用氣囊的浮力,抵消一些旋渦中巨大的吸力。
  
  從那破口出來的時候,外邊依然是黑雲壓空,星月無光,白天那潭壁上古木叢生,藤蔓纏繞,大瀑布飛珠搗玉,銀沫翻湧玉練挂碧峰的神秘絢麗氛圍,則全都看不見了,瀑布群巨大的水流聲,完全象是一頭躲在黑暗中咆哮如雷的怪獸,聽得人心驚動魄。
  
  我們三個人踩着水浮在潭中,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成功與否,就在此一舉了,千萬要注意,不能讓銅馬沉到水眼底下,否則咱們可就再也上不來了。”
  
  Shirley楊說:“水性無常,水底的事最是難以預料,如果從旋渦處難以進入墓道,一定不要勉強硬來,可以先退回來,再從長計議。”
  
  我對她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過天時一過,恐怕就再也沒機會進這王墓了。咱們今天務必要盡全力,假如還不能成功,便是天意。”說罷用手敲了敲自己的登山頭盔,讓戰術射燈亮起來,放下潛水鏡,戴上氧氣罩,做了個下潛的手勢,當先沉入潭底。
  
  Shirley楊和胖子也随即潛入水中,三人在水底找到銅馬,還有綁在上邊的繩索。把腰上的安全鎖與之牢牢拴在一起,都互相鎖定,加上了三重保險,我舉起“波塞冬之炫”水下探照燈,用強烈的光束向四周一掃,發現在潭邊,根本看不到位於中央的黑色旋渦。上下左右,全是漆黑一片。
  
  但是這潭底的地形,我已經十分熟悉,當下先找到轟炸機的機體,巨大的暗綠色機身,此時就是一隻大型路标。機尾正對着的方向,就是那個神秘的“水眼”,機尾和“水眼”中間還有一條大青石相聯,沿着這些潭底的記号,即便是能見度再差,也能找準方位。
  
  水下無法交談。隻好用手語交流,我們使用的手語名稱叫做“海豹”,而並非世界通用的德式手語,這主要是因爲美國海軍的手語更爲簡便易懂,學起來很快,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二人指了指重型轟炸機的殘骸,向着那個方向,做了個切入的手勢。
  
  胖子嘴邊冒出一串串的氧氣白泡。沖我點了點頭,Shirley楊也已會意,立刻将銅馬上的氣囊浮标解開,使它升到水面,這樣我們在中途如果氧氣耗盡,或是氣瓶出了問題,仍可以借與浮标連接的氣管暫時接氣。
  
  大約一分鍾後,浮标的氣嘴已經爲氣囊充了大約三分之一的空氣,減輕了銅馬的一部分重量,我們在水底推着銅馬,不斷向着潭底的旋渦推進。
  
  我們經過的地方,潭底的泥藻和蜉蝣都漂浮了起來,在水中雜亂的飛舞,原本就漆黑的水底,能見度更加低了,我感覺腳下的泥藻並沒有多厚,下面十分堅實,好象都是平整的大石,看來“獻王墓”的墓穴果然是隐藏在潭底,至此又多了幾分把握。
  
  這時,位置稍微靠前的Shirley楊停了下來,左右握拳,手肘向下一壓,這是“停止”的信号,我和胖子急忙停下,不再用力推動銅馬。
  
  Shirley楊回過頭來,不用她再做手勢,我也已經察覺到了,水底開始出現了潛流,看來我們已經到了“水眼”的邊緣了,按事先預定的方案,我對胖子做了個手勢,伸出雙指,反指自己的雙眼,然後指向胖子“你在前,我們來掩護你。”
  
  胖子拇指食指圈攏,其餘三指伸直:“收到。”随即移動到銅馬的前邊,由於他的體型在我們之中最壯,所以他要在前邊确保銅馬不被卷進旋渦深處。

  有了沉重的青銅馬,三人又結成一團,我們就不會被旋渦卷起的水流力量帶動,但仍然感覺到潛流的吸力越來越大,等到那黑洞洞的旋渦近在眼前之時,已經有些控制不住身體了,那銅馬並非一體,而是多個部位分別鑄就後拼接而成,不知照這樣下去,會不會被水流攪碎。
  
  我趕緊舉起一條胳膊,張開五指劃了個圈,攥成拳頭,對他們做了個“迅速靠攏”的手勢。
  
  三個人加上一個沉重的背囊,和那匹青銅馬的重量總和,将近千斤,這才稍稍穩住重心,我慢慢放開安全鎖,使長繩保持一厘米一厘米的逐漸放出。
  
  胖子拽出兩枚冷煙火,在登山頭盔上一撞,立刻在水中冒出不燃煙的冷火花,先讓這兩枚冷煙火在手中燃了五秒,然後一撒手,兩團亮光立刻被卷進了旋渦深處。
  
  我在銅馬後邊,無法看到冷煙火的光芒,在旋渦中是什麽樣子,隻見胖子回過頭,将右手平伸,遮住眉骨,又指了指下面的旋渦,最後豎起大拇指:“看見了,就在下面。”

  我用力固定住身體,分別指了指Shirley楊和胖子,拍了拍自己的登山頭盔:“注意安全。”然後三人緊緊抱住銅馬,借着旋渦的吸力慢慢沉了下去,多虧有這銅馬的重量,否則人一下去,就難免被水流卷得暈頭轉向。
  
  剛一沉入旋渦,Shirley楊立刻拉動充氣繩,将氣囊充滿,以免向下的吸力太強,而直接被暗流卷入深處,若說這潭底象個大鍋底,那這中間的“水眼”,就是鍋底上的一個大洞,就連“波塞冬之炫”這種先進的水底照明設備,在水眼中也好象成了一棵小火柴,能見度急劇下降,這時就如同置身於那個恐怖的鬼洞中,被惡鬼拽進無邊的黑暗之中。
  
  好在抱着那匹青銅馬,感覺到一種沉穩的重量,心跳才逐漸平穩下來,胖子最先看見的墓道入口,並不在旋渦的深處,幾乎是貼着潭底,不過上面有條石遮擋,若非進到“水眼”中,根本無法見到。
  
  我見已發現墓道了,忙和胖子與Shirley楊一起發力,使我們這一團人馬脫離旋渦的中心,掙紮着遊進了墓道裏面。
  
  墓道並沒有石門,裏面也全是漆黑冰冷的潭水,不過一進墓道,便感覺不到暗流的吸卷之力,這條青石墓道入口的大石,是反斜面收縮排列,絲毫不受與之一米之隔的“水眼”力場影響,雖然如此,我們仍然不敢怠慢,又向墓道深處遊了二十多米,方才停下。
  
  剛才在水眼中全力掙紮,完全沒來得及害怕,現在稍微回想一下,任何一個環節上稍有差遲,此時已不免成爲潭底的怨魂了,不過總算是找到了墓道,冒這麽大的風險,倒也值了。
  
  我們解開身上的繩索,在被水淹沒的墓道中繼續向深處遊去,對四周的環境稍作打量,隻見這墓道還算寬闊平整,兩壁和地下,均是方大的石磚,隻有頭頂是大青條石,也沒有壁畫和提刻的銘文,甚至連鎮墓的造像都沒有,最奇怪的是沒有石門,看來我們準備的炸藥也用不到了。
  
  但是我立刻想明白了,這裏絕對可以通往王墓的“玄宮,因爲獻王沉迷修仙長生之術,所以他認爲他死後是可以登天的,而且自信這座墓不會有外人進入,所以墓道不設石門攔擋,對盜墓賊來說,石門确實是最笨的東西,有石門與沒有石門的區別,隻不過是多費些力氣時間而已。
  
  墓道又深又長,向裏遊了很久,始終都在水下,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做了個繼續向前推進的手勢,從這裏的地形規模來判斷,放棺椁明器的“玄宮”,應該已經不遠了。
  
  果然再向前數十米,前方的水底出現了一道石坡,墓道也變得比之前寬闊了數倍,順着石坡向上,很快就超出了潭水的水平面,三人頭部一出水,立刻看見墓道石坡的盡頭,聳立着一道青灰色的千斤石門。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驚喜交集:“總算是到地方了。”恨不得立時破門而入,胖子在水中指着大石門上面說:“哎,老胡你看,那上邊……怎麽還有個小門?”
  
  胖子所說的那扇小門,是個在最高處的銅造門樓,整體都是黑色,構造極爲精巧,門洞剛好可以容一人穿過,門樓上還有滴水檐,四周鑄着雲霞飛鳥,似乎象征着高在雲天之上。
  
  我對胖子說道:“那個地方叫天門,是給墓主人屍解仙化後登天用的,隻有在道門的人墓中才有,但是成仙登天的美事,那些幹屍就連想都別想了,這天門,正好可以給咱們這夥摸金校尉當作現成的盜洞。”
  
  我們曆盡千難萬險,總算是摸到了王墓“玄宮”的大門,心中不禁十分興奮,Shirley楊卻仍然擔心裏面沒有那枚“雮塵珠”,突然問我道:“古時候的中國,當真有神仙嗎?”


一百五三章 叩啓天門

  Shirley楊道:“你一直都是科學至上,怎麽突然問這種沒斤兩的話?要說這人有靈魂存在我完全相信,但是說到神仙那種事……我覺得那些都是胡說八道。”
  
  Shirley楊道:“我也是有宗教信仰的,我相信這世界上有上帝,不過……”
  
  胖子突然口齒不清的插嘴道:“什麽不過,我告訴你吧,神仙啊,不是有位哲人說過嗎,殺死一個人你會成爲罪犯,殺死一百萬人,你可以做國王,能把全部人都殺死,你就是神。”
  
  我把防水背囊從水中拎了上來,邊把武器和工具分發給他們二人,邊對他們說:“你們也不要想太多了,咱們倒鬥之人就是百無禁忌,什麽仙啊神的,不要多去考慮那些愚弄老百姓的造神論,時代不一樣,對神與仙的看法也不同,我覺得到了現代,神明隻不過作爲一種文化元素,是一種象征性的存在,可以看做是一個精神層面上的寄托,當然也存在另外一種觀點,人也可以成爲神,能創造奇迹的人,他就是神,所以有些偉人也會被捧上神壇,但是不管他多偉大多傑出,都逃不過生老病死,所以單從生物學的角度看,世界上不會有神,人畢竟還是人。”
  
  胖子剛好收拾停當,笑道:“行啊胡司令,最近理論水平又見提高,俗話說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獻王死都死了兩千年了,估計成仙不死是沒戲了,沒爛成泥土就不錯了,他地宮裏的陪葬品,也陪着死人放了這麽久,是時候拿出去曬曬太陽、過過風了,咱們還等什麽,抄家夥上吧!”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摸金符”說道:“好,但願祖師爺顯靈,保佑咱們一切順利,還是那句話,一萬年太久,隻争朝夕,咱們現在就叩開天門,倒頭摸金,升官發財,”
  
  Shirley楊咬了咬牙,低聲念道:“我們在天上的父啊。讓我們尊稱您的名字爲聖。請保佑我們此……”終於下定了最後的決心,她的這個決心不是很好下的,一進古墓,便注定了要告別清白的過去,做一位名副其實的“摸金校尉”,而且永遠都要背上“盜墓賊”的稱号了。
  
  Shirley楊取出飛虎爪。抛将上去,挂住“天門”的門樓,向下一扯,十分牢固,便當先爬了上去,在上面對我招了招手。我也拽住飛虎爪的索鏈,第二個爬上了“天門”。
  
  我一登上門樓,便仔細查看這銅鑄镂雕的“天門”有沒有什麽機關,确認無誤,便取出摸金校尉的“黑折子”,這東西名稱很玄,其實就是根特制的撬棍。可以拉伸收縮,並且能夠折疊起來帶在身邊,專門用來撬墓門墓牆,或是撬墓磚,可以配合撬棺材的“探陰爪”來使用。
  
  “天門”的門原本是活動的,與真正的城門一樣,可以由内向外推開,但是裏面被鎖死了,用“黑折子”撬了七八下,才見松動,這時候胖子氣喘籲籲的爬了上來,我就交由他來撬門,我在後邊拖着他的背部,免得他用力過猛,從門樓上翻下去。
  
  胖子抖擻精神,使出一身蠻牛般的力氣,“咔嚓”一聲,終於把銅門撬開,我趕緊把他拉在一邊,這古墓的地宮,處於絕對封閉的環境中,空氣並不流通,郁積在内的陰氣屍氣,都對人體有很大的傷害,大金牙的爹老金頭,不僅腿凍癱了,而且肺裏象裝了個破風箱,一喘氣就象是用鐵刷子刮銅,經常吐黑痰,他雖自稱是在朝鮮戰場上凍的,其實我們都知道,他從來不吸煙,那是他年輕時盜墓,被郁積在棺内的屍臭嗆了一下,才留下這麽個永遠治不好的病根。
  
  等了幾分鍾後,Shirley楊點了支蠟燭,托在工兵鏟上,将鏟身送進黑洞洞的“天門”,想探一探墓中的陰氣是否嚴重。那蠟燭一直燃着,雖然火苗被陰風吹得忽明忽暗,卻始終沒有熄滅,Shirley楊說:“墓中有股冷飕飕的陰風,還裹着極重的腐爛潮濕氣味,安全起見,咱們還是都戴上防毒面具再下去。”
  
  據我估計,這墓門大概位於漏鬥狀的絕壁之中,利用一個天然型的岩洞加工修鑿而成,年代實在太久了,裏面也許會有些地方滲水,但是這種“井”字形,或者“回”字形的大墓,裏面結構特殊,每一段都可以形成密閉空間,空氣不流動的地方比例很大,不戴防毒面具,決不能進去,於是三人分別取出防毒面具戴在頭上,垂下登山索,從天門翻入了大墓門的内側。

  墓門後的空間並不大,這一段叫做“嵌道”,連接着墓室和墓門,其中陳列着數排銅車人馬,銅馬都是雄駿高大,昂首向前,比我們看到的第一批質量和工藝都好了許多,軍俑都持具有滇國特色的“空槽钺”、“凸刃斧”,每一尊的面目都各不相同,但是面部表情嚴峻威武,這群無聲的青銅武士,就這樣靜靜的站在玄宮前,等候着爲升天爲仙的墓主開道護衛。
  
  這裏地形十分狹窄,如果想往深處走,就必須從這些青銅軍俑中間穿過,那些高舉的長大兵刃,似乎會随時落下,砍在我們頭上,我們把心懸到嗓子眼,迅速從銅人軍陣中蹭了過去,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我估計這墓裏已不會有什麽暗箭毒煙類的機關,不過咱們小心爲上,千萬別動玄宮裏的東西,搞不好再惹上個什麽草鬼婆的舌頭,可不是鬧着玩的。”
  
  胖子和Shirley楊點頭答應,我仍然覺得不太放心,就同Shirley楊把胖子夾在中間,探着路向前摸索,繼續往深處尋找玄宮中墓室的所在。
  
  “嵌道”向前,又是一段平整的墓道,墓道的兩側,有幾個石洞,裏面都堆滿了各種殉葬品。全是些銅器,骨器,多耳陶罐,金餅,銀餅,玉器,還有動物的骨骼,看那形狀,有馬骨,還有很多不知名的禽鳥。看樣子都是準備帶到天上去的。放陪葬品的洞都用銅環撐着,但仍有兩個洞已經塌了,上邊有不少黃水滲了下來,把洞中的陪葬品侵蝕損毀了不少。

  胖子見了這些情景,急得抓耳撓腮,可惜隻長了兩隻手,看哪一樣都好。但實在是搬不了這一洞接一洞的明器,而且他也很清楚,隻有墓主棺椁内的明器,才是最有價值的,也是最爲重要的,隻好強行忍住那如饑似渴的心情,對那滿洞的寶貝視而不見。
  
  這時墓道前出現了連着的三座短窄石橋,橋下深溝中有渾濁的黃水,不知其有多深,也不見流動,象是一汪死水。
  
  我對Shirley楊說:“這叫三世橋,在中國古代傳說中,人死之後化仙升天。便要先踏過這三世橋,擺脫世俗的糾纏,然後才會脫胎換骨,遨遊太虛,做個逍遙神仙。”
  
  Shirley楊說:“這些鬼名堂你倒真懂得不少。你看橋對面似乎有一堵白色的牆壁,那裏又是什麽去處?”
  
  我對Shirley楊說:“過了三世橋,一準兒便是獻王的棺椁了,但是你看這橋上浮雕的動物都分爲雌雄一雙,所以那邊的棺椁很可能有兩具,是獻王和他的老婆,這是處合葬墓。”
  
  Shirley楊說道:“我總覺得自從進了天門之後,這一路有些過於順利了,以獻王墓之複雜,他的棺椁有這麽容易被找到嗎?”
  
  胖子對Shirley楊說道:“你大概也被傳染上老胡那套懷疑主義的論調了,剛才我就向你們打過保票了,開那老粽子的棺蓋,有我一個人就夠,你們就跟後邊瞧好吧。”
  
  胖子說着話,舉步登上了“三世橋”,搶先行去,我心想找這棺材容易嗎?凡事還是都往樂觀的方面想吧,按陵制,隻要過了橋,必是棺椁,這是肯定不會有錯的,於是就勸Shirley楊別再疑惑,不管怎麽說,開了那棺材之後,才能知道裏面是否有“雮塵珠”,與其胡思亂想的飽受煎熬,還不如直接上去撬開棺蓋,看個究竟。
  
  我見胖子走得太快,我跟Shirley楊說話的功夫,他已經走到了那白色的牆壁下面,怕他不等我布置便提前開棺,隻好拉着Shirley楊在後邊追了上去。
  
  一過“三世橋”,這地洞便豁然開闊,在天然的地洞中,建有一處讓墓主安息的陰宮,雪白的圍牆在黑暗中十分顯眼,這種白色並非汗白玉,似乎是一種石英白,直連接到六七米高的洞頂,與地洞連成一體,牆中有個門洞,有扇釘着十三枚銅母的大木門,胖子正在用“黑折子”撬門,木門已經爛得差不多了,隻剩下銅母撐架着,沒費多大力氣,便将門撬破。
  
  我知道門後一定就是擺棺椁的墓室,若有機關也就在門廊左近,而且這門内的空間又廣又高,墓中又黑到了極點,在門口看不到裏面的情況,便讓Shirley楊在這裏打進去一枚照明彈,先看看裏面的情況再說。
  
  Shirley楊取出信号槍,一擡手将一枚白光耀眼的照明彈射進了墓室,慘白的光芒立刻驅散了沉重的黑暗,強光中,隻見墓室内以一種非常怪異、無比特殊的方式呈“人”字形擺放着三口大棺,每一口棺椁都完全不同,不僅形狀、材料、款式不一樣,就連擺放的方式都毫不相同,最靠外邊這口用大銅環懸吊在半空,由於離我們最近,所以看得最爲清楚,三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誰也沒想到會碰到這樣的棺椁。
  
  胖子一時沒了主意,問我道:“老胡,瞎子那幾句話怎麽說來着?難道這就是他媽的什麽窨子棺?”
  
  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不和常理爲妖!咱們這次要拆的是三口妖棺。”


第一百五四章 三個國王

  我一擺手将他的話打斷:“怎麽着,剛看見棺椁氣就忪了?以前的确是有過窨子棺,青銅椁,八字不硬勿近前的戒條,但咱們能踏過三生橋,來到陰宮冥門之前,說明咱們三人的命絕對夠硬,否則未踩三生橋,就早巳墜入幽冥之中了。”  
  
   胖子說道:“笑話,本司令什麽時候害怕過,隻不過沒見過這種棺材,老虎咬剌猬,不知該如何下嘴。”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們的八宇夠不夠硬,這麽說隻是給胖子添膽氣,在陰牆的門洞前,離墓室深處那三口奇形怪狀的棺椁,還有一定距離,照明彈雖然亮得滲人,卻也看不到細微之處,隻好先等了一等,見門被撬破後,沒有觸動什麽機關,便對Shinley楊和胖子點了點頭,示意能進去了。  
  
   Shinley楊撐開“金剛傘”在最前邊開路,我和胖子緊緊跟在後邊,适才射進去的照明彈兀自末熄,将陰暗的墓室照得一片通明,和我所料一樣,這是一個很大的“回”宇形墓室,陰宮共分爲内外兩層,白牆之内,是第一層,與這道牆間隔七八米的距離,另有一層磚牆圍在當中,兩層牆上的墓門相對,裏面則隻是個弧頂的低矮門洞,並沒有門栅阻攔,照明彈直接穿過去,打進了最深處的墓室裏。  
  
   一進外門,我先用“狼眼”手電筒照了照兩側,那裏是兩道墓牆的夾層,堆滿了各種青灰的巨型銅鑄“祭器”,這些銅盤,銅鼎,還有堆放其間的象牙,玉币,玉釜,象征着墓室中主人的國主身份。  
  
   這是我有生以來,見到陪葬品最多的一座王墓了,這些陪葬品就是爲了死者特意制造的,而不是象精絕國那樣,随便拿來些值錢的東西就堆進去,漢唐時期厚葬之風最盛,傳說這期間,有些帝陵中的陪葬品超過了上千噸,相當於當時整個國家財力的三分之一,而這“獻王墓”中的陪葬器物,雖然沒有那些帝陵奢華衆多。卻幾乎是把整個滇國都給理進了墓坑裏。但是這些臣民、奴隸和財寶,誰也沒能跟随獻王上天,就都在兩千年歲月的消磨中,腐爛在了這陰森黑暗,不見天日地地下.  
  
   我歎了口氣,心想中國以前那些值錢的老東西。都是這麽糟蹋了,當下加快腳步,跟着Shinley楊進了内層墓室,兩重墓室就如同古城池的内城和外城,最深處的這間墓室,即是古墓的核心部分。  
  
   照明彈的光芒正逐漸暗淡下來,我們一踏進墓室,四周頓時陷入一片漆黑之中,我們立刻将頭盔上的射燈打開,立刻看到那面前那具用銅環懸在半空的銅椁,它地體積最大,在三具棺椁中也最突出,其餘兩縣都沒有掉在銅環上。  
  
   銅椁黑沉沉的毫無光譯,上面落滿了很厚一層積灰,我戴上手套,将銅椁上的灰塵撫去一層,椁身立刻被燈光映成詭異的青灰色,銅椁上已經生了不少綠色銅花,冷眼一看,倒似是爬滿了薄綠色的蜈蚣。
  
   仔細一看,銅椁上還纏着九道重鎮,封得密不透風,外邊鑄着很多奇異植物,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麽更明顯的特征,就是大,沉,重而已,真正地棺木應該在它的裏面。  
  
   再看另兩具棺椁,一具是木制的,看那式樣和大小,應該不是木椁,而隻有一層棺材闆,但這棺木也非尋常之物,粗略一看,棺闆厚約八寸,棺上沒有走漆,露着木料的原色,顯得好似焦碳,木質卻極爲細密鋼韌。  
  
   Shinley楊奇道:“棺木似乎沒有進行過特殊加工,但世上怎麽會有這種材質的木料?”  
  
   我用於敲了敲棺蓋,發出“空空”的撞擊銅鍾聲,在墓室中聽來,聲音格外宏亮沉厚,我對Shinley楊說:“這就是傳說中的窨子棺了,茬深山老林的山溝山陰裏,陽光永遠照射不到之處,有種碳色異樹,這種樹從生長開始,就從來沒見過陽光,普通的樹木,每一年增長一圈年輪,而這種不見陽光的樹,要過幾十上百年,它的年輪才增加一圈,這就叫窨子木,這名宇很特殊,形容它是在地窖中長起來的樹。”  
    
   胖子也伸手摸了摸那口窨子棺:“我的天老爺,這要真是窨子棺,那可真是寶貝了,聽說這種地窨子木很難長成材,能做成棺材,而且棺闆還這麽厚,一點別地材料都沒添加,按現在的行市,可比等量體積的黃金還值錢啊,我看實在找不着合适的,咱把它扛回去……也行,那咱這回來雲南,就不算是星期六義務勞動了,你們說是不是。”  

  我對胖子和Shinley楊說: “黃金哪能和這木料比,便是十口黃金棺材也換不得,你們看這棺闆有多厚,而且都是最好的窨樹芯,這有個名目,喚做窨木斷檭八寸闆,不是萬年窨子木,又哪有這麽厚的樹芯,想當年慈禧太後老佛爺,也沒混上這待遇,固爲這樹在漢代就絕了,後世再也沒人能找判這麽粗的樹了。”

  胖子連連搓手,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怎麽着我說二位,咱還等什麽呀,趕緊把它扛出去吧。”

  Shinley楊沒理睬胖子,對我說:“掉在墓室半空的青銅椁也很特別,那又是怎麽回事?那邊還有另外一口奇形怪狀的棺材,難道這裏是獻王和他的兩位妻子?”  

  我搖了搖頭:“我現在也有些摸不着門了,青銅椁在陵制中也屬異類,隻有一些大罪人,或者是得了傳染病的貴族,才會用銅椁封死,還有一說,是入斂前有屍變的迹象,防止僵屍破棺而出,你看這銅椁上有九道重鎖,想開它又談何容易,鬼才知道這裏面裝的是什麽。 ”  
  
   Shinley楊道:“我隻知有種銅角金棺是爲了防止屍變,原來這具掉懸的青銅椁,也是同理,那懸在空中卻是何意?”  
  
   胖子又插口道:“這連我都知道,以前我們曾見識過一具人面銅椁,比這可生猛多了,當時胡司令差點吓尿褲子,後來我聽說這種環吊椁,是專門用來裝竹道求仙之人的,讓他們死後不接地面濁氣,據我估計這裏頭裝的,有九成就的可能便是獻王那隻老粽子,他不僅沒成仙,反倒先起了毛要生屍變,所以才用銅環銅椁懸在墓室裏,咱們趁早還是別碰它,不如直接擡了這窨子棺回去,下半輩子數錢都數不過來了。”  
  
   我對Shinley楊說:“你甭聽他胡說八道,吓得尿了褲子的人是他不是我,不過他後半部分說的沒錯。要吊在空中的都是在道門之人,銅椁是用來裝僵屍的,不過並不能就此斷定裏面就是獻王,這三口棺材大有文章,咱們看明白了再下手。”  
  
   我們決定再看看第三口棺椁是什麽樣子,才決定如何開棺。便一同走到墓室最深處的地方,那裏則是一具無縫石棺,這是一具用一體的“絞石”直接造成地石棺,絞石的棺闆顯得格外古樸,甚至有些原始,飾有數百個聯環相套的圓環,這些環形鑿刻,聚在一起,就形成了一隻黑色的野獸,也看不出那是個什麽,非龍非虎的樣子,充滿了古老神秘的色彩。  
  
   無縫石棺的外邊封着一層半透明丹漆。棺縫被封在裏面,無法看到,不過通過最近在潘家園積累的一些經驗,雖然那裏假貨多,但是信息量十分豐富,能接觸到大量超越見聞以外的事情,特別是有些民間的收藏家,從他們口中能了解到不少有關各種明器的信息,都是書本上難以接觸到的,我就曾經不止一次聽人提到過這種無縫石棺,據說在西山就曾挖出來過兩次。  
  
   但是這石棺,明顯比平常的棺材短了一大截,底下有四個粗壯的獨腳石人擡着,所以顯得又比那口窨木棺高出一大塊,胖子看後立刻說:“這肯定是獻王地兒子,是個王子,初中沒畢業,便給他老子陪葬了,也不要文憑了.等着一起升天成仙呢?”  
  
   Shinley楊說:“不可能,從沒聽說有誰讓自己子女陪葬,虎毒尚且不食子。”  

   我對他們兩個人說道:“當然不是什麽王子王孫了,這石棺之所以短小,很可能這裏面裝的不是全屍,古代站國時,列國相争,百家争鳴,墓葬文化也趨於多元化,有種拼肢葬,還有種叫做碎葬,還有什麽蜷葬,俯身葬,蹲葬,懸、側卧葬等等,對死亡的理解不同,安放死屍的方式也各不相同,這應該是蜷葬的石棺,而且紋石也非同小可,是種稀有的涼石,其性似水玉,裏面地屍體生前必定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隻是那種“蜷葬”的方或,到了漢武帝時期,已經絕迹了,是否在滇南還有所留存,可就不好說了,問題是這三口棺椁,除了都極特別之外,完全難以放在一起相提並論,雖然同在一個墓室中,又似乎其中沒有半點關聯。  
  
   我心想反正也想不明白,全啓開來看看也就是了,於是讓胖子去進門的角落處,點上三隻蠟燭,然後就先從這口最值錢的“窨子棺”下手,獻王就是爛成了土,那“雮塵珠”也應該仍然留在棺内。   
  
   胖子點蠟的時候,我見那三支蠟燭的燭光亮了起來,把陰森的墓室角落照競,心中突然想起了什麽,三世橋,三口棺椁?  
  
   正冥思苦想之時,卻聽Shinley楊對我說:“我剛想起在陰宮門前所見的三世橋,這三口棺椁中放的屍骸,都是獻王也未可知,不過可能不會有咱們要找的,那位擁有鳳凰膽的獻王,墓室中地棺椁,是他從別的古墳裏挖出來的,可能他通過某種方式,認定這是他前世的屍骷。”   
  
   我想了一想,答道:“是啊,這樣就不難理解了,三副棺椁並不屬於同一時期,而是代表了獻王在人間的三生三世,中國道家向來都有仙道化三生的傳說,這前三生被稱爲三獄,最後的死狀都會極慘,所以才會用這種特殊的棺椁裝斂,真正的獻王,一定也藏在這間墓室中的某個地方……哎,咱倆光顧着看這三口妖棺,去牆角點蠟燭的胖子怎麽還不回來?三……六……九……牆角有九支蠟燭,這孫子怎麽點了這麽多蠟?他人呢?”  
  
   Shinley楊對我做了和放低聲音的手勢:“你聽那青銅棺裏,是不是有聲音?”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0

第一百五五章 長生燭

  燭光,距離我們最近的,是與室中三口妖棺的擺放位置相同,按“△”型排列的三隻蠟燭,這種光線是我所熟悉的,肯定是胖子剛點的三隻蠟燭。

     然而三隻蠟燭右邊,卻另有兩排微弱的藍光,豎着出現在牆上,三三爲列,這種光隻能使人在黑暗的地方察覺到那裏有光,而幽藍色的光源本身卻沒有任何照明度,黑處還是那麽黑,隻是在這一片漆黑中,多了六盞幽暗的藍色“鬼火”。

  那口掉懸在銅環上的巨大青銅棺椁,也正穿出一陣陣銅鐵摩擦的聲響,我心想這定是僵屍在裏面撓動棺蓋的聲音,他媽的怎麽剛一進陰宮就碰上屍變,莫不是剛才我用手擦去銅椁上的積灰,棺中的古屍感覺到了活人的生氣,不會啊,我記得我戴手套了。

  又轉念一想,且不說那六盞“鬼火”從何而來,我們三個“摸金校尉”的命燈尚在,位置也絲毫不錯,所以這墓室中至少到目前爲止,還沒有發生“屍變”,或是厲鬼冤魂之類髒東西出沒的迹象,卻不知是什麽在作怪。

  我想到這裏,便鎮定下來,在墓室中大叫道:“王司令,你他媽的又在揀什麽破爛兒?快給老子滾出來,否則軍法從事。”

  隻見胖子從那青銅椁的另一端露出頭來,問道:“胡司令,你找我?我在這青銅椁上啓下來一件好東西。好像是金地。”說完舉這個圓形的金屬物體走了過來。

  我接過一看,見是面銅鏡,撫去上面的塵土,銅鏡表面依然光可鑒人,並沒怎麽生鏽,背面卻銅鏽斑斓,鏡周有圈金黃色的“縎石”作爲裝點,這些圓形的石塊,很容易被人誤認爲是黃金,銅鏡背面雖然破爛不堪。但是給人一種古時文物獨有的頹廢美感,銅椁上裝面銅鏡做什麽?難道是鎮住裏面的千年古屍?倒從沒聽說有這種東西,我把鏡子交給胖子說:“這是銅鏡,背上鑲嵌的是縎石,不是黃金的,你從哪裏拿來的。就趕緊給裝回哪裏去,咱們大事當前,別爲這些微不足道的明器耽誤了正事。”

  Shirley楊在旁問胖子:“剛才你在墓室東南角,一共點了幾支蠟燭?”
  
  胖子聽Shirley楊問這件事。不禁奇道:“三隻啊,好歹我也是文化人,還能不識數嗎,你看……”說着轉頭一看,頓時傻了眼,他也看到。除了那三隻蠟燭外,還另有六點幽暗陰森的藍光,似乎那些也是火光,由於火源太弱,難以充分燃燒,所以發出來的光呈藍色,和荒墳野地裏的鬼火一樣。
  
  我見那六盞鬼火般的藍光果然不是胖子所爲。但隻要三隻蠟燭不滅,就不會有太大危險,還是過去看個清楚,墓室中的三口棺椁都很結實,得需要些時間才能開啓。所以倘若真是有什麽邪門地預兆,盡早将其扼殺與萌芽狀態,別讓其給我們在墓室中尋找“雮塵珠”造成障礙。
  
  墓室中能點燃蠟燭,說明氧氣已經在逐漸增加,我先用手電筒掃視了一下,但墓室深埋地下,絕對黑暗的空間中,空氣又多少有點雜質,照了半天,也沒看出來那裏有什麽。
  
  我嫌防毒面具厚重的視鏡看不清楚,便将防毒面具暫時摘掉,挂在胸前,換了副口罩戴上,拎着MIAI,帶領Shirley楊和胖子走過去查看。
  
  亮起詭異藍光的位置,就在墓室門側,由於這陰宮中的墓室面積不小,胖子點在牆角的蠟燭相對集中,蠟燭光亮十分有限,兩處光源之間的距離大約爲八九米遠,誰也照不到誰。
  
  走到距離“鬼火”,五米的地方,“狼眼”已經可以把墓牆照得一清二楚了,我們一進墓室,視線就被正中的三口棺椁吸引,随身攜帶的光源範圍有其局限,所以沒留意到内室門洞邊,還有東西。
  
  最早進入“狼眼”射程地,是一張生滿黑鱗的怪臉,這長臉沒有嘴唇,隻有兩排戟張開的鋒利牙齒,那“鬼火”的微弱光芒,就是從它口中冒出來的。
  
  我和胖子乍一見到這等可憎可怖的面目,心裏頭一個念頭就是“惡鬼”,也忘了想子彈是不是管用,舉起早就頂上火的“芝加哥打字機”,立刻就要射擊。
  
  Shirley楊有雙夜眼,目力過人,在黑暗中往往比我和胖子看得都清楚,她突然開口說:“是黑鱗鲛人……不要緊,都是死地,原來這是古墓裏的長明燈、往生燭。”

 我把擡起的槍口慢慢壓低,我們不久前還曾談論過地宮裏萬年不滅的長明燈,想不到一進來就遇上了,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世上真有美人魚嗎?那不隻是古代對海牛的稱呼嗎?”便又走近幾步,想要看看那長滿黑鱗的人魚是怎麽個樣子。
  
  隻見那是兩刻嵌進墓牆的銅柱,每根銅柱上都分上中下,共綁着六隻半人半魚的怪物幹屍,這些鲛人上半身似女子,也有兩個乳房,脖頸很細,鰓長在了脖子上,但是它們沒有人類的皮膚,全身都是稀疏的黑色大鱗片,隻有肚腹處無鱗。
  
  屍體似乎經過了特殊處理,幹硬齲黑,在陰宮裏並沒有發生腐爛,銅柱上有鎖鏈,将這六隻鲛人穿了琵琶骨,做出蹲伏下跪的姿勢,反鎖在銅柱上,正好從上到下,均勻地排成一隊,它們的嘴大得出奇,全都大張着,我用“狼眼”手電筒往裏一照,發現鲛人的喉嚨,都被類似石棉的白色東西堵住了,幹枯發硬的舌頭上插着一節火絨,正在燃出暗淡的藍光。
  
  胖子好奇地用MIAI的槍管戳了戳鲛人,死體都已經發硬了:“跟我想象中的美人魚不太一樣,不過勝在模樣奇怪,都死挺了,看來賣給動物園是沒戲了,咱們首都的自然博物館還真缺這麽一個标本。”
  
  我見這黑鱗鲛人雖然奇怪,卻隻是盞地宮裏普通的“長生燭”,是用來象征性的表示既然墓主肉身已滅,靈魂卻依然存在的道具,當即就把懸着的心放了下來,掏出一支香煙,就着人魚口中的藍火點了,把煙圈吐在胖子臉上,對他說道:“王司令這次覺悟還是比較高的,沒有隻想到個人,而是先考慮國家這個大集體,你把它扛回去送給自然博物館,填補了這一領域的空白,說不定還能混張獎狀挂挂。”
  
  Shirley楊對我說:“這並不是首次發現,世界上已經有很多人發現人魚的屍骨了,美國海軍還曾捉到過一條活的,據說海中鲛人的油膏,不僅燃點很低,而且隻要一滴便可以燃燒數月不滅,古時貴族墓中常有以其油脂作爲萬年燈的,不過直接以鲛人屍體做蠟燭,我卻從沒聽說過,我想這和秦漢時傳說的仙山是在海中有關。”

  我想到中國古代陵制裏曾詳細記載過長生燭,心裏忽然一沉,對Shirley楊說道:“你隻知其一其二,卻不知其三,傳說東海鲛人其性最淫,口顖嗜血,都聚居於海中一座死珊瑚形成的島嶼下,那島下珊瑚洞,洞穴縱橫交錯,深不可知,那裏就是人魚的老巢,它們在附近海域放出聲色,吸引過往海船客商,遇害者全被吃得骨頭也剩不下,有人捉到活的黑鱗鲛人,将其宰殺晾幹,灌入它的油膏,制成長生燭,價值金珠三千,這些故事我以前都曾聽我祖父講過,以前以爲隻是故事,現在看來确有其事,另外這墓室中封閉穩定的微環境,被咱們打破了,火戎遇到空氣即燃,所以這些……鬼火,突然亮了起來,我覺得這都並不奇怪。”
  
  最奇怪的是這“長生燭”,一共有六支,按陵制,地宮裏的“長生燭”,隻在墓室裏有,不同於萬年燈,“長生燭”一支,對應墓中的一具重要屍體,當然殉葬者是用不到的,比如夫妻合葬墓,棺前便往往有兩隻長生燭。
  
  胖子掰着手指頭數了數:“墓室裏隻有三口棺材,加上咱們三個活人才夠數,我操他祖宗的,莫非連咱們都給算進去了?”
  
  Shirley楊搖頭道:“不會,我想獻王應該不會在墓室正中的三口棺椁裏,他的棺椁雖然出不了這間墓室的範圍,卻一定藏匿得極深,而這更古老的三套棺椁,其中的屍骨,分別代表獻王的前生,加上獻王,這就是四具屍體了,老胡曾說過,三世橋上的動物雕刻都有雌雄一對,這王墓是座合葬墓,那也就是說這裏至少有五具屍體,但這樣算來,屍體與長生燭的數目還是對不上……”
  
  正說着話,一陣陰風飄過,墓室東南角的三支蠟燭齊滅,身後的青銅椁中傳來一陣指甲抓撓金屬的刺耳聲音,在寂靜陰森的地宮裏,這種聲音是可以深度沖擊人體的大腦皮層,使人由内而外産生一種強烈的壓倒性恐懼感,我們立刻轉回身去,胖子在旁對我說道:“向毛主席保證,這次可真不是我幹的。”
  
  我對胖子說:“組織上向來都是相信你的,但是現在考驗你的時候到了,你快去看看那青銅椁裏有什麽東西……不對,他媽的真見鬼,你們看棺椁那端,怎麽又冒出三盞一字並列的大團鬼火?難道這裏有九具屍骨?”
當然,那是屬於迷信傳說,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幽藍的石精雖然眩目奪魄,但這東西不太吉祥,並不适宜作爲棺椁,更何況是用來盛殓貴族的屍骨。
  
  看來這絕對是一口來自幽冥之中的鬼棺,究竟有什麽用途?爲什麽藏在墓室下這陰森潮濕的木椁裏?不封不樹的木椁在西周前後十分普遍,但到得秦漢時期便已鮮有人用。我們已在墓室中發現了十盞長生燭,眼前這口鬼棺中的屍骨會是對應十具屍體之一嗎?實在是有太多疑問了,根本就毫無頭緒。
  
  Shirley楊看了看身後的青銅椁說:“王墓中的棺椁都極爲罕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越是這樣,越讓人覺得如同臨淵履冰。咱們必須找到一個突破點,徹底揭開埋藏在獻王墓中的秘密。”
  
  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那就採取各個擊破的辦法,見棺升棺,見財發財,咱們這就動手!挂上絆腳繩,先看看這鬼棺裏究竟是不是獻王。”
  
  胖子立刻撸胳膊挽袖子:“升棺發財這些勾當我太拿手了,便在睡夢裏也是時常演練。不怕千招會,就怕一招熟。你們倆去裝絆腳繩,開棺的活兒,胖爺就一個人全包了。”
  
  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好樣的,王司令!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但是切記!懷揣一顆紅心,須做兩手準備。摸明器的同時也要提防屍變——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另外,古代的棺材裏有屍氣,記得提前檢查一下防毒面具,還有不要跟上回在東北似的……忘了戴手套。”
  
  我囑咐完胖子便分頭動手,找出三條浸過朱砂的紅色線繩,Shirley楊對僵屍始終很好奇,便問我:“老胡,爲什麽僵屍會怕紅色的朱砂?”
  
  我對她說:“這種事要問那算命瞎子才知道,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我估計朱砂沒什麽用,這原理就是用繩子攔住棺口,裏面的屍體僵硬不能打彎,胳膊腿都擡不起來,這樣它就出不來了。以前我隻遇到過被下了鎮符的屍煞,那東西也不知和僵屍相比哪個更厲害些,不過看起來今天是肯定得跟僵屍照個面了——因爲稍後咱們還要開那套青銅椁——至於眼前這鬼棺裏有沒有僵屍,那就難說了。總之,咱們有備無患,提前攔上它。”
  
  說着話,我已将絆腳繩準備妥當,Shirley楊則按木椁中那兩具棺椁的位置在角落處點上了兩支蠟燭。我對胖子舉手示意,胖子立刻用鋒利的探陰爪刮去封在鬼棺接口處的丹漆。幽藍色的鬼棺材料是種罕有的特殊石頭,如果要分類的話,可以将其與玉棺等一並劃爲石棺;這種石棺沒有棺材釘,都是石榫卯合封閉。摸金校尉的探陰爪就如同一把多功能瑞士軍刀,有一端就是專門用來拔石榫的。
  
  鬼棺共有七個榫卯,頭上一個,兩側各三個,底部沒有。胖子幹得不亦樂乎,一個接一個的片刻之間就将那棺蓋撬了開來。棺蓋下又有一層魚膠粘合,早已長死,隻能用探陰爪的措針伸進去一點點的磨開。
  
  最後隻聽胖子叫道:“得了!”我和Shirley楊伺機在側,見差不多了,便立刻把三條朱砂絆腳繩攔在棺上。棺蓋一開,木椁中的能見度並未見下降,這說明棺中沒有屍氣。我心道一聲怪哉,莫非裏面沒有屍骨?又或是鬼棺結構不嚴,屍解後的穢氣都順着棺縫消散了?我趕緊去看鬼棺裏面。
  
  一看之下,便放下心來。裏面确有棺主屍體,棺裏平躺着一具男屍,脖子以下被白錦裹住,隻能看見腦袋。屍體保存得相對完好,甚至面部肌肉都沒有塌陷萎縮,說是栩栩如生也不爲過。不過他的死相着實可怖,兩個眼窩深陷進去形成了兩個黑中帶紅的窟窿,眼珠已被人摘掉了,由於五官中缺了眼睛,看上去顯得極度可驚可怖。
  
  我正要再仔細看看,胖子已用纏屍索套住了那棺主的腦袋,将其從棺中拉得擡起頭來,随後他擡起手左右開弓,抽了那死屍七八個大耳光。
  
  我和Shirley楊都看傻了,心想這胖厮哪根筋又搭措了,莫非中邪了不成?趕緊把他攔下,問他到底想幹什麽。
  
  胖子的臉罩着防毒面具,我看不到他的面目,隻聽他莫名其妙的反問道:“你們難道還沒瞧出來嗎?”


156 木裹墓

  數目與光芒都詭異到了極點的“長生燭”畢竟沒有那青銅椁裏指甲撓動金屬的響聲滲人,那抓撓聲在壓抑的地下空間裏顯得格外突出刺耳,我急忙對胖子說:“那銅鏡雖然作用不明,但很有可能是用來鎮住銅棺中的古屍的,你趕緊把它給我,我先安回去試試看還能否管用。”
  
  胖子把銅鏡交在我手中,我接過銅鏡,讓胖子與Shirley楊別管那邊剛剛亮起來的“長生燭”,立刻到三隻蠟燭旁等候,我裝上銅鏡後,立刻再把“命燈”點上。
  
  我心想:“這回就先作弊了,這次的明器關系重大,不得不拿,反正那‘雞鳴燈滅不摸金’的規矩,我們也不是沒破過,祖師爺在天有靈,多半也會體諒我們的苦衷,他媽的,誰我們向個手藝潮了點,運氣背了點呢?”
  
  我們分作兩組,我獨自一人,匆匆趕到青銅椁旁,舉着“狼眼”手電筒,略一打量,青銅椁側面,有個圓形凹槽,應該就是嵌入銅鏡的位置,不過已經被胖子用工兵鏟撬豁了一大塊,我被那棺中傳出的聲音攪得心神不定,哪裏敢有半點耽擱,急忙把銅鏡鏡面朝内按了進去。
  
  誰知剛一離手,銅鏡便立刻掉落在地,由於有個豁口,那原本就淺的凹槽就更挂不住沉重的銅鏡了,我趕緊給拾起來把它重新嵌進青銅椁,用手牢牢按住。但這也不是事,總不能我就這麽一直按着。
  
  說來也怪了,銅鏡一被嵌進青銅椁,裏面的抓撓金屬聲立即止歇,看來如我所料,銅鏡多半就是件用來“鎮屍”的法器,曆來各家有各法,我隻懂摸金校尉們對付僵屍的法子,至於那些道家等各家的手段卻絲毫不懂,但是這也不要緊,隻要不發生屍變就謝天謝地了。
  
  我急中生智,先回頭招呼Shirley楊,讓她将三隻蠟燭重新點燃,然後在攜行袋裏翻了翻,記得有膠帶,卻說什麽也找不到了,正好有一小包美國口香糖,我心想膠帶沒有,有這個也湊和了,當下全塞進嘴裏胡亂狂嚼一通,然後将其貼進豁口與銅鏡相接的地方,又用手捶了兩下,再放手一看,雖然不如先前那原裝的牢固,也是能夠對付一時了。
  
  Shirley楊和胖子那邊的蠟燭也已全部點燃,我過去與他們彙合到一起,對他們說:“剛才蠟燭說滅就滅,火苗連抖都沒抖就沒了,這說明墓中古屍不是一般的厲害,天還沒黑的時候咱們就見到外邊有黑豬過河、雨侯犯境的奇怪天兆,這都表示此地屍氣沖天,而且絕不是一般的屍怪。”
  
  胖子說道:“那不就是青銅椁裏的粽子嗎?既然已被銅鏡鎮住,料也無妨。”
  
  我搖頭道:“未必,這青銅椁裏有什麽,沒看之前還不好下結論,而且你別忘了,這銅鏡除了剛才被你撬掉之外,可始終沒人動過,之前天兆便已如此異常,所以我想……恐怕這墓中還有別的什麽東西隐藏着,總之你別再給我沒事找事了,等咱們找到雮塵珠後,你願意怎麽瞎折騰都沒人攔你。”
  
  胖子不以爲然:“怎麽是我瞎折騰呢?咱們一路上的髒活累活,可都是我搶着做的,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一貫是任勞任怨的老黃牛,胡司令你要是總這麽污蔑我的話,那我可就要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爲孺子牛了。”
  
  我忍不住笑道:“我的王司令,看在黨國的份上,你能不能也消停一會兒?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還挺會美化你自己,不過孺子牛有你那麽多肉嗎?你就是一肥牛,你現在先別跟我橫眉冷對,咱們最要緊的,還是先去看看那新冒出來的三盞長生燭是怎麽回事,他奶奶的,這巴掌大的墓室裏,究竟有多少屍體?”
  
  我說完帶着胖子和Shirley楊從三套妖棺之間穿過,來到了那一字排開的“長生燭”前,這裏的墓牆上嵌着三根銅柱,不過這裏卻沒有“黑鱗鲛人”做的燈了,這三盞“長生燭”的材料,要遠比那面目猙獰的六盞人魚燈恐怖得多。
  
  這是三個用十一二歲左右的肥胖男孩,做成“接引童子”的模樣,“接引童子”的姿勢和人魚相同,也作也跪地拜伏狀,低頭閉目,神態十分祥和,燈芯則安在肚臍處,長長地探出一截,“接引童子”的肚子與身後的銅柱聯爲一體,以前在銅柱和人皮裏面可能都儲滿了油脂,能夠通過肚臍一商滴地流淌出來。

  但是這些油膏可能早在千年前就流光了,那燈芯更是在地宮封閉不久便早早熄滅,這時随着空氣逐漸進入墓室深處,三盞“接引童子”燈上殘存的一點油膏又時隔兩千年再次燃燒了起來,不過用不了多久,一旦耗盡殘餘的燈油,應該就會徹底永遠地熄滅。
  
  Shirley楊歎了口氣:“印度的甘地曾經指出毀滅人類的七宗罪,其中兩條即是政治而沒有道德,科學而沒有人性,這些小孩子就這麽成爲了古代帝王不死春夢的犧牲品……”
  
  我對Shirley楊說:“童男童女殉葬,在明代之前都很普遍,洪武之後就不多見了,我就看見過好幾回,可見時代距離現代越近,那成仙不死的夢想,越被世人認爲渺茫無望。”
  
  胖子舉着“狼眼”手電筒在三個“接引童子”身上來回打量,看了半晌轉頭對我說:“胡司令,你瞅瞅,這小孩手裏還捏着個牌子,上面這字是什麽意思?”
  
  我蹲下去照胖子所說的位置一看,果然每個“接引童子”被制成鐵皮般硬的手中各捏着一隻銅牌,上面寫着四個古字,它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它,隻好讓Shirley楊來辨認。
  
  Shirley楊半跪在地上,舉着手電筒看了看,說這四個字是“接仙引聖”。
  
  我點頭道:“這我就敢斷言了,與傳說中的完全相同,這三盞活人長生燭,也就是接引童子,是爲成仙之人引路的執牌童子,大概是使者那一類的角色,獻王老賊想得倒也周全,不過它畢竟還是‘長生燭’的一種形式,難道這墓裏真有九具屍體?怎麽算也算不出這麽許多。”
  
  Shirley楊站起身來,向側面走了幾步,轉頭對我說:“還不止九具,這裏還有一盞最大的長生燭……可是由於太大了,它已經再也亮不起來了。”
  
  我和胖子走到Shirley楊身邊,果然又見到一盞大出鲛人長生燭十倍的純黑色銅燈,銅燈造成大牛頭的形狀,蒼勁古樸,由於燈芯過於沉重,已經掉在了地上,對於長生燭的數量與墓主數量相等的陵制,我絕對有十足的把握能夠确定是1:1,而這地宮裏爲何會有十盞“長生燭”?即便那三個“接引童子”有可能不算,那也是有七個。
  
  究竟還有什麽重要人物的屍體也在這裏?除了王妃外,其餘的重臣都該埋在離這有一定距離的陪陵中,十具屍骨究竟都是誰?這可就怎麽想也想不明白了。
  
  Shirley楊也表示難以理解,隻有胖子說:“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大概是他老婆比較多,咱就別滲着了,趕緊升棺發財,倒鬥摸金才是頭等大事,究竟有幾具屍體,開棺數上一數自然一清二楚。”
  
  我對胖子說:“真難得你也有理智的時候,看來在長期艱苦複雜的鬥争環境中,你終於開始成熟了,要在家裏的話,咱就沖這個,也該吃頓撈面。”

      我們原本計劃先開那口最值錢的窨子棺,但是稍微計較,覺得反正三口棺都得開,還是選那口最兇的青銅棺先下手,先打一場攻堅戰,啃掉這塊最硬的骨頭,剩下的就好對付了,即使真有僵屍,隻要事先有所準備,也能确保無虞,堂堂摸金校尉若是被還沒發生屍變的屍體吓跑了,說出去恐怕也教人恥笑。
  
  那青銅懸棺,離地面不下一米,椁身的高度也有将近兩米,端的是龐然大物,用鎖鏈捆了數匝,用九重大鎖加固,以十六個大銅環吊在墓室的頂層,上面可能有根承重的銅梁連接着。
  
  Shirley楊對我說:“青銅椁懸在空中,難以着手開啓,需設法使它降到地上。”
  
  我舉起手電筒向上照了照,摸金校尉的“纏屍網”和“縛屍索”在半空也的确施展不開,隻好我先上去,拆掉那些銅環,讓其掉落下來,這樣雖然有可能把銅椁摔裂,一時之間卻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於是我用飛虎爪攀了上去,在這巨大的青銅椁上,已經無法擡頭站直了,一擡頭,登山頭盔就撞到墓頂了,隻好略微彎腰,而且稍一走動,青銅椁便有些搖晃,銅環發出沉悶的金屬聲,但那銅環鎖鏈都很結實,不易将其弄斷,我在上面用力向下撐了幾撐,想試試能否以自己的體重将這銅環墜斷。
  
  誰知剛一踏足,便聽頭頂傳來一聲硬脆锉镪的斷音,而且斷裂聲逐漸擴大,我心道妙,看來它在這懸吊的年頭太多了,幾個受力點的疲勞程度都已至油盡燈枯,鎖鏈未斷,上面的銅梁反倒要先折了,急忙讓在下方的Shirley楊和胖子躲開,免得被砸到,自己也随即翻身從半空滾落。
  
  足有兩千斤的銅椁並沒有再維持多久,懸挂的一個銅環首先從銅梁上脫落,其餘的力點自然再難支持,立刻從上面砸了下來,這一下自然免不得震耳欲聾,地動山搖,卻沒想到青銅椁竟然在墓室的地面上砸破了一個大洞,下來傳來幾聲朽木的塌落之聲,青銅椁在地上也就停留了片刻就沉入被它砸破的窟窿裏。
  
  我們三人趕緊湊過去看那地面,隻見破裂的墓磚下,都是一根根漆黑的方木,每一根都有成人身體粗細,搭得密密實實,但是其中被污水侵蝕得很嚴重,都已腐爛到了很嚴重的程度,這些木料以前並不是黑的,都是被污水侵蝕所至,青銅椁就砸破了這些爛木頭,掉進了深處。
  
  我随即扔下去一根冷煙火,眼前驟然一亮,下面有一間用方木搭建的鬥室,十分低矮狹窄,除了掉下去的銅椁外,旁邊還有一口非常特別的棺椁,發着淡淡的熒光,全然不似俗世之物,我們所在的墓室地磚下,與下面方木相接的夾層裏,墊了很厚一層石灰,都已變成了白色的爛泥,下面的環境又濕又潮,濕臭腐爛的味道直沖上來。
  
  我雖然戴了口罩,仍覺微有窒息,捂有鼻子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原來獻王老賊躲在這磚墓正面,這是個類似木裹墓的墓室,想不到竟然被沉重的青銅椁砸破,顯露出來,否則還真不太好找,有人說這是巧合,但我認爲這就是命運,他的雮塵珠,不出這一時三刻,也定是咱們的囊中物了。”
  
  胖子從地面撿起一面銅鏡對我說:“胡司令,這鏡子你沒粘結實呀……”
  
  我先是一愣,心想這回麻煩大了,竟把這銅鏡的事給忘了,接過一看,還好沒有破損,隻要再回去就行了,但是低頭再向木裹墓中一看,不由連聲叫苦鎖縛着棺身的鏈條被砸斷了,九道重鎖脫落了大半,銅椁的蓋子……也摔開了,恍惚的光線中,好像有數條長得難以想象的“指甲”從縫隙中探出,說來也算是歪打正着,這陰宮中的屍骨果然又多出來了一具。


157 石精

  不妙,本拟先設下鎮伏僵屍的器械,然後才開啓這青銅椁,但誰都沒想到這墓室中有個連環套——下面藏着個木裹墓,青銅椁落下去的力量太大,便使鏈條和重鎖松脫,那面神秘的銅鏡也掉了下來。如果裏面的古屍先爬出來,對我們來講局面便急轉直下,可就大爲不利了。
  
  這時我血氣上湧,無暇再想,拿着那面銅鏡對胖子和Shirley楊叫道:“你們快把膠帶找出來!”說話的同時,我已縱身躍進下面的木椁(用木頭搭建的墓室就叫做木椁,而不是尋常說的那種棺椁的椁)。
  
  我一落地就差點把腳脖子扭了,那些長方的粗木都已糟爛透了,一踩就陷下一塊,突突的往上冒黑水。那枚冷煙火還在燃燒,火光中,隻見銅椁縫隙裏是層冷木棺闆,那棺闆蓋子已經破了兩個大窟窿,從中露出數圈長長的指甲——那些指甲都是白森森的,非常尖銳;由於太長,指甲都打起彎了。我們在墓室中聽到的聲音,八成就是這指甲抓撓銅椁蓋子發出的。
  
  我顧不上腳腕子生疼,也無意仔細欣賞那指甲的造型,立刻抄起手中的銅鏡按進了銅椁後面的凹槽中,身體跳到了青銅椁的蓋子上,也不知哪生出來的這麽大力氣,連手帶腳往下用力一壓,竟将那顛開的蓋子硬生生重新扣了上去。
  
  Shirley楊緊接着也跳進了木椁,把一卷膠帶遞在我手中,她晚了半步,沒見到棺中的東西,便問我:“裏面有什麽?”
  
  我邊把那膠帶一層層的貼牢銅鏡,一邊對她說:“還能有什麽,無非是一具行屍走肉。不知這銅鏡爲什麽能鎮住它,似乎一拿開來,它的指甲就噌噌噌的飛速暴長。”
  
  胖子也跳了下來,聽到我的話,立刻說:“我就知道這鏡子是個好東西!等咱們撤退的時候,想辦法順上它,堅決不把一草一木留給敵人。”
  
  我見這青銅椁被重新鎮住,料來暫無大礙,便擡頭看了看上層的墓室——全是黑色爛木頭的木椁,高度隻有不到三米,裏面滲水十分嚴重,潮氣嗆人。原本想讓胖子留在上面接應,但是在下面看來,若有什麽閃失,直接爬上去不成問題;而且要在下面開棺,三人在一起多少能有個照應,我便對他們說:“木椁内的角落有口棺材,也不知是不是用來裝殓獻王的,此墓中處處都有玄機,咱們升棺發財之時都要小心則個!”
  
  說罷,三人來到那口在黑暗中發出熒光的棺材前。黑暗潮濕的木椁中局促狹窄,爲了行動方便,我們又都打開了登山頭盔上的戰術射燈。隻見棺材上被幾根掉落的方木壓着,我最擔心的就是這些糟爛的木頭随時會塌,把我們活活埋在下面。於是動手在那些倒塌的木頭中尋了兩三根還算結實的,撐在被青銅椁砸漏的缺口旁,用以承重。
  
  我幹活的時候在想:這些方形木料又稱爲木枋,原本層層壘壓搭建成梯形結構顯得十分緊密,不知何以朽爛到了這種地步,以至於應該是黃腸色的木枋都變爲漆黑糜壞。按說這獻王墓是處生氣圓潤不瀉的神仙穴,這種穴内又怎麽會被侵蝕成這個樣子?而且又有屍氣沖天,以至上都竟然出現了“黑豬過天河”的黑星天兆。且不管這些,單是青銅椁中那具有屍變征兆的古屍就很不合理,看來這千年古墓的最深處一定隐藏着什麽恐怖的東西。
  
  随着我們迅速的清理,被爛木枋蓋住的古棺逐漸呈現出來。我用手擦去那些朽木的殘渣和泥水,那古棺上的藍色熒光更加明顯,整個棺身光滑似鏡,象是一塊來自冰海深處的藍色玄冰,閃耀着迷人的光澤。胖子連聲贊歎:“操他祖奶奶的!怎麽這兒的棺椁一個比一個值錢,這……這是什麽做的?是玉,水晶,還是冰?”說罷連連撫摸,愛不釋手。
  
  我搖頭道:“不知道,我當工兵的時候挖了那麽多年石頭,在地勘隊參觀的時候見的礦石切片數都數不過來,卻也沒見過這種石料。好象不是冰,除了很滑之外,並不涼。”
  
  Shirley楊被這奇異的古棺吸引,始終都在仔細觀看,這時才開口說:“是藍色石精岩,或是水晶的變種,隻有在地下疊生岩洞裏才會形成。”
  
  石精在古籍中記載是冥府附近山谷中才有的石頭。傳說地獄中有種石精做的石磨,凡是罪大惡極之徒墜入幽冥後,免不得要被那石磨研碾;地下有隻黑狗,專等着伸舌頭去舔那些被碾出來的肉醬(似乎是,不确定,幾個圖片版在這裏都很模糊),剩下的碎肉則化爲蒼蠅、蚊蟲,在世間被人拍打,永無超生之日。


第一百五八章 影骨

  用“縛屍索”将那古屍的脖子勾住,掄圓了胳膊“啪啪啪啪啪”,狠抽了古屍五個響亮的大耳光,我趕緊将他攔下,聽他說得古怪,便繼續問道:“你是不是吃多了撐的,打死人做什麽?”但是随即想到,先前胖子中了“舌降”,莫非仍沒徹底清除,還留下些什麽,想來那套“巫衣”的主人,也是被獻王殘害而死,是不是她化爲厲鬼,附在胖子身上,就爲了潛入陰宮,學好當年伍子胥的行徑,鞭屍以泄心頭之恨?  

  想到這裏,立刻擡手将胖子的防毒面具扒掉,看他的眼神,倒也沒什麽特異之處,這時卻聽胖子說:“這裏潮氣熏人,你爲什麽扒我防毒面具?”說着搶了回去,又戴在臉上,繼續說道:“我說胡司令,楊參謀長,你們難道沒瞧出來麽?你們看這……”  

   胖子一指這棺中古屍的頭顱,話剛說了一半,隻見那具無眼古屍的腦袋,忽然在屍身上晃了三晃,搖了三搖,隻聽“咯噔”一聲,竟然掉了下來,剛好落到“石精鬼棺”的邊緣,石精光滑如冰,稍一停留,旋即又滾到了木椁的地上。  

  三人都是一驚,這石精所制的鬼棺封閉甚嚴,而且非比尋常棺椁,陰氣極重的“石精”,雖然被視爲不祥之物,但其特有的陰涼屬性,能極其完好的保存屍體原貌,開棺時見那古屍須眉如生,肌肉都不曾萎縮蹋陷,屍體中的大部分水份也都被鎖在其中,毫無腐爛幹枯的迹象,怎麽這人頭如此的不結實,胖子這幾個耳光抽得雖猛,也決不可能竟把腦袋打掉?  

  胖子也甚覺奇怪,立刻把掉在地上的頭顱捧了起來。隻見那顆頭的皮膚正開始逐漸變黑,這應該是由於“木椁”中的潮濕的空氣環境,對長期放至於封閉環境中的古屍,産生了急劇氧化作用。  

  胖子說:“怎麽如此不勁打?便是往下揪,應該也揪不掉啊?”  
  
  shinley楊從胖子手中接過那顆古屍地頭顱:“讓我看看。”随即又問胖子:“你剛才想說什麽?我們沒瞧出來什麽?”  

  胖子對shinley楊說道:“噢,那個……我說難道你們沒瞧出來我剛才在做什麽嗎?據那算命瞎子說,當年他們倒鬥的時候,遇到新鮮的屍體,都要用捆屍繩将其纏上,狠狠的抽它幾個嘴巴。不這樣做的話,屍體的斂服,還有棺中的明器,就都拿不出來,當時他講這些地時候,咱們是在一起吃飯,你們應當也聽到了,我本想讓你們瞧瞧,這粽子的腦袋跟活人一般無二,理應先抽它一頓,誰又能想到竟然如同是紙糊的。輕輕一碰就掉了。”  

  我點頭道:“原來你是說這件事,算命瞎子是這麽說過沒錯,不過那是他們那些人地手段,那樣做是爲了給自己壯膽,鎮住死屍,至於不抽死人耳光,臉服明器便取不到地說活,那多少有點自欺欺人,而且其對象多是剛埋進墳裏的新死之人,你這麽做真是多此一舉,我宣布從現在開始撤消你副司令的職務。”  

  胖子欲待争辯,卻聽shinley楊捧着古屍的頭顱說:“你們別争了,快來看看這顆人頭……”說着把那顆頭顱放在棺蓋上,讓我們觀看。  

  我過去看了兩眼,古屍的腦袋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中,又比之前更黑了一層,顯得極爲恐怖,尤其是兩眼深陷,使得看上去如同一個漆黑的骷髅頭,眼窩的邊緣,有一圈圈螺旋狀的深紅血痕,由於這顆頭顱正在不斷變黑幹枯,我隻看了一眼,那些痕迹就都不見了。  

  古墓棺椁裏的屍體,我也沒見過多少,滿打滿算,也隻有黑風口地金人墓,蟲谷入口叢林中的玉棺,那其中有具浸泡在身液中的屍體,我見這古屍的頭顱,除了眼睛被挖掉了以外,也看不出什麽特殊的地方,問shinley楊道:“驗看古屍,我不在行,你覺得這有沒有可能,就是獻王的人頭?”  

  shinley楊說:“是不是獻王還難以确定,你剛才也看到了頭顱的眼框處,有被施過黦刑地痕迹,古時有種刑具,形狀象是酒杯,内有旋轉刀齒,放在人的眼睛處一轉,就能活生生的将眼球全部剜出來。”  

  我和胖子同時點頭,前兩年在北京看過一個古代藏俗展覽,其中就有一個剜活人眼珠子的碗,不過那些文物都是西藏的,原來内地在古代也有相同地刑具,但是這具古屍爲什麽會在生前被剜掉雙目?又爲什麽會裝斂在一口陰氣沉重的“鬼棺”之中?王墓中決不會埋着王室成員以外的人,那這古屍究竟是誰?

  另外我還發現,這顆古屍的頭顱下,還有被利器切割的痕迹,但不象是被斬首,而是死後被割掉的,看來這不是胖子手重,将古屍的子抽打斷的,人頭本來就是被人拼接到屍身上的,這麽做又是處於什麽原因?難道古滇國有這種死後切掉腦袋,再重新按上的風俗嗎?  

  我突然想到一種可能,隻是暫時還無法斷言,必須先看看“鬼棺”裏的屍身才好進一步确認,於是我們又圍攏在棺前,我讓胖子舉着手電筒照明,由我和shinley楊動手,用伴兵刀割開纏繞着屍身的層層白錦,漢時王者有玉衣(又稱玉匣)的習俗,用涼潤的美玉防腐,而這具古屍是用白錦嚴密裹纏,卻把腦袋露面外邊,這就顯得十分離譜了。

   那些白錦也開始受到潮濕黴氣的侵蝕,越到裏面,越是難剝,在悶熱的防毒面具中,我的鼻尖都冒了汗,總算是有shinley楊協助,終於将層怪疊疊的裹屍布徹底拆剝開來。  

  在剝那好幾層的白錦之時,我已察覺到手感有異,但是看到裏面的情況,手電筒的光束照進棺中,将無數金光反射到光滑的石精表面。耀眼的金光勾人魂魄,心中更是頗爲驚奇,怎麽會是這樣?  

   裹屍地白錦中,是一副金燦燦的骨架,除了脊肯和腰胯處,還留着幾塊人類的肯頭之外,其餘的部分,都是用黃金補齊,沒有一絲一毫的皮肉,這半骨半金的腔架,似乎是由於屍骨的腐爛程度太高,幾乎全變成了泥土空氣,又被人爲地再将整理拼湊,造了一套黃金骨。  

  這金光閃爍的骨頭,與那顆被胖子打落的頭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身快爛沒了需要用黃金填補地骨頭,怎麽那人頭卻又絲毫不腐?若說由於我們拆開裹屍白錦,導緻身體急速屍解,頃刻便消失於空氣之中,也決無此理。  

  shinley楊對我說:“老胡,你看這具黃金骨的脖頸處,有個玉箍,是用來連接着頭顱的,剛才被胖子一頓耳光,把玉箍打掉了,才導緻頭顱落地。”  

  胖子立刻說:“楊參謀長還是你明戲,若不是本司令手勁拿捏得恰到好處,可就不那麽容易發現這具古屍的秘密了,這一身的黃金骨,凡人哪裏消受得起,我看這就是獻王那老東西了”。

   shinley楊不至可否,隻是指着那金燦燦的骨架說:“左側的肋骨缺了幾根,似乎是故意沒有補齊……”  

   我看到這裏已經有了頭緒,便對shinley楊說:“這就很明顯了,這是保持着屍骨生前受到掏心極刑的樣子,看來鬼棺中的古屍,是用墓室中三具棺椁的棺主,拼成地一具屍體,咱們先前已經想到了,三套不同時期的異形棺中,封着三位被處極刑的大貴人,他們雖然被處死,卻仍被恩賜享受與生産地位相同的葬制,他們都被認定是獻王的前世,表示他曆經三獄,是他成仙前留在冥世的影骨。”  

  自古“孔子有仁,老子有道”,道教專門煉養氣,以求證道成仙,脫離凡人的生老病死之苦,但是長生不死自然不是等閑就能得到地,若想脫胎換骨,不是扒層皮那麽簡單的,必須經曆幾次重大的劫難,而這些劫難也不是強求得來的,所以有些在道門的人,就找自己前三世地屍骨做代,埋進陰穴之内當做影骨,以便向天地表明,自己已經曆經三獄,足能脫胎換骨了,這樣一來,此生化仙便有指望了。“  

  看來獻王就是這麽做的,這陰宮墓室下的”木椁“就代表了冥間,将三具屍骸受刑的部分,拼湊成一個完整的替身在此,而那三具殘屍,由於被認做是獻王的前三生,所以和他本人沒什麽區別,也被安放進了主墓室。  

  shinley楊和我想的差不多,對我說:“可能這墓室每一層所象征的意義也有不同,中間那層代表人了間,下面的木椁則代表虛無的幽冥,墓室上面應該還有另一層墓室,代表側山,而獻王的真正屍骨就躺在仙山上。”

  我對shinley楊和胖子說:”咱們剛才所說的都隻是一種假設,還是應當再進一步确認,向這樣修仙求長生的王墓,沒幾個人見過,似乎處處都有率機,不如先找找棺中還有沒有其他有信息價值的東西,現在已經把頭和身體都看完了,石精能保屍體千年不朽,所以屍骨的狀態,應該與各自棺椁中的原貌一緻,我想頭部保存如此完好,它必定是來自那口極品八寸闆的窨子棺,中間這段,骨頭都快爛沒了,才不得不用黃金補上,多半是那石棺中的殘骨,而石棺外的漆則是後來才封上的。  

  胖子說道:“這拼湊的替身屍骨,僅剩下腿部咱們還沒看,可能又是什麽值錢的行貨。”  

   我想那倒不太可能,腿部是來自於那巨大的青銅椁,前面的兩獄分別是“剜眼”和“掏心”,那麽第三獄一定就是最可怕的“奪魂”了,所以那青銅椁裏的主兒,才會如此猛惡,我邊剝去裹在屍骨腿上的白錦,邊問shinley楊和胖子:“你們可知什麽是奪魂?”  

   shinley楊道:“似乎在商湯時期,有種巫刑可以抽去活人的魂魄,剩下的軀體,便成了一具既不生又不死的行屍走肉,但具體是怎樣做的,在曆史上沒有任何記載,至今仍是個迷,那種神秘的巫刑就是奪魂嗎?”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0

第一百五九 奪魂

  裹屍白錦,一邊對shinley楊簡略說了一件發生在不久以前的事,“奪魂”的巫刑一直到戰國時期才絕迹,有一次在潘家園古玩市場,突然冒出來幾件東西,是河南安陽的一個老農,他拿了一百多枚奇形怪狀的骨器要尋下家,那些東西有點象是“骨針”,不過更粗更長,中間是空心的,都裝在一個全是古字的古瓦罐裏。  

  那老農說是在地裏挖出來的,由於上邊有甲骨文,當然他並不認識,但他家那一帶地區,出土過很多有價值的文物,他隻是覺得這些“骨針”能拿到北京來賣大錢,當時我們有不少人看見,但是當時假貨太多,誰都吃不準,畢竟這東西的年頭太古老,誰也沒見過,甚至不清楚那是什麽。  

  結果正好有倆日本人看上眼了,當時就要全部包了,沒想到這時假雷子來了,連人帶東西全扣了,原來是這老農的老家,有人見他挖出古物覺得眼紅,把這件事捅了出去,一直追到北京,後來聽說他挖出來的一罐子“骨針”,就是商代用來施行“奪魂”巫刑的刑具,現在這東西,就落在河南當地的博物館了。  

  胖子在旁補充道:“我還特意打聽來着,這套奪魂針擱現在,一根就能換一輛進口汽車,當初我們眼力不夠,要不然……要不然現在進去蹲土窯的就是我們那夥人了。”  

  shinley楊說:“這麽說來,奪魂,是一種放盡人血的酷刑了?”  

  我已經将棺中屍骨上裹的白錦全部拆掉,一雙人腿赫然露了出來,幹癟的皮膚都是紫褐色,上面全是點點斑斑的圓形黑痕,這大量黑斑應該就是被奪魂針刺進血脈的位置,我對shinley楊和胖子說:“放盡血的同時還不算完,據說還要給受刑的人灌服大量牛、羊、雞之類,混合在一起的畜牲血,這些血都被加入過雀眼和屍鼠那類早就絕迹的東西,反正就是把活人變成僵屍,待咱們清查徹底之後,爲了防止屍變,最好将這兩條幹屍腿,還有那青銅椁裏的棺木,都一並燒毀。”  
  
   “屍變”可分爲數種,有些是屍起。新死不久的死人,突然起來撲着陽氣追人;有些則是屍體亡而不腐,雖然死亡已久,但是頭發指甲還在緩慢生長;還有些屍體由於風水不好,埋在地脈滞塞的所在,身體生出細毛,在墓穴内化而爲兇;另有一種屍體埋進地下後,被些成了精的老狐狸、黃鼠狼或者瘟神、旱魃、惡煞所付着,更是能爲禍一方,危害極大。  

  在這王墓青銅椁中的屍首,就完全具備了“屍變”的迹象,我想既然遇上這種情況,如果有條件的話,應該想方設法将有屍變迹象的屍體銷毀,這樣做於人於已,都有好入,算是補回些虧損地陰德,當然若是遇到僵屍中地“兇”,那還是趁早溜之大吉爲上。  

  三段屍體都已驗明,棺内沒有任何多餘的事物,隻要再燒毀青銅椁裏的屍體,並确認棺内隻有上半身,那就完全可以證實我們的推斷了,上面墓室裏剩餘的兩具棺椁,就都沒有再開啓的必要了。  

  我對shinley楊說:“現在我可以打保票,雖然獻王墓布局奇詭,但既然下層有影骨,那必定是分爲天門、地戶,使龍勢潛伏待起,這是一個蝦尾、蟹身、金魚眼構成的三層水墓,獻王真正屍骨的位置,一定是與木椁中的影骨完全重合,既然已經确認了影骨,就可以直接須藤摸瓜去掏獻王了。”  

  我們自從入葫蘆洞開始,一直到現在,差不多已經連續行動了十幾個小時,精力和體力消耗掉了不少,不過目前總算是有了些眉目,想到這裏精神均是爲之一振。  

  我進行了簡短的部署,讓shinley楊和胖子先留在“木椁”燒掉這兩具屍體,一則破了“獻王墓”地布局,二則免得将來這青銅椁裏的屍體發生“屍變”,當然還可以順手把那面銅鏡取走,以後總會用得到的。  

  而我則先上去找一找“金魚眼”,上去前我特意叮囑shinley楊讓她看好胖子,務必要先點燃了青銅椁裏的棺木,然後再取走銅鏡,shinley楊點頭答應,将“飛虎爪”交給了我:“你自己也多加小心,別總那麽冒失。”  

  随後我攀着腐爛的“木枋”爬回了中間的墓室,那九藍幽幽的“長生燭”尚未熄滅,東南角地三支蠟燭,也仍在正常的燃燒着,光亮雖弱,卻令人頓覺安心。  

  擡頭看那墓頂那裏斷裂的銅梁,由於光線不足,一時難以看清上面是否有空間,隻是在斷梁處,隐隐有一大片白色的事物,我見頭盔上的射燈不管用,又取出“狼眼”這才看清楚,原來墓頂暴露出來地部分,是一種和陰宮外牆相似的花白石英,大約就在“影骨”的正上方,若是不知上邊可能還有一層墓室,根本不會察覺這微小的痕迹。  

  我又利用shinley楊的飛虎爪,上到墓頂剩餘的那段銅梁,将遮住裏面白色岩石的破碎墓磚清除,着實費了不少力氣,上方白色的岩石面積逐漸增加,露出一個又長又窄的橄榄形入口,摘下手套伸過去一試,有嗖嗖的陰冷氣流,再用“狼眼”手電筒往上照了一照,上方墓穴的高度難以确認。  

  粗略一看,似乎上面是個圓形大空洞,與外邊水潭處的漏鬥形相似,不過這是人工的修的,規模要不得多,大空洞的直徑隻有十幾米,有條盤旋的土坡蜿蜒而上,再往上就超出了“狼眼”的射程,一片漆黑。  

  我心中暗罵不止:“獻王即使死了,也仍然要把自己放在陰宮的最高處,他對權力和仙道的執着程度,已經到了變態的地步。”我心裏仍然記挂着“木椁”中的同伴,見已确認了入口,便縛好繩索和岩楔,重新回到中層墓室的地面,隻見下邊“木椁”中火光閃動,知道胖子他們也得手了。  

  不一會兒,胖子和shinley楊就從底下爬上來,那面銅鏡算是到手了,這是繼天宮後殿玉函後,第二件最有價值的戰利品,胖子見面就問:“青銅椁裏的幹屍的确沒有腿,有石腿代替的,怎麽樣胡司令,你在上邊見到有值錢的明器嗎?”  

  不過此時,我正盯着“木椁”中的火光發愣,對胖子的話充耳不聞,隔了半晌才回過神來,總覺得有一件重要的事,始終去想不起來,其實我也不知是想不起來,還是不忍心去想,越想頭就越疼,便盡量不去想了,我轉身對胖子和shinley楊說:“中層墓室上方,是個大空洞,獻王就肯定在最上邊懸着,位置與木椁中的影骨想對應。  

  誰也不想在死人長眠的陰宮中多做停留,說完便分頭用繩索攀上三米多高的墓頂,鑽進我先前清理出來的入口,圓形的空洞太高了,在下面根本望不到頂,這裏沒有任何其餘的磚木材料,一水的全是白色石英岩,環繞着空洞的牆壁。  

  環壁四周都畫滿了大型彩色壁畫,漢夷色彩與宗教色彩兼容並蓄,王者之風與仙道的飄逸虛幻共存,這是從未流傳於世的一種繪畫風格,近距離一看,更是覺得布局周密,用意嚴謹,直教人歎爲觀止,我估計就沖着這麽精美的墓内壁畫,獻王墓的核心也該不遠了。  

  畫中人物都是怒目天神,幾乎與常人比例相等,皆是俯首向下凝視,似乎正在注視着洞底的來者,他們的眼睛全是三層水晶,嵤石鑲嵌,流光紛呈,随着我們位置的移動,畫像的眼神光芒也在跟着移動,總之這種被衆多畫像看的感覺非常不好。  

  胖子被那些畫中人物看得發毛,拿工兵鏟去胡亂挖下來幾隻水晶石眼,但是壁畫規模龐大,人物上百,一時又哪裏挖得過來,隻好盡量不去看那些畫像的眼睛,免得心生懼意。  

  我心中一直反複在想那灼熱的火焰氣息,造型奇異的銅人,也沒怎麽去注意大空洞中的畫像,順着盤旋的坡道向上行了一段,在終於想了起來,大約十年前的事了,人道是:“十年彈指一揮間,尤憶當年烽煙裏,九死一生如昨……”  

  我的确是曾經見過這種服飾姿勢奇異的銅人,隻不過它們……那是在昆侖山下飛雪滿天的康巴青普……  

  一時各種雜亂的思緒紛至沓來,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空洞最高處,領先了胖子和shinley楊一個轉彎的距離,盡頭被一堵白色石牆封死,我擡眼一看,面前那牆壁上繪着一位婦人,這八成是獻王老婆的繪像吧?  

  我心裏這麽想着,甚至還沒看清那畫中婦人的服飾相貌,便覺得手腕上突然一緊,如同被鐵箍牢牢扣住,急忙向後縮手,但是被扣得極緊,根本掙脫不開,頓時覺得疼入骨髓,低頭一看,隻見一隻白生生的人手,從對面那婦人繪像中伸了出來,捉住了我的手臂。  

  那人手五指細長,而且白淅沒有半點血色,是隻女人的手,但是力量奇大,難道這堵牆是獻王老婆埋骨之處,劇疼之下,來不及擡頭再看對面壁畫有什麽變化,隻好忍着疼吸了口氣,用另一隻手舉起“芝加哥打字機”,miai的槍口還沒擡起,從壁畫中冷不丁又伸出一隻手,如同冰冷的鐵鉗,死死掐住了我的子,窒息的感覺頓使眼前發黑。


第一百六○章 王墓的盡頭

  手足俱廢,右手的沖鋒槍說什麽也舉不起來,身後的胖子和Shirley楊應該很快就到,但是恐怕再有兩秒鍾,我就得先歸位了。
  
  脖頸被緊緊扼住,頭被迫仰了起來,隻看到上面白花花的石英岩,完全看不到對面是什麽東子在掐我。這是背後猛然被人拍了一巴掌,我“啊”的一聲叫出聲來,手腕和脖子痛得快要斷了,然而那掐住我脖子的手卻像夢魇般消失了。
  
  原來身後拍我肩膀的人是胖子,胖子問道:“胡司令你剛才那造型擺得不錯啊,擡頭挺胸的,有點當年大躍進時抓革命促生産的那副勁頭。”
  
  這時Shirley楊也跟了上來,見此情形,便也問發生了什麽事?
  
  我摸着脖子茫然若失,根本不知該怎麽形容,隻是大口的喘着粗氣,我緩了半晌,才把剛才那短短幾秒鍾發生的事情對他們說了。
  
  胖子不失時機地譏笑我又在做白日夢,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要是做夢,這他娘的又是什麽?”說着平舉手臂,讓他們看我胳膊上烏青的手印,我繼續說道:“我早就覺得這獻王墓形勢詭異,有很多在仙穴中不應該有的東西,這面牆中必定有鬼。”
  
  
  Shirley楊問道:“你不是帶着一些開過光的護身符嗎?”
  
  我拍了拍胸口那些玉佛挂件:“這些東西蛋用也沒有,要不是老貴的,我早就扔路邊了,留着回去打給那些洋莊算了。以後我再戴我就是他媽孫子。”
  
  這一來胖子也笑不出來了,仔細一看,那壁畫上的婦人比平面明顯凸出來一塊,似乎畫像下就是砌有一具屍體,而且好象與白色的石英岩長爲一體了。是她在活動嗎?胖子對我:“反正這面牆壁也擋住了通往墓室地去路,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咱不是還有炸藥嗎?給它放個土飛機,牆裏就算有什麽東西,也都炸個幹淨。”說着就放下身後的背囊,動手準備炸藥。
  
  一路上不停地消耗物資,胖子的背囊本已空着一多半,他在墓裏看見什麽抄什麽,這時仍然是鼓鼓囊囊的,最上面放地就是那面銅鏡,我心想這面鏡子既然能鎮屍,用來照照鬼不知能起什麽作用,於是一彎腰順手拿起銅鏡,轉身用銅鏡去照那婦人的繪像。
  
  剛一轉身,還沒等将那面鏡子舉起,立刻覺得脖子上一緊,又被死死掐住,這次力量比先前更狠,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胖子和Shirley楊在我身後翻找炸藥,對我被無聲無息地掐住,竟然絲毫也沒察覺到。但是我這次看清楚了,掐住我脖子的手,正是這面牆上的婦人。
  
  脖子一被掐牢,手腳都使不上力,所以上吊的人一踹倒凳子,雙手就擡不起來了,這時候我想發個輕微的信号求救都做不到了。
  
  就在我被掐到失去意識的時候,突然覺得面前的這堵牆塌了,從牆中躥出一個東西,巨大的力量将我撲倒,順着空洞中的旋轉坡道,倒撞了下去,我脖子上稍微一松,終於倒上來了這口氣,往後滾倒的同時,将那掐住我不放的東西,向後蹬開。
  
  對方用力太狠,竟然破壁而出,否則再過個幾秒,我就已被它掐死了,這時我的身體也在不由自主地往後翻倒,忽然有隻手将我拉住,我定睛一看,原來是胖子,他和Shirley楊避開了先頭滾下去的東西,見我也翻倒下來,就順手将我拉住。
  
  這些情形發生得過於突然,誰都沒搞清楚狀況,我脖子和臂骨疼得火燒火燎,忙問Shirley楊和胖子:“剛才掉下去的是什麽東西?”
  
  Shirley楊和胖子一齊搖頭:“太快了,都沒看清楚,隻見眼前白影一閃,要不是躲得及時,也都一並被砸下去了。”我們的位置處在白色大空洞的頂端,下面黑得已經看不到來路,剛才那白色的東西就翻落到下面的黑暗之中,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剛才......獻王老婆的繪像突然活了,險些将我掐死,快打顆照明彈下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胖子見我神色慌張,知道並非作耍,立刻從背囊中取出家夥,将信号槍裝填,Shirley楊一指右下方:“在那邊,五點鍾方向。”
胖子将照明彈射了出去,空蕩蕩的洞中,立刻一亮,隻見白森森的光線中,在下方的窄坡上,倒着一具女屍,看身形十分肥胖,靜靜地一動不動,她被刺眼的白光一照,突然像是被通了電,在原地騰地坐了起來。
  胖子吓得原地蹦起多高,我心中也是一凜,已把“芝加哥打字機”對準了目标,這女屍怎麽會嵌在牆裏?我對胖子說:“這婆娘乍屍了……”  
    
   而話還沒說完,才看清楚,原來那婦人的屍身並非是坐了起來,而是因爲身體在逐漸膨脹變鼓,象是個正在不斷充進空氣的氣球,顯得那女屍越來越胖。  
    
   Shirley楊見此情形,對我說道:“人死後屍氣憋在體内,會腐爛腫脹,這具屍體至少死了有兩千年,就算保存得再完好,也不應現在才開始被屍氣所脹?”  
    
   我對Shirley楊說:“怎麽現在你還有空關心這些問題,不過她好象不是屍氣膨脹,而是……體内有什麽東西。”  
    
   那女屍脹得極快,皮肉在頃刻之間,已被撐得半透明了,屍身終於砰然破裂,無數飛蛾從裏面噴散飛将出來,這些蛾子有大有小,撲扇着翅膀,都湧向附近的照明彈,立即就将光線埋沒。  
    
   死人體内生出的蛾子比起尋常的飛蛾,具有很高地侵略性,生命力也極爲頑強,見光就撲,體内都是屍粉,沾到皮膚上活人也會起屍癍,從那女屍體内湧出的“屍蛾”數以千計,她生前一定被人做了手腳,體内才會生出如此之多的屍蛾。憑我們的裝備,根本無法消滅它們。  
    
   這時洞中的光源僅剩我們三人身上地射燈,大群“屍蛾”裹夾着屍粉的煙霧,都朝我們這裏飛了過來,雖然我們配備有防毒面具,但是胳膊腿都露在外邊,碰上一點屍粉就會中毒,隻好扭頭往上奔逃,原本攔住去路的白色石牆,赫然露出個人形缺口,這個缺口似乎是天然形成,爲了封閉上,所以才用那婦人的屍體填了上去。那裏可能就是最後一層的墓室,我抄起落在門口的銅鏡,招呼胖子二人向裏退去。  
    
   由於屍蛾飛得很快,片刻就已經撲到背後,胖子隻好用最後的炳烷噴射器,噴出一道火牆阻擊,不料這些屍蛾極爲悍惡,被火焰燒着,仍然向前猛沖,直到翅膀燒盡,才落到地上,還在不停的撲騰。  
    
   這許多撲火的飛蛾來勢洶洶,而且四散分布,難以大量殺傷,特別是在近距離一看,那些蛾子身體似乎還有幾分酷似人形,更是令人毛發森森俱豎,胖子手下不免也有些發軟,待炳烷消耗光後,打算頭也不回地躥入盡頭處的墓室,不料慌亂中腳下踩了個空,從最高處的坡道上掉了下去,饒是反應夠快,才用胳膊架住土坡的邊緣,沒有直接摔到空洞下方,這種小小情況,本奈何不得他,不過胖子腳才踩不實,便覺得心虛,立刻大叫:“胡司令,看在黨國的份上,快拉兄弟一把。”  
    
   我本已退入盡頭的墓室,見胖子失足踩空,挂在了半空,隻好和Shirley楊又掉頭回去,邊對他喊:“請再堅持最後兩分鍾。”邊連拉帶拽将他拖了上來。這時候繼第一波被燒得七零八落的屍蛾之後,第二波剩餘的數百隻又席卷而至。  
    
   我們躥入人形缺口後的墓室中,也來不及細看四周地環境,隻是急於找東西擋住那個缺口,左側有口不大的梯形銅棺,三人顧不上多想,搬起來就堵到了缺口上,大小剛剛合适,有兩個略小的縫隙被胖子用黑驢蹄子塞了上去,雖然我們動作已經快到了極限,仍然有數十隻屍蛾前後腳鑽了進來,不過數量不多,便不會構成威脅,都被用工兵鏟拍成了肉餅。  
    
   我們檢視身體裸露的地方並沒有沾到屍粉,這才安心,打量四周,置放着數件奇特的器物,看來這确是最後的一間墓室了,但那些東西都是做何用途,一時無法辨明,想起剛才慌亂中搬了附近一口銅棺擋在墓室入口,均想那該不會就是獻王的棺椁吧?不過體積很小,形狀奇特,重量尚不足兩百斤,極爲奇怪,於是舉着“狼眼”回身去看适才那口銅棺。  
    
   銅棺是木銅相混合,整體呈棕黑色,是桢楠木打造,嵌以構造複雜的銅飾,四面都有镂空的微縮庭台殿閣,頂部鑄有一隻巨大的銅鳥,棺蓋沒有封死,裏面沒有任何屍體,隻有一套雀翎玉衣。  

  胖子順手把雀翎玉衣掏了出來,發現質地精美絕倫,都用金絲穿成,我見棺内更無多餘地東西,便用傘兵刀在裏面刮了一下,連屍泥也沒有,看來這确是一口空棺,如果是屍解腐爛盡了,至少也會留下很薄一層朱紅色的泥土。      
    
   Shirley楊說:“空棺有可能是件擺設,我想其象征意義遠大於實用意義,但是它是用來象征什麽的呢?這隻大鳥象是鳳凰,也許這是裝鳳凰膽的?”  
    
   我對Shirley楊說道:“也可能就是裝獻王他老婆的,按影骨的位置推測,獻王的棺椁就在這墓室的東面,而且你看這墓室中的器物和壁畫,獻王全部的秘密,應該都在這裏了,咱們立刻給這裏來個地毯式搜查。”  
    
   這間墓室沒有太多人工的雕造痕迹,是一個天然的白色洞穴,空間也不甚大,四周的白色石英岩造型奇特,有不少窟窿,洞中也非通達,白色的天然石柱林立,有些地方極爲狹窄,這時我們一心想找獻王的棺椁,暫時也沒去考慮怎麽回去,在這“獻王墓”最隐秘的核心墓室中,鬼知道還有什麽東西,三人沒敢分散,逐步向前搜索。  
    
   外端的墓室中有幾副簡單的壁畫,與外邊那些精美的大形彩繪截然不同,構圖用筆都極爲簡單,似乎都是獻王本人親自描繪,内容令人大爲震驚……  
    
   開始的部分,都是關於“獻王墓”的建造經過,據畫中所繪的是獻王如何在遮龍山剿殺邪神,降伏當地夷人,畫中邪神身着竹葉般的服飾,面貌猙獰兇惡,遍體生有黑毛,躲在一個很深的山洞裏,大概就是我們見到的那些“山神”骨骸了。  
    
   被獻王形容成妖邪的山神,有幾件神器,其一是個玉胎,如同我們推測的那樣,玉胎象征着一種古代生殖崇拜,據說每月逢月圓之時,當地夷人都要貢奉給山神一名女子。  
    
   胖子看到此處說:“月亮圓的時候,确實是林中猴子們的發情期,它們不要母猴,卻專要女人,我看這也是叫當地人慣的,原來咱們還錯怪獻王了,看來他也是一心救民於水深火熱之中,是位好領導啊。”  
    
   我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的原則和立場還要不要了?我發現你現在有點人妖不分了,你這種傾向是很危險的呀,你好好想想,他是幹掉了兩隻一個月吃一個女人的山魈,但他把兩萬多夷女都做成了蟲子它媽的事怎麽不畫?”  
    
   Shirley楊說道:“山神的骨骸,加上蟾宮、玉胎等神器,都被封入了遮龍山的毒龍體内,這毒龍肯定就是那隻大蟲子了,畫中的内容和咱們推測的幾乎相同,後邊就是些改換風水格局的内容了,這也沒什麽,最奇特的就是這裏,描繪的是獻王占蔔天乩,還有他所見到一些異象的内容,他癡迷長生之道,恐怕其根源就在這裏了。”  
    
   我見墓室中並沒有顯眼的棺椁,雖然真屍與影骨的位置理應重疊,但這最後的墓室地形奇特,極難判斷準确位置,如果獻王的棺椁藏在某處,倒也不易發現,隻好奈着性子,仔細尋找線索,這時聽到Shirley楊的話,舉目望向那“天乩圖”,頓時一怔,忍不住奇道:“這不就是西藏密宗的觀湖景?”


第一百六一章 觀湖景

     秦始皇出巡,曾於海邊見到海中出現仙山,山中有一位仙人手持長生朱丹,故此才對神仙不死之說深信不疑,終其一生都在尋找三神山上的長生不老藥。  
    
  我想這件事在曆史上,多半是真實存在的,我自幼在福建沿海長大,聽海邊老漁民講,在海上有三大奇景,謂之海滋、海市、平流霧。  
    
  其中“海市”又名“蜃氣”,最爲奇幻奧妙,在浩渺的海面上空,憑空浮現出城市、高山、人物等奇觀,但是這些沒有任何人能找到與“海市”奇景相對應的地點,當年始皇帝大概就是看到了三神山的“海螫”,否則以他的見識,又怎會輕易聽信幾個術士的言語。  
    
  另外在西藏也有種充滿神秘色彩的秘密活動,每當活佛圓寂,喇嘛中的首腦人物,都會到神山聖湖邊“觀湖景”,那“湖景”也是一種類似於“海螫”的奇觀,從中得到啓示,尋找活佛的“轉世靈童”。  
  
  我們此刻所見到的獻王占蔔天乩圖,幾乎就是一副密宗“觀湖景”的場面,隻不過地點變做了蟲谷的深潭,潭上霓虹籠罩,浮現出無窮異象。  
    
  不過獻王看到並非仙山,而是一座城堡,建在一座高山絕頂,山下白雲環繞,正中的宮殿裏,供奉着一隻巨大眼球形的圖騰,四周侍奉着一些服飾奇異的人物。  
    
  這大概就是獻王眼中的“仙境”了,他希望自己死後能去到這座真正的“天宮”裏,Shirley楊自言自語道:“這城市……不是精絕國,但這又是什麽地方?”  
    
  我對Shirley楊說道:“這裏可能是西藏某地,我雖未見過這座神宮,但我曾經在康巴青普見過穿這種奇特服裝的古屍,自從在淩雲宮看了那些銅人銅獸,我就覺得好像在哪見過,當時覺得像又不像,所以沒往那方面多想,因爲古屍和銅人畢竟是有好大區別的,現在看這壁畫,絕對是在藏地,不過此事說來話長,咱們先找雮塵珠。詳細的經過,等回去之後我再講給你們聽。”  

     也許正是因爲獻王在類似“觀湖景”的異象中,見到了這巨眼的圖騰,所以才會相信那形如眼球的“鳳凰膽”,是成仙不死之道必須的祭品。

     不過到了這一步,我心裏也已經沒底了,還不知道能否在獻王墓中尋到“雮塵珠”,就已隐隐感覺不妙,說不定不久之後,還要再去趟西藏。
    
  三人便又向前走了幾步,步換景移,牆壁上依然描繪着“潭景”的場面,不過這就與淩雲宮正殿中的壁畫相似了,表現的是獻王乘龍升天,隻不過構圖簡單了許多,圖中多了三個接引童子,看到這裏我立刻出了一身的冷汗,這圖中的三個童子或是使者都長跪不起,趴伏在地上,背後露出的脖頸上,各有一個眼球形的标記。  
    
  這絕不是巧合,我們幾乎同時伸手雲摸自己的後頸,心中暗道不妙,八成真被胖子的烏鴉嘴說中了,那三盞接引童子“長生燭”是代表了我們這三名“摸金校尉”。  
    
  胖子指着那畫說:“真他媽夠教人上火的,竟然這麽醜化咱們,趴着跟三條狗差不多,我操他祖宗的,本還想摸了金之後,給那老賊留具全屍,現在看來既然他不仁,也別怪咱們不義了。”  
    
  Shirley楊說:“這倒證實了一件事情,紮格拉瑪的先知在鬼洞附近,可以精準地預言千年以後的事情,但是離開了神山鬼洞,這能力就失去了,傳說雮塵珠是從無底鬼洞中取出的,可能也會在某種特殊環境下,表現出一些特別的預示,也許正因爲如此,獻王才能通過觀湖景看到一些異象,我想雮塵珠一定就在這墓室之中。”  
    
  我四下裏看了看,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裏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咱們跟犁地的似的,跟這墓室裏轉了整整一圈了,怎麽就沒見着有獻王的棺椁?”  
    
  這白色石英岩的天然洞穴,在陵制中,類似這樣保持洞穴原貌的墓室,被稱爲“洞室墓”,這“洞室墓”已經是獻王墓的最後一間墓室了,按葬經和地脈結構,不可能再有額外的密室,但這墓室中,卻偏偏沒有裝斂獻王的棺椁,僅有的幾樣東西,無非是古劍兩柄、散落的竹筒數卷,偌大的王墓中,在這最後的墓室裏,竟然連件像樣的明器都沒有。  

      胖子又自作聰明的對我說:“我看可能棺椁藏在墓室的牆裏了,那生滿蛾子的女屍,不正是那樣嗎?”  
    
  我對胖子說:“那個洞口是後來人爲堵上的,像這種白色石英岩,少說也要萬年以上才能形成,沒有鑿損的痕迹,所以不可能藏在岩石裏,咱們先再找找,實在找不到的話,就得按影骨的位置鑿開石頭了。”  
    
  Shirley楊扯了扯我的胳膊,讓我看墓室的角落,我舉起“狼眼”将光束照将過去,角落那裏有隻半人高的大肚青銅丹爐,由於是在牆角又比較低矮,剛才沒有注意到,這可能不是丹爐,說不定是某種特殊的棺椁,於是三人並肩上前查看。  
    
  不過到了近處,才發現這應該不是棺椁,丹爐下有三足,腹大口寬,裝兩個成年人沒有什麽問題,但是其中都是些紫白相間的泥土,估計是什麽丹藥腐爛所化,胖子心中逐漸開始焦躁,運起蠻力,擡腳踢翻了那口丹爐,那些朽爛的金丹都撒在地上。  
   
  看來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了,獻王墓中並沒有獻王的骨骸,隻有一具影骨,更沒有雮塵珠,回首來路刀光劍影,都是白白忙碌一場,除了一口無主鳳棺和這丹爐之外,就隻有那些南夷和夜郎的器物,都是獻王的戰利品,再也找不到多餘的東西。  
  
  這角落的白色石英上,也有些彩色墓繪,我們正沒理會處,隻好看看這些彩繪中有無線索,不過這裏風格明顯不同,Shirley楊判斷說這應該是大祭司所繪,其中的内容是祭司們将殉葬的王妃體内種入屍蛾防腐,並将屍體封住“洞室墓”的人形缺口,這樣做是因爲主墓室内不能夠有王室以外的殉葬者,而且似乎是爲了保持“洞室”地形的天然狀態,裏面隻有一具空置的鳳棺,王妃就在門中,等候獻王屍解成仙。  
    
  我越看越奇,這些内容似乎深有隐意,首先那女屍在門中封了千年,並沒有棺椁防護,她何以至今未腐?就算是口中含着防腐的珠子,身穿孔雀玉玲匣,再裝入密封的棺中,隔了兩千年,一見空氣也就該變黑成爲枯樹皮一般,但是剛才見她屍體膨脹之前,那模樣與活人並無兩樣,而且她既然已經死了,又怎麽會用屍蛾來防腐,屍體内的蛾卵又靠什麽爲生?  
    
  Shirley楊的話将我的思路打斷了:“獻王墓是王與後的合葬墓,老胡的這個判斷現在也得以證實了,咱們進來之前,墓室一直完好封閉着,說明獻王的屍體應該還在此間,但就算屍解了,也應留下些痕迹才對,身爲一國之主,至少也該有套棺椁。”  
    
  我對Shirley楊說道:“有件事情咱們給忽略了,記不記得中層墓室那十盞長生燭?”  

  其中的三盞“長生燭”,做成接引童子的樣子,那可能是用來吓唬咱們的,還另有七盞“長生燭”,有六盞是黑鱗鲛人,它們則分別代表了,獻王前三世的遺骸,獻王曆經三獄的影骨,還有他的婆娘,雖然獻王真正的屍體咱們還沒找到,但這樣數來就一一有了對應。  
    
  隻剩下那盞最大的,造型蒼勁樸拙的銅牛燈,根據前邊兩類“長生燭”來看,這盞牛頭“長生燭”,一定代表着什麽特殊的東西,它就是這墓中的第十具屍體,我想也許要先找到這第十具屍體,才能找出獻王的真骨。  
    
  胖子說道:“胡司令我得給你提點意見了,誰讓我就這麽耿直呢,我認爲你這種說法太不舍邏輯了,你說這墓中有十具屍體,那豈不是連咱們三人也都算了進去……”  
    
  我趕緊攔住胖子的話頭,否則他說起來就沒完了,但這時候不是扯蛋的時候,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要提意見留到開會的時候再提,就算是我用詞不當,那咱們就姑且先把這謎一般的第十具屍體稱作一個代号,我想這具對應牛頭長生燭的屍骨,一定不普通,也許是一個淩駕於咱們意識之上的存在,正是因爲有它的存在,咱們才好像被蒙住了眼睛,對獻王的真骨視而不見……”  
    
  我正要再接着往下說,忽然登山頭盔上被撞了一下,像是被人用小石頭砸到了,聲音卻非常沉悶,Shirley楊好像也受到了攻擊,猛地一低頭,晃動的燈光中,我看見有十餘隻屍蛾飛撲過來,紛紛撞向頭盔上的燈口,我急忙用手套拍打,百忙中問Shirley楊:“是不是入口沒有堵死,留下什麽縫隙了?”  
    
  Shirley楊奇道:“不可能,咱們不是都檢查過了?”說着趕開幾隻屍蛾,随手折亮了一隻綠色熒光管,向那被鳳棺堵住的人形缺口投了過去。  
    
  手電筒一照是一條線,适合在黑暗中前進的時候使用,而熒光管、冷煙火這種照明道具,能照一個面,熒光管一擲到牆上,冷綠色的光芒反射到白色的岩石上,立刻照亮了大片區域,原本堵住洞室入口的鳳棺不見了,人體形狀的洞口大敞四開。


第一百六二章 第十具屍體

      生出的屍蛾,已經被胖子燒死了一大半,剩下的雖然也不算少,但畢竟隻是些瞎蛾子,隻撲有光亮的東西,剛開始倒挺能唬人,現在看來算不上什麽太大的威脅,而且“洞室墓”外邊的屍蛾,已經散開,剛飛進來的這些,很快就被我們盡數拍扁了。

  最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那口鳳棺哪去了?我盜墓的直覺再一次告訴我,那肯定是“第十具屍體”搞的鬼,當務之急是先把它揪出來,否則別說找獻王的真骨了,就連還能不能出去,都沒有把握。

  我正要過去看個究竟,卻發現面前那兩幅“洞室墓”中的壁繪,閃了幾閃,就些消失不見,好象根本就不曾存在過一樣,我閉上眼睛使勁搖了搖頭,再睜開來,确實是沒有了,隻剩下白森森的牆壁,這些彩繪都是蒅漆描上去的,要說是封閉的微環境被打破,受到外邊空氣的侵蝕,也絕不會消失得如此迅速徹底。

  這時Shirley楊對我說:“老胡,你看那邊……還有那邊,上帝啊,墓室裏全部的壁畫都……蒸發了。”

  我尋聲一望,果然墓中隻剩下白花花的石英岩,壁畫全都不翼而飛,胖子也感到摸不着頭腦,便問我:“胡司令,這裏是不是也有株能催眠的什麽花啊?不如先将其找出來,採了它的花。”

  我答道:“世上哪有那麽多妖花,不信你抽自己倆嘴巴試試,反正我身上的傷現在還疼得要命呢,這肯定不是幻覺……你們看那鳳棺怎麽倒在墓室外邊。”

  被我們搬了豎着在墓室門洞上的那口鳳棺,此時正平倒在缺口的外邊,綠色的熒光隻照到棺材的一小部分,其餘都陷在墓室外的黑暗之中,那棺材絕對比缺頭要大上一圈,除非棺材突然變小了,要不然就是人形缺口,在我們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變得比先前大了。

  不過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什麽東西,将鳳棺橫倒着搬了出去,但那又是誰做的?是王妃的幽靈?還是那“第十具屍體”?亦或是獻王根本沒死,就躲在這墓室的某個角落裏,戲弄着我們這些送上門來的“接引童子”?

  越想越是覺得心寒,隻好硬起頭皮不再多想,是什麽也好,反正拿不到“雮塵珠”,臨老也得血液凝固而死,那還不如就在古墓裏被鬼掐死來得痛快,這古墓裏的鬼要是敢把我掐死,老子死後變了鬼,也要再跟他鬥上一場,那時候索性就占了他的老窩,就在這裏煉丹當神仙也罷。

  腦中胡思亂想了一番。給自己壯了壯膽,又把注意力集中起來,看來這“獻王墓”裏的東西,委實讓人難以思索,不能以常理度之,必須先搞清楚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能想出對策,否則蠻幹起來,平白送了性命,還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我正在琢磨不定之時,就聽胖子又叫道:“怎麽牆上全是黃水?這墓好象奶油冰棍一樣要溶化了。”

  我也覺得腳下的地面有些異樣,聽胖子這樣一說,見有幾隻漏網的屍蛾落在牆壁上,便再也飛不起來,都被牆壁緩慢地吞沒,連忙伸手一摸身邊的白色石英岩,手套上濕路路的一層淺黃色巫水,一抹之下,裏面的彩色壁畫又露了出來,竟是被融化了的石漿遮着了,隻見墓洞裏白色的岩柱岩壁都在逐漸變成黃色,可能整座“獻王墓”地陰宮裏,随處可見的黃色污水,都是來自這最高處的“洞室墓”。

  不知爲什麽,這些白色石英岩會分泌出這麽多污水,我們都戴着防毒面具,也聞不見氣味,但是可以看見這些污水,又黏又稠,不用鼻子聞也知道,反正絕不會是香噴噴的。

  地上的黃色污水漸多漸濃,也不知是否有毒,我們不敢再冒險踩着地面,更不知“洞室墓”的外邊是否也發生了什麽詭異的變化,隻好先想辦法找個地方落腳。

  剛好有口被胖子踢倒的丹爐,三人立刻将這丹爐扶正,這丹爐如同是口厚實的銅鍋,胖子站在中間,我和Shirley楊分別站到兩邊的爐耳上,這樣暫時避開了地上的黃水,但是墓頂也象下雨般滴下不少污水,幸虧有Shirley楊用“金剛傘”遮住。

  我看到我們三人都濺到不少污水,皮膚上也不紅不癢,隻是覺得滑溜溜,涼兮兮,似乎並沒有什麽腐蝕的毒性,不禁暗道僥幸,若這黃湯有毒,此裏哪裏還有命在。

      情勢相對平穩了下來,我們三個人也各自盡力使心神鎮定下來,把剩餘的熒光管全撅亮了,扔向墓室四周的角落,以便能看清周圍的情況。

  我突然發現了一些情況,便讓Shirley楊和胖子也看那邊:“墓室最中間的也方,冒出了一個平面的人形。

  Shirley楊将最後兩個熒光管全扔到了那裏,墓室溶化得並不嚴重,地面上的污水隻有薄薄的一層,淹沒不了熒光管,隻見綠光浮動,這回三人看得更爲清楚,墓室正中的人形並不是冒出來,而是因爲表面的白色石英慢慢溶解,使人形浮現了出來,原本那裏隻有塊與四周長成一體的微凸白石,爲不足以引人注目,直到此時顯出人體輪廓,才發現那裏有異。

  胖子指着那邊說道:“這百分之九十九便是獻王的屍骨了,待本司令過去把他挖出來,然後是紅燒還是清蒸,随便咱們慢慢收拾。”

  Shirley楊搖頭道:“那溶化的石頭中,隻不過剛顯露出一個象人的形狀,還並不能太确定就是獻王的真正屍骨,不如靜觀其變,等屍骨從溶化的石英中徹底露出來再行動。”

  我死死盯着那石中的人形,這座“洞室墓”太異常了,冷靜下來一想,終於找出了一些頭緒,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那人形並不是獻王的屍骨,是口人形棺,獻王的幾根爛骨頭應該在裏面裝着,還有……這間墓室也不是什麽墓室,它可能是具幹屍。”

  Shirley楊所知甚廣,但對這古墓中的勾當,去及不上我一半,隻好問我:“那是什麽意思?我有些聽不懂,爲什麽要說這洞室墓不是墓室?”

  我見那人形棺還隻露出一層淺淺的輪廓,便抓緊時間對她說:“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這裏隻有鳳棺,而這跟石英溶爲一體的人形棺,雖不知是木是石,卻也僅僅是口棺材,獻王又怎麽可能隻有棺沒有椁呢?”

  Shirley楊若有所悟:“你是不是想說這墓室就是獻王的椁?有理論依據嗎?”

  我對Shirley楊道:“沒有理論依據,隻憑民間傳說和自我推測,咱們所見到的白色石英岩,根本就不是什麽石頭,也不是什麽白石英,這整個洞室墓,分明就是那盞牛頭長生燭所代表的,第十具屍體,而且它好象要開始……複活了。”

  胖子也聽得奇怪,問道:“胡司令,你休要信口開河,世上哪有這麽大的幹屍?大到能……能把咱們這些人都裝起來。”

  我對胖子說:“怎麽會沒有,我看這就是個巨型肉芝仙椁,你沒聽說過每逢陰曆七月二十,兇星離宮,太歲下山嗎?天上的兇星就是地底的太歲,太歲也分大沖大兇,咱們現在站的地方是個風水大沖的所在,大概就是死在地下的萬年老肉芝,獻王拿他自己的老婆填了太歲眼,咱們已經是在肉芝太歲的屍殼裏了。”

   “肉芝”爲萬物之祖,相傳有人将存活於大沖固定位置的“肉芝”,比喻做長生不死的仙肉,能食而複生,而與歲星相對運行的那種“聚肉”剛是不祥兇物,不過這被獻王做了棺椁的“肉芝”是死的,已經失去了生命,隻剩下幹枯堅硬屍殼,估計其中的肉都被獻王煉成了仙丹了,五觀被封住後,也許它外層還在生長,偶爾會滲出污水,但是内部就不再複生,都已半石化了,直到吸入空氣,這罕見的原生生物,就又開始“動”了起來。

  我用手抹了些丹爐邊上的黃色污水,又确認了一下,心想說不定這“肉芝”正在逐漸變活,原來那黑豬度天河屍氣沖雲的異象,竟是應在此處,天象十分罕見,估計這裏天天都是七月二十,隻怕是這肉芝的屍殼裏一遇活氣,就會重新活過來,這也不是什麽溶化,是裏面的幹肉在逐漸變軟,天曉得稍後它會變做什麽兇神惡煞。

  從裏面看不出這死肉芝的外形輪廓,但從内部的屍殼結構來看,其外形可能是罕見的人頭形狀,說不定還會有鼻子有眼,單是這“肉芝”的幹硬屍殼,就已如此巨大,幾乎不敢去想象它長滿了肉會是什麽樣子。

  我覺得形式越來越不妙了,心中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幹脆也別等它體内變軟露出那口棺材了,打不開就用炸藥,此時再不動手,又更待何時,便拿出炸藥,招呼胖子争分奪秒的行動,準備上前炸破肉芝的屍殼,但那剛露出個輪廓的人形棺,突然裂開了一條大縫,還沒等我們看清裏面有些什麽,便又突然一震,沉入了地下,我破口大罵,怎麽偏趕這個節骨眼掉下去了,随即一想,不好,那裏很可能是第二個太歲眼窩,任由它這麽掉下去,就算開輛挖掘機來,怕是也掏不出來了。

  這時候隻能拼了,我剛想讓shirley楊一並上前,用飛虎爪鈎住棺椁,回頭招呼她的時候,去發現爐下伸出無數慘白的人手,把shirley楊和胖子扯向下邊,還沒等我明白過來怎麽回事,腳脖子也被數隻人手死死抓住了,頓時被巨大的力量扯了下去,身體不斷下沉,頭腦卻仍然清醒:“他媽的,原來這塊仙肉是拿人屍造出來的。”

      最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那口鳳棺哪去了?我盜墓的直覺再一次告訴我,那肯定是“第十具屍體”搞的鬼,當務之急是先把它揪出來,否則別說找獻王的真骨了,就連還能不能出去,都沒有把握。

  我正要過去看個究竟,卻發現面前那兩幅“洞室墓”中的壁繪,閃了幾閃,就些消失不見,好象根本就不曾存在過一樣,我閉上眼睛使勁搖了搖頭,再睜開來,确實是沒有了,隻剩下白森森的牆壁,這些彩繪都是染(上面還有個“艹”)漆描上去的,要說是封閉的微環境被打破,受到外邊空氣的侵蝕,也絕不會消失得如此迅速徹底。

  這裏,Shirley楊對我說:“老胡,你看那邊……還有那邊,上帝啊,墓室裏全部的壁畫都……蒸發了。”

  我尋聲一望,果然墓中隻剩下白花花的石英岩,壁畫全都不翼而飛,胖子也感到摸不着頭腦,便問我:“胡司令,這裏是不是也有株能催眠的什麽花啊?不如先将其找出來,採了它的花。”

  我答道:“世上哪有那麽多妖花,不信你抽自己倆嘴巴試試,反正我身上的傷現在還疼得要命呢,這肯定不是幻覺……你們看那鳳棺怎麽倒在墓室外邊。”

  被我們搬了豎着在墓室門洞上的那口鳳棺,此時正平倒在缺口的外邊,綠色的熒光隻照到棺材的一小部分,其餘都陷在墓室外的黑暗之中,那棺材絕對比缺頭要大上一圈,除非棺材突然變小了,要不然就是人形缺口,在我們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變得比先前大了。

  不過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什麽東西,将鳳棺橫倒着搬了出去,但那又是誰做的?是王妃的幽靈?還是那“第十具屍體”?亦或是獻王根本沒死,就躲在這墓室的某個角落裏,戲弄着我們這些送上門來的“接引童子”?

  越想越是覺得心寒,隻好硬起頭皮不再多想。是什麽也好,反正拿不到“雮塵珠”,臨老也得血液凝固而死,那還不如就在古墓裏被鬼掐死來得痛快,這古墓裏的鬼要是敢把我掐死,老子死後變了鬼,也要再跟他鬥上一場,那時候索性就占了他的老窩,就在這裏煉丹當神仙也罷。

  腦中胡思亂想了一番。給自己壯了壯膽,又把注意力集中起來,看來這“獻王墓”裏的東西,委實讓人難以思索,不能以常理度之,必須先搞清楚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能想出對策,否則蠻幹起來,平白送了性命,還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我正在琢磨不定之時,就聽胖子又叫道:“怎麽牆上全是黃水?這墓好象奶油冰棍一樣要溶化了。”

  我也覺得腳下的地面有些異樣,聽胖子這樣一說,見有幾隻漏網的屍蛾落在牆壁上,便再也飛不起來,都被牆壁緩慢地吞沒,連忙伸手一摸身邊的白色石英岩,手套上濕路路的一層淺黃色巫水。一抹之下,裏面的彩色壁畫又露了出來,竟是被融化了的石漿遮着了,隻見墓洞裏白色的岩柱岩壁都在逐漸變成黃色,可能這座“獻王墓”的陰宮裏,随處可見的黃色污水,都是來自這最高處的“洞室墓”。

  不知爲什麽,這些白色石英岩會分泌出這麽多污水,我們都戴着防毒面具,也聞不見氣味,但是可以看見這些污水,又粘又稠,不用鼻子聞也知道,反正絕不會是香噴噴的。

  地上的黃色污水漸多漸濃,也不知是否有毒,我們不敢再冒險踩着地面,更不知“洞室墓”的外邊是否也發生了什麽詭異的變化,隻好先想辦法找個地方落腳。

  剛好有口被胖子踢倒的丹爐,三人立刻将這丹爐扶正,這丹爐如同是口厚實的銅鍋,胖子站在中間,我和Shirley楊分別站到兩邊的爐耳上,這樣暫避開了地上的黃水,但是墓頂也象下雨般滴下不少污水,幸虧有Shirley楊用“金剛傘”遮住。

  我看到我們三人都濺到不少污水,皮膚上也不紅不癢,隻是覺得滑溜溜,涼兮兮,似乎並沒有什麽腐蝕的毒性,不禁暗道僥幸,若這黃湯有毒,此裏哪裏還有命在。

  情勢相對平穩下來,我們三個人也各自盡力使心神鎮定下來,把剩餘的熒光管全振亮了,扔向墓室四周的角落,以便能看清周圍的情況。

  我突然發現了一些情況,便讓Shirley楊和胖子也看那邊:“墓室最中間的也方,冒出了一個平面的人形。

  Shirley楊将最後兩個熒光管全扔到了那裏,墓室溶化得並不嚴重,地面上的污水隻有薄薄的一層,淹沒不了熒光管,隻見綠光浮動,這回三人看得更爲清楚,墓室正中的人形並不是冒出來,而是因爲表面的白色石英慢慢溶解,使人形浮現了出來,原本那裏隻有塊與四周長成一體的微凸白石,爲不足以引人注目,直到此時顯出人體輪廓,才發現那裏有異。

  胖子指着那邊說道:“這百分之九十九便是獻王的屍骨了,待本司令過去把他挖出來,然後是紅燒還是清蒸,随便咱們慢慢收拾。”

  Shirley楊搖頭道:“那溶化的石頭中,隻不過剛顯露出一個象人的形狀,還並不能太确定就是獻王的真正屍骨,不如靜觀其變,等屍骨從深化的石英中徹底露出來再行動。”

  我死死盯着那石中的人形,這座“洞室墓”太異常了,冷靜下來一想,終於找出了一些頭緒,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那人形並不見得是獻王的屍骨,是口人形棺,獻王的幾根爛骨頭應該在裏面裝着,還有……這間墓室也不是什麽墓室,它可能是具幹屍。”   Shirley楊所知甚廣,但對這古墓中的勾當,去及不上我一半,隻好問我:“那是什麽意思?我有些聽不懂,爲什麽要說這洞室墓不是墓室?”

  我見那人形棺還隻露出一層淺淺的輪廓,便抓緊時間對她說:“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這裏隻有鳳棺,而這跟石英溶爲一體的從形棺,雖不知是木是石,卻也僅僅是口棺材,獻王又怎麽可能隻有棺沒有椁呢?”

  Shirley楊若有所悟:“你是不是想說這墓室就是獻王的椁?有理論依據嗎?”

  我對Shirley楊道:“沒有理論依據,隻憑民間傳說和自我推測,咱們所見到的白色石英岩,根本就不是什麽石頭,也不是什麽白石英,這整個洞室墓,分明就是那盞牛頭長生燭所代表的,第十具屍體,而且它好象要開始……複活了。”

  胖子也聽得奇怪,問道:“胡司令,你休要信口開河,世上哪有這麽大的幹屍?大到能……能把咱們這些人都裝起來。”

  我對胖子說:“怎麽會沒有,我看這就是個巨型的芝仙椁,你沒聽說過每逢陰曆七月二十,兇星離宮,太歲下山嗎?天上的兇星主濁地底的太歲,太歲也分大沖大兇,咱們現在站的地方是個風水大沖的所在,大概就是死在地下的萬年老肉芝,獻王拿他自己的老婆填了有太歲眼,咱們已經是在肉芝太歲的屍殼裏了。”

     “肉芝”爲萬物之祖,相傳有人将存活於大沖固定位置的“肉芝”,比喻做長生不死的仙肉,能食而複生,而與歲星相對運行的那種“聚肉”剛是不祥兇物,不過這被獻王做了棺椁的“肉芝”是死的,已經失去了生命,隻剩下幹枯堅硬屍殼,估計其中的肉都被獻王煉成了仙丹了,五觀被封後,也許它的外層不在生長,偶爾能滲出污水,但是内部就不再複生,都已半石化了,直到吸入空氣,這罕見的原生生物,就又開始“動”了起來。

  我用手抹了些丹爐邊上的黃色污水,又确認了一下,心想說不定這“肉芝”正在逐漸變活,原來那黑豬度天河屍氣沖雲的異象,竟是應在此處,天象十分罕見,估計這裏天天都是七月二十,隻怕是這肉芝的屍殼裏一遇活氣,就會重新活過來,這也不是什麽溶化,是裏面的幹肉在逐漸變軟,天曉得稍後它會變做什麽兇神惡煞。

  從裏面看不出這死肉芝的外形輪廓,但從内部的屍殼結構來看,其外形可能是罕見的人頭形狀,說不定還會有鼻子有眼,單是這“肉芝”的幹硬屍殼,就已如此巨大,幾乎不敢去想象它長滿了肉會是什麽樣子。

  我覺得形式越來越不妙了,心中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幹脆也別等它體内變軟露出那口棺材了,打不開就用炸藥,此時再不動手,又更待何時,我便拿出炸藥,招呼胖子争分奪秒地行動,準備上前炸破肉芝的屍殼,但那剛露出個輪廓的人形棺,突然裂開了一條大縫,還沒等我們看清裏面有些什麽,便又突然一震,沉入了地下,我破口大罵,怎麽偏趕這個節骨眼掉下去了,随即一想,不好,那裏很可能是第二個太歲眼窩,任由它這麽掉下去,就算開輛挖掘機來,怕是也掏不出來了。

  這時候隻能拼了,我剛想讓shirley楊一並上前,用飛虎爪鈎住棺椁,回頭招呼她的時候,去發現爐下伸出無數慘白的人手,把shirley楊和胖子扯向下邊,還沒等我明白過來怎麽回事,腳脖子也被數隻人手死死抓住,頓時被巨大的力量扯了下去,身體不斷下沉,頭腦卻仍然清醒:“他媽的,原來這塊仙肉是拿人屍造出來的。”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0

第一百五九 奪魂

  裹屍白錦,一邊對shinley楊簡略說了一件發生在不久以前的事,“奪魂”的巫刑一直到戰國時期才絕迹,有一次在潘家園古玩市場,突然冒出來幾件東西,是河南安陽的一個老農,他拿了一百多枚奇形怪狀的骨器要尋下家,那些東西有點象是“骨針”,不過更粗更長,中間是空心的,都裝在一個全是古字的古瓦罐裏。  

  那老農說是在地裏挖出來的,由於上邊有甲骨文,當然他並不認識,但他家那一帶地區,出土過很多有價值的文物,他隻是覺得這些“骨針”能拿到北京來賣大錢,當時我們有不少人看見,但是當時假貨太多,誰都吃不準,畢竟這東西的年頭太古老,誰也沒見過,甚至不清楚那是什麽。  

  結果正好有倆日本人看上眼了,當時就要全部包了,沒想到這時假雷子來了,連人帶東西全扣了,原來是這老農的老家,有人見他挖出古物覺得眼紅,把這件事捅了出去,一直追到北京,後來聽說他挖出來的一罐子“骨針”,就是商代用來施行“奪魂”巫刑的刑具,現在這東西,就落在河南當地的博物館了。  

  胖子在旁補充道:“我還特意打聽來着,這套奪魂針擱現在,一根就能換一輛進口汽車,當初我們眼力不夠,要不然……要不然現在進去蹲土窯的就是我們那夥人了。”  

  shinley楊說:“這麽說來,奪魂,是一種放盡人血的酷刑了?”  

  我已經将棺中屍骨上裹的白錦全部拆掉,一雙人腿赫然露了出來,幹癟的皮膚都是紫褐色,上面全是點點斑斑的圓形黑痕,這大量黑斑應該就是被奪魂針刺進血脈的位置,我對shinley楊和胖子說:“放盡血的同時還不算完,據說還要給受刑的人灌服大量牛、羊、雞之類,混合在一起的畜牲血,這些血都被加入過雀眼和屍鼠那類早就絕迹的東西,反正就是把活人變成僵屍,待咱們清查徹底之後,爲了防止屍變,最好将這兩條幹屍腿,還有那青銅椁裏的棺木,都一並燒毀。”  
  
   “屍變”可分爲數種,有些是屍起。新死不久的死人,突然起來撲着陽氣追人;有些則是屍體亡而不腐,雖然死亡已久,但是頭發指甲還在緩慢生長;還有些屍體由於風水不好,埋在地脈滞塞的所在,身體生出細毛,在墓穴内化而爲兇;另有一種屍體埋進地下後,被些成了精的老狐狸、黃鼠狼或者瘟神、旱魃、惡煞所付着,更是能爲禍一方,危害極大。  

  在這王墓青銅椁中的屍首,就完全具備了“屍變”的迹象,我想既然遇上這種情況,如果有條件的話,應該想方設法将有屍變迹象的屍體銷毀,這樣做於人於已,都有好入,算是補回些虧損地陰德,當然若是遇到僵屍中地“兇”,那還是趁早溜之大吉爲上。  

  三段屍體都已驗明,棺内沒有任何多餘的事物,隻要再燒毀青銅椁裏的屍體,並确認棺内隻有上半身,那就完全可以證實我們的推斷了,上面墓室裏剩餘的兩具棺椁,就都沒有再開啓的必要了。  

  我對shinley楊說:“現在我可以打保票,雖然獻王墓布局奇詭,但既然下層有影骨,那必定是分爲天門、地戶,使龍勢潛伏待起,這是一個蝦尾、蟹身、金魚眼構成的三層水墓,獻王真正屍骨的位置,一定是與木椁中的影骨完全重合,既然已經确認了影骨,就可以直接須藤摸瓜去掏獻王了。”  

  我們自從入葫蘆洞開始,一直到現在,差不多已經連續行動了十幾個小時,精力和體力消耗掉了不少,不過目前總算是有了些眉目,想到這裏精神均是爲之一振。  

  我進行了簡短的部署,讓shinley楊和胖子先留在“木椁”燒掉這兩具屍體,一則破了“獻王墓”地布局,二則免得将來這青銅椁裏的屍體發生“屍變”,當然還可以順手把那面銅鏡取走,以後總會用得到的。  

  而我則先上去找一找“金魚眼”,上去前我特意叮囑shinley楊讓她看好胖子,務必要先點燃了青銅椁裏的棺木,然後再取走銅鏡,shinley楊點頭答應,将“飛虎爪”交給了我:“你自己也多加小心,別總那麽冒失。”  

  随後我攀着腐爛的“木枋”爬回了中間的墓室,那九藍幽幽的“長生燭”尚未熄滅,東南角地三支蠟燭,也仍在正常的燃燒着,光亮雖弱,卻令人頓覺安心。  

  擡頭看那墓頂那裏斷裂的銅梁,由於光線不足,一時難以看清上面是否有空間,隻是在斷梁處,隐隐有一大片白色的事物,我見頭盔上的射燈不管用,又取出“狼眼”這才看清楚,原來墓頂暴露出來地部分,是一種和陰宮外牆相似的花白石英,大約就在“影骨”的正上方,若是不知上邊可能還有一層墓室,根本不會察覺這微小的痕迹。  

  我又利用shinley楊的飛虎爪,上到墓頂剩餘的那段銅梁,将遮住裏面白色岩石的破碎墓磚清除,着實費了不少力氣,上方白色的岩石面積逐漸增加,露出一個又長又窄的橄榄形入口,摘下手套伸過去一試,有嗖嗖的陰冷氣流,再用“狼眼”手電筒往上照了一照,上方墓穴的高度難以确認。  

  粗略一看,似乎上面是個圓形大空洞,與外邊水潭處的漏鬥形相似,不過這是人工的修的,規模要不得多,大空洞的直徑隻有十幾米,有條盤旋的土坡蜿蜒而上,再往上就超出了“狼眼”的射程,一片漆黑。  

  我心中暗罵不止:“獻王即使死了,也仍然要把自己放在陰宮的最高處,他對權力和仙道的執着程度,已經到了變態的地步。”我心裏仍然記挂着“木椁”中的同伴,見已确認了入口,便縛好繩索和岩楔,重新回到中層墓室的地面,隻見下邊“木椁”中火光閃動,知道胖子他們也得手了。  

  不一會兒,胖子和shinley楊就從底下爬上來,那面銅鏡算是到手了,這是繼天宮後殿玉函後,第二件最有價值的戰利品,胖子見面就問:“青銅椁裏的幹屍的确沒有腿,有石腿代替的,怎麽樣胡司令,你在上邊見到有值錢的明器嗎?”  

  不過此時,我正盯着“木椁”中的火光發愣,對胖子的話充耳不聞,隔了半晌才回過神來,總覺得有一件重要的事,始終去想不起來,其實我也不知是想不起來,還是不忍心去想,越想頭就越疼,便盡量不去想了,我轉身對胖子和shinley楊說:“中層墓室上方,是個大空洞,獻王就肯定在最上邊懸着,位置與木椁中的影骨想對應。  

  誰也不想在死人長眠的陰宮中多做停留,說完便分頭用繩索攀上三米多高的墓頂,鑽進我先前清理出來的入口,圓形的空洞太高了,在下面根本望不到頂,這裏沒有任何其餘的磚木材料,一水的全是白色石英岩,環繞着空洞的牆壁。  

  環壁四周都畫滿了大型彩色壁畫,漢夷色彩與宗教色彩兼容並蓄,王者之風與仙道的飄逸虛幻共存,這是從未流傳於世的一種繪畫風格,近距離一看,更是覺得布局周密,用意嚴謹,直教人歎爲觀止,我估計就沖着這麽精美的墓内壁畫,獻王墓的核心也該不遠了。  

  畫中人物都是怒目天神,幾乎與常人比例相等,皆是俯首向下凝視,似乎正在注視着洞底的來者,他們的眼睛全是三層水晶,嵤石鑲嵌,流光紛呈,随着我們位置的移動,畫像的眼神光芒也在跟着移動,總之這種被衆多畫像看的感覺非常不好。  

  胖子被那些畫中人物看得發毛,拿工兵鏟去胡亂挖下來幾隻水晶石眼,但是壁畫規模龐大,人物上百,一時又哪裏挖得過來,隻好盡量不去看那些畫像的眼睛,免得心生懼意。  

  我心中一直反複在想那灼熱的火焰氣息,造型奇異的銅人,也沒怎麽去注意大空洞中的畫像,順着盤旋的坡道向上行了一段,在終於想了起來,大約十年前的事了,人道是:“十年彈指一揮間,尤憶當年烽煙裏,九死一生如昨……”  

  我的确是曾經見過這種服飾姿勢奇異的銅人,隻不過它們……那是在昆侖山下飛雪滿天的康巴青普……  

  一時各種雜亂的思緒紛至沓來,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空洞最高處,領先了胖子和shinley楊一個轉彎的距離,盡頭被一堵白色石牆封死,我擡眼一看,面前那牆壁上繪着一位婦人,這八成是獻王老婆的繪像吧?  

  我心裏這麽想着,甚至還沒看清那畫中婦人的服飾相貌,便覺得手腕上突然一緊,如同被鐵箍牢牢扣住,急忙向後縮手,但是被扣得極緊,根本掙脫不開,頓時覺得疼入骨髓,低頭一看,隻見一隻白生生的人手,從對面那婦人繪像中伸了出來,捉住了我的手臂。  

  那人手五指細長,而且白淅沒有半點血色,是隻女人的手,但是力量奇大,難道這堵牆是獻王老婆埋骨之處,劇疼之下,來不及擡頭再看對面壁畫有什麽變化,隻好忍着疼吸了口氣,用另一隻手舉起“芝加哥打字機”,miai的槍口還沒擡起,從壁畫中冷不丁又伸出一隻手,如同冰冷的鐵鉗,死死掐住了我的子,窒息的感覺頓使眼前發黑。


第一百六○章 王墓的盡頭

  手足俱廢,右手的沖鋒槍說什麽也舉不起來,身後的胖子和Shirley楊應該很快就到,但是恐怕再有兩秒鍾,我就得先歸位了。
  
  脖頸被緊緊扼住,頭被迫仰了起來,隻看到上面白花花的石英岩,完全看不到對面是什麽東子在掐我。這是背後猛然被人拍了一巴掌,我“啊”的一聲叫出聲來,手腕和脖子痛得快要斷了,然而那掐住我脖子的手卻像夢魇般消失了。
  
  原來身後拍我肩膀的人是胖子,胖子問道:“胡司令你剛才那造型擺得不錯啊,擡頭挺胸的,有點當年大躍進時抓革命促生産的那副勁頭。”
  
  這時Shirley楊也跟了上來,見此情形,便也問發生了什麽事?
  
  我摸着脖子茫然若失,根本不知該怎麽形容,隻是大口的喘着粗氣,我緩了半晌,才把剛才那短短幾秒鍾發生的事情對他們說了。
  
  胖子不失時機地譏笑我又在做白日夢,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要是做夢,這他娘的又是什麽?”說着平舉手臂,讓他們看我胳膊上烏青的手印,我繼續說道:“我早就覺得這獻王墓形勢詭異,有很多在仙穴中不應該有的東西,這面牆中必定有鬼。”
  
  
  Shirley楊問道:“你不是帶着一些開過光的護身符嗎?”
  
  我拍了拍胸口那些玉佛挂件:“這些東西蛋用也沒有,要不是老貴的,我早就扔路邊了,留着回去打給那些洋莊算了。以後我再戴我就是他媽孫子。”
  
  這一來胖子也笑不出來了,仔細一看,那壁畫上的婦人比平面明顯凸出來一塊,似乎畫像下就是砌有一具屍體,而且好象與白色的石英岩長爲一體了。是她在活動嗎?胖子對我:“反正這面牆壁也擋住了通往墓室地去路,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咱不是還有炸藥嗎?給它放個土飛機,牆裏就算有什麽東西,也都炸個幹淨。”說着就放下身後的背囊,動手準備炸藥。
  
  一路上不停地消耗物資,胖子的背囊本已空着一多半,他在墓裏看見什麽抄什麽,這時仍然是鼓鼓囊囊的,最上面放地就是那面銅鏡,我心想這面鏡子既然能鎮屍,用來照照鬼不知能起什麽作用,於是一彎腰順手拿起銅鏡,轉身用銅鏡去照那婦人的繪像。
  
  剛一轉身,還沒等将那面鏡子舉起,立刻覺得脖子上一緊,又被死死掐住,這次力量比先前更狠,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胖子和Shirley楊在我身後翻找炸藥,對我被無聲無息地掐住,竟然絲毫也沒察覺到。但是我這次看清楚了,掐住我脖子的手,正是這面牆上的婦人。
  
  脖子一被掐牢,手腳都使不上力,所以上吊的人一踹倒凳子,雙手就擡不起來了,這時候我想發個輕微的信号求救都做不到了。
  
  就在我被掐到失去意識的時候,突然覺得面前的這堵牆塌了,從牆中躥出一個東西,巨大的力量将我撲倒,順着空洞中的旋轉坡道,倒撞了下去,我脖子上稍微一松,終於倒上來了這口氣,往後滾倒的同時,将那掐住我不放的東西,向後蹬開。
  
  對方用力太狠,竟然破壁而出,否則再過個幾秒,我就已被它掐死了,這時我的身體也在不由自主地往後翻倒,忽然有隻手将我拉住,我定睛一看,原來是胖子,他和Shirley楊避開了先頭滾下去的東西,見我也翻倒下來,就順手将我拉住。
  
  這些情形發生得過於突然,誰都沒搞清楚狀況,我脖子和臂骨疼得火燒火燎,忙問Shirley楊和胖子:“剛才掉下去的是什麽東西?”
  
  Shirley楊和胖子一齊搖頭:“太快了,都沒看清楚,隻見眼前白影一閃,要不是躲得及時,也都一並被砸下去了。”我們的位置處在白色大空洞的頂端,下面黑得已經看不到來路,剛才那白色的東西就翻落到下面的黑暗之中,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剛才......獻王老婆的繪像突然活了,險些将我掐死,快打顆照明彈下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胖子見我神色慌張,知道並非作耍,立刻從背囊中取出家夥,将信号槍裝填,Shirley楊一指右下方:“在那邊,五點鍾方向。”
胖子将照明彈射了出去,空蕩蕩的洞中,立刻一亮,隻見白森森的光線中,在下方的窄坡上,倒着一具女屍,看身形十分肥胖,靜靜地一動不動,她被刺眼的白光一照,突然像是被通了電,在原地騰地坐了起來。
  胖子吓得原地蹦起多高,我心中也是一凜,已把“芝加哥打字機”對準了目标,這女屍怎麽會嵌在牆裏?我對胖子說:“這婆娘乍屍了……”  
    
   而話還沒說完,才看清楚,原來那婦人的屍身並非是坐了起來,而是因爲身體在逐漸膨脹變鼓,象是個正在不斷充進空氣的氣球,顯得那女屍越來越胖。  
    
   Shirley楊見此情形,對我說道:“人死後屍氣憋在體内,會腐爛腫脹,這具屍體至少死了有兩千年,就算保存得再完好,也不應現在才開始被屍氣所脹?”  
    
   我對Shirley楊說:“怎麽現在你還有空關心這些問題,不過她好象不是屍氣膨脹,而是……體内有什麽東西。”  
    
   那女屍脹得極快,皮肉在頃刻之間,已被撐得半透明了,屍身終於砰然破裂,無數飛蛾從裏面噴散飛将出來,這些蛾子有大有小,撲扇着翅膀,都湧向附近的照明彈,立即就将光線埋沒。  
    
   死人體内生出的蛾子比起尋常的飛蛾,具有很高地侵略性,生命力也極爲頑強,見光就撲,體内都是屍粉,沾到皮膚上活人也會起屍癍,從那女屍體内湧出的“屍蛾”數以千計,她生前一定被人做了手腳,體内才會生出如此之多的屍蛾。憑我們的裝備,根本無法消滅它們。  
    
   這時洞中的光源僅剩我們三人身上地射燈,大群“屍蛾”裹夾着屍粉的煙霧,都朝我們這裏飛了過來,雖然我們配備有防毒面具,但是胳膊腿都露在外邊,碰上一點屍粉就會中毒,隻好扭頭往上奔逃,原本攔住去路的白色石牆,赫然露出個人形缺口,這個缺口似乎是天然形成,爲了封閉上,所以才用那婦人的屍體填了上去。那裏可能就是最後一層的墓室,我抄起落在門口的銅鏡,招呼胖子二人向裏退去。  
    
   由於屍蛾飛得很快,片刻就已經撲到背後,胖子隻好用最後的炳烷噴射器,噴出一道火牆阻擊,不料這些屍蛾極爲悍惡,被火焰燒着,仍然向前猛沖,直到翅膀燒盡,才落到地上,還在不停的撲騰。  
    
   這許多撲火的飛蛾來勢洶洶,而且四散分布,難以大量殺傷,特別是在近距離一看,那些蛾子身體似乎還有幾分酷似人形,更是令人毛發森森俱豎,胖子手下不免也有些發軟,待炳烷消耗光後,打算頭也不回地躥入盡頭處的墓室,不料慌亂中腳下踩了個空,從最高處的坡道上掉了下去,饒是反應夠快,才用胳膊架住土坡的邊緣,沒有直接摔到空洞下方,這種小小情況,本奈何不得他,不過胖子腳才踩不實,便覺得心虛,立刻大叫:“胡司令,看在黨國的份上,快拉兄弟一把。”  
    
   我本已退入盡頭的墓室,見胖子失足踩空,挂在了半空,隻好和Shirley楊又掉頭回去,邊對他喊:“請再堅持最後兩分鍾。”邊連拉帶拽将他拖了上來。這時候繼第一波被燒得七零八落的屍蛾之後,第二波剩餘的數百隻又席卷而至。  
    
   我們躥入人形缺口後的墓室中,也來不及細看四周地環境,隻是急於找東西擋住那個缺口,左側有口不大的梯形銅棺,三人顧不上多想,搬起來就堵到了缺口上,大小剛剛合适,有兩個略小的縫隙被胖子用黑驢蹄子塞了上去,雖然我們動作已經快到了極限,仍然有數十隻屍蛾前後腳鑽了進來,不過數量不多,便不會構成威脅,都被用工兵鏟拍成了肉餅。  
    
   我們檢視身體裸露的地方並沒有沾到屍粉,這才安心,打量四周,置放着數件奇特的器物,看來這确是最後的一間墓室了,但那些東西都是做何用途,一時無法辨明,想起剛才慌亂中搬了附近一口銅棺擋在墓室入口,均想那該不會就是獻王的棺椁吧?不過體積很小,形狀奇特,重量尚不足兩百斤,極爲奇怪,於是舉着“狼眼”回身去看适才那口銅棺。  
    
   銅棺是木銅相混合,整體呈棕黑色,是桢楠木打造,嵌以構造複雜的銅飾,四面都有镂空的微縮庭台殿閣,頂部鑄有一隻巨大的銅鳥,棺蓋沒有封死,裏面沒有任何屍體,隻有一套雀翎玉衣。  

  胖子順手把雀翎玉衣掏了出來,發現質地精美絕倫,都用金絲穿成,我見棺内更無多餘地東西,便用傘兵刀在裏面刮了一下,連屍泥也沒有,看來這确是一口空棺,如果是屍解腐爛盡了,至少也會留下很薄一層朱紅色的泥土。      
    
   Shirley楊說:“空棺有可能是件擺設,我想其象征意義遠大於實用意義,但是它是用來象征什麽的呢?這隻大鳥象是鳳凰,也許這是裝鳳凰膽的?”  
    
   我對Shirley楊說道:“也可能就是裝獻王他老婆的,按影骨的位置推測,獻王的棺椁就在這墓室的東面,而且你看這墓室中的器物和壁畫,獻王全部的秘密,應該都在這裏了,咱們立刻給這裏來個地毯式搜查。”  
    
   這間墓室沒有太多人工的雕造痕迹,是一個天然的白色洞穴,空間也不甚大,四周的白色石英岩造型奇特,有不少窟窿,洞中也非通達,白色的天然石柱林立,有些地方極爲狹窄,這時我們一心想找獻王的棺椁,暫時也沒去考慮怎麽回去,在這“獻王墓”最隐秘的核心墓室中,鬼知道還有什麽東西,三人沒敢分散,逐步向前搜索。  
    
   外端的墓室中有幾副簡單的壁畫,與外邊那些精美的大形彩繪截然不同,構圖用筆都極爲簡單,似乎都是獻王本人親自描繪,内容令人大爲震驚……  
    
   開始的部分,都是關於“獻王墓”的建造經過,據畫中所繪的是獻王如何在遮龍山剿殺邪神,降伏當地夷人,畫中邪神身着竹葉般的服飾,面貌猙獰兇惡,遍體生有黑毛,躲在一個很深的山洞裏,大概就是我們見到的那些“山神”骨骸了。  
    
   被獻王形容成妖邪的山神,有幾件神器,其一是個玉胎,如同我們推測的那樣,玉胎象征着一種古代生殖崇拜,據說每月逢月圓之時,當地夷人都要貢奉給山神一名女子。  
    
   胖子看到此處說:“月亮圓的時候,确實是林中猴子們的發情期,它們不要母猴,卻專要女人,我看這也是叫當地人慣的,原來咱們還錯怪獻王了,看來他也是一心救民於水深火熱之中,是位好領導啊。”  
    
   我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的原則和立場還要不要了?我發現你現在有點人妖不分了,你這種傾向是很危險的呀,你好好想想,他是幹掉了兩隻一個月吃一個女人的山魈,但他把兩萬多夷女都做成了蟲子它媽的事怎麽不畫?”  
    
   Shirley楊說道:“山神的骨骸,加上蟾宮、玉胎等神器,都被封入了遮龍山的毒龍體内,這毒龍肯定就是那隻大蟲子了,畫中的内容和咱們推測的幾乎相同,後邊就是些改換風水格局的内容了,這也沒什麽,最奇特的就是這裏,描繪的是獻王占蔔天乩,還有他所見到一些異象的内容,他癡迷長生之道,恐怕其根源就在這裏了。”  
    
   我見墓室中並沒有顯眼的棺椁,雖然真屍與影骨的位置理應重疊,但這最後的墓室地形奇特,極難判斷準确位置,如果獻王的棺椁藏在某處,倒也不易發現,隻好奈着性子,仔細尋找線索,這時聽到Shirley楊的話,舉目望向那“天乩圖”,頓時一怔,忍不住奇道:“這不就是西藏密宗的觀湖景?”


第一百六一章 觀湖景

     秦始皇出巡,曾於海邊見到海中出現仙山,山中有一位仙人手持長生朱丹,故此才對神仙不死之說深信不疑,終其一生都在尋找三神山上的長生不老藥。  
    
  我想這件事在曆史上,多半是真實存在的,我自幼在福建沿海長大,聽海邊老漁民講,在海上有三大奇景,謂之海滋、海市、平流霧。  
    
  其中“海市”又名“蜃氣”,最爲奇幻奧妙,在浩渺的海面上空,憑空浮現出城市、高山、人物等奇觀,但是這些沒有任何人能找到與“海市”奇景相對應的地點,當年始皇帝大概就是看到了三神山的“海螫”,否則以他的見識,又怎會輕易聽信幾個術士的言語。  
    
  另外在西藏也有種充滿神秘色彩的秘密活動,每當活佛圓寂,喇嘛中的首腦人物,都會到神山聖湖邊“觀湖景”,那“湖景”也是一種類似於“海螫”的奇觀,從中得到啓示,尋找活佛的“轉世靈童”。  
  
  我們此刻所見到的獻王占蔔天乩圖,幾乎就是一副密宗“觀湖景”的場面,隻不過地點變做了蟲谷的深潭,潭上霓虹籠罩,浮現出無窮異象。  
    
  不過獻王看到並非仙山,而是一座城堡,建在一座高山絕頂,山下白雲環繞,正中的宮殿裏,供奉着一隻巨大眼球形的圖騰,四周侍奉着一些服飾奇異的人物。  
    
  這大概就是獻王眼中的“仙境”了,他希望自己死後能去到這座真正的“天宮”裏,Shirley楊自言自語道:“這城市……不是精絕國,但這又是什麽地方?”  
    
  我對Shirley楊說道:“這裏可能是西藏某地,我雖未見過這座神宮,但我曾經在康巴青普見過穿這種奇特服裝的古屍,自從在淩雲宮看了那些銅人銅獸,我就覺得好像在哪見過,當時覺得像又不像,所以沒往那方面多想,因爲古屍和銅人畢竟是有好大區別的,現在看這壁畫,絕對是在藏地,不過此事說來話長,咱們先找雮塵珠。詳細的經過,等回去之後我再講給你們聽。”  

     也許正是因爲獻王在類似“觀湖景”的異象中,見到了這巨眼的圖騰,所以才會相信那形如眼球的“鳳凰膽”,是成仙不死之道必須的祭品。

     不過到了這一步,我心裏也已經沒底了,還不知道能否在獻王墓中尋到“雮塵珠”,就已隐隐感覺不妙,說不定不久之後,還要再去趟西藏。
    
  三人便又向前走了幾步,步換景移,牆壁上依然描繪着“潭景”的場面,不過這就與淩雲宮正殿中的壁畫相似了,表現的是獻王乘龍升天,隻不過構圖簡單了許多,圖中多了三個接引童子,看到這裏我立刻出了一身的冷汗,這圖中的三個童子或是使者都長跪不起,趴伏在地上,背後露出的脖頸上,各有一個眼球形的标記。  
    
  這絕不是巧合,我們幾乎同時伸手雲摸自己的後頸,心中暗道不妙,八成真被胖子的烏鴉嘴說中了,那三盞接引童子“長生燭”是代表了我們這三名“摸金校尉”。  
    
  胖子指着那畫說:“真他媽夠教人上火的,竟然這麽醜化咱們,趴着跟三條狗差不多,我操他祖宗的,本還想摸了金之後,給那老賊留具全屍,現在看來既然他不仁,也別怪咱們不義了。”  
    
  Shirley楊說:“這倒證實了一件事情,紮格拉瑪的先知在鬼洞附近,可以精準地預言千年以後的事情,但是離開了神山鬼洞,這能力就失去了,傳說雮塵珠是從無底鬼洞中取出的,可能也會在某種特殊環境下,表現出一些特別的預示,也許正因爲如此,獻王才能通過觀湖景看到一些異象,我想雮塵珠一定就在這墓室之中。”  
    
  我四下裏看了看,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裏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咱們跟犁地的似的,跟這墓室裏轉了整整一圈了,怎麽就沒見着有獻王的棺椁?”  
    
  這白色石英岩的天然洞穴,在陵制中,類似這樣保持洞穴原貌的墓室,被稱爲“洞室墓”,這“洞室墓”已經是獻王墓的最後一間墓室了,按葬經和地脈結構,不可能再有額外的密室,但這墓室中,卻偏偏沒有裝斂獻王的棺椁,僅有的幾樣東西,無非是古劍兩柄、散落的竹筒數卷,偌大的王墓中,在這最後的墓室裏,竟然連件像樣的明器都沒有。  

      胖子又自作聰明的對我說:“我看可能棺椁藏在墓室的牆裏了,那生滿蛾子的女屍,不正是那樣嗎?”  
    
  我對胖子說:“那個洞口是後來人爲堵上的,像這種白色石英岩,少說也要萬年以上才能形成,沒有鑿損的痕迹,所以不可能藏在岩石裏,咱們先再找找,實在找不到的話,就得按影骨的位置鑿開石頭了。”  
    
  Shirley楊扯了扯我的胳膊,讓我看墓室的角落,我舉起“狼眼”将光束照将過去,角落那裏有隻半人高的大肚青銅丹爐,由於是在牆角又比較低矮,剛才沒有注意到,這可能不是丹爐,說不定是某種特殊的棺椁,於是三人並肩上前查看。  
    
  不過到了近處,才發現這應該不是棺椁,丹爐下有三足,腹大口寬,裝兩個成年人沒有什麽問題,但是其中都是些紫白相間的泥土,估計是什麽丹藥腐爛所化,胖子心中逐漸開始焦躁,運起蠻力,擡腳踢翻了那口丹爐,那些朽爛的金丹都撒在地上。  
   
  看來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了,獻王墓中並沒有獻王的骨骸,隻有一具影骨,更沒有雮塵珠,回首來路刀光劍影,都是白白忙碌一場,除了一口無主鳳棺和這丹爐之外,就隻有那些南夷和夜郎的器物,都是獻王的戰利品,再也找不到多餘的東西。  
  
  這角落的白色石英上,也有些彩色墓繪,我們正沒理會處,隻好看看這些彩繪中有無線索,不過這裏風格明顯不同,Shirley楊判斷說這應該是大祭司所繪,其中的内容是祭司們将殉葬的王妃體内種入屍蛾防腐,並将屍體封住“洞室墓”的人形缺口,這樣做是因爲主墓室内不能夠有王室以外的殉葬者,而且似乎是爲了保持“洞室”地形的天然狀態,裏面隻有一具空置的鳳棺,王妃就在門中,等候獻王屍解成仙。  
    
  我越看越奇,這些内容似乎深有隐意,首先那女屍在門中封了千年,並沒有棺椁防護,她何以至今未腐?就算是口中含着防腐的珠子,身穿孔雀玉玲匣,再裝入密封的棺中,隔了兩千年,一見空氣也就該變黑成爲枯樹皮一般,但是剛才見她屍體膨脹之前,那模樣與活人並無兩樣,而且她既然已經死了,又怎麽會用屍蛾來防腐,屍體内的蛾卵又靠什麽爲生?  
    
  Shirley楊的話将我的思路打斷了:“獻王墓是王與後的合葬墓,老胡的這個判斷現在也得以證實了,咱們進來之前,墓室一直完好封閉着,說明獻王的屍體應該還在此間,但就算屍解了,也應留下些痕迹才對,身爲一國之主,至少也該有套棺椁。”  
    
  我對Shirley楊說道:“有件事情咱們給忽略了,記不記得中層墓室那十盞長生燭?”  

  其中的三盞“長生燭”,做成接引童子的樣子,那可能是用來吓唬咱們的,還另有七盞“長生燭”,有六盞是黑鱗鲛人,它們則分別代表了,獻王前三世的遺骸,獻王曆經三獄的影骨,還有他的婆娘,雖然獻王真正的屍體咱們還沒找到,但這樣數來就一一有了對應。  
    
  隻剩下那盞最大的,造型蒼勁樸拙的銅牛燈,根據前邊兩類“長生燭”來看,這盞牛頭“長生燭”,一定代表着什麽特殊的東西,它就是這墓中的第十具屍體,我想也許要先找到這第十具屍體,才能找出獻王的真骨。  
    
  胖子說道:“胡司令我得給你提點意見了,誰讓我就這麽耿直呢,我認爲你這種說法太不舍邏輯了,你說這墓中有十具屍體,那豈不是連咱們三人也都算了進去……”  
    
  我趕緊攔住胖子的話頭,否則他說起來就沒完了,但這時候不是扯蛋的時候,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要提意見留到開會的時候再提,就算是我用詞不當,那咱們就姑且先把這謎一般的第十具屍體稱作一個代号,我想這具對應牛頭長生燭的屍骨,一定不普通,也許是一個淩駕於咱們意識之上的存在,正是因爲有它的存在,咱們才好像被蒙住了眼睛,對獻王的真骨視而不見……”  
    
  我正要再接着往下說,忽然登山頭盔上被撞了一下,像是被人用小石頭砸到了,聲音卻非常沉悶,Shirley楊好像也受到了攻擊,猛地一低頭,晃動的燈光中,我看見有十餘隻屍蛾飛撲過來,紛紛撞向頭盔上的燈口,我急忙用手套拍打,百忙中問Shirley楊:“是不是入口沒有堵死,留下什麽縫隙了?”  
    
  Shirley楊奇道:“不可能,咱們不是都檢查過了?”說着趕開幾隻屍蛾,随手折亮了一隻綠色熒光管,向那被鳳棺堵住的人形缺口投了過去。  
    
  手電筒一照是一條線,适合在黑暗中前進的時候使用,而熒光管、冷煙火這種照明道具,能照一個面,熒光管一擲到牆上,冷綠色的光芒反射到白色的岩石上,立刻照亮了大片區域,原本堵住洞室入口的鳳棺不見了,人體形狀的洞口大敞四開。


第一百六二章 第十具屍體

      生出的屍蛾,已經被胖子燒死了一大半,剩下的雖然也不算少,但畢竟隻是些瞎蛾子,隻撲有光亮的東西,剛開始倒挺能唬人,現在看來算不上什麽太大的威脅,而且“洞室墓”外邊的屍蛾,已經散開,剛飛進來的這些,很快就被我們盡數拍扁了。

  最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那口鳳棺哪去了?我盜墓的直覺再一次告訴我,那肯定是“第十具屍體”搞的鬼,當務之急是先把它揪出來,否則別說找獻王的真骨了,就連還能不能出去,都沒有把握。

  我正要過去看個究竟,卻發現面前那兩幅“洞室墓”中的壁繪,閃了幾閃,就些消失不見,好象根本就不曾存在過一樣,我閉上眼睛使勁搖了搖頭,再睜開來,确實是沒有了,隻剩下白森森的牆壁,這些彩繪都是蒅漆描上去的,要說是封閉的微環境被打破,受到外邊空氣的侵蝕,也絕不會消失得如此迅速徹底。

  這時Shirley楊對我說:“老胡,你看那邊……還有那邊,上帝啊,墓室裏全部的壁畫都……蒸發了。”

  我尋聲一望,果然墓中隻剩下白花花的石英岩,壁畫全都不翼而飛,胖子也感到摸不着頭腦,便問我:“胡司令,這裏是不是也有株能催眠的什麽花啊?不如先将其找出來,採了它的花。”

  我答道:“世上哪有那麽多妖花,不信你抽自己倆嘴巴試試,反正我身上的傷現在還疼得要命呢,這肯定不是幻覺……你們看那鳳棺怎麽倒在墓室外邊。”

  被我們搬了豎着在墓室門洞上的那口鳳棺,此時正平倒在缺口的外邊,綠色的熒光隻照到棺材的一小部分,其餘都陷在墓室外的黑暗之中,那棺材絕對比缺頭要大上一圈,除非棺材突然變小了,要不然就是人形缺口,在我們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變得比先前大了。

  不過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什麽東西,将鳳棺橫倒着搬了出去,但那又是誰做的?是王妃的幽靈?還是那“第十具屍體”?亦或是獻王根本沒死,就躲在這墓室的某個角落裏,戲弄着我們這些送上門來的“接引童子”?

  越想越是覺得心寒,隻好硬起頭皮不再多想,是什麽也好,反正拿不到“雮塵珠”,臨老也得血液凝固而死,那還不如就在古墓裏被鬼掐死來得痛快,這古墓裏的鬼要是敢把我掐死,老子死後變了鬼,也要再跟他鬥上一場,那時候索性就占了他的老窩,就在這裏煉丹當神仙也罷。

  腦中胡思亂想了一番。給自己壯了壯膽,又把注意力集中起來,看來這“獻王墓”裏的東西,委實讓人難以思索,不能以常理度之,必須先搞清楚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能想出對策,否則蠻幹起來,平白送了性命,還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我正在琢磨不定之時,就聽胖子又叫道:“怎麽牆上全是黃水?這墓好象奶油冰棍一樣要溶化了。”

  我也覺得腳下的地面有些異樣,聽胖子這樣一說,見有幾隻漏網的屍蛾落在牆壁上,便再也飛不起來,都被牆壁緩慢地吞沒,連忙伸手一摸身邊的白色石英岩,手套上濕路路的一層淺黃色巫水,一抹之下,裏面的彩色壁畫又露了出來,竟是被融化了的石漿遮着了,隻見墓洞裏白色的岩柱岩壁都在逐漸變成黃色,可能整座“獻王墓”地陰宮裏,随處可見的黃色污水,都是來自這最高處的“洞室墓”。

  不知爲什麽,這些白色石英岩會分泌出這麽多污水,我們都戴着防毒面具,也聞不見氣味,但是可以看見這些污水,又黏又稠,不用鼻子聞也知道,反正絕不會是香噴噴的。

  地上的黃色污水漸多漸濃,也不知是否有毒,我們不敢再冒險踩着地面,更不知“洞室墓”的外邊是否也發生了什麽詭異的變化,隻好先想辦法找個地方落腳。

  剛好有口被胖子踢倒的丹爐,三人立刻将這丹爐扶正,這丹爐如同是口厚實的銅鍋,胖子站在中間,我和Shirley楊分別站到兩邊的爐耳上,這樣暫時避開了地上的黃水,但是墓頂也象下雨般滴下不少污水,幸虧有Shirley楊用“金剛傘”遮住。

  我看到我們三人都濺到不少污水,皮膚上也不紅不癢,隻是覺得滑溜溜,涼兮兮,似乎並沒有什麽腐蝕的毒性,不禁暗道僥幸,若這黃湯有毒,此裏哪裏還有命在。

      情勢相對平穩了下來,我們三個人也各自盡力使心神鎮定下來,把剩餘的熒光管全撅亮了,扔向墓室四周的角落,以便能看清周圍的情況。

  我突然發現了一些情況,便讓Shirley楊和胖子也看那邊:“墓室最中間的也方,冒出了一個平面的人形。

  Shirley楊将最後兩個熒光管全扔到了那裏,墓室溶化得並不嚴重,地面上的污水隻有薄薄的一層,淹沒不了熒光管,隻見綠光浮動,這回三人看得更爲清楚,墓室正中的人形並不是冒出來,而是因爲表面的白色石英慢慢溶解,使人形浮現了出來,原本那裏隻有塊與四周長成一體的微凸白石,爲不足以引人注目,直到此時顯出人體輪廓,才發現那裏有異。

  胖子指着那邊說道:“這百分之九十九便是獻王的屍骨了,待本司令過去把他挖出來,然後是紅燒還是清蒸,随便咱們慢慢收拾。”

  Shirley楊搖頭道:“那溶化的石頭中,隻不過剛顯露出一個象人的形狀,還並不能太确定就是獻王的真正屍骨,不如靜觀其變,等屍骨從溶化的石英中徹底露出來再行動。”

  我死死盯着那石中的人形,這座“洞室墓”太異常了,冷靜下來一想,終於找出了一些頭緒,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那人形並不是獻王的屍骨,是口人形棺,獻王的幾根爛骨頭應該在裏面裝着,還有……這間墓室也不是什麽墓室,它可能是具幹屍。”

  Shirley楊所知甚廣,但對這古墓中的勾當,去及不上我一半,隻好問我:“那是什麽意思?我有些聽不懂,爲什麽要說這洞室墓不是墓室?”

  我見那人形棺還隻露出一層淺淺的輪廓,便抓緊時間對她說:“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這裏隻有鳳棺,而這跟石英溶爲一體的人形棺,雖不知是木是石,卻也僅僅是口棺材,獻王又怎麽可能隻有棺沒有椁呢?”

  Shirley楊若有所悟:“你是不是想說這墓室就是獻王的椁?有理論依據嗎?”

  我對Shirley楊道:“沒有理論依據,隻憑民間傳說和自我推測,咱們所見到的白色石英岩,根本就不是什麽石頭,也不是什麽白石英,這整個洞室墓,分明就是那盞牛頭長生燭所代表的,第十具屍體,而且它好象要開始……複活了。”

  胖子也聽得奇怪,問道:“胡司令,你休要信口開河,世上哪有這麽大的幹屍?大到能……能把咱們這些人都裝起來。”

  我對胖子說:“怎麽會沒有,我看這就是個巨型肉芝仙椁,你沒聽說過每逢陰曆七月二十,兇星離宮,太歲下山嗎?天上的兇星就是地底的太歲,太歲也分大沖大兇,咱們現在站的地方是個風水大沖的所在,大概就是死在地下的萬年老肉芝,獻王拿他自己的老婆填了太歲眼,咱們已經是在肉芝太歲的屍殼裏了。”

   “肉芝”爲萬物之祖,相傳有人将存活於大沖固定位置的“肉芝”,比喻做長生不死的仙肉,能食而複生,而與歲星相對運行的那種“聚肉”剛是不祥兇物,不過這被獻王做了棺椁的“肉芝”是死的,已經失去了生命,隻剩下幹枯堅硬屍殼,估計其中的肉都被獻王煉成了仙丹了,五觀被封住後,也許它外層還在生長,偶爾會滲出污水,但是内部就不再複生,都已半石化了,直到吸入空氣,這罕見的原生生物,就又開始“動”了起來。

  我用手抹了些丹爐邊上的黃色污水,又确認了一下,心想說不定這“肉芝”正在逐漸變活,原來那黑豬度天河屍氣沖雲的異象,竟是應在此處,天象十分罕見,估計這裏天天都是七月二十,隻怕是這肉芝的屍殼裏一遇活氣,就會重新活過來,這也不是什麽溶化,是裏面的幹肉在逐漸變軟,天曉得稍後它會變做什麽兇神惡煞。

  從裏面看不出這死肉芝的外形輪廓,但從内部的屍殼結構來看,其外形可能是罕見的人頭形狀,說不定還會有鼻子有眼,單是這“肉芝”的幹硬屍殼,就已如此巨大,幾乎不敢去想象它長滿了肉會是什麽樣子。

  我覺得形式越來越不妙了,心中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幹脆也別等它體内變軟露出那口棺材了,打不開就用炸藥,此時再不動手,又更待何時,便拿出炸藥,招呼胖子争分奪秒的行動,準備上前炸破肉芝的屍殼,但那剛露出個輪廓的人形棺,突然裂開了一條大縫,還沒等我們看清裏面有些什麽,便又突然一震,沉入了地下,我破口大罵,怎麽偏趕這個節骨眼掉下去了,随即一想,不好,那裏很可能是第二個太歲眼窩,任由它這麽掉下去,就算開輛挖掘機來,怕是也掏不出來了。

  這時候隻能拼了,我剛想讓shirley楊一並上前,用飛虎爪鈎住棺椁,回頭招呼她的時候,去發現爐下伸出無數慘白的人手,把shirley楊和胖子扯向下邊,還沒等我明白過來怎麽回事,腳脖子也被數隻人手死死抓住了,頓時被巨大的力量扯了下去,身體不斷下沉,頭腦卻仍然清醒:“他媽的,原來這塊仙肉是拿人屍造出來的。”

      最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那口鳳棺哪去了?我盜墓的直覺再一次告訴我,那肯定是“第十具屍體”搞的鬼,當務之急是先把它揪出來,否則別說找獻王的真骨了,就連還能不能出去,都沒有把握。

  我正要過去看個究竟,卻發現面前那兩幅“洞室墓”中的壁繪,閃了幾閃,就些消失不見,好象根本就不曾存在過一樣,我閉上眼睛使勁搖了搖頭,再睜開來,确實是沒有了,隻剩下白森森的牆壁,這些彩繪都是染(上面還有個“艹”)漆描上去的,要說是封閉的微環境被打破,受到外邊空氣的侵蝕,也絕不會消失得如此迅速徹底。

  這裏,Shirley楊對我說:“老胡,你看那邊……還有那邊,上帝啊,墓室裏全部的壁畫都……蒸發了。”

  我尋聲一望,果然墓中隻剩下白花花的石英岩,壁畫全都不翼而飛,胖子也感到摸不着頭腦,便問我:“胡司令,這裏是不是也有株能催眠的什麽花啊?不如先将其找出來,採了它的花。”

  我答道:“世上哪有那麽多妖花,不信你抽自己倆嘴巴試試,反正我身上的傷現在還疼得要命呢,這肯定不是幻覺……你們看那鳳棺怎麽倒在墓室外邊。”

  被我們搬了豎着在墓室門洞上的那口鳳棺,此時正平倒在缺口的外邊,綠色的熒光隻照到棺材的一小部分,其餘都陷在墓室外的黑暗之中,那棺材絕對比缺頭要大上一圈,除非棺材突然變小了,要不然就是人形缺口,在我們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變得比先前大了。

  不過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什麽東西,将鳳棺橫倒着搬了出去,但那又是誰做的?是王妃的幽靈?還是那“第十具屍體”?亦或是獻王根本沒死,就躲在這墓室的某個角落裏,戲弄着我們這些送上門來的“接引童子”?

  越想越是覺得心寒,隻好硬起頭皮不再多想。是什麽也好,反正拿不到“雮塵珠”,臨老也得血液凝固而死,那還不如就在古墓裏被鬼掐死來得痛快,這古墓裏的鬼要是敢把我掐死,老子死後變了鬼,也要再跟他鬥上一場,那時候索性就占了他的老窩,就在這裏煉丹當神仙也罷。

  腦中胡思亂想了一番。給自己壯了壯膽,又把注意力集中起來,看來這“獻王墓”裏的東西,委實讓人難以思索,不能以常理度之,必須先搞清楚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能想出對策,否則蠻幹起來,平白送了性命,還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我正在琢磨不定之時,就聽胖子又叫道:“怎麽牆上全是黃水?這墓好象奶油冰棍一樣要溶化了。”

  我也覺得腳下的地面有些異樣,聽胖子這樣一說,見有幾隻漏網的屍蛾落在牆壁上,便再也飛不起來,都被牆壁緩慢地吞沒,連忙伸手一摸身邊的白色石英岩,手套上濕路路的一層淺黃色巫水。一抹之下,裏面的彩色壁畫又露了出來,竟是被融化了的石漿遮着了,隻見墓洞裏白色的岩柱岩壁都在逐漸變成黃色,可能這座“獻王墓”的陰宮裏,随處可見的黃色污水,都是來自這最高處的“洞室墓”。

  不知爲什麽,這些白色石英岩會分泌出這麽多污水,我們都戴着防毒面具,也聞不見氣味,但是可以看見這些污水,又粘又稠,不用鼻子聞也知道,反正絕不會是香噴噴的。

  地上的黃色污水漸多漸濃,也不知是否有毒,我們不敢再冒險踩着地面,更不知“洞室墓”的外邊是否也發生了什麽詭異的變化,隻好先想辦法找個地方落腳。

  剛好有口被胖子踢倒的丹爐,三人立刻将這丹爐扶正,這丹爐如同是口厚實的銅鍋,胖子站在中間,我和Shirley楊分別站到兩邊的爐耳上,這樣暫避開了地上的黃水,但是墓頂也象下雨般滴下不少污水,幸虧有Shirley楊用“金剛傘”遮住。

  我看到我們三人都濺到不少污水,皮膚上也不紅不癢,隻是覺得滑溜溜,涼兮兮,似乎並沒有什麽腐蝕的毒性,不禁暗道僥幸,若這黃湯有毒,此裏哪裏還有命在。

  情勢相對平穩下來,我們三個人也各自盡力使心神鎮定下來,把剩餘的熒光管全振亮了,扔向墓室四周的角落,以便能看清周圍的情況。

  我突然發現了一些情況,便讓Shirley楊和胖子也看那邊:“墓室最中間的也方,冒出了一個平面的人形。

  Shirley楊将最後兩個熒光管全扔到了那裏,墓室溶化得並不嚴重,地面上的污水隻有薄薄的一層,淹沒不了熒光管,隻見綠光浮動,這回三人看得更爲清楚,墓室正中的人形並不是冒出來,而是因爲表面的白色石英慢慢溶解,使人形浮現了出來,原本那裏隻有塊與四周長成一體的微凸白石,爲不足以引人注目,直到此時顯出人體輪廓,才發現那裏有異。

  胖子指着那邊說道:“這百分之九十九便是獻王的屍骨了,待本司令過去把他挖出來,然後是紅燒還是清蒸,随便咱們慢慢收拾。”

  Shirley楊搖頭道:“那溶化的石頭中,隻不過剛顯露出一個象人的形狀,還並不能太确定就是獻王的真正屍骨,不如靜觀其變,等屍骨從深化的石英中徹底露出來再行動。”

  我死死盯着那石中的人形,這座“洞室墓”太異常了,冷靜下來一想,終於找出了一些頭緒,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那人形並不見得是獻王的屍骨,是口人形棺,獻王的幾根爛骨頭應該在裏面裝着,還有……這間墓室也不是什麽墓室,它可能是具幹屍。”   Shirley楊所知甚廣,但對這古墓中的勾當,去及不上我一半,隻好問我:“那是什麽意思?我有些聽不懂,爲什麽要說這洞室墓不是墓室?”

  我見那人形棺還隻露出一層淺淺的輪廓,便抓緊時間對她說:“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這裏隻有鳳棺,而這跟石英溶爲一體的從形棺,雖不知是木是石,卻也僅僅是口棺材,獻王又怎麽可能隻有棺沒有椁呢?”

  Shirley楊若有所悟:“你是不是想說這墓室就是獻王的椁?有理論依據嗎?”

  我對Shirley楊道:“沒有理論依據,隻憑民間傳說和自我推測,咱們所見到的白色石英岩,根本就不是什麽石頭,也不是什麽白石英,這整個洞室墓,分明就是那盞牛頭長生燭所代表的,第十具屍體,而且它好象要開始……複活了。”

  胖子也聽得奇怪,問道:“胡司令,你休要信口開河,世上哪有這麽大的幹屍?大到能……能把咱們這些人都裝起來。”

  我對胖子說:“怎麽會沒有,我看這就是個巨型的芝仙椁,你沒聽說過每逢陰曆七月二十,兇星離宮,太歲下山嗎?天上的兇星主濁地底的太歲,太歲也分大沖大兇,咱們現在站的地方是個風水大沖的所在,大概就是死在地下的萬年老肉芝,獻王拿他自己的老婆填了有太歲眼,咱們已經是在肉芝太歲的屍殼裏了。”

     “肉芝”爲萬物之祖,相傳有人将存活於大沖固定位置的“肉芝”,比喻做長生不死的仙肉,能食而複生,而與歲星相對運行的那種“聚肉”剛是不祥兇物,不過這被獻王做了棺椁的“肉芝”是死的,已經失去了生命,隻剩下幹枯堅硬屍殼,估計其中的肉都被獻王煉成了仙丹了,五觀被封後,也許它的外層不在生長,偶爾能滲出污水,但是内部就不再複生,都已半石化了,直到吸入空氣,這罕見的原生生物,就又開始“動”了起來。

  我用手抹了些丹爐邊上的黃色污水,又确認了一下,心想說不定這“肉芝”正在逐漸變活,原來那黑豬度天河屍氣沖雲的異象,竟是應在此處,天象十分罕見,估計這裏天天都是七月二十,隻怕是這肉芝的屍殼裏一遇活氣,就會重新活過來,這也不是什麽溶化,是裏面的幹肉在逐漸變軟,天曉得稍後它會變做什麽兇神惡煞。

  從裏面看不出這死肉芝的外形輪廓,但從内部的屍殼結構來看,其外形可能是罕見的人頭形狀,說不定還會有鼻子有眼,單是這“肉芝”的幹硬屍殼,就已如此巨大,幾乎不敢去想象它長滿了肉會是什麽樣子。

  我覺得形式越來越不妙了,心中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幹脆也別等它體内變軟露出那口棺材了,打不開就用炸藥,此時再不動手,又更待何時,我便拿出炸藥,招呼胖子争分奪秒地行動,準備上前炸破肉芝的屍殼,但那剛露出個輪廓的人形棺,突然裂開了一條大縫,還沒等我們看清裏面有些什麽,便又突然一震,沉入了地下,我破口大罵,怎麽偏趕這個節骨眼掉下去了,随即一想,不好,那裏很可能是第二個太歲眼窩,任由它這麽掉下去,就算開輛挖掘機來,怕是也掏不出來了。

  這時候隻能拼了,我剛想讓shirley楊一並上前,用飛虎爪鈎住棺椁,回頭招呼她的時候,去發現爐下伸出無數慘白的人手,把shirley楊和胖子扯向下邊,還沒等我明白過來怎麽回事,腳脖子也被數隻人手死死抓住,頓時被巨大的力量扯了下去,身體不斷下沉,頭腦卻仍然清醒:“他媽的,原來這塊仙肉是拿人屍造出來的。”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1

第一百六三章 屍洞效應

      腕子被幾隻手捉住,立刻感到一陣陰冷的劇疼,Miai沖鋒槍落在了地上,身不由己的被扯向黑暗之中,急忙用另一條正準備邁出香爐的右腿,勾住厚重的爐口,大腿的筋骨被抻得快要撕開了。

     混亂中隻看見那數十條,都是如人手一般的怪手,漆黑異常,被射燈的光束照上,立刻變成詭異的白色,都是從黑暗的墓室角落中伸出來的,胖子和Shirley楊也被數隻白色的怪手扯住,其中Shirley楊的情況最爲危險,半邊肩膀都被拽進了墓牆,而胖子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他的脖子被從牆中伸出的怪手捉住,正拼命弓着雙腿挂住丹爐,也隻是在勉強支撐。

     這些從牆壁中探出的手,悄然無聲,所以誰都沒有察覺,待到被抓住,慢慢扯進墓牆的時候,不得不用全身的力量抗衡,稍一松勁就會立刻被扯進萬年老肉芝的屍殼裏,所以這時候胖子和Shirley楊誰也說不出話來,自保尚且艱難,更別說互相救援了,隻聽見他們緊咬牙關的咯咯聲,連騰出手來使用武器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了。

     隻有我的情況稍好一些,由於站在香爐比較遠離牆角的地方,隻有右腿被牆裏伸出的幾隻手扯住,其餘的手都夠我不到,隻在憑空亂抓。

     我知道這功夫必須立刻做出判斷,是先自救還是先救Shirley楊,也許等我擺脫出來之後,已經來不及救她了,現在伸手當然能抓住她,但是未必就能将她拽回來。而且我的右腿尚被扯住,那樣一來。就會形成進退兩難的情況。既就不到她,自己也會失去脫身的機會。

     但是此時又哪裏有時間去權衡其中的利弊,隻能憑着多年來在生死線上摸爬滾打的經驗,伸出左手到胖子腰中抽出登山鎬,順勢遞向即将完全被從丹爐中拽走的Shirley楊,勾住她腰中地一個安全鎖,使她暫時不至於被拖入墓牆中。

      我一手用登山鎬勾着Shirley楊,與此同時,立刻用另一隻手取出Zippo打火機,在右腿上一蹭打着了,忍着大筋被拉抻的疼痛,俯身用火去燎捉住我右腿地幾隻手,那些從墓牆中伸出的人手,一被火焰燒灼,都紛紛縮了回去。

      我腿上得脫,趕緊把右腿收了回來,這時身體一得自由,手中絲毫也不停留,左手仍然用力握住登山鎬,把Zippo打火機扔給仰面朝天的胖子,胖子後背、脖子、左邊臂膀都被那些手抓住。雙腿勾着丹爐,右手沒着沒落,正自焦急,見Zippo扔至,立刻用手接住,蹭燃了火焰,去燒那些抓住他脖子的“人手”。

      我見胖子在片刻之間,就能脫身,就剩下Shirley楊處境危險了,於是用一隻手抓住她的腰帶,探出身去用登山鎬猛砍牆角的人手,那些手臂似乎都是長在牆裏,也看不見身體的樣子,隻有一條手臂挨着一條手臂,一碰到任何東西,便立刻抓住再不撒手,直扯進牆中才算完,牆裏好象是個混屯的無底深淵,裏面全是掙紮哀嚎的餓鬼,用登山鎬砍退了一隻怪手,立刻又伸出來一隻。
  
      Shirley楊得到我的支援,終於把兩臂和身體擺脫出來,正當要被我拉回丹爐之際,她忽然驚呼一聲,身體迅速向後仰倒,原來有隻漆黑的怪手揪住了她的頭發,Shirley楊爲了行動方便,将長發束成馬尾紮在頭後,卻不料竟被扯住,頭發被戗着反向拉扯是何等疼痛,使得她腰腿都使不出任何力量。

      我急忙将她攔腰抱住,但這樣一來就抽不開身,去對付揪住她頭發的那隻怪手了,而胖子也還沒完全擺脫出來,就算我把Shirley楊抱住,形成僵持的局勢,等到胖子過來支援的時候,就算Shirley楊沒被扯進牆壁,她的頭皮也會被撕掉。
  
  Shirley楊應變能力也是極強,頭上劇痛,心中神智未失,在墓牆中其餘的怪手觸到她之前,已把傘兵刀握在手中,握緊刀柄,猛向後一揮,割斷了一半頭發,我立刻将她拖離了險境。
  
  這時胖子也已脫身,墓牆中的無數手臂剛好能夠到丹爐的距離,三人不敢繼續留在爐中,立即縱身躍向墓室中間。
  
  周圍污水流淌,已經溶解得不成樣子,整個墓室正在逐漸變軟,剛才我們所在的牆角最早産生變化,無數的人體和手臂在其中蠕動,其餘各處,也都從壁中漸漸顯露出死屍的肢體,不過還未能活動。

      我們看得觸目驚心,胖子忙道:“胡司令,敵我力量對比懸殊,鬥争形勢過於惡劣,看來咱們要撤到上山打遊擊了,再不走可就讓這獻王墓包餃子了。”
  
  此時我反倒是下定了決心,想要敗中求勝,就得有破釜沉舟的膽量,關鍵時刻不豁出去是不行的,於是對胖子與Shirley楊說:“開弓就沒有回頭箭,我今天非把獻王掏出來不可,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大不了兩腿一蹬拉雞BA倒。”
  
  現在的形勢看似山窮水盡,其實還有一點機會,我們事前又怎會想到獻王的椁是個萬年老肉芝的死體,而且還遠不止這麽簡單,從地下挖出太歲原本平常,有些地方的展覽館裏就有陳列品供人參觀,所謂的“太歲”,也不過是一種單生細胞的肉菌,被割掉一塊肉,也可以自行生長,是肉芝的一種,可以入藥,有輕身健骨的奇效,唯一共通的特征是“眼睛”,太歲上都有一個黑如眼膜般的孔洞,也是它的核心部分,研習風水之術,對“太歲”之說不可不查,《青竹地脈論》中認爲太爲兇,歲爲渕(即木星),是太古兇神死後留在世間的肉身,在這個眼睛上有很多說法,有明眼、暗眼之分,明眼就是在表面,能看到它的目,是睜着的,隻有這種才可以入藥食用,而暗眼,則是眼睛藏在裏面,做閉合的樣子,此乃兇惡之兆,噩氣内聚,觸之不祥。
  
  當然我們現在遇到的應該不是一目的“太歲”,太歲隻是“肉芝”的一種,“肉芝”的涵蓋面很廣,相關傳說也多,不僅中國有,國外也有,中國有部叫做《鏡花緣》的小說,其中記載主人公周遊到一個海中島嶼上,見一寸許高的小人騎馬奔馳,便縱步追趕,無意中被地下樹根絆倒,剛好把那個小人吃到口中,頓覺身輕如燕,這個故事當然是演義出來的,但其中主人公吃掉的騎馬小人,就是“肉芝”的一種形態。
  
  還有清乾隆年間,在雲南山林中,出現了一個怪物,外形象是個大肉櫃子,數尺見方的大肉塊,有人臉般的五觀,凡是碰到的東西,不論死活大小,就都被它吸入體内,如同一個無底大洞,一時攪得四民不安,以器械擊之,毫毛無損,縱有博物者(見多識廣的人)也不能指其名。
  
  官府出面懸賞征集能消滅這個大肉櫃子的人,有擅風水術之人出,說此物乃肉芝也,是地氣郁結所化,遂遣膽大敏捷之士數十,用長竿挑了污穢之物,将之引至“頓筆青龍,屏風走馬(風水中形容地形的術語)”之處,那個大肉櫃子,則立刻幹枯變硬,使人搬柴草燒之,惡臭之氣傳於百裏開外,聞到這氣味的人,都不免腹瀉嘔吐三天,此事在清代至民國期間有過很多版本的記載,其中也不乏誇大演義,但是整體的事件框架應該是真實的。
  
  我手中的那本殘卷《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其中“地”字一卷,就詳細闡述了生長於地下的“肉芝”,凡風水大沖,清濁失調的所在,都會長有肉芝,但是根據其形態不同,吉兇各異,一目者最爲普通,是“太歲”;二目者爲“青忽”,五官兼備爲“烏頭”,具三目者爲前官後鬼的“蝼廢”,遍體生眼的則被稱爲“天蛻”。
  
  獻王的“肉芝椁”,最少有兩目,一個眼是他老婆封住的缺口,另一個眼就是獻王棺材沉下去的地方,那也就是說這裏不是“青忽”。就是“烏頭”,在古代又有個別稱,換做“牛慁”,是古神的名字,所以才會用銅牛頭來做它的長生燭,外形應該是一個肉呼呼的人頭肉瘤形狀。
  
  既然是雙眼的老肉芝,那是最少也需要數萬年事件才能形成,如果把它的肉徹底挖盡了,不留一絲一毫,那就不會再長出新肉了,我們見到便是一具被挖光了肉的屍殼,從中突然冒出來的衆多人手肢體,應該是當年有人打算令這萬年老肉芝長出新肉,把精血充足的大量活人,用白蠟一層層的澆在肉芝屍殼上,讓他們與肉芝長爲了一體,以期能重新長出肉芝,服用後便可以延年益壽。
  
  不過似乎還沒等到成功,獻王就先死了,我曾聽Shirley楊說在法國巴黎,地下萬屍洞的最深處,(巴黎聖母院中的女主角,死後就被扔在萬屍洞上邊的一層)在那下面,梵蒂岡教皇廷封印着一個能吞噬一切的“屍洞”,據說那是由於死者太多,将世界腐蝕出來的一個“縫隙”,位於這個世界中生與死,正與反,黑與白之間的“縫隙”,屍洞中有無數的人手,被這些手捉住的東西,都會被扯入“屍洞”裏,然後化爲“屍洞”的一部分,如果任由它無休止的擴大下去,造成最恐怖的“屍洞效應”那後果不堪設想。
  
  法國的這件事,屬於教皇廷的機密,外人隻能知道個大概,至於這屍洞形成的原因,從來沒有正式公開的結論,甚至就連屍洞存在的事實,都始終遮遮掩掩。
  
  我們三人在雲南獻王墓中,面對最後的一層棺椁,險些被無數人手扯進牆壁,那應該就是一種由大量遇害者所腐蝕出來,附在老肉芝幹殼上的“屍洞”了,究其根源多半還是這附近天然風水的格局改動太大,形成了陰陽清濁不分的混沌地帶,趁着它的“屍洞效應”還沒完全發生,應該還有一線機會,把那落入眼窩深處的獻王棺找到,我不顧Shirley楊的阻止,隻扯了一條繩索,獨自跳了下去,一具高大的人形棺材就斜斜的戳在面前。


第一百六囧章 斬首

      抹頭盔上被污水遮住的射燈,盡量使燈口照出的光束變得清晰一些,在這“烏頭肉椁”的眼穴中,看明了周圍的環境。
  
  這裏就象是一個狹窄短小的豎井,形狀深淺都與入口的眼框完全不同,約有四米多深,一人多寬,四周盡是黑色的黏稠物,似乎是眼球腐爛而形成的,由於“烏頭肉椁”正在腐爛溶解,所以使這眼窩慢慢變大,獻王的棺材剛好掉了進來,斜倚在其中,棺材本來就不小,加上我也跳到眼穴裏,其中的空間顯得非常局促,進退伸展都不得便。
  
  這時頭上燈光一閃,Shirley楊在上邊探着身子,焦急的對我說:“老胡,快上來,屍洞效應正在不斷擴大,再晚一點咱們都出不去了,那雮塵珠不要也罷,總不能因爲我,連累你們都在此送了性命。”
  
  我一邊用手抹去獻王棺材上的黏液,一邊對Shirley楊說:“現在走自然是走得脫,但回去後還不把腸子悔青了,這肉椁年頭太久了,深處沒有那麽快形成屍洞,給我三分鍾……兩分半的時間就夠了,你快讓王司令把開棺的加夥給我扔下來。”
  
  我原想讓胖子和Shirly楊先撤到外邊等我,但是知道這種話說了也沒用,我留在這裏,他們肯定不會答應先行撤退,隻好讓他們在上邊協助我,盡快做完大事,一同跑路。
  
  片刻之間,獻王的内棺就已經被我探明,這是一口半人形的“玉頂簪金麟趾棺”,上邊有個人頭和兩個肩膀的形狀。玉頂金盒。封口處是四個黃金“麟趾”交錯封閉,因爲獻王打算屍解後升仙,所以棺蓋都未曾楔實。先前看這“玉頂簪金麟趾棺”落入眼穴的時候,中間好象裂開了一條縫隙,其實那是因爲表層的肉椁屍殼,受到空氣的侵蝕所融化。露出中間一道殷紅勝血地玉頂。
  
  人形棺在中國古代並不多見,有地話也多半爲木制棺材。不過我沒時間分辨這些細節,隻注意到棺頂上記得着一個旋渦,這旋渦的圖形幾乎遮蓋了整個玉頂,旋渦和眼球相似,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隻彎曲的鳳凰,團成旋渦地形狀,瞳孔的地方就是鳳凰的頭部,這肯定就是“雮塵珠”的标記了。一看到這個标記,頓時熱血上湧,心中又多了幾分指望,這顆迷一樣的珠子,多半就在獻王的内棺裏。天見可憐,一路上舍生忘死,畢竟沒有撲空。
  
  眼穴中已經容不下第二個人進來了,胖子和Shirley楊空自焦急,卻沒辦法下來幫手,隻好把工具遞下來給我,先前我計劃不在這開棺,本拟用繩子套牢後全部拽上去,設法拖離這肉椁,到安全地地方再找開來細細搜索,但是下來一看,才發現這口内棺底下一部分,已經與這萬年老肉芝的屍殼長死了,再也難以分離,隻好就在這狹窄的空間裏動手。
  
  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探陰爪”把麟趾一個接一個的撬開,就覺得兩隻手都有點不夠用了,恨不得把腳也使上,也許就因爲動作稍慢幾秒,就會錯過逃生的時機。
  
  雖然竭力安慰自己,一定要冷靜,欲速則不達,但是心髒卻愈發碰碰碰地狂跳不已,又哪裏冷靜得下來,我已經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口内棺上,對Shirley楊和胖子在上邊的不斷催促與提醒,充耳不聞。
  
  我估計着時間已經並不多過了一分鍾,按我的預計,三分鍾之内拿到“雮塵珠“,烏頭肉椁出口處的那個眼穴還不至於被逐漸擴大地屍洞覆蓋,一分多鍾就拆了棺蓋,時間還算來得及,想到這裏,心情稍微平緩一些。
  
  Shirley楊見我即将揭開獻王内棺的蓋子,便立刻扔下一枚冷煙火:“老胡,這是最後一支了,它滅掉之前,不管能否找到,你都必須上來。”
  
  漆黑黏滑的眼穴中,立刻煙火升騰,亮如白晝,我口中答應一聲:“放心吧,時間絕對夠了,咱們用繩子把這老粽子拖出去……”
  
  說着話已經将玉蓋用力揭開,裏面立刻露出一具屍體,冠戴掉落在了腳下,頭上隻戴鑲金嵌玉的“折上巾”镤頭,身着黑色蟒紋玉甲斂袍,腰挂紫金帶,不是獻王更是何人。
 但我随即感到不寒而栗,獻王的屍體竟然沒有臉,也許這麽形容不太恰當,洞中空間狹小,我和獻王的屍體幾乎是臉對着臉, 隻見那屍體的五官都已經變得模糊扭曲,隻留下些許痕迹,口鼻雙眼,幾乎難以分辨,好象是融化在了臉上,顯得人頭上平滑詭異,如同戴了張玉皮的面具,被冷煙火的光亮一映,顯得十分怪誕。
  
  我心中暗自稱奇,難道又他娘的着了老賊的道兒了?這是具假人不成?急忙捉住獻王屍身的手臂,剝去那層蟒紋斂袍,但見五指緊握,手中顯然是纂着明器,膚色蠟黃的似要滴出水來,好象正在發生着什麽不同尋常的變化。
  
  看這屍體的手部皮膚,倒不是假人,我用手在獻王屍體上捏了一把,甚至還有些彈性,保存的極爲完好,再那屍體臉上捏了捏,卻觸手堅硬,似乎已經完全玉化了。

    真正的“雮塵珠”什麽樣,我並沒見過,隻在那沙海中精絕遺迹裏看過個假的,是用罕見的古玉制成,比人頭小上那麽幾圈,形狀紋理都與人眼無異,卻不知真的大小幾何,能不能就這麽握在手裏。
  
  但此刻根本無暇仔細分辨,立刻取出捆屍索,在獻王屍身的脖頸中打了個套,想将他從内棺中扯出,讓胖子拖他上去,但是手中扣定“捆屍索”向後扯了兩扯,拽了兩拽,那屍體竟然紋絲不動。
  
  我心中納罕,不知哪裏又出了古怪,隻好擡起手,抽了那獻王的屍體幾個耳光,再向外拽仍然不動分毫。
  
  最後沒辦法了,也來不及再找原由,隻好就地解決問題,從攜行袋中摸出一枚桃木釘,直插進了死屍的心窩子,然後雙手平伸,從頭到腳在獻王屍體上排摸起來,摸到他左手之時,見和右手一樣,也是緊緊握成拳頭,手中明顯是有什麽東西。
  
  我立刻又取出兩枚桃木釘,釘牢了獻王屍體臂彎,用力掰開他的手指,心中暗暗祈禱,但願那“鳳凰膽”就在這裏,但是等掰開之後,猶如兜頭被潑了一盆冷水。
  
  獻王屍體的左手中,握着的是一枚變質了的桃核,雖然出乎意料之外,但是這也並不奇怪,中國人對“桃”有特殊的感情,他們把桃看成一種避邪、免災、增壽的神物,因此古代工藝品中有不少以桃爲造型的器物,相傳漢武帝是西漢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皇帝做的久了又想做神仙,於是經常興師動衆的去三山五嶽祭拜,還派人到各地尋訪長生不死之藥,這片苦心終於感動了昆侖山的西王母,在元封元年的七夕之夜,乘着紫雲辇來未央宮見了漢武帝,歡宴之際,西王母給漢武帝劉徹吃了四個仙桃,漢武帝覺得味道甘美,芳香異常,與人間俗物迥異殊絕,便打算留下桃核在人間栽種,結果得知這種神品在人間難以存活,結果大失所望,後來漢武帝終於沒能實現長生不死的願望,但是活到七十來歲的人,在古代是十分稀少的,也許正是因爲吃過仙桃,才活到七十歲的,當然這隻是個民間傳說,但是帝王死後手中握桃核入殓之風,由來已久,早在東周列國之時就非常普遍,不過桃核是植物,最容易分解,所以後世開棺都難以得見。
  
  我微一愣神,便想起這個傳說,心中連連叫苦,隻好再去掰獻王屍體的右手,而那手中卻是很多墨玉指環,其中還夾雜着一些黑色雜質,匆忙中也沒時間想這是什麽東西,順手都塞到了攜行袋裏。
  
  胖子在上面大叫道:“胡司令,沒時間了,快走,快走。”
  
  我知道胖子這麽喊,一定是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了,但是那性命攸關的“雮塵珠”,卻仍沒有個着落,這時靈機一動,說不定是因爲獻王在口中含了那顆珠子,這屍身的腦袋才會變成這麽古怪,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就取了這獻王的首級回去研究研究。
  
  於是對胖子喊道:“把工兵鏟給我扔下來,再他媽堅持最後十秒鍾。”說完接住胖子遞下來的工兵鏟,伸手一摸獻王的脖頸,並沒有像他面部一般石化,對準了位置,用美式工兵鏟全是鋸齒的一面亂切,遇到堅韌之處,便用傘兵刀去割。
  
  這時那具即将被我割去人頭的屍體,突然劇烈的抖動了一下,我心知不妙,先自出了一身的白毛汗,急忙揪了那顆人頭,迅速向上攀爬而去,洞底的冷煙火已經滅了,不用低頭向下看,憑感覺也能知道,獻王那沒有腦袋的屍身,正在向我追來。


第一百六五章 天崩

     滑的眼穴中,踩踏着獻王的内棺,拼命向上攀爬,胖子和Shinley楊焦急的催促聲正從上方不斷傳來,不知是由於心態過於急躁,還是“烏頭肉椁”中那些融化的物質影響,就覺得四周全是黑暗,登山頭盔上那僅有的微弱光束,似乎也融化到了肉椁無邊的黑暗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就在這向上攀登的過程中,我覺得下方有個東西也在跟着我往上爬,剛一察覺到,心中便先已涼了半截,這肉椁的眼穴裏,除了獻王的無頭屍,又哪裏還有什麽其餘的東西,肯定是那老粽子追上來要搶他的人頭了。

  這念頭也就在腦中一閃,便覺得左腳已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拽住,本已快爬出去了,此刻身體卻又被拉回了眼穴中間,我一手夾着那顆人頭,一手将工兵鏟插入老肉般的牆壁,暫時固定住身體,以免直接掉到底部。

  我低頭向下一看,恍惚的光線中,隻見一具黑雜雜的無頭屍體,從内棺裏掙紮着爬了出來,無頭的屍身上,象是覆蓋了一層黑色的黏膜,幾乎與這“烏頭肉椁”的眼穴化爲了一體,伸出漆黑的大手正抓住我的腳脖子向下拉扯。

  那些桃木釘似乎這屍體根本不起作用,這說明隻有一種可能,這屍體已經與附着在肉椁裏的“屍洞”溶爲了一體,獻王的屍體就是屍洞的中心,念及此處,不由得心寒膽顫,聽Shinley楊講,那法國巴黎的地下墓場。誰也說不清究竟有多深。規模有多大,裏面又總共有多少各種類型的幹屍,有種流傳比較廣泛的說法是,巴黎地下墓場地規模,堪與北京地下地人防工事相提並論,這樣的比較雖然並不絕對可靠,卻足以見得這墓穴大得非同小可。

  由於一個不爲人所知地原因,才使得巴黎地下墓場的深處,産生了某處超自然現象的“屍洞”,那是一個存在與物質與能量之間的“縫隙地帶”,法國的“屍洞”據說直徑隻有兩三米,而這獻王的肉椁縱橫不下二十多米,倘若真是完全形成了一個能吞噬萬物的“屍洞”,我們要想逃出去可就難於上青天了。
  不過此時身臨絕境。根本顧不上許多,隻有先設法擺脫這無頭屍的糾纏,於是對上邊的胖子叫喊:“胖子拿雷管,快拿雷管!”說着話的同時,将那顆獻王的人頭扔了上去。

  胖子見上面有團圓滾滾的事物抛将上來,也沒細看,擡手接住,低頭看時,被頭盔上的射燈一照,方可看清是顆面目像是溶化了一樣的怪異人頭。饒是他膽大包天,也不免吓得一縮手,将獻王的人頭掉落在地上,當下也不再去理會,立刻動手去掏雷管。

  我在下面勉強支撐,把人頭抛了上去,便無暇估計胖子和Shinley楊是否能看出來那是獻王的腦袋,空下一隻手來,便當即拔出工兵鏟,向下面那無頭地黑色屍體拍落,“撲撲”幾聲悶響,都如擊中敗革,反倒震得自己虎口酸麻。

  然而忽覺腳下一松,被鐵箍緊扣住的感覺消失了,那無頭屍體竟然棄我不顧,一聲不發的從側面往上爬着,似乎它的目标隻有那顆人頭。

  我見有機可乘,絲毫不敢松懈,急忙用腳使勁蹬踩無頭屍的腔子,将它又踹回穴底,自己則借了蹬踏之力,向上一躥,扒住了濕滑的眼穴邊緣。

  上邊的Shinley楊馬上拽着我的胳膊,協助我爬了上來,剛才我跳下去的時候,實是逞一時血氣之勇,現在爬上來才覺得後怕,兩腿都有點哆嗦了,趕緊用力跺了跺腳。

  但是連給我回想适才過程的機會都沒有,眼前就“哧哧”冒了一團火花,胖子已将三枚一組的雷管點燃了,口中罵了一句,瞅準了方位,就把雷管扔進了我剛剛爬上來的眼穴裏。

  我心情這才稍微平穩下來,心想這雷管一炸,那無頭屍體便是銅皮鐵骨,也能給它炸成碎骨肉沫了,四周的肉椁已經徹底變了形,似乎是牛羊的内髒一樣,内中無數的肢體正在不停蠕動,看來不出十秒鍾,這裏就會完全形成“屍洞”,好在我們進來的入口還在,隻是也長滿了黑色黏膜,我撿起被胖子扔掉的獻王腦袋,緊緊夾在腋下,對Shinley楊和胖子叫道:“還等雷劈嗎,看井走反吧。”(看井:由内向外;走反:逃跑)

    三人則路向外便沖,胖子百忙之中,還不忘了問我:“那東西是顆人頭還是明器?”

  我邊跑邊告訴胖子:“這獻王的腦袋,八成就是咱們要找的救命珠子。”Shinley楊聽到已取到了“雮塵珠”,精神也爲之一振,與我和胖子一起,三步並作兩步,沖至入口處,迅速揮動工兵鏟,斬破遮住入口那些腐肉般的黏膜。

  正待躍出去之時,忽然一團黑乎乎的事物,帶着一股白煙從天而降,剛好落在胖子手裏,胖子奇道:“什麽的幹活?”凝神一看,卻原來是他剛扔進眼穴中的那束雷管,無頭屍所在的眼穴裏,正在生出大量肉膜,竟在雷管爆炸之前,将之彈了出來,導火索已經燃到了盡頭,胖子大驚,忙将雷管向後甩了出去,在一團爆炸的氣浪的沖擊下,三人冒煙突火連滾帶爬的出了肉椁。

  大空洞裏的情況依然如故,隻是多了些屍蛾在附近亂飛,Shinley楊往角落中打出了最後一枚照明彈,将四處零星的屍蛾都吸引過去,随後三人就沿來路向下狂奔,就在即将跑到大空洞底層的時候,隻聽頭頂上傳來一片“嘁哧咔嚓”的指甲撓牆聲。
  
   我們此時已經沒有任何能夠及遠的照明工具了,看不清上面是什麽情況,但不用看也知道。“屍洞效應”開始向烏頭肉椁外擴散了,而且是直奔我們來的。
  
    我們不敢有任何停留,順來路跳進了中間地那層墓室,我對胖子和Shinley楊說:“這顆獻王的人頭是說什麽也不能還回去了,但是如此一來就沒辦法擺脫屍洞的糾纏。”
  
    獻王墓的陰宮是三層椁室,最底層的木椁,中層的石椁,還有最高處的肉椁,外有一圈回廊,俯視起來,是個“回”字,不過周邊是圓形的,加上其中三層椁室大小不一,甚至可以說它象個旋渦,或者眼球的形狀,這座陰宮建在山壁深處,隻有一個出口,沒有虛們可破,隻能從哪來,回哪去。
  
    三人一邊向外奔逃,一邊商議,這麽一直逃下去終究不是了局,現在的時間估計已經過了淩晨,我們已經一天一夜沒合過眼了,而且自從在淩雲天宮的琉璃頂上胡亂吃了些東西後,到現在爲止都水米未進。必須想辦法徹底解決掉這個巨大的屍洞,否則必無生機。
  
    在這匆忙的逃生過程中,根本想不出什麽太好的對策,我唯一能想到的,也隻是在大踏步地撤退中消耗敵人,使它的弱點充分暴露,然後見機行事,但以我們目前的體力和精力還能逃出多遠,這要取決於那屍洞吞噬物質的速度。
  
    一路狂奔之下,已經穿過了陰宮門前三世橋和長長的墓道,來到了巨大而又厚重的石門前邊,攀上了銅檐镂空的天門,身後屍洞中發出的聲響已小了許多,看樣子被我們甩開了一段距離,但仍如附骨之蛆,緊緊地跟在後邊。
  
    胖子騎在銅制天門的門框上說:“還剩下幾錠炸藥,不如炸爛了這天門,将他封死在裏面如何?”
  
    Shinley楊說:“這石門根本攔不住屍洞的吞噬,不過也能多少阻擋一陣……”說着半截,忽然覺得門下情況不對:“嵌道中的水怎麽漲了這麽高?”
  
    我低頭望下一看,石門的三分之一,已經被水淹了,這說明外邊的水眼被堵住了,我連忙讓胖子快裝炸藥,看來那萬年老肉芝就是此地風水大沖的聚合點,它一驚動,這裏被郁積了兩千年的地氣,恐怕也就要在這一時三刻之間渲瀉出來,說不定整個蟲谷都得被水淹了,要在此之前逃不出去,肯定就得喂了潭底的鯉魚老鼈,直到地脈氣息重新回複正常,大水才會退去。
由於隻要把窄小的天門炸毀即可,胖子片刻間就已裝完了炸藥,我透過天門的縫隙,向漆黑的陰宮裏回望了一眼,咬了咬牙,心想三十六敗都敗了,就差最後這一哆唆了,無論如何都要把這顆人頭帶出去,當下一招手,三人便從天門下,入水望原路潛回。
  
    遊到水眼附近,果然那旋渦的吸力已不複存在,而水流正向上反湧,我們借着向上滾動的水流,遊回來外邊的水潭,這裏的水位也在不斷升高,不過由於漏鬥狀的環壁中,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縫隙溶洞,平時被藤蔓泥沙遮蓋,此刻水位一漲,都滲入其中,故此水面上升的速度並沒有我們預想的情況那麽糟糕。
  
    我們找到一處接近水面的石闆“棧道”爬了上去。雖然已經遠離那陰森黑暗的地底王墓,卻沒有重見天日之感,外邊的天還是黑得象鍋底,黑暗中瀑布群的水聲如雷,頭上烏去壓頂,令人呼吸都常見困難。
  
    上到大約一半的時候,才覺得轟鳴的水聲逐漸變小,互相說話也能夠聽見了,我對胖子和Shinley楊說:“先爬回淩雲宮,然後再設法從蟲谷脫身,那葫蘆洞中的蟾宮,留待以後再收拾不遲。”
  
    Shinley楊也明白現在的處境,那屍洞轉瞬間就會跟上來,我們自顧尚且不暇,別的事隻好暫且放一放了,於是跟着我和胖子繼續沿“棧道”迂回向上,忽然腳下一軟,跪到在地。
  
    我急忙将她扶起,卻發現Shinley楊已經不能站立,我驚間:“你是不是大腿抽筋了?”
  
    Shinley楊捂着膝蓋說:“好像小腿……失去知覺了。”語調發顫,充滿了驚恐。
  
    胖子舉着手電筒照亮,我檢視Shinley楊的腿,發現她小腿雪白的肌膚上有一塊巴掌大小的黑色淤癍,黑得好像被墨汁染了一樣,胖子和我同時驚呼:“是屍癍!”
  
    我心中急得猶如火燒,對Shinley楊說:“我的姑奶奶,你的腿是被屍蛾咬到了,這可要了命了……咱們還有沒有糯米?”
  
    突然腳下的絕壁上傳來一陣陣象是指甲抓撓牆壁的聲響,那象個大肉櫃子一般的屍洞,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追了上來,而且距離已經如此之近,隻在十米以内。
  
    如果在這古壁如削,猿鳥愁過的絕險之處被追到,那就萬難脫身,我和胖子對望一眼,心裏都十分清楚,最後的時刻到了,權衡利弊,隻好不要這顆人頭了,不過縱然丢卒保車,也未必能渡過眼下的難關。
  
    卻在這時,忽見漆黑的天空中出現了一道血紅色的裂痕,原來我們估計的時間有誤,外邊天色已明,隻是被“黑豬渡河”所遮,那雲層實在太厚,在漏鬥内看來,便以爲還在夜晚。但這時黑雲被上升的地氣沖開一條裂縫,天空上的奇景,使人頓時目瞪口呆,這不正是獻王天乩圖中描繪的天空崩落的情景嗎。


166 感染擴大

            團黑雲,被郁積的地氣所沖,中間的裂痕越來越大,萬道血紅的霞光從縫隙中穿了下來,漏洞形環壁的空氣似乎也在急劇流轉,呼呼生風,到處都充滿了不詳的氣息,好像世界末日就要降臨。

    巨大的氣流在這千萬年形成的漏鬥地形中來回沖撞,我們身處絕壁中間,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被這勁風一帶,感覺身體是紙紮的,随時可能被卷到空中,天變得太快,半分鍾的時間都不到,風就大得讓人無法張嘴,四周氣流澎湃之聲,俨然萬千鐵騎沖鋒而來,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來。

    我把登山頭盔的帶子紮緊,背着不能行走的Shirley楊,對胖子指了指附近古壁中的一條縫隙,示意暫時先去那裏躲一躲。

    胖子豎了豎大姆指,又拍了拍自己的頭盔,背着沉重的背囊,跟在我後邊,這“漏鬥”的四壁上,到處都有一些粗大藤蘿撐裂,或是被改道前的瀑布所沖開的細小岩縫,胖子側着身子勉強能擠進去,裏面也不深,三個人都進去就滿了。

    我讓胖子鑽到最裏邊,然後是Shirley楊,用登山繩互相鎖定,我則留在最外邊,這也是前後腳的功夫,漏鬥下面的水潭,又漲高了一大截,氣流中卷起了無數水珠,如同瓢潑的大雨一樣,飄飄灑灑地灌進我們藏身的縫隙裏,每一個被激起的水珠打到身上,都是一陣劇痛,但是又不敢撐開“金鋼傘”去擋,否則連我都會被氣流卷上天去。隻好盡量向裏面擠,把最深處的胖子擠得叫苦不叠。

    我們處境越發艱難,外邊氣流激蕩之聲傳導在岩壁上,發出的回聲震得人耳膜都要破了,“蟲谷”深處的地氣,被壓制了兩千年,一旦爆發出來,絕不亞於火山噴發的能量,加上“漏鬥”的特殊地形,對噴射出來的地氣産生了巨大的反作用力。使最深處的水潭,被連底端了起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水龍卷”,水中的一切事物都被卷上了半空。就連絕壁上的千年老藤,都給連根拔起。

    山壁上這條小小的縫隙算是救了我們的命,外界的氣流一旦形成了“水龍卷”,其能量便向中間集中,而不是向外擴散,我剛想把“金剛傘”橫在岩縫的入口,以防再有什麽突然的變化,就見洞口的水霧突然消失了,外邊的光亮也随即被遮擋。

    我剛才腦中已是一片空白,這才猛然間定下神來。趕緊拍亮了頭上的戰術射燈,隻見岩壁的縫隙外,是被一大團黏稠的物體遮擋,就中似乎裹着許多漆黑的手臂,這東西似有質,似無質,漆黑黏滑,正想從岩縫中擠将進來。

    “屍洞”附着那萬年老肉芝的屍殼,象是個腐爛發臭的大肉箱子,竟然沒被水龍卷卷走,而是攀在絕壁上爬了上來,我見“屍洞”已到面前,吃了一驚,急忙向回縮手,那柄Shirley楊家祖傳下來,被她十分珍惜的“金鋼傘”,就立刻被扯進了“屍洞”裏,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金鋼傘”水火不侵,被這“屍洞”瞬間就吞了個精光,連點渣都不吐,我們這血肉之軀,又怎能與“金鋼傘”相提並論。

    身陷絕境,實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隻好将那獻王的人頭抛出去将他引走,但是人頭被我裝進了胖子的背囊裏,想拿出來也得有十幾秒的空檔才可以,但恐怕不出三秒,我就先被逐漸擠進來的“屍洞”給活活吞了。

    我把心一橫,端起“芝加哥打字機”,将彈夾裏剩餘的子彈,劈頭蓋臉地傾瀉到了屍洞中,射擊聲響徹四周,但那黑色的爛肉,隻是微微地退了兩退,子彈就如同打進了爛泥之中,絲毫傷它不得,蠕動着繼續緩緩擠進我們藏身的岩縫。

    正當這千鈞一發的緊要關頭,那塊巨大的腐肉,忽然被一股龐大的力量,從岩縫中扯了出去,原來這老肉芝的體積畢竟太大,雖然吸住山岩,仍有一大部分被“水龍卷”裹住,最後終於被卷上了半空。

    我的心嘣嘣嘣地跳成一團,似乎邊身後Shirley楊和胖子的劇烈心跳聲也一並納入耳中,我回頭望了望Shirley楊,隻見她被屍毒所侵,嘴唇都變青了,臉上更是白得毫無血色,隻是勉強維持着意識,随時都可能昏倒,便是立刻用糯米拔去屍毒,她的腿能否保住還難斷言,念及此處,心酸難忍,但爲了安慰於她,隻好硬擠出一些笑容,伸手指了指上邊,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獻王他老人家終於登天了,咱們也算是沒白白送他一程,好歹收了他的腦袋和幾件明器……王司令快把糯米都拿出來。”

    胖子被卡在深處,隻能吸着氣收着肚子,別說找糯米了,說話都廢勁,我正要退後一些,給他騰點空間出來,卻見Shirley楊緊咬着嘴唇,吃力地擡手指了指後邊。
  
            這時岩縫中的光線又突然暗了下來,我急忙回頭,但見外邊水龍卷已經停了下來,想是地氣已經在這片刻之中釋放幹淨了,那團爛肉又從半空落了下來,不偏不斜,正落在原處,死死吸住絕壁上的縫隙,流着一縷縷膿汁擠将進來。

    我連聲咒罵,不知肉椁中的獻王,是沒了頭上不了天,還是他媽的命中注定,隻能上去一半就立刻掉下來,這時候猛聽一聲巨響,沉重的金屬撞擊聲順着山壁傳導過來,好象有一柄巨大的重劍,從高空中墜落下來,洞口那一大團腐肉,被砸個正着,沒有任何停留地被撞下了深潭底部。

    巨大的撞擊聲都快把耳朵都震聾了,第二次死中得活,卻是讓我一頭霧水,剛才掉下來的空間是什麽東西。難道是獻王老賊多行不義,造天誅讓雷劈了不成?

    Shirley楊艱難地對我說:“是B24空中堡壘的機體殘骸……”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墜毀在潭底的重型轟炸機,也被強大的“水龍卷”刮上了半空,時也?命也?這其中的玄機恐怕誰也說不清楚,獻王自以爲天乩在握,卻不知冥冥之中萬般皆有定數,登天長生之道 ,凡人又怎能奢求,可是生活在獻王那個時代的人,大概還看不破這大自然的規律。

    我對Shirley楊說:“這回差不多能将那肉椁徹底砸死了,我們先想辦法把你腿上的屍毒去了,再往上爬。”

    Shirley楊說:“不……還不算完,你不了解屍洞能量的可怕。就算是轟炸機的鋁殼,也會被它吞噬,而且它的體積會越來越大,而且這顆人頭裏一定有某種能量吸引着它,用不了多久,最多一個小時,它還會追上咱們。”

            我聞聽此言,心下也不免有些絕望,難道拿了這獻王的腦袋便當真離不開蟲谷了嗎?微一沉吟,心中便有了計較。要除去這成了精的老肉芝屍殼,隻有在谷口那“青龍頓筆,憑風走馬”的地方;不過距離此地尚遠,必須先給Shirley楊把腿治好,否則我這麽背着她,倉慌中也走不出多遠。
      
        現在對我們來說每一秒鍾都是寶貴的,至少要在那肉椁再次卷土重來之前,離開這處被水龍卷刮變了形的大漏鬥。我趕緊和胖子扶着Shirley楊來到外邊的棧道上。此時空中烏雲已散,四周的藤蘿幾乎都變了形,稍微細一些的都斷了,到處都是翻着白肚子撲騰的鯉魚。淩雲天宮的頂子,以及一切金碧輝煌的裝飾也都被卷沒了——饒是建得極爲結實,也隻光秃秃的嵌在原處,象是幾間破爛的窯洞。谷底飛瀑白練,如同天河倒泄,奇幻壯麗的龍暈已經不複存在;隻有潭底的水氣被日光一照,映出一抹虹光。雖然經過了天地間巨變的洗劫,卻一掃先前那詭異的妖氛,顯得十分幽靜祥和。

    我和胖子顧不得細看周圍的變化,急忙對Shirley楊採取緊急救治,把剩餘的糯米全部找出來,我将這些糯米分成了三份,先拿其中一分和以清水,敷在Shirley楊小腿上包紮起來,慢慢拔出屍毒,按摸金校尉自古相傳的秘方所載,凡被屍毒所侵危重者,需每隔一個半時辰就要換一次新糯米,連拔九次,方能活命。

    但是眼下裏外裏,也就夠應付九個小時,這九個小時絕對沒有可能回到落腳的彩雲客棧,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我和胖子一籌莫展,我讓胖子先去盯着潭底,然後找了幾粒避屍氣的紅奁妙心丸給Shirley楊服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否能起點作用,暫時阻滞住屍毒擴散。

    我想了想,又把剩下的糯米分成四份,但是缺斤少兩又擔心效力不夠,急得腦門子青筋都蹦了起來,但是急也沒用,隻好盡力而爲,聽天由命了,和胖子把剩下的所有能吃的東西分了,一股腦地都塞進嘴裏,但餓得狠了,這點東西都不夠塞牙縫的,但更無別的辦法,隻好忍着肚中饑火,背起Shirley楊,招呼放哨的胖子撤退,順便問他潭中那肉椁的動向。

    胖子抓起背囊對我說:“太高了,看得直他媽眼暈,什麽也沒看清楚……”,他說着話突然楞了一楞,竟然對着我端起了“芝加哥打字機”,拉開了槍機,看那加工竟是要朝我開槍射擊。

    我急忙背着Shirley楊退了一步:“王司令,無産階級的槍口,可不是用來沖着自己的戰友的。”但我話一出口,已經明白了胖子的意思,一定是我背後有什麽具有威脅性的東西,難道那陰魂不散的屍洞,這麽快就吞淨了B24的殘骸,又消無聲息地追上來了?我趕緊背負着Shirley楊,在狹窄的棧道上猛一轉身,已經把工兵鏟抄在手中,這一回頭,眼中所見端的出人意料,在我們背後的這個人是誰?她……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1

167 防不勝防

      後退了兩步,背着已經昏迷了的Shirley楊,和胖子站成犄角之勢,仔細打量對面的人。身後棧道上有一大團被适才那陣水龍卷卷倒的粗大藤蔓,都糾結在一起從絕壁上掉落下來,剛好挂在了棧道的石闆上。
  
  由於棧道幾乎是嵌進反斜面的石壁中,距離水龍卷中心的距離很遠,所以損毀程度並不太大;不過被潭底和山上被刮亂了套的各種事物覆蓋,顯得面目全非,到處都是水草斷藤。
  
  蟲谷的大漏鬥裏有許多在絕壁極陰處滋生了千年萬年的各種植物,這次也都大受波及遭了殃。落在距離我們藏身處極近的那團植物象是一截粗大的植物枝蔓,猶如水桶粗細,通體水綠,上面長了很多菱形的短短粗刺;除了非常大之外,都與一般植物無異。
  
  惟獨這條粗蔓中間破了一大塊,綻出一個大口子,裏面露出半截女人的赤裸身子,相貌倒也不錯,隻是低頭閉目,一動不動。她膚如凝脂,卻也是綠得滲人。
  
  由於植物是綠的,藏在裏面的女人也是綠的,所以始終沒有留意,直到即将動身離開的時候,胖子才無意中發現——我們背後不聲不響的戳着一個女人。
  
  我和胖子對望了一眼,本想抄家夥動手,但是現在看清楚了,誰都不知道那女人是什麽來頭,是人?是怪?看她一動不動,似乎隻是具死屍,但什麽人的屍體會藏在這麽粗的植物藤蔓中?而且我們距離並不算遠,那發綠的屍體卻沒有異味,反覺有股植物的芳香。
  
  我背着傷員,行動不太方便,於是對胖子使了個眼色,讓他過去瞧瞧。胖子端起沖鋒槍走上前去,沒頭沒腦的問道:“這位大姐,你是死的還是活的?”
  
  從綠色粗蔓中露出的女人沒有任何反應,胖子扭頭對我說:“看來就是個粽子!不如不要管她,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我覺得不象,於是在後邊對他說:“怎麽會是粽子!你看那女人身體微微起伏,好似還有呼吸,象是睡着了?”
  
  胖子伸出MIAI的槍口戳了戳那女子,立刻吓得向後跳開,險些将我撞下懸崖。我忙用手抓住身邊的岩石,問他怎麽回事。
  
  胖子指着那綠油油的女子,戰戰兢兢的說:“老胡老胡,她……她媽的沖着我笑啊!”
  
  我聽他說用MIAI一戳那女子便會發笑,也覺得心驚肉跳。這深山老林裏難道真有妖怪不成?但是心中一動,心想會不會是那個東西?要真是那樣的話,那Shirley楊可就是命不該絕。
  
  於是先把Shirley楊從背上放下來,讓她平卧在石闆上;我同胖子一起,再次走到那老蔓的近處。我仔細觀察那個女子,她並沒有頭發眉毛,但是五官俱全,颌尖頸細,雙乳高聳,怎麽看都是個長相不錯的女人;當然,除了皮膚的顔色綠得有些吓人。
  
  再往下看,這女子並沒有腿,或者可以這樣說,她被包裹在這孢子一般的老蔓之中,雙腿已與這植物化爲了一體,難分彼此。用工兵鏟在她身上一碰,那女子的表情立刻發生了變化——嘴角上翹,竟然就是在發笑。
  
  胖子剛才被這女人吓得不輕,這時候也回過神來,對我說:“這大概不是人,更不是粽子。老胡,你還記得咱倆小時候聽的那件事嗎?”
  
  我點頭道:“沒錯!‘問之不應,撫之則笑’,想不到世上真有這種東西。咱們軍區裏有一個老首長就親眼見過——當年紅軍長征,兵困大涼山的時候,劉伯承曾單槍匹馬去和彜人首領小葉丹結盟;當時有一部分紅軍與大部隊走散了,他們在彜山裏就見過這樣的東西。”
  
  這綠汪汪的美貌女子是肉蓕,一種罕見的珍稀植物,在古壁深崖的極陰之處才會存在。凡具地氣精華的植物都會長得象人,但即使數千年的老山參也僅具五官,而這木蓕竟生得如此惟妙惟肖,真是名不副實,快要成精了,已經難以估量這人形木精生長了多少年頭了。
  
  我對胖子道:“聽說當年那些紅軍戰士們以爲這是山鬼,用大片刀就砍,結果從山鬼的傷口處流出很多汁水,異香撲鼻;結果他們就給它煮來吃了……他們管它叫做翠番薯,彜人告訴他們這是木蓕。我估摸着,這也是木蓕一類的東西。”
  
  胖子說:“哎呦!這要真是木蓕,那可比人參值錢了!咱們怎麽着,是挖出來扛回去,還是就地解決了?”
  
  我對他說:“現在你背着一大包明器,我背着Shirley楊,哪裏還再拿得了多餘的東西!據說這東西有解毒輕身的奇效,隻是不知能不能拔千年古屍的屍毒。而且你看這老蔓也斷了,它失去了養分的來源,不到明天就會枯萎。我看咱們也別客氣了,吃了它!”
  
  胖子正餓得前心貼後背,巴不得我這麽說。他掄起工兵鏟,一鏟子下去就先切掉了一條木蓕的胳膊,一撅兩半,遞給我一半說:“獻王那沒腦袋的屍體裹在那塊爛肉裏随時都會追上來,沒功夫象革命先烈們那樣煮熟了,咱就湊和着生吃吧!”
  
  我接過那半條人臂形的木蓕,隻見斷面處有清澈汁液流出,聞起來确實清香提神,用舌頭舔了一點汁水,剛開始知覺有那麽一丁點兒的甜頭,但稍後便覺得口中立刻充滿了濃郁的香甜。味道非常特殊,我再張嘴咬了一大口,咔哧咔哧一嚼,甜脆清爽,不知是因爲餓急了還是因爲這木蓕精本就味道絕佳,還真有點吃上瘾了。
  
  一旁的胖子三口兩口之間就早已把那半截木蓕手臂啃了個精光,抹了抹嘴,掄着工兵鏟又去切其餘的部分。木蓕被砍了幾鏟,它的身體好象還微微顫動,似乎疼痛難忍,随後就不再動彈了。
  
  我們從山神廟進入溶解岩岩洞之時,本帶了約有三天的食品,但到進入古墓陰宮之時就被胖子吃得差不多了。一路亡命,體力消耗得很大,都餓得夠戗,總算找到點能吃的東西,當下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我胡亂啃了幾口,就覺得遍體清涼,腹内饑火頓減,Shirley楊昏迷不醒,我拿了一大塊木蓕,用傘兵刀割了幾個口子,捏住她的鼻子給她灌了下去,Shirley楊那雪白的臉龐上,籠罩着一層陰郁的屍氣,此時喝了些木蓕清涼的汁液,那層屍氣竟有明顯減退,我心中大喜,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又把些木蓕切爛了,連同糯米給裹住傷口,招呼胖子,讓他把包裏那些沒用的東西扔下幾樣,将那些剩餘的木蓕都裝進密封袋裏,一並帶上,此地不宜久留,必須立刻動身離開。

    胖子挑了些占地方的金玉之器扔在地上,把剩下的半隻木蓕都填進密閉袋裏,我順手把那顆獻王的人頭拿了過來,塞進自己的攜行袋裏,若是再被追得走投無路,就隻好先拿它來脫身,總不能爲了這肥身保後的“(雨毛)塵珠”,先在此斷送了性命。

    這樣一來,我們又多耽擱了七八分鍾,但總算是吃了些東西,恢複了一部分精力,我向谷底的深潭望了一望,墨綠一團,似乎沒什麽異動,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隻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不把那屍洞徹底解決掉,就絕沒個完,於是背上Shirley楊,同胖子沿着棧道向上攀爬,繼續我們的逃亡之旅。
    胖子邊走邊對我說:“這趟來雲南,可真是玩命的差事,不過倒也得了幾樣值錢的東西,回去之後也夠他們眼饞幾年的。”

    我對胖子說:“你那包裏裝着咱們在天宮後殿中找來的玉函,裏面雖然不知裝着什麽秘密,但一定是件緊要的事件,還有那面真壓青銅椁的銅鏡,也是大有來曆,說不定是商周時期的古物,這些東西都非比尋常,你還是把嘴給我閉嚴實點吧,千萬別泄露出去,在我搞清楚其中的奧秘之前,包括大金牙都不能讓他知道。”

    說起從“獻王墓”裏摸得的明器,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攜行袋,想起裏面除了獻王的人頭,還有從他手裏摳出來的很多黑色指環,那應該也是些最被獻王重視的器物,甚至僅次於“(雨毛)塵珠”,不過那究竟是用來做什麽用的呢?

    迷茫的思緒,被谷底的巨大響動打斷,一陣陣指甲抓撓牆壁的刺耳噪音,斷斷續續地沿着石壁傳将上來,那聲音越來越大,上升的速度極快,我心知不好,現在距離棧道的終點,還差很大一段距離,跑上去肯定是來不及了,連忙四處一看,想找個能有依托掩護的地形,卻發現我們所外的位置,竟離絕壁上的葫蘆洞口不遠,從洞口下來的時候雖然不容易,但用飛虎爪上去,卻也不難。

    潭底的屍洞已經很近了,我見時間緊迫,除了先進葫蘆洞,更沒有別的地方可供退去,便取出Shirley楊的飛虎爪,勾定了岩壁,我又用登山繩和俗稱“快挂”的安全栓,将背上的Shirley楊同自己捆個結實,扯着飛虎爪的精鋼鎖鏈,踩着反斜面絕壁上能立足的凸點,一步一步爬上了葫蘆嘴。

    一進葫蘆洞,發現這裏的水面降低了很大一塊,四處散落着一些白花花的屍體,都是那些面目猙獰的死痋人,想必它們受不了洞口稀薄的氧氣,都退進深處了,洞口還算是暫時安全。

    我立刻放下Shirley楊,用快挂固定住登山索,垂下去接應胖子,他有恐高症,如沒有接應,就爬不下來。

    但是望下一看,頓時全身凜然,這是頭一次比較清楚地看見那個屍洞,烏朦朦的一大團腐肉,幾乎可以覆蓋半邊潭口,大概由於隻是個烏頭的死體,並非如傳說中的那樣五官具備如同人頭,而隻是在上面有幾個巨大的黑洞,似乎就是以前的鼻子、口、眼之類,尤其是一大一小兩個相對的黑洞,應該就是肉芝的兩個眼穴,此時它正附在絕壁上,不斷地向上蠕動,腐臭的氣息在高處都可以聞到,從中散播開來的黑氣,似乎把的晴朗的天空都蔽住了。

    那不斷擴大的“屍洞效應”,絕非一般可比,它幾乎沒有弱點,根本不可能抵擋,一旦被碰上,就會被吸進那個生不生死不死的“縫隙”之中,我急忙招呼胖子快上,胖子也知其中厲害,手忙腳亂地往上攀登。

    就在胖子離洞還差兩米的時候,忽聽一聲凄厲的哀鳴從空中傳來,我覺得眼前一暗,一隻大大的“雕(号鳥)”從半空向胖子撲去。我大叫不好,“雕(号鳥)”這扁毛畜牧,是野生動物裏最記仇的,我們那夜在密林中用沖鋒槍幹掉一隻,想不到這隻竟然不顧白晝,躲在谷中陰暗處,伺機來偷襲我們。

    我手裏拖着繩索,想回身拿槍已然來不及了,而胖子身懸高空,還能抓住繩子往上爬就是奇迹了,更不可能有還擊的餘地。

    說時遲,那時快,“雕(号鳥)”已經攜着一陣疾風,從空中向胖子的眼睛撲落,好在王凱旋同志也是經曆過嚴酷鬥争考驗的,生死關頭,還能記得一縮肚子,低頭避過“雕(号鳥)”那猶如鋼鈎的利爪,但胖子腦袋是避過去了,可背上的背囊卻被抓個正着。

    “雕(号鳥)”是叢林裏的空中殺手,它的爪子鋒利絕倫,猶勝鋼刀,帆布的防水背囊,立時被由上至下,撕開一條巨大的口子,裏面的一部分物品,包括玉函、古鏡等物,都翻着跟頭從空中掉了下去。


第一百六八章 狹路相逢

        匣形寶函,在空中劃出一道血色的光芒,還沒等我看得清楚,便迅速的與其他物品一起,掉入了下面不斷上升的屍洞之中,瞬間失去了蹤影。
我愣在當場,不是因爲失去了這件重要的玉函而在懊悔抱怨,而是這一刻腦中靈光閃現,隐約之中,竟已猜出了那玉函中裝的是什麽秘密。

        忽聽葫蘆洞口下傳來碰的一聲撞擊,這才猛然回過神來,想起胖子還沒爬上來,急忙俯身去接應於他,發現剛才那聲撞擊,原來是那隻“雕鸮”一擊落空,便在半空中兜轉半個圈子,從山陰處,複又撲至,胖子身懸絕壁,唯一一支還有子彈的“芝加哥打字機”,用登山繩墜在身下,急切間難以使用,隻好一隻手抄起工兵鏟,狠狠砸向疾撲而來的“雕鸮”。

       “雕鸮”的頭頸被精鋼的鏟子拍個正着,骨斷筋折,象隻斷了線的大風筝,也墜進了“屍洞”裏面,胖子用力過猛,身體也跟着悠了出去,險些将三股登山繩拖斷,趕緊撒手把工兵鏟扔掉,抱住繩索,拼命仰着臉,閉着眼不敢去看下邊的情況。

      我在洞口大喊他的名字,讓他清醒過來,拖拽繩索,用盡吃奶的力氣,加上胖子自己也豁了出去,玩命向上攀爬,總算是把他扯了上來。

      胖子一爬進洞,便立刻坐倒在地,不停的抹汗,顯然是還未從剛才的高空驚魂中緩過神來,我過去檢查他的背囊,裏面還剩下小半袋子東西,主要是一些裝在密封袋裏的木蓕,另有爆破“天門”後剩下的兩塊炸藥,其餘裝得比較靠上邊的東西全都沒了,包括一直沒有用武之地的“旋風鏟”等特殊器械。

       我把炸藥拿出來以便随時使用,然後用膠帶貼上了背囊的破口,又用夾子暫時固定上,這時又哪裏有心情去計較得失,打亮了戰術射燈,背起Shirley楊,拍了拍胖子的肩膀,稍做安撫,讓他趕快跟着我往漆黑的“葫蘆洞”深處撤退,那屍洞吞噬到巨大的物體時,速度會明顯減慢,也許那條半死不活的大蟲子,可以拖延它一陣子,爲我們争取到一些逃生的寶貴時間。

       胖子咬牙站起身來,抄起沖鋒槍和背囊,邊跑邊問我道:“我說胡司令,今天你怎麽有點不太對勁,好象跟變了個人似的?”

       我背上的Shirley楊這時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不知是那木蓕起了作用,還是越往深處走氧氣越濃有關,她仍然是極其虛弱,說不出話,我最擔心她就這麽一直處於昏迷狀態,那是最危險的,卻又擔心她忽然醒轉是回光返照,但又沒有時間停下來看她的傷勢,心亂如麻,沒聽清胖子的話,随口反問道:“什麽他媽的叫變了個人?”

       胖子說道:“要按你平時的脾氣,損失了這麽多重要東西,你肯定得用比冬天還要嚴酷的姿態來罵娘了,怎麽這回卻什麽都沒說,反倒象祖國母親般和藹可親,這真讓我有些不太習慣了。”

       我說你這都哪跟哪啊?你以前是沒少給我惹禍,可我幾時批判過你了?還不都是整天苦口婆心的以說服教育爲主嗎,而且我覺得你話說反了,你不是自稱要橫眉冷對千夫指嗎?剛才事出突然,咱們任何人都沒有責任,沒折胳膊斷腿,就已經是最大的勝利了。

      另外其餘的明器雖然貴重,卻也無所謂,隻要性命還在,咱們就有得是機會賺錢,當然那兩件最重要的東西,其中的古鏡絕對是個好東西,但得之失之也無關大局,記住了樣子,回北京打聽打聽,以後再找一面,也不是沒有可能。

      還有那隻殷紅的玉石古函,我突然想到,裏面裝的一定是那所謂的龍骨天書,也就是與Shirley楊家裏傳下來的那塊相同,都是用天書記載的“鳳鳴歧山”,在西夏黑水城找到的那塊,還有在古田縣出土後,因運輸機墜毀而消失的龍骨,應該都是一樣的内容。

       而且聯想到Shirley楊家傳的龍骨天書,是在黑水城空墓藏寶洞深處的暗室裏,古田縣出土的,也不是在什麽墓穴裏找到的,看來這種龍骨天書,不能夠用來做墓主的陪葬品,這可能是受古代人價值觀、宇宙觀的影響。

       龍骨天書曆來是大内珍異秘藏,裏面的内容如果隻是“鳳鳴歧山”的傳說,那絕不應該藏的如此隐秘,這天書的密文中,一定另有機密之處,極有可能是記載着“雮塵珠”的出處來曆,亦或是長生化仙之道,但解讀的方式一定另有他法,不是孫教授那老不死的沒告訴我們,就是他自己也沒摸着門,龍骨天書與“鳳凰膽”之間,一定有着重大關聯。

      這些念頭在我心中湧現,但是這時自是沒空對胖子言明,隻是讓他不用多想,目前服從命令聽指揮就行了。
  
  “葫蘆洞”裏的水位降低了很多很多,似乎是與地脈的變化,使洞底的水系改道了,沒有了水的地方,露出很多濕滑的岩層,我們就撿能落腳的地方往深處跑,地面上的痋人和做爲痋蛹的女屍逐漸增多,有些地方簡直堆積如山,穿梭其中,如同在屍海中跋涉,但自始至終沒有見過活着的 人。
  
  我們漸行漸深,心中也不免栗六,莫非是地脈的劇烈變化,導緻這洞内環境有所改變,所有的痋人都死絕了?不過這氧氣濃度高應該是與那“蟾宮”有關,難道那些痋人都潛伏在深處等候着送上門的獵物?
  
  身後陣陣刺耳的噪音,不急不徐地逼近,這時已經沒有退路可言,就算明知敵人埋伏在前方,也不得不硬着頭皮往裏走,我和胖子邊走邊準備武器,能用來攻擊的器械,幾乎就沒剩下幾樣了,我對胖子說:“咱們這回可真是彈盡糧絕了,比當年紅軍在井山崗山的時候還要困難,真是他娘的官比兵多,兵比槍多,槍比子彈多,這仗快要沒法打了。”
  
  四周傳出一陣悉悉唆唆的聲音,十分密集,從上下左右,都從黑暗中浮現出無數花白的蠕動身軀,大批的痋人終於出現了,而且已經形成了弧形包圍圈,對此我們倒是有心理準備,被它們咬死,或是活活被屍洞吞了,都差不多,背着抱着一邊沉,今天不是魚死就是網破了。
  
  耳聽屍洞的聲音也近在數米開外了,我和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往裏就沖,封住來路的那批痋人,正等沖将上來形成合圍,突然後邊一陣大亂,躲閃稍慢的,都被屍洞吞了下去。
  
  這些痋人卻不知那屍洞何等犀利,都被這一大團爛肉的腐臭吸引,咧開粉紅色的巨大口器,紛紛撲了過去,我和胖子借機沖突而前,有幾隻零星接近的痋人,還未等撲到我們身邊,就都被胖子用MIAI的彈雨打得腦漿橫飛。
  
  洞中亂成了一鍋粥,我們趁亂跑出一段距離,耳中聽得重甲铿锵,那條身披龍鱗妖甲的巨蟲,正扭動掙紮着撞擊牆壁,原來留在洞穴深處的痋人,都餓紅了眼,剛好一條動彈不得的巨型“霍式不死蟲”趴在附近,除了有甲葉遮擋的地方,遍體皆被痋口啃成了篩子,身體被壓在山下那一部分,由於沒有龍鱗青銅甲的遮護,竟然被生生啃成了兩截,從山體中脫離了出來。
  
  這“霍式不死蟲”沒有中樞神經,全身都是網絡神經,即使被啃得面目全非,也照樣還能活着,而且時間一長,恢複了力氣,拼命翻滾,如同一條被大螞蟻咬住的肉蟲,想把這些咬住了就不撒口的痋人甩脫。
  
  由於要避開纏鬥在一起的巨蟲和痋人,我們逃跑的速度被迫慢了下來,這時身後大肉箱子一般的屍洞,已經不分死活,吞噬了無數痋人,頂着腳後跟追了上來。
  我們逃至“葫蘆洞”縱向的左側,右邊是翻撲滾動的銅甲巨蟲和一大群痋人,屍洞從左側掩至,我們再也不可能有地方可躲了,是時候該使出最後的絕招了,於是伸手揪出獻王的人頭,向“霍式不死蟲”的身後抛了出去。
  
  那“屍洞”果然立刻掉轉角度,向“葫蘆洞”的右側移動過去,剛好被那大團的蟲體攔住,速度頓時慢了下來,我見機會來了,便瞅個空子沖了過去,撿起獻王的人頭,繼續往洞穴的深處奔逃。
  
  這次是借着葫蘆洞裏的大量生物,又一次暫時拖住了緊追不舍的烏頭肉椁,下一次可就沒什麽可以阻止它了,就算是一萬個不情願,也隻好放棄這顆可能藏有“雮塵珠”的人頭了,先留下性命,再圖他策。
  
  向前行了沒有數步,胖子沒有看清腳下被絆倒在地,摔了個趴虎,從黑暗的地方突然冒出大批痋人,将我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第一百六九章 亡命特快

      拼命告誡自己,不到萬不得已,一定要把“雮塵珠”帶出去。便和胖子輪番背着Shirley楊逃跑,胖子身體突然失去重心,撲倒在地,好像踩到什麽東西被絆了一腳,仗着皮糙肉厚也無大礙,他罵罵咧咧地正要爬起來之時,我發現有數十隻“痋人”從黑暗的岩頂上爬了下來,它們顯然是察覺到了我們的存在,無心去和同類争着去咬那巨蟲,而是悄悄朝我們圍攏了過來。
  
  子彈已經全部耗盡了,“芝加哥打字機”也都被我們順手扔在路上了,隻剩下Shirley楊的一套登山鎬和工兵鏟,我和胖子各執其一,另外還有支小口徑的六-四式手槍握在我手中,憑這幾樣東西如何能抵擋這麽多痋人,早聽說人當水死,必不火亡,看來我們命中注定要被蟲子咬死。
  
  這時胖子發現剛才絆倒人的東西,正是那口被我們稱爲“潘朵拉魔盒”的青銅箱子,地上散落着一些事物,都是先前從裏面翻出來那幾件當地夷人的神器,山魈的骨骸,内藏玉胎的瓶子,還有那精美華麗的“蟾宮”。
  
  我想起這鬼蟾是個禍根,先順手除了它,再用炸藥引開那些痋人,當下便擡腳踢開“蟾宮”的蓋子,舉起六-四式便打,連發五彈,将裏面那隻藍幽幽的三足怪蟾打得粉碎。這塊影響到空氣濃度的上古隕石一碎,整個“葫蘆洞”裏的空氣仿佛也跟着顫抖了一下。
  
  痋人們莫名地驚慌起來,它們似乎也知道那“蟾宮”的重要性,感覺到了大難臨頭,它們對空氣的變化極爲敏感,雖然暫時還不至於死在當場,卻都變得不安起來,頓時亂了套,顧不上我們三人,各自四處亂躥,有的就糊裏糊塗地跳進了“屍洞”裏。
  
  胖子對我說:“這可真是歪打正着,咱們趁早開溜。”說着話順手拾起地上的玉瓶扔進破背囊裏。我見有了空隙,便同胖子背了Shirley楊,抄起背囊,奪路而逃。
  
  地上到處都是作爲痋卵母體的夷女屍體,層層疊疊,難計其數,一具具面目扭曲,又兼數量奇多,使人觀之欲嘔,我們踩着一層層的女屍,爬到了“葫蘆洞”中間的缺口處,魚貫而入。
  
  “葫蘆洞”的另一邊,是被地下水吞沒的化石森林,這裏的水位依然如故,並未有什麽變化。我們跑到此處,一路上馬不停蹄,而且還背着個大活人,這也就多虧在谷中吃了多半支木精,那成形的萬年木蓕,畢竟不是俗物,吃後感覺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氣和精力,但到了現在也開始頂不住了。
  
  我和胖子都是上氣不接下氣,Shirley楊意識已經完全清醒了,力氣也恢複了一些,我抓緊時間給Shirley楊腿上中了屍毒的地方換了些新糯米和木蓕敷上,替換下來的糯米都已變得如黑碳一樣幹枯漆黑,看來果然能拔出屍毒,混以木蓕竟似有奇效。
  
  借這換藥的機會,喘息了片刻,正要動身下水,身後洞口中,突然躥出一條火龍般的多足肉蟲,這條蟲比大水缸還要粗上幾圈,長近十米,我和胖子立時醒悟,這就是那隻披着龍鱗銅甲的老蟲子,它被痋人啃成兩半,又被那烏頭肉椁吸住,把全身的銅甲都吞噬掉了,露出裏面裸露的蟲體,它躥到這裏,似乎也在趕着逃命。
  
  我見它身體上有幾隻白花花的痋人咬噬着,便忙對胖子說:“王司令,幹脆咱也搭個順風車吧,再他媽跑下去,非累吐血不可!”
  
  胖子口中答應一聲,已經掄出登山鎬,一鎬鑿進了蟲身,我讓Shirley楊緊緊摟住我,把我們承重帶上所有的快挂都互相鎖住,緊跟在胖子之後,在巨蟲從我面前穿過的一瞬間,用工兵鏟和傘兵刀狠狠紮了下去,一股巨大的前沖力,将我們扯了起來。
  
  “霍氏不死蟲”呼嘯着躥入水中,濺起無數水花,驚得化石森林中的各種巨型昆蟲紛紛逃竄,我隻聽見耳中風聲呼呼作響,完全看不清究竟身在何方,Shirley楊在背後緊緊摟着我,絲毫不敢放松。我在心裏暗暗祈禱,摸金祖師爺們保佑,千萬別讓我們撞到化石樹。剛念及此,便覺得全身一涼,身體跟着巨蟲沉入了水中。

     我心中一驚,便攜式氧氣瓶早就不知道丢哪兒去了,這樣下去,我們不得不撒手遊上水面,我感覺到Shirley楊用手掐我肩膀,知道她身體中毒後身體虛弱,不便在水底多待,當下便準備放手,誰知那巨蟲躬起軀體猛向水面上遊去,我随即醒悟,它比我們更需要氧氣。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趟驚心動魄的特快亡命列車終於開始逐漸減速,最後停了下來。由於蟾宮被我毀了,這半條老蟲子,失去了它賴以維生的根本,到了兩側布滿全象骨的殉葬坑道中,就再也無法行動了。我們進谷之時,一頓狂打,使它吐盡了體内的紅霧,直到我們撤出來的時候,它才恢複過來。此時它筋疲力竭,網狀神經在逐漸僵硬壞死,雖然還沒死透,卻也撐不了幾時了,等後面的屍洞跟上來,就會把它徹底吞噬。
  
  我把Shirley楊從“霍氏不死蟲”的背上抱了下來,見她臉上的屍氣又退了幾分,心中倍感寬慰,這時我們早已經疲憊不堪,自入遮龍山到現在爲止,尚且不滿三天,卻感覺比過了三年還要漫長。
  
  我估計後面那烏頭肉椁雖然仍是緊追不舍,但應該被我們甩下了一段距離,而且附在其上的屍洞逐漸擴大,它的速度也會減下來,殉葬溝裏的這條巨蟲,也可以再拖慢它的速度。於是和胖子一起架着Shirley楊,爬回了山神廟前的暗道入口,先休息五分鍾,把這口氣喘勻了,然後還得接着跑。
  
  胖子一邊揉着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一邊問我道:“老胡,咱得跑到什麽時候才算完?我現在倆腿都跟灌了鉛似的,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地方不疼。再跑下去,怕是要把小命交代到這了。”
  
  我喘着粗氣對他說:“那個他媽的屍洞,大概是一種附在肉椁上的腐氣,形成清濁不分的惡壆,碰到什麽就把什麽一起腐爛掉。我覺得隻有把它引到谷口,才有一線機會解決掉它。”
  
  這蟲谷的入口就是地勢行止起伏對稱的所在,在風水中叫作青龍頓筆之處,左爲牛奔,右有象舞,中間形勢如懸鍾星門,是一處分清濁,辨陰陽,抹兇砂的“扡城位”,屍洞一旦移動到那裏,其中的混沌之氣就會被瓦解,但這個理論能不能管用完全沒有把握,隻好冒險一試,反正除此之外,再無良策了。
  
  我簡短節要的對胖子說了我的計劃,拿起水壺把剩下的水喝個涓滴無存,然後把水壺扔在一旁,這時候得盡量輕裝了。還剩下一點炸藥,讓胖子去把山神廟前的入口炸掉,盡一切可能多争取一點時間。我則去山神廟裏取了一些我們事先留在那的食品、電池、手電筒等應急之物。
  
  稍微休整了幾分鍾,就匆匆忙忙的出發了。山神廟已經離谷口不遠,但林密難行,兩側山坡陡峭,地勢艱難,可謂一線中分天做塹,兩山峽鬥石爲門。谷中的大量密集植物,加上谷底水路錯綜複雜,溪石嶙峋,一進山谷,我們行進的速度就立刻慢了下來。
  
  現在唯一的優勢是對於地形的掌握,我們從外向裏進入獻王墓的時候,裏面的一切皆是未知,所以必須步步爲營,此時原路返回,摸清了底細,就沒有那麽多的顧慮了。
  
  蟲谷中的這片植物層,足可以用“綠色地獄”來形容,最讓人頭疼的還是滋生其中的無數毒蟲,胖子在前頭開路,我攙着一瘸一拐的Shirley楊走在後邊,撥藤尋道,正在向前走着,胖子突然停住,掄起工兵鏟将一條盤在樹上的花蛇蛇頭斬了下來,蛇身晃了兩晃,從樹枝上松脫掉落下來。胖子伸手接住,回頭對我說:“一會兒出去,看本司令給你們露一手,做個鐵鏟翻烤蛇肉段,這還是當年在内蒙插隊時學的手藝。”
  
  我催促胖子道:“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還惦記着吃蛇肉!你快往前走,等出了谷,你想吃什麽都管你夠!”
  
  我們正要前行,便見頭頂有大群受驚的鳥雀掠過,後邊遠遠的傳來大片樹木倒塌的聲音。我趕緊讓胖子先扶住Shirley楊,自己爬上近處的一棵老樹向前張望,離谷口已經不遠了,但後面的烏頭肉椁也已經追了上來。
  
  我對胖子叫道:“快走,幾分鍾之内就會被追上。”随即跳下樹,和胖子把Shirley楊橫擡了起來,發足便奔。轉過兩株茂密的紅橡,谷口那兩塊畫有眼睛的巨石便在眼前。身後樹叢嘩啦嘩啦的猛響,聽聲音,屍洞與我們的距離也不超過二十米了。
  
  我突然想到,如果直接從谷口出去,萬一有個閃失就沒辦法抵擋了。於是停下腳步,讓胖子背起Shirley楊折向谷側的山坡。這谷口處的山坡已不似深處那般陡峭,但我們已筋疲力竭,腦袋裏疼得好象有無數小蟲在噬咬,耳鳴嗡嗡不止。勉強支撐着爬上一半,我就從攜行袋中掏出了獻王的人頭。人頭那模糊扭曲的五官,在白天看來也讓人感覺那麽的不舒服,而且這人頭似乎又發生了某些變化。我沒有時間再去端詳,用飛虎爪揪住獻王的頭,準備利用離心力将它從谷口抛出去,能否擺脫屍洞無休無止的追擊,能否将這顆重要的首級帶回去,皆在此一舉。


第一百七○章 數字

       地山坡向下看,谷中逶迤數裏,皆是一片烏蒙蒙的顔色,這屍洞一路不斷擴大,幾乎要把後面的山谷都填滿了,也不知道這狹窄的谷口,能否瓦解如此多的混沌惡氣,但此時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隻有按預先的計劃行事,成功與否,就看老天爺是否開眼了。  

       把“飛虎爪”當作流星錘一般,一圈圈地掄将起來,估摸着力量達到了極限,立即一撒手,獻王的人頭被巨大的離心力甩向了谷口外邊。  

       我本打算死死盯住那人頭落下的方位,但是剛才用力過猛,腳下沒踩結實,竟從山坡上滾了下去,下邊不遠,生長着一叢雨蕉,剛好挂在其上,耳中隻聽悶雷般的聲音響徹山谷,眼前一黑,就此什麽都不知道了。
  
   昏迷中也不知時間短長,隻是不想睜開眼睛,盼望着就此長睡不起,但是肚中越來越餓,還是醒了過來,剛一睜眼就覺得陽光奪目,竟然還是白天,再往四周一看,自己是躺在山坡上,身上蓋了幾片芭蕉葉子,頭下枕着一個背包,Shirley楊正坐在旁邊讀着她的聖經,腿上雖仍裹着繃帶,先前籠罩在臉上那層陰郁的屍氣卻不見了。
  
   我頭腦還不太清醒,迷迷糊糊的問Shirley楊我昏迷多久了?是不是受了什麽重傷?
  
   Shirley楊笑道:“昏迷了還一直打鼾?你隻不過是勞累過度,在樹上撞了一下,就借機會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聽Shirley楊講,原來我倒撞入雨蕉叢中之後就睡着了,山谷下邊的“烏頭肉椁”也沖到谷口,被“青龍頓筆,屏風走馬”的形勢擋住,附在其上的混沌兇砂頓時煙消雲散,流出無數污水,最後谷口隻剩下一個有一間房屋大小的肉芝屍殼,從上望去,其形狀如同一個花白的大海螺。
  
   被屍洞腐蝕掉的全部事物,則都成了爛泥,那腐臭的氣息被山風一吹,也自散了。胖子把我和Shirley楊分別拖上了坡頂,跟着倒地就睡,緊繃着的神經一旦松弛下來,就再也難以支持,好在那時候Shirley楊身上的屍毒退了大半,動手給自己換了最後一次糯米和木蓕,現在看來這長成了形的木蓕精确有奇效,最多再有一天,Shirley楊就能恢複如常。
  
   胖子早上提前給餓醒了,便去谷前找到了人頭,然後去山神廟拿我們的東西,估計再過一會兒也該回來了。
  
   我見大事已定,就等胖子回來做飯了,然後紮個木排順水路回去,這次行動就算是成功了,但隻是不知這人頭裏,是否就藏着我們苦苦搜尋的“雮塵珠”,評估這次來雲南倒鬥摸金的成果,主要就取決於此。
  
   Shirley楊說:“現在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這半玉化了的人頭口中就含着鳳凰膽,不過咱們在雲南沒辦法取出鑒定,這些事都要回去之後才能做。”
  
   這時,胖子背着我們的行李,從谷中返回,路上又抓了幾條花蛇,見我已醒了過來,便生火烤蛇,三人都餓得不輕,狼吞虎咽的吃喝完畢,便下到谷底,覓路返回“遮龍山”。
  
   Shirley楊問我要不要把那萬年肉芝的幹殼燒毀了,我說沒那個必要了,除非再有大量的屍體堆積到它體内,否則用不了多久,就被這裏的植物和泥土埋住了,這裏也並非風水大沖的穴眼,不會再産生什麽變化了,如果一用火燒,咱們免不了要拉上十天肚子。
    
   沿着“蛇爬子河”,很容易就摸到了“遮龍山”山洞的入口,我讓Shirley楊留在洞前看着東西,我和胖子去附近找了幾株紅橡,用剩餘的繩索加以老藤,紮了個很小的簡易木筏,拖到洞口。
  
   從遮龍山内的水路回去,雖然有可能會碰到那些牙勝刀鋒的“刀齒蝰魚”,但隻要木筏上沒有沾染鮮血,就不成問題,唯一的麻煩是,回去是逆水行舟,最近水勢又大,着實需要出些力氣。

    待到我們乘着木筏駛出“遮龍山”,我已是兩膀酸麻,在古墓中跌跌撞撞,身上的淤痕少說有十幾處,由於環境潮濕,都隐隐作疼,把登山頭盔摘下,隻見頭盔上全是刮痕和凹陷,回想這幾天的經曆,真是險一險它鄉做鬼,幾乎間兩世爲人,不過總算帶着東西從蟲谷裏出來了,而且同去同歸,這是最令人值得欣慰的。

        回到“彩雲客棧”,我真覺得挺對不起老闆娘的,把人家免費借給我們的“劍威”氣步槍搞丢了,出來的時候光顧着走返,甚至已經想不起來是在什麽地方丢的,隻好跟人家說,我們在山後捉蝴蝶的時候,遇到了蟒蛇,一番搏鬥,東西全丢了,蝴蝶也沒捉到。

   老闆娘卻說東西隻是死的,丢了就丢了,隻要人平安就好,“遮龍山”原本就多出大蟒,即便是本地的獵手碰上,也難保周全,隻是近些年,巨蟒已經不太多見了,你們遇上了沒出意外,這就比什麽都好。
  
   我們在“彩雲客棧”裏又休息了幾天,直等到Shirley楊身體痊愈,加倍給了店錢,又對老闆娘千恩萬謝,這才動身離開,到昆明上了火車,在卧鋪車廂裏,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便跟Shirley楊商議,研究研究從“獻王墓”中倒出來的幾樣東西,究竟都是做什麽用的,這裏面似乎還有很多玄機未解。
  
   我看了看外邊沒人偷看,便關了門,讓胖子把那東西一件一件的拿出來,當時時間緊迫,都沒來得及仔細查看,在列車上的漫長旅途中,剛好可以鑒定鑒定。
  
   胖子首先取出來的是玉瓶,這是從“葫蘆洞”中得來的,瓶中本有一泓清水,浸泡了一個小小的白玉胎兒,但這瓶裏的清水,在混亂中不知怎麽都淌淨了,其中的玉胎,失去了這清水的浸潤,竟也顯得枯萎了,再用平常的水灌進去,卻怎麽看都沒有以前那水清澈剔透,也許那玉胎就是一種類似於标本的東西,用真正的胎兒泡在裏面,就逐漸變成了這樣,但不知裏面的液體有些什麽名堂,何以能起到這種作用。
  
   這件遮龍山的生殖崇拜祭器,與“雮塵珠”毫無關聯,所以我們沒多想,讓胖子收了,繼續查看下一件,胖子取出十幾枚黑色的玉環,這便是我從獻王手裏摳出來的,絕對是淩駕於所有陪葬品之上的重要明器。
  
   指環一取出來,我們三人都立刻堵上了鼻子,“臭”,這些玉指環被屍臭所侵,臭不可近,在客棧裏已經借了些沉腦,熏培了好幾天,仍然沒有去盡,隻好仍裝進透明的密封袋裏,隔着塑料袋看。
  
   三人看了良久,都瞧不出什麽端睨,這些玉指環既非精雕細刻,也不是什麽價值連城的貴重材料,隻是年代一定久遠,而且經常使用,被磨挲的十分光潔。
  
   我突發奇想,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獻王的追求很單純,成仙求長生,咱們在肉椁裏見到有隻丹爐,爐中有五色藥石的殘留物,看樣子有辰砂、鉛粒、硫磺一類,這些在古代合成五石散,修仙的人除了煉丹之外,還有一項活動也很重要,那就是和神仙交流。”
  
   胖子自作聰明的說:“噢,這些玉環原來是往天上扔的,看這意思跟求簽的差不多。”
  
   我說:“不對,我估計除了觀湖景的大型儀式之外,一定還有一種日常的活動,古人最喜歡扶乩,雖然真仙未必應念而來,但也不失爲一種精神寄托,我想這些玉環應該是配合一個乩盤,乩盤上有很多雜亂的文字,這玉環是用來扶乩套字的,是一種占蔔用的器物。”
  
   胖子問道:“一個人有多少隻手,用得到這許多枚玉環?”
  
   我無言以對,隻好分辨道:“也許是看天上星月變化,再選擇究竟用哪一枚與神仙交流。”
  
   Shirley楊忽然開言道:“确是用來套字的,不過這是一套類似於加密密碼解碼器的東西,龍骨天書上字體的大小,剛好可以跟這玉環相近,隻有用這十幾枚玉環,按某種順序排列,才能解讀出龍骨上的真實信息。”
  
   我對Shirley楊說:“真是一語道破夢中人,回去之後隻要拿孫教授給咱們譯出來的鳳鳴歧山記,就能知道天書上所記載的秘密了,我就說嘛,那鳳鳴歧山的事誰不知道,犯得上這麽藏着掖着,原來這密文中,另有一層密文,這保密工作算是做到家了。”
  
  不過這玉環又是如何排列的呢?想到這裏,三人都不覺一怔,面面相觑,這些黑色的玉環各自獨立,互不相聯,我忽然想起來獻王握着指環的手中,似乎還有一些黑色的殘渣,也許連接着玉環的部分,已經朽爛了,那就永遠也不可能有人知道如何使用了。
  
  Shirley楊拿起密封袋,仔細的數了一遍:“玉環的數目總有……十六枚。”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1

第一百七一章 緊急增援

      Shirley楊輕歎一聲說道:“若言琴上有琴聲,琴在匣中何不鳴?若言聲在指頭上,何不於君指上聽,不知手法,即便有琴有指,也解不開其中的奧秘。”
  
  胖子也感慨道:“看來那蘇東坡也是個解碼專家,不過咱們現在琴和手指都有了,隻是這手指不分溜兒,仍然彈不成曲子,這些玉環終究是沒有用了,價值上也難免要大打折扣。”
  
  如此看來,極有可能暗合上古失傳的“十六字天卦”,如果我家傳的殘書《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有全本,那我應該可以知道這十六枚玉環的排列方式,但現在我隻知十六字之名,除非是我祖父的師傅,陰陽眼孫先生複活,可以問問他那十六卦如何擺演,否則又上哪裏去學?
  
  怕就怕“雮塵珠”與天書中的信息有重大關聯,若不解開,就不能消除無底鬼洞的詛咒,不過究竟怎樣,還要等回北京從人頭中取出“雮塵珠”方能知曉,我們無可奈何之餘,也無心再去擺弄那些“明器”。
  
  胖子去餐車買回些飯菜啤酒,Shirley楊在吃飯的時候對我說:“老胡,我一直在想獻王的雮塵珠是從哪裏得來的,有兩種可能,一是秦末動蕩之際,從中原得到的,其二可能得自藏地,據外史中所載,那套痋術,最早也是源自藏地。”
  
  我喝了些啤酒,腦子變得比平時要清醒,聽Shirley楊說到這件事,便覺得“雮塵珠”多半最早是藏邊的某件神物。獻王希望成仙後能到他在湖景中看到的地方去,還把那裏奇裝異服的人形造成銅像,擺放在天宮的前殿,目的是先過過幹瘾,肉椁最隐秘處的壁畫,詳細的描繪了觀湖景時所見的地點,那座城中就供奉着一個巨大的眼球,但這與新疆沙漠中的鬼洞,相互之間又有什麽聯系?實在是令人費解。
  
  我想最後的關鍵也許要着落到壁畫中所描繪的地方,那個地方具體在哪,我們毫無頭緒,甚至不知世上是否真的存在這麽一個地方,也許以前曾經存在過,現在還不能找到。
  
  但我的的确确見過那些奇裝異服的人形,於是我對Shirley楊講了一些我在昆侖山當兵的往事,這些事我始終不願意去回憶,太悲壯慘烈,一想起來就像被尖刀剜心一樣的痛苦,但那一幕幕就好像發生在昨天般曆曆在目,清晰而又遙遠。
  
  一九七零年冬天,我和我的戰友“大個子”,以及女地質勘探員洛甯,從死亡的深淵中逃脫出來,多虧被兵站的巡邏隊救下,地底和地面環境,一熱一冷,導緻我們都發燒昏迷不醒,被送到了軍分區的醫院裏。
  
  洛甯的病情惡化,第三天就不得不轉院了,後來她的情況如何,我就不清楚了,始終沒再得到過她的音訊,我和大個子隻是發了兩天高燒,輸了幾天液,吃了幾頓病号飯,就恢複了過來。
  洛甯的病情惡化,第三天就不得不轉院了,後來她的情況如何,我就不清楚了。始終沒再得到過她的音訊。我和大個子隻是發了兩天高燒,輸了幾天液,吃了幾頓病号飯,就恢複了過來。
  
  住院的第六天,有一個我們師宣傳隊的徐幹事來找我們,徐幹事說我和大個子,是我們師進昆侖山後,最先立下三等功的人,要給我們拍幾張照片,在全師範圍内宣傳宣傳,激發戰士們的革命鬥志。
  
  我當時的情緒不太好,想盡快出院,一個班,就剩下我們兩個幸存者了,最好能夠早點回到連隊裏,免得躺在病床上,整天一閉眼就看到那些犧牲的戰友在眼前晃悠。聽徐幹事說,我們師的主力很快就要開進昆侖山了,他給我拍完照片,就要先去“不凍泉”的兵站找先遣隊。
  
  我一聽是去“不凍泉”兵站,立刻來了精神,因爲我們連就是全師的先遣隊,便和徐幹事商量,讓他去和醫生商量商量,把我和大個子,也一並捎回去,讓我們早些重新投入到革命鬥争的洪流中去。
  
  經過徐幹事的通融,當天我們三人便搭乘給兵站運送給養的卡車,沿公路進了昆侖山口,半路上下起雪來,四下裏彤雲密布,大雪紛飛,萬裏江山,猶如粉壁。

       世界上沒有比在青藏川藏兩條公路上開車更冒險的職業了,防滑鏈的聲音讓人心驚,卡車上的帆布和車頭的風馬旗,獵獵做響,凜冽的寒風鑽過車内,把我們凍得不得不擠在一起取暖,水壺裏的水都結成了冰,牙關打着顫,好不容易挨到了“不凍泉”,立刻跑到圍爐邊取暖。
  
  徐幹事是個南方人,雖然也算身體素質不錯,但比起我們基層連隊士兵的體格來說,身體仍然略顯單薄,不過這個人和那個年代的大多數年輕人一樣,他的血液裏流淌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動力,稍稍暖和過來一些,就立刻張羅着給我和大個子拍照。
  
  我們承他說情,隻好聽他擺布,我舉起一本毛選,在火爐邊擺了個認真閱讀的造型,徐幹事按動快門,閃光燈一亮,晃得我差點把書掉進爐子裏。
  
  徐幹事對我說“小胡同志,不用等底片沖印出來,憑我的經驗來看,這張照片一定拍得很好,因爲你學習毛主席著作的神情很專注。”

  我連忙謙虛道:“我一學習起來就很容易忘記我個人的存在,完全忘了是在拍照,相片拍得好,那還是你的攝影技術好。”
  
  大個子在旁邊說道:“老胡這造型确實整得不錯,我也整跟他一樣的姿勢得了,将來通報的時候,是不是可以給我個整孜孜不倦這個評語?”
 
   徐幹事笑道:“那不合适嘛,這四個字林總已經用過了,廢寝忘食則被用來形容雷鋒同志了,我看你們兩人用聚精會神,怎麽樣?”
 
   正說着話,我們連的連長回來了,連長是四川入伍的老兵,他聽說我們那個班唯一活下來的兩名戰士歸隊了,頂風冒雪跑進了屋,我和大個子趕緊站起來,立正,敬禮。
  
  連長在我們每人胸口搗了兩拳:“回來就好,可惜指導員和你們其餘的同志……,算了……不提了,你們兩個趕緊去吃飯,日他先人闆闆的,一會兒還有緊急任務。”說完就又急匆匆地轉身出去了。
 
   我和大個子加徐幹事,聽說有緊急任務,又見連長那匆忙的樣子,知道可能出什麽事了,現在也不便打聽,隻好趕緊去吃飯,吃飯的時候才發現,先遣隊的大多數人都不在,原來繼我們之後,先遣隊又分頭派出數支小分隊進昆侖山,現在的不凍泉兵站是個空殼子,沒剩下多少人手。
  
  我察覺到了空氣中緊張的氣氛,便問通訊員陳星是怎麽回事,原來在三天前,這附近的山體又發生了一次餘震,有兩個牧民在山垭荒廢的大鳳凰寺中躲雪,地震使他們的牛受了驚,跑進了寺後,寺後有個臭水潭,那個水潭好象和不凍泉一樣,即使冬天也不結冰,眼睜睜地看着寺後的水潭裏伸出一隻滿是綠毛的大手,将那牦牛硬生生扯進了水裏,他們兩個忙趕過去,想把牦牛拉回來,但扯上來的時候,那牦牛已經成……牛肉幹了,這前後還不到幾分鍾的時間,牛就隻剩下皮和幹肉了,牧民頓時害怕起來,認爲是鬧鬼了,就來報告大軍。
 
   牧民的事,解放軍不能不管,當時就把可以機動的一些人員,混編成一個班,由那兩個牧民帶了,去大鳳凰寺,看看那裏究竟是什麽東西在挖社會主義的牆角,當時打狼運動開展得轟轟烈烈,一切危害牧民的動物,都在被打之列。
 
   但是這些戰士,去了已經兩天兩夜了,包括那兩名牧民,全都下落不明,通訊也中斷了,不凍泉兵站把這事彙報了上級,引起了高度重視,就是剛才,作出了如下指示,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階級鬥争的形勢很複雜,也許那兩個牧民報告的情況有詐,他們實際上是特務,特別是我們先遣隊在昆侖山執行的任務又高度敏感,必須立刻派部隊去接應。
 
   但是兵站裏沒剩下幾個人,還要留下些人手看護物資,別的兵站又距離太遠,短時間内難以接應,但軍令如山,上級的命令必須服從,連長沒辦法,隻好讓一個人站兩個人的崗,包括連長自己在内,總共才湊了三個人,算上我和大個子,還有徐幹事和一名軍醫也自告奮勇地要去抓特務,還有一名因爲高山反應比較強烈的地堪員,也加入進來,這就有八個人了,仍然感覺力量太單薄,但沒別的辦法,來不及等兄弟連隊增援了,就這麽出發。
 
   外邊的雪下得不緊不慢,剛一出兵站,碰上一位老喇嘛,這老喇嘛是山上廟裏的,經常來兵站裏,用酥油巴同炊事員換一些細鹽,連長一想這喇嘛跟大軍關系不錯,又熟悉這一帶,不如讓他帶路。
 
   老喇嘛一聽我們是要去大鳳凰寺,頓時吃了一驚,當地人都不知道,他們都忘了,老喇嘛卻記得,大鳳凰寺,乾隆年間修的,供着大威德金剛的寶相,但五十年後就荒廢了,因爲那個山垭,是幾千年前“領國”的國君“世界制敵寶珠大王(即格薩爾王)”,封印着魔國的一座神秘古墳地方,是禁地。


一百七二章 康巴阿公

         爲然,說道:“說啥子古墳嘛,藏區都是天葬,哪裏有得啥子古墳,一定是那些特務龜兒們搞出來駭人的,你們就不會動動腦殼想一下,格老子的,我就不信。”  

        老喇嘛久跟漢人打交道,漢話說得通明,見大軍的官長不信,便決定跟着我們一道去,免得我們驚動了兇山鬼湖,藏族是個崇拜高山大湖的民族,在他們眼中,山和湖都是神明的化身,除了神山與聖湖,一樣有邪惡的山,與不吉的湖,但是這些地方,都被佛法鎮住了,喇嘛擔心我們這些漢人不明究竟,惹出什麽麻煩,但是這些話不能明着從嘴裏說出來,隻好說是帶路,協助大軍。  

       連長見這老喇嘛自願帶路,當然同意,說了句:“要得。”便帶着我們這支臨時拼湊起來的增援分隊,從“不凍泉”兵站出發了。  

       我在旁聽了他們的話,心想我們這位連長打仗是把好手,來昆侖山之前,雖然也受過民族政策的培訓,但對於西藏這古老而有神秘的地方,了解程定還是太低了。  

       當時我年歲也不大,對陵墓文化與風水秘術隻窺皮毛,但我知道,在藏地,火、水、土、天、塔這五種葬俗並存已經有幾千年了,土葬並不是沒有,隻不過非常特殊,在西藏是最不祥的一種墓葬,爲正常人所忌諱,犯有大罪的人才會被在死後埋入土中,永遠不得轉世,說不定荒廢的大鳳凰寺中,當真會有這麽一座古墳。  

       十年後我才完全了解,原來藏地的土葬,也並非是我當時所了解的那麽簡單,古時有很多貴族受漢化影響,也樂於接受土葬的形式,在瓊結西南的穆日山上。有大量公元七八世紀前後,土蕃王朝曆代宗普的墓葬群,大約有三十座。被世間統稱爲“藏王墓”,均爲方形圓頂,高達數十米,以土石夯砌而成,裏面埋的最有名的,就是松贊幹布,有很多人說這就是塔葬地形式,但其本質,與唐代的山内陵無異。  

      不過在當時那個時代,這些話自然是不能在部隊裏講的。身爲革命軍人。就是要服從命令聽指揮,上級讓做什麽,就做什麽。  

      從我們出發地地方,到山垭處的“大鳳凰寺”,距離並不遠,但沒有路,山嶺崎岖,極其難行,海拔落差度很大。十裏不同天,山梁上還在下雪,山下卻又是四季如春。荒涼的“大鳳凰寺”一帶,本是無人區,隻因爲這裏的山門前,有一片一年到頭長綠的荒草甸子,偶爾會有些藏族牧民到那裏打些冬草應急,因爲那裏的山不好,湖也不好,以前經常有人和畜牲莫名其妙的失蹤,所以牧民們能不去的話,還是盡量不去。  

      喇嘛牽着他那匹馱東西的老馬,在最前邊帶路,走了将近半天的時間,轉過了幾個山彎,雪下得突然大了起來,天空鉛雲低垂,鵝毛般地雪片,鋪天蓋地地撒将下來,四周綿延起伏的昆侖山脈,如同一層層凝固住了的白色波浪,放眼望去,到處披銀帶玉,凝霜挂雪,大雪紛飛的氣象雖然壯觀,卻給在山脊上跋涉的人們,帶來了很多困難。  

     徐幹事、以及地堪員盧衛國這兩個人,是我們這隊人裏,體力稍遜的兩名成員,路越走越高,天色卻漸漸暗了下來,他們不約而同的出現了輕度高原反應,看樣子要還翻過前邊的山脊,才能到垭口的大鳳凰寺,連長就傳達命令,先找個避風地地方,讓大夥稍微休息休息,吃點東西補充體力,然後一鼓作氣進發到目的地。  

      於是我們這支小分隊暫時停了下來,随隊而來的女軍醫尕紅,是德欽藏族,原名叫做格瑪,在藏語裏是星辰地意思,尕紅給徐幹事他們檢查了一下,說不要緊,就是連續走的時間太長了,心肺功能有所下降,導緻出現了這種情況,這裏是山凹,海拔還不算太高,喝上幾碗可以減輕高原反應的酥油茶,再休息一會兒,就沒任何問題了,藥都用不着吃。  

      老喇嘛找塊大石頭,在背風的一面,碎石搭竈,用幹牛糞生起了一小堆火,把酥油茶煮熱了分給我們,最後發到我和大個子這裏,老喇嘛一手抽着轉經筒,一手提着茶壺,将茶倒入碗裏,然後說一句:“願吉祥。”  

      我本就凍得夠戗,謝過了喇嘛,一仰脖把整碗酥油茶喝了個底朝天,抹了抹嘴,以前從未覺得這用芝麻、鹽巴、酥油、茶葉等亂七八糟東西,混合熬成的飲品有什麽好喝,現在在這冰天雪地中,來上這麽熱呼呼的一碗,忽然覺得天底下沒有比它更好喝的東西了。  

     女軍醫格瑪見我喝得快,便找喇嘛要了茶壺,又給我重新倒了一碗:“慢點喝,別燙了嘴,藏區的習俗是喝茶的時候,不能喝得太幹淨,要留個碗底,這樣才能顯得主人大方嘛。”說完沖我笑了笑,就轉身幫喇嘛煮茶去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對身旁的大個子說:“我覺得格瑪軍醫真好,對待同志象春天般溫暖,特別象我姐姐。”  

     大個子奇道:“你老家還有個姐姐啊?咋沒聽你說過呢?長啥樣啊?整張照片看看呗。”  

     我剛要對大個子說我就做夢時才有這麽美麗可親的姐姐,卻聽放哨的通訊員忽然叫道:“有情況!”  

     原本圍在火堆旁取暖的人們,立刻象全身通了電一樣,擡腳踢雪,将火堆壓滅,迅速卧倒在地,同時發出來的,是一片短促而有力的拉動槍栓聲,然而隻見四周白雪飄飛,靜夜沉沉,隻有寂寞的冷風嗚嗚掠過。  

     連長趴在雪地上警惕的注視着四周,張口罵道:“哪裏有啥子情況?陳星你個龜兒,敢謊報軍情,老子先一槍嘣了你信不信得?”  

     通訊員陳星低聲叫屈:“連長,我以人頭擔保,确實沒看錯,剛才就在那邊山頂,突然亮起了幾盞綠色的燈光。”  

     我對連長說:“會不會象羊城暗哨裏演的一樣,是敵特發出的聯絡信号,不知道咱們有沒有暴露。幹脆讓我過去偵察偵察。”  

     連長點頭道:“要得,你去的時候匍伏前進,要小心一點。最好抓個活的回來,哎……不太對頭噢。”  

     隻見在距離我們數十米遠的地方,突然露出五盞碧綠的小燈,由於天色已黑,荒山地地表,又被白雪覆蓋,已經難以分辨那邊的地形,這五盞綠燈随着風雪慢慢的飄忽移動,象幾盞鬼火一樣,忽明忽暗,圍着我們轉起了圈。  

     這一來。我們都把半自動步槍舉了起來。對準目标瞄準,但連長表示沒在搞清楚情況前,誰都不準開槍,喇嘛地那匹老馬這時突然嘶鳴起來,不停得撂撅子,喇嘛急忙将馬牽住,捋着它的鬃毛念經安撫,然後告訴我們說:“司掌畜牧的護法神被驚動了,是狼群。”  

     我看了看那飄飄忽忽。時隐時現的五個綠色亮點,難道有一隻獨眼的?剛進昆侖山,就聽兵站的老兵講過。附近的莫旃草場,有隻獨眼的白毛狼王,但是最近軍民配合,打狼打得極多,稂群幾乎銷聲匿迹了,想不到竟然躲進了山裏,它們突然出現,恐怕不是什麽好征兆,不知道又會帶來什麽災難。  

     三條狼圍着我們轉了幾圈,連長讓大個子朝天放了一槍,把它們吓走,免得引來更多的餓狼,給我們造成不必要的麻煩,當前地緊要任務不是打狼,而是火速搜救失蹤地那些同志,於是大個子對空鳴槍,國産五六式半自動步槍,那獨一無二的槍聲劃破了夜空。  

      周圍的幾隻狼,似乎知道我們這些軍人手中武器的厲害,不敢再繼續逗留,不久便借着夜色,消失在了風雪之中,連長說也許前邊的那個班,在回來的路上,遭到狼群的襲擊了,不過随即便想到,這種可能性不大,十幾條半自動步槍,有多少狼也靠不到近前,現在天氣惡劣,比起狼群來,更可怕的還是滲透進山區的敵特,潛在地威脅也很多,必須立刻找到下落不明的那支小分隊。  

      我們即刻動身,翻過了一道大山脊,走下很陡的山坡,下邊就是荒草甸子,這裏沒有下雪,氣溫相對高了一點,仍是十分寒冷,到處荒煙衰草,殘破荒涼地“大鳳凰寺”就掩映在荒草叢中。  

     草甸子四周盡是古木狼林,面積也着實不小,我們人數不多,要搜索這麽大的區域,並非易事,於是當下分做兩組,連長帶着通訊員、炊事員、地堪院的盧衛國、軍醫尕紅這五人爲一組,其餘的剩下大個子、喇嘛、徐幹事,再連同我在内這四個人,爲第二組,連長安排第二組暫時由我負責。

     兩組分別從左右兩翼進行搜索,我帶着第二組,撥開将近一人高的亂草,端着槍向深處摸索着前進,撥開荒草,可以見到下掩蓋着,一段段模糊的古代條石殘道,這都是清代寺廟的遺迹,我心想這些遺迹正好可以确認方向,便要向前繼續走,卻被那老喇嘛一把扯住,他對我說:“哎,普色大軍,這條道可不是用來給人走的。” (普色:年輕人)  

     我心想不是給人走的,那還是給鬼走的不成?便對那喇嘛說:“人民的江山人民座,人民的道路人民走,在中國不管大路小路,都是社會主義的道路,爲什麽不讓走?”  

     徐幹事覺得我說話太沖,便攔住我說:“地方上的同志是配合咱們執行任務,我想咱們應該多聽取他們的意見。”  

     喇嘛從花花綠綠的挎囊中,取出一根古舊的鐵棍說:“我爲兩代活佛做了四十年鐵棒喇嘛,對這廟裏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條路絕對不能走,你們就隻管跟在我後邊,這座棄廟的來曆可不一般。”說罷從側面繞了過去,邊走邊唱經文:“喏,金鋼降伏邪魔者,神通妙善四十五,給我正修已成就,於諸怨敵發出相,一切魔難使皆熄……”  

     我們誰也沒聽明白他唱的咒什麽意思,心想這要在内地,早讓紅衛兵揪去批鬥了,也就是在藏區,我隻好跟在後邊,沒話找話的問那喇嘛:“老同志……喇嘛阿克,你既然對這破廟如此熟悉,那你能不能給我們說說,當初這廟爲什麽建成不久便荒廢了?”  

     喇嘛聞言止步回身,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陰雲:“傳說魔國最後一代鬼母與大蟬滅法擊妖缽埋在此地,連寺裏供着的大威德金鋼都鎮它不住,事情鬧得兇了,人和牲口死的太多,不得不荒了。”


第一百七三章 鬼母擊妖缽

       前邊的古廟搜索,荒草從中,並沒有任何人的足迹,除了雜草亂石,偶爾還會見到一些半沒泥土中的動物白骨,看那骨骸的形狀,甚至還有藏馬熊和牦牛一類的大型動物,不知是老死於此,還是被什麽其餘的猛獸吃剩下的。
  
   在到達古廟山門前的這一段路程中,喇嘛簡單的說了一些關於這座棄廟的情況,藏地古老傳說中,世界制敵寶珠大王,受到加地公主的委托(加地:古時藏地稱漢地爲加地),在蓮花生大師的幫助下,誅殺了躲進昆侖山的妖妃,在流傳了數千年的口述叙事長詩中,有過詳盡的描述,詩篇中提到過妖妃本是魔國的鬼母轉世。
  
   自古以來這個離昆侖山神泉不遠的山凹,就是個被詛咒的地方,經過此地的牧人和牲口,常常會莫名其妙的失蹤,當地的活佛,曾不至一次的派遣鐵棒喇嘛和金剛護法,來山裏查明原因,但始終沒有頭緒。
  
   直到乾隆年間,發生了一次強烈的山體崩塌,有人發現山坡下露出一座無名的古墳,位置背山面湖,古墳的石門塌陷,大敞四開,但是當地牧人迷信,誰都沒敢進去,隻在外邊向内張望,隻見到裏面有不少年代久遠的槞木。
  
   古墳外邊的石道半截淹沒在湖中,羊虎一類鎮墓的石人石獸都已損壞,碑文标記之類的銘志也全找不到了,根本無法得知這墳裏埋得是誰,有在附近逗留的人,往往招來禍事。

  活佛派遣喇嘛們進入那座裂開的古墓搜查,從裏面扒出來一些人骨,其餘地東西都已經爛沒了,此外還掘出一塊石碑。上面刻着一副藏地上古傳說中的場面“鬼母擊缽圖”。
  
  當地人認爲這裏以前發生的種種災禍,一定都是和魔國的鬼母妖妃有關,也許這裏就是她最後的葬身之所,後來這件事被朝庭得知,因爲當時藏區民變頻繁,爲了拉攏人心,顯示皇上的聖德仁愛,便由朝庭出資,在這裏建了一座貢奉“大威德金剛”的寺廟。掃除邪魔,還請活佛派人主持廟中大小事物。
  
  “大鳳凰寺”落成之後,香火威極一時,不少牧民千裏迢迢的趕來轉山轉湖。但這一地區的怪事仍然接連不斷,有很多人都在夜晚,看到一個陌生的青衣人。出沒於附近的湖邊,轉過天來,就必定會有一個人溺死在水中,而且被溺之人,無論是胖是瘦,隻要一被水沒過頭頂,即便是立刻被救上來,也僅剩皮骨。幹枯如同樹皮。
  曾不止一次有人目擊,水中伸出一隻大如車輪的青色巨手,抓住了岸邊的人畜,扯落進水中,喇嘛們截斷流域,使湖水幹涸,想找出其中根源,但隻見到湖底枯骨累累,念經超度大做法事,都不起任何作用,隻好用條石封堵住古墓,棄廟而去,在佛法昌盛的藏地,棄廟的事實在太少見了,從此之後,人們互相告誡,遠離這塊不祥的禁地。
  
  到了七十年代,這些往事除了一些上歲數的年老喇嘛外,其餘的人都已經逐漸淡忘了,又開始有人貪圖方便,來這荒草甸子上打冬草,我們發現的那段石道遺迹,便是當年堵住古墓裂縫的經石,上面都刻着密宗輪轉咒的大日經書,不能用腳踩踏,喇嘛給我們講到這裏,連連搖頭歎氣,小聲叨咕道:“唉,現在沒多少人還拿佛爺的話當回事了。”
  
  大個子聽這事這麽邪呼,便低聲對我說:“老胡,真能有他說的這種事嗎?扯犢子吧?”
  
  我不置可否,想到前些天昆侖山底下的火山活動頻繁,造成了一次大地震,也許把那座被封住的古墳,再次震裂了,不過既然那墓中的一切事物,已早在乾隆年間,便被清空了,那就說明這裏僅剩一個“墟墓”,我隻知道墟墓之地不宜久留,至於這廟中的奇怪傳說,就摸不着頭腦了。
  
  我們這四個人爲了不遺留下什麽線索,平行拉開了一定距離,推進到了古廟殘破的牆壁之前,但一路上都沒發現什麽可疑的迹象。這時連長所率領的第一組,也從荒草中走出,他們那邊也沒有找到什麽,兩組又暫時合並,進入了“大鳳凰寺”。
  
  這座廟損壞倒塌得十分嚴重,隻剩下幾圈斷垣殘牆,依稀能看出當年的規模,這時一輪又大又圓的月亮,從厚重的鉛雲中顯露出來,月明如晝,照得破廟中一片通明,而山梁上的大雪依然下個不停,冷風吹下來,嗆得人肺管子都涼透了,内髒似乎都凍成了冰砣,哪裏還有心思再去欣賞,這半邊月光半邊雪的奇景。

 當地的駐軍有這麽句口頭禅:“過了昆侖山,進了鬼門關,到了不凍泉,眼淚結成冰,昆侖垭,凍死狼”。廢廟所在的山垭正是個吸風的大口子,帶冰渣的冷風從四面八方灌将進來,形成了一股嗚嗚咽咽的奇特聲音,徘徊在荒草古寺的上空,最奇怪的是,這裏氣溫很低,旁邊的綠色植物卻依然能夠存活,湖泊也從不結凍,而且裏面沒有任何魚類和水草,傳說在古時候,這裏無風也有三尺浪,很久以前湖域的大部分就已經幹涸了,隻剩下小小的一片水疱子,故此被看成是“鬼湖拉昂措”的前世。
  
  小分隊的人一進破廟的圍牆,連長就讓喇嘛把這廟和周邊的地形,詳細的給大夥介紹一遍,了解得差不多了之後,連長還是把人分成兩組,他親自帶人去廟後的古墓入口一帶,第二組則負責搜索古廟遺址,必須要确認清楚情況,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民族沖突,如果到天亮前仍然沒有找到失蹤的那個班,上級就會從軍分區調遣整個營來展開搜救。
  
  連長安排完畢,便帶着他那幾個人,徑直從斷坦間穿過,其實廟後的古墓並不宏敞,隻有兩間民房的面積。我們之所以在廟前就見到了封墓的經石,是因爲地震導緻地質帶裂痕擴大,整個山坡的地質層都扯開了,和另一端的墓室連成了一體。
  
  我們也不敢耽擱,讓喇嘛引路,把破廟裏裏外外搜了個遍,在最中間的位置,我們見到一尊殘破的人身牛面多臂神像,面貌兇惡憤怒,這就是有伏惡之、扶善之力的大威大德金剛。
  
  大威大德金剛像下,有一塊一米多厚的大石闆,這就是從廟後古墳裏掘出來的,十分的殘舊破敗,我用棉手套抹去了上面的灰土,露出了上面的石刻,我和大個子,徐幹事都覺得很好奇,想看看那鬼母長什麽樣子,隻見那巨石上的刻圖都已快消磨沒了,更沒有什麽顔色,好在石紋條理詳明,還能看出六七分舊貌。
  
  一位裸婦,三目六臂,全身戴滿了奇怪的飾品,這些飾物造型扭曲,似乎都與蛇神有關,身旁擺放着一個巨大的水缽,缽體上有蟬翼紋,缽中歪坐着一個又黑又胖的小孩,同樣也是三目六臂,手持蛇形短杖,敲擊着缽身,圖中的背景,是無數堆積成山的牛頭骨。
  
  石闆的下半截可能是由於常年埋在土中,已經被水土侵蝕變黑腐朽,所以隻能看到上面這一半畫面,我們也就是看個稀罕,誰也沒覺得這鬼母有什麽可怕,徐幹事說:“這個形象是對婦女的不尊重,好在萬惡的封建勢力已經被推翻了,西藏百萬農奴翻身得了解放,這都要感謝主席他老人家啊。”
  
  我說那當然了,所以咱們吃水不忘挖井人,主席的教導不能忘,時時刻刻都要繃緊階級鬥争這根弦啊,說完這些應景的話,然後便轉頭問喇嘛,那個什麽什麽鬼母是做什麽的?是不是封建統治階級的看門狗?

    喇嘛帶着我們向廟後的湖邊走去,邊走邊唱着經咒,說了鬼母的來曆,原來在叙述英雄王事迹地詩歌中,嶺國最大的敵人就是魔國,鬼母是魔國中地位極高的人,是類似皇後一般的存在,專門負責魔國君主死後的輪轉投胎,鬼母也是每次死後,會再次轉世重生,想徹底鏟除魔國地王族,必須把鬼母殺死,否則嶺國的噩夢永遠不會停止。
  
  在那個時代,人們眼中的死亡分很多層次,鬼母的死亡,必須是終止她輪回的徹底滅亡,一說到這些内容,我們就不太願意聽了,便加快腳步前行,心中突然想到,深藏在大冰川下的九層妖樓,就是一座魔國貴族的墳墓,這裏又出來一個什麽操蛋的鬼母,這是不是說明附近一大片區域,曾經是古代魔國的陵區?
  
  破廟後邊的地帶,更加荒涼破敗,老喇嘛也從未到過,當下衆人各自小心戒備,我一貫漫不在乎,但是身臨其境,雙腳踩着這塊,存在於上古傳說中的荒原,不由得不全身發緊,廟後湖泊,現在隻剩下一小片水塘,牧民們來向解放軍報告,牦牛被拖進水裏的地方,就是這裏了,地面上還有很多掙紮拖拽的痕迹,並不象是敵特僞裝出來的。
  
  水塘裏的水幾乎全是黑的,爛草淤泥,腥臭撲鼻,我們四人在塘邊一站,都不敢大口喘氣,實在是太他媽臭了,大個子指着水中一塊黑色的東西對我說:“那好像是頂軍帽。”
  
  大個子站在塘邊,探出了刺刀的步槍,想将水中好似羊剪絨皮帽子的事物挑過來查看,我剛要制止他,突然塘中臭水輕微搖晃,似乎有隻巨大的青色人手,悄悄的從水底冒出,想把大個子抓住揪進去,我立刻把早已頂上膛上的半自動步槍舉起,手指還沒扣到闆機,就聽西北方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槍聲,另外那一組人,可能也遇到突發情況了......


第一百七四章 月夜狼蹤

      舉得晚了半拍,大個子已經被水底的巨手捉住,射擊角度被他遮擋住了,多虧喇嘛眼疾手快,一手扯住大個子的武裝帶,一手掄起鐵棒向水中猛擊,鐵棒喇嘛相當於内地寺廟中的護法武僧,這條鐵棒上不僅刻滿了密宗的真言咒語,更兼十分沉重,打得那怪手一縮,頓時将半邊身子入水的大個子救了回來。
  
  我見了大個子被喇嘛扯了回來,立刻端起步槍,向水潭中連發數槍,然後拔出兩枚手榴彈,拉弦扔了進去,爆炸激起的水柱能有半人多高,也不知炸沒炸到什麽。
  
  我和喇嘛拖着大個子向後撤退,大個子似乎是受了什麽重傷,疼得哇哇大叫,我罵道:“傻大個,你他媽的嚎什麽嚎,你一米九幾的漢子,怎麽叫起來像個女人?不就是沾了點臭水嗎?”
  
  但我說完之後,便覺得不對,大個子軍大衣被污水染得漆黑,他的半邊身體好像是瀉了氣的皮球,完全塌陷了下去,剛開始嘴裏還大喊大叫,幾秒鍾的功夫,已經疼得發不出聲音了,隻有黃豆大小的汗珠子,順着額頭滴滴哒哒的淌下來,喇嘛見狀,趕緊從懷裏摸出一個瓷瓶,扯開大個子的軍裝,給他敷上紅色的粉末藥物。
  
  我見大個子的半個膀子,全部都幹枯萎縮變成了枯樹皮色,好像是脫了水的幹屍一樣,我腦子裏已是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是好,心想這喇嘛的藥粉不知好不好使,要是搶救得晚了,大個子這條命就沒了,必須趕快找格瑪軍醫來,想到這才猛然想起,剛才的形勢一團混亂,還曾聽到在西北方向,有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射擊聲,連長那組人一定是也遇到危險了,怎麽這時那邊的卻槍聲又停了下來。
  
  想奔過去看個究竟,但大個子傷勢嚴重,也不知那水塘裏究竟有些什麽東西,是否已被手榴彈炸死了,在沒有确定之前,如果隻留下喇嘛看護傷員,那未必安全,隻好我也留下,固守待援,寄希望於連長他們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能迅速靠攏過來。
  
  我拖拽着大個子,躲到一堵破牆後邊,卻發現我們這組的四個人裏,那個戴着眼睛的徐幹事不見了,我以爲他出了什麽意外,便想出去找他,喇嘛告訴我,那位大軍,一見水裏有動靜,扭頭就跑了,這時候怕是已經跑出廟門了。
  
  我氣急敗壞的大罵:“這王八操的,平時就屬他革命,想不到卻在關鍵時刻臨陣脫逃,怎麽連個屁也不放就跑了,隻要我能活着回去,就一定要揭穿他這個一貫僞裝積極的,修正主義臭老九的虛僞嘴臉。”
  
  我從殘牆後探出身子,向外張望一翻,水塘裏的污水被那兩顆手榴彈炸出來不少,裏面已經沒剩下多少水,水裏似乎什麽都沒有,但是剛才拖住大個子的,卻又是什麽東西?我問喇嘛那是不是水鬼?
  
  喇嘛搖頭道:“不是,寺廟本是世間最神聖的地方,即使這裏已經荒廢了,也不會有鬼,在這裏死亡的人,都會得到徹底的解脫。”
  
  我心中暗想,一會兒說這裏受了詛咒,一會兒又說是神聖之地,這不是前後矛盾嗎,便又問喇嘛:“現在形勢危急,這話咱倆也就私底下說說,倘若不是亡靈作崇,那定是有什麽山精水怪了?”
  
  喇嘛卻不再理睬我的問題,對着重傷昏迷的大個子,念起八部密宗祈生轉山咒言:“諾!紅人紅馬的狧王,紅纓長矛手中握,身披紅緞大披風,眷亦如是不思議,焚煙祭以諸妙欲,黑人黑馬邪魔王,身披黑緞大披風,黑纓長矛手中握,眷亦如是不思議,焚煙祭以諸妙欲,藍人藍馬海龍王……”
  
  我見他不住口的念将下去,似乎與世隔絕,對外界的聲音充耳不聞,幹脆就不再問他了,月光如洗,寒風刺骨,我心中卻是憂急如焚,我們這組既出了逃兵,又有人受了重傷,另外一組下落不明,剛才的槍聲過後,就再也沒了動靜。
  
  又等了約有兩分鍾,連長他們還沒過來,我按捺不住,便将大個子的半自動步槍頂上火,放到喇嘛身邊,便從破牆後躍出,準備去找連長那五人,如果他們沒事,就趕快讓格瑪來給大個子治傷,剛一動身,便發現水塘邊地面上,有個亮閃閃的東西,我走過去撿起來看了看,奇形怪狀的一個小盒子,象是相機,但沒見過這樣小的,然而随即明白過來了,反特電影裏看到過,這是間諜相機,原來徐幹事那狗日的就是特務,他一定是來收集我們部隊在昆侖山秘密施工地點情報的,又無意中被卷進了這次救援任務,他見這次任務危險重重,犯不上爲了這種不相幹的事冒生命危險,竟撒丫子就跑,可惜露出了狐狸尾巴,暴露了他的身份,回去之後再好好收拾他。

       我順手将間諜相機塞進了口袋裏,想到我的戰友傻大個,從今往後即便不死,也永遠是個廢人了,不由得悲從中來,荒煙衰草斷壁殘垣,更增悲憤情緒,淚水頓時模糊了雙眼,沒看清腳下,被草叢中的一塊石頭絆個正着,頓時疼得直吸涼氣,揉着膝蓋去看那塊草窠子裏的石頭。
  
  竟是個橫卧在土中的石人,半截沒在泥草下邊,露在外邊的部分似乎並不全是石頭的,我心中起疑,卻聞到一股惡臭,這才發現,那石像有百分之七十的部分,竟似有血有肉,上面生滿了綠毛,腐爛的臭氣熏得人難以睜眼。
  
  這是屍體還是石像?這片草下滿是淤泥,好像以前也是池塘的一部分,由於水幹涸了,才露在外邊,我用槍搗了它兩下,不料暴然從泥中伸出一隻巨手,緊貼着地朝我雙腿抓來,我心知不好,這就是把大個子拖進水裏的東西,誰知是具屍體還是什麽,但是不管活人死人,也沒有這麽大的手啊,要被一把抓住拖進水裏,恐怕也會立刻被水裏的什麽東西吸做人幹。
  
  我身上穿着笨重的軍大衣,還有數十斤武器裝備,根本就無法閃避,正想用步槍格擋,突然有個人從斜刺裏沖将出來,正好撞在那橫倒的石人像前,頓時被泥草從中的綠色物體纏個結實。
  
  我這時借着月光,已經看得清清楚楚,來人正是通訊員陳星,他剛一撲到,膝蓋以下就被拖進泥中,不知爲什麽,陳星卻不喊不叫,隻是悶不吭聲的拼命掙紮。
  
  我也掙紮着從草叢中爬起來,想要過去解救他,這時又有一個人奔了過來,月光下看得分明,正是我們連的四川籍連長,連長陰着個臉,拎着手槍,跑到我旁邊站定,看了我一眼,也不說話,擡手連發三槍,把正在掙紮中的陳星射殺,然後舉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下了扳機。
  
  這連續發出的四聲槍響,在月光下的荒廟古墳間回響,已顯得極其詭異,而且草叢中所發生的這一幕,卻更詭異十倍。
  
  我張大了口,半天也沒合攏,連長爲什麽要射殺陳星,難道陳星是敵特?他又爲什麽要開槍自殺?心中隐隐覺得說不定是某個人被鬼魂附體了,想起早些時候那一陣槍聲,頓時爲格瑪軍醫擔心起來,也不敢再去看連長與陳星屍體的表情,更忘了地上還有個古怪的橫卧石像,立刻起身,倒拖着步槍朝前奔去。
  
  從兩側草叢中那些損壞已久的石人石獸來看,這條路應該就是那古墳前的神道,墳和墓的區別,在於一個回填原土,另一個封閉空間,前邊那大墳被經石堵住的大口子處,已經坍塌了,夯實的墳土裂開了口子,寬可容人,裏面一片漆黑,我隻想着要找到格瑪軍醫,打開手電筒就沖了進去。
  
  聽喇嘛說,墳中早就空了,棺木屍體什麽的都給燒了,進去後見到的情形,也确是如此,除了土就是石頭,狼藉滿目,卻沒有任何外來的東西。
  
  我見裏面沒有尕紅和炊事員、地堪員這三個人,隻好又跑回外邊,這裏海拔雖低,畢竟也高原,連續的劇烈運動,使得心髒砰砰砰跳得如擂鼓山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當晚的月亮圓得出奇,夜空中鳴動着一種嗚嗚咽咽的哭泣聲,我分辨不出那是鬼哭,是風聲,還是餓狼們在對月哀嚎,如果草原上的狼群,當真全被逼上了山,那倒也不太容易對付,最好讓那狗日的徐幹事,在半路上撞上狼群。
  
  古墳對面就是陡然升高的山巒,已無路可去,我在古墳旁亂轉,難道那些大活人就能憑空消失了不成?正尋思間,發現坡下的枯湖邊,倒着一個軍人,緊走兩步,過去一看正是格瑪軍醫,不知怎麽暈倒在那裏,她身邊是個很深的地穴,黑暗中難測其深。
  
  我趕緊把格瑪扶起來,掐她的人中将她救醒,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麽。格瑪斷斷續續地說了個大概:他們那一組人,在連長的帶領下,搜索到古墳之中,沒有找到任何線索,隻好在附近繼續調查。地堪員盧衛國發現坡底有個地穴,看那斷層,似乎是幾天前地震時,才裂開顯露出來的,裏面的空間,有明顯人工修砌的痕迹。連長讓格瑪留在上邊,他自己帶着其餘的人下去,剛一下去就傳來一陣槍聲,格瑪以爲下邊出現了情況,就趕緊拿出手槍下去助戰。原來虛驚一場,下邊的人們發現了一具古代的屍體,平放在一匹卧狼造型的石台上,炊事員缺少實戰經驗,沉不住氣,誤以爲是敵人,舉槍就給那具古屍釘了幾槍。

    我聽到這裏,心想這大概就是我先前聽到的幾聲槍響了,便問格瑪軍醫,後來發生了什麽?盧衛國與炊事員呢?他們還活着嗎?
  
  格瑪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炊事員開槍打中古屍,被連長好一頓罵,他一共開了三槍,突然從那古屍身上的每一個彈孔中,都鑽出一隻達普鬼焰,第一隻鑽進了炊事員的耳朵裏,格瑪說炊事員悲慘地喊聲她一輩子都忘不了,格瑪的爺爺就是荒原上的唱詩人,她從小便聽長詩中說過,世界制敵寶珠大王的死敵,魔國國君掌握着數種達普(藏語:妖魔之蟲),焚燒煎熬生靈無數,後來被蓮花生大師使聖湖的湖水倒瀉,才得以鏟除。
  
  格瑪想告訴炊事員,任憑軀體裏感覺如何奇怪,千萬不要張嘴出聲,一發出聲響,達普就會燃燒,不出聲強行忍住,還可以暫時多活一會兒,但爲時已晚,炊事員老孫已經瞬間被燒成了灰,其餘的人立刻轉身逃向外邊,混亂中陳星撞倒了格瑪,後面的事她就不清楚了。
  
  我心中凜然,果然是魔國貴族的鬼墳,看來這似乎是子母墳,鬼母的墳被毀了,藏在附近的這座墳卻直到最近才顯露出來。不過不知他們說的達普,與我所遇到那種火魔般的瓢蟲,可能都是一回事。但聽上去又有些似是而非。連長和通訊員,炊事員都死了,那還剩下個盧衛國不見蹤影,也許他還在墓穴裏沒有出來,我在洞口向裏面喊了幾聲,裏面卻沒人回應。
  
  終究是不能抛下他不管了,我和格瑪正商量着怎麽能想個辦法,避過這些達普鬼蟲,下去找找盧衛國,格瑪突然伸手推了我一把,猛聽撲撲兩聲輕響,那是子彈穿過棉衣的聲音,格瑪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我心中都涼透了,她是爲了救我把自己的命搭上了,但還沒來得及難過,後腦已經被一隻冰冷的槍口頂住,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咦?這裏有個洞穴,媽的,剛才狼群圍上來了,你先給我進去開路,咱們到裏面去躲一躲。”
  
  我聽得清清楚楚,這聲音是那個剛才逃跑的敵特徐幹事,半路見到狼群正在聚集,便又不得不跑回來了,他察覺到逃跑的時候,身上有物品遺失了,本想殺掉我們滅口,剛打死一個人,卻見到有個極深的洞穴,裏面情況不明,不知會不會有什麽危險,就留下我的性命,讓我去給他趟地雷。
  
  我還沒來得及再想,腦後被槍口戳了一下,隻聽徐幹事在後邊說:“趕緊進去,狼群快過來了,再不走別怪我不客氣了,你別小看我這把無聲手槍的殺傷力,點二二口徑的子彈雖然不會射穿你的腦袋,子彈卻會留在你的腦殼裏,把你慢慢地疼死。”
  
  我無可奈何,隻好把心一橫,鑽進了地洞,眼前黑暗的墓穴中央,正亮起了一小團藍色的火焰。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2

第一百七五章 格瑪的嘎烏

      裏沒有回填原土,保留着一定體積的地下空間,從裂開的縫隙下去,立刻就看到一小團幽藍的火光,那團鬼氣逼人的藍色火焰,比指甲蓋還要小上一些,火光稍微一動,空氣中就立刻散播出一種獨有的陰森燥動之氣。
  
  我對這種所謂的藍色“達普”並不陌生,老朋友了,幾天前被它們逼得跳進地了湖裏,才僥幸躲過烈火焚身之劫。我慢慢挪動腳步,走下墓室,根據上次的經驗,達普妖蟲不會引燃沒有生命的物體,隻要是活着的東西,碰到它就會立刻燒成灰燼,它唯一的弱點就是水。
  
  腦後的無聲手槍沒有給我任何思考停留的時間,不斷用冰冷的槍口提醒我向前繼續走,因爲外邊的狼嗥聲,已經越來越近了,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腰上的水壺,心中頓時陷入一陣絕望,軍用水壺裏的水,剛離開兵站,就已經完全凍成了冰坨子,根本就潑不出去。
  
  徐幹事也發現了這地穴原來是個古墓,室中還微微閃動着一絲鬼火,他低聲咒罵晦氣,躲在我身後,用手電筒往裏面照,想看看墓室裏是什麽情況,如果鬧鬼還不如趁早跑出去,另找避難所。
  
  我向下走的同時,也借着徐幹事手中的手電筒光亮,看清了墓室内的構造,最多也就十幾平米大小,中間有一個石台,那是墓床,外形刻成一頭趴伏的巨狼,其上橫卧着一具穿着奇異的屍體。頭上罩着雪白的面具,面具上用紅色顔料,勾勒着一副近似戲谑的奇特表情,全身着鎖子爛銀網,内襯則模糊不能辨認,手足也都被獸皮裹住,所以看不到屍體有任何裸露出來的地方。這具奇怪的古屍,在一掃視之間,便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狼形墓床下,有一個盆形的石缽,裏面端坐着一具身材短小的屍體,看身量似乎是個小孩,同樣戴着面具,身體用爛銀網裹住,與橫卧的古屍作同一裝扮。
  
  墓室地上有很多黑色的灰燼,看來之前那班一去不回的人,都在這被燒死了,要是不知底細,想要互相救援,隻需一瞬間就能把那十幾個人全部燒死。這座古墓裏,大約共有三隻火蟲,其中兩隻被封在連長和通訊員的屍體裏了,這裏剩下的一隻,應該是燒死炊事員老孫的那隻。
  
  我捏着兩手冷汗,被脅迫着走到了墓室中間。徐幹事則站在墓道口猶豫不決,狼嚎聲似乎就在墓外了,現在想出去有些來不及了,但又覺得古墓是個鬼地方,不到萬不得已實在不想進去。
  
  我忽然發現,墓中的鬼火縮進了牆角,徐幹事的手電光束也跟了過去,這才看清,原來不是蟲子發出的,而是地堪院的盧衛國,他表情十分痛苦,兩手不斷地抓撓自己的胸口,一張開嘴,口中就冒出一團陰冷的藍光,我忙問:“老盧,你這是怎麽了?”
  
  盧衛國無助地看了看我,忽然跪倒在地,猛烈地咳了幾聲,每咳一下,便吐出一片暗紅色的灰燼,似乎他的内髒和呼吸道都在裏面燒着了,盧衛國沒咳幾下,便蜷縮着倒在地上,被從胸腔裏冒出的烈焰,由内而外燒成了一堆黑灰。
  
  燃燒後那堆黑色的灰燼中,隻有一個藍色的亮點,突然躍上半空,急速地盤旋起來,空曠漆黑的墓室中,鳴響着一種類似瓢蟲振動翅膀飛行的噪音。
  我急忙向後退開,想要避開那達曾鬼蟲的撲擊,但徐幹事也見到了剛才那一幕,用手一推我的後背,我沒加防備,收不住腳,竟然朝着那隻達普鬼蟲摔了過去,雖然身體失去重心控制不住,但我心中明明白白,隻要碰上一點就絕無生機。
  
  情急之下,我一狠心,咬破了舌頭,對着面前的達普鬼蟲,将滿口的鮮血噴了出去,這妖蟲發出的藍色鬼火,十分微弱,竟被我這一口鮮血澆滅了,黑暗中我也看不清它死沒死,拿着裏面全結了冰的水壺,在身前的地面上一通亂砸。
  
  隻聽徐幹事在後邊說:“行啊胡八一,你小子身手真不錯,你快給我把這死屍下邊的石床推過來,堵住缺口,快點快點,你聽狼群已經過來了。”
  
  我正驚魂未定,扭頭看了看後邊的徐幹事,心想這王八操的,真拿我當大片刀用啊,怎麽才能找個機會幹掉他,這時我突然發現在徐幹事的身後黑暗處,浮現出一張白色的大臉,慘白的臉上,毛絨絨的,有一隻碧綠的眼睛發着寒光,這就是使牧民們永遠睡不安穩的根源,草原上白色的魔鬼,獨眼狼王。

      自六九年開始,爲了抓革命促生産,保護社會主義財産,便開始了大規模的剿殺狼群運動,在供銷社,可以用整張的狼皮當現金使用,換取各種生活必需品,隻要是打狼,地方就可以申請部隊協助,要人給人,要槍給槍,狼群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也都明白了,它們的末日已經不遠了,魔月之神不再保佑讓它們驕傲的狼牙了。
  
  最後殘存的餓狼,都被迫躲進了它們並不熟悉的山區,這裏高寒缺氧,沒有太多的野獸可供捕食,死在昆侖山,隻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另外藏地的狼,絕不會進寺廟,這個原因現代人誰都解釋不了。
  
  但這些狼已經窮途末路,嗅着迎風而來,那些死人的氣息,還是打破了千年的禁忌,闖入了大鳳凰寺的遺址,狼群的異動是我後來才知道的,當時冷不丁在古墓中,見徐幹事背後冒出一隻毛色蒼白的巨狼,狼眼在黑暗中泛着貪婪的綠光,我也着實吃了一驚。
  
  我心念一動,在原地站起身來,問徐幹事道:“老徐,聽說過遇到狼搭肩的情況該怎麽辦嗎?”
  
   徐幹事一怔,對我晃了晃手槍說:“什麽狼搭肩?我讓你搬那狼形石床堵門,快點,再磨磨蹭蹭的我……”話未說完,他身後那隻白毛狼王已經人立起來,這狼體形太大了,人立起來,竟比徐幹事高出一大截。兩隻前爪,都搭在了他的肩上,狼牙一呲,從嘴角流出了一絲口水。
  
   徐幹事覺得猛然有東西扒住他的雙肩,鼻中又聞到一股腥味,出於本能,向後扭頭一看,頓時把脖頸暴露給了獨眼狼王,鋒利的狼牙立刻就紮進了血管動脈,大口大口的吸着他的鮮血。人到了這個地步,即使手中有槍,也無法使用了,隻見徐幹事雙腳亂蹬,槍也掉在了地上,馬上就會被餓狼飲盡了鮮血,皮肉也會吃個幹淨,僅剩一堆白骨。
  
  
   我見機會來了,立刻從側面躥了出去,跑過徐幹事身邊的時候對他喊道:“狼搭肩你千萬別回頭,一量回頭,神仙也救不到你了。”
  
  白狼胸前的銀色狼毛,都被鮮血染紅了,它餓紅了眼,根本顧不上別的,我奪路從墓中跑出,一出去最先看到的就是一輪圓月高懸在天空,有兩隻老狼,正圍着格瑪軍醫的屍體打轉,我見此情景,便覺得奇怪,這些狼眼睛都餓紅了,格瑪剛死不久,它們爲什麽不撲上去嘶咬屍體,我知道狼生性多疑,一定是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才猶豫着沒有行動。
  
   這兩頭衰老的老狼,大概是狼王的參謀人員,平時與狼王寸步不離,越是這種狼疑心越重,把肉送到嘴邊,它反而不敢去吃,我心想莫不是格瑪還活着?不知道還有多少狼進入了古廟,喇嘛和大個子兩人又怎麽樣了?剛念及此,那兩頭老狼已經發現了我,低嗥着朝我沖了過來,我擡手撿起先前掉在地上的步槍,開槍打翻了當先撲過來的一隻。
  
   但是另外一隻與此同時将我撲倒,這頭狼雖然年齒老了,但畢竟是野獸,而且經驗油滑,知道這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厲害。狼口咬住槍身,兩隻爪子在我胸前亂爪,把棉衣撕破了好幾條大口子,寒冷的空氣中,狼口和鼻子裏都噴出一股股白色的哈氣,鼻中所聞全是腥臭的狼燥。
  
   我和那老狼滾做一團,一時相持不下,這時幾聲槍響,咬住步槍的狼口緩緩松開,隻見對面是格瑪在舉着手槍,槍口上還冒着硝煙。
  
   我又驚又喜,翻身從地上起來,問道:“尕紅你還活着?你不是被特務打中了嗎?”
  
   格瑪從軍裝的領子裏掏出一個挂飾說:“從參軍之後就沒戴過嘎烏,今天出發前夢到了狼,所以就戴上了。”格瑪軍醫的頭部先前就被撞在了石頭上,剛無聲手槍的小口徑子彈恰好擊在了“嘎烏”上,“嘎烏”被打碎了,雖然沒被子彈射進身體,但是被沖擊力一撞,又暫時昏迷了過去。
  
   “嘎烏”是藏人的護身符,男女形式各異,女子帶的又大又圓,外邊是銀制的,裏面裝着佛像,經咒,金鋼結,還有些別的僻邪之物,有的裝有舍利,格瑪的“嘎烏”裏,裝着九眼石、瑪瑙,還有幾百年前留下的狼牙,傳說那是頭人才可以使用的狼王之牙,那兩頭老狼一定是聞到了它們先王的氣息,才猶豫着沒有立刻下口。
  
   我給半自動步槍裝填彈藥,然後帶着格瑪軍醫去找留在水塘邊的喇嘛二人,那邊一直沒有動靜,不知他們是否依然安全,四周的山脊上,星星點點的盡是綠色狼眼,數不清究竟有多少,剩餘的餓狼,都追随着狼王趕來了,隻是明月在天,這些狼跑幾步,就忍不住要停下來對月哀嗥,每次長嗥都會在體内積蓄幾分狂性。
  
   我見餓狼遍布四周,隻好加快腳步,格瑪走了幾步突然說她可能是被撞得腦震蕩了,總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我剛想回身去扶她,突然發現在如霜的明月下,那頭白毛巨狼,靜靜的蹲伏在我們後方三十幾米的地方,用它的獨眼,惡狠狠的盯着我們,皎潔的月色和凜冽的寒風,使它全身的白色狼毛,好象是一團随風抖動的銀色風馬旗,我急忙舉起步槍,拉動槍栓,但再一擡頭,它已經在月光下消失無蹤了。


第一百七六章 空行靜地

       的狼王,像雪地裏的白毛風一般,悄然消失在了月光之下,我在東北插隊的時候,就聽村裏的獵人們說,狼身上長白毛,那就是快成精了,惡劣的生存環境,使得狼狡猾兇殘到了極至,在藏地狼一向是不受歡迎的,人追着狼打,狗追着狼咬,在大自然的縫隙中存活下來,那需要多麽頑強堅忍的意志和筋骨。這隻巨狼肯定早已知道槍械的厲害,隻有在認定武器不會對它構成威脅的情況下才顯露蹤迹。
  
  我不知狼群會採取什麽策略來對付我們,唯今之際,隻有盡快和喇嘛、大個子他們會合,以破廟的殘牆作爲依托,争取堅持到天亮,就算援兵來不了,天一亮,狼群也會逃進深山。
  
  我一手端着槍,不停地四處張望,戒備着随時會來襲擊的狼群,另一隻手扶着格瑪軍醫,迅速向喇嘛和大個子藏身的寺廟殘牆移動,格瑪手中握着她的手槍,這時她的頭暈似乎好了一些,我們繞過連長與通迅員死亡之處的那片荒草,終於回到了紅色的殘牆邊,這幾堵斷垣都隻到人胸口般高,我把格瑪先托過了牆頭,自己也跟着翻了過去。
  
  鐵棒喇嘛正在照料身受重傷的大個子,見我把格瑪帶了回來,便說:“吉祥的祥壽佛空行母保佑,普色大軍終於把格瑪拉姆救了回來。”說完擡眼望了望天上的明月,不管是噶舉派(白教),還是格魯派(黃教),宇瑪派(紅教),都認爲這種圓滿明月籠罩下的廟宇,應該是“空行靜地”,然而草深霧罩處,皆已是漆黑地獄,魔月衆法神讓這原本神聖的地方,變成了群魔亂舞的八災八難末劫濁,這究竟是在懲罰何人?
  
  我焦急地對喇嘛說:“外邊狼群正在不斷聚集,咱們的子彈並不算多,必須燃起火頭,才能吓退它們,否則到不了天亮,咱們這些人都得讓餓狼吃了。”
  
  喇嘛歎道:“都瘋了,如今的狼也敢進寺廟裏來吃人了。”随後将他的老馬牽到牆邊,這馬已經被四外不斷傳來的狼嚎聲,驚得體如篩糠,昆侖山下幾處牧場的狼,可能都集中到廟外了,喇嘛和他的老馬,這輩子也沒聽過這麽多狼一起嚎月,這些被逼得走投無路的餓狼,根本不會管哪個是佛祖的有緣弟子,這時念經也沒有用了。
  
     喇嘛取下幹牛糞和火髓木,在殘牆中燃起了火堆,我們所在的位置,是間偏殿舊屋的殘址,四面損毀程度不同的牆壁圍成一圈,其中有一面牆比較高,牆體被倒蹋的大梁壓住,另有一邊是鎮廟藏經石碑,上面刻着“大寶法王聖旨”,巨大的殘破石碑高不下五米,狼群很難從這兩邊過來,但也要防止它們搭狼梯從高處躥進來。
  
    格瑪先看了看大個子的傷勢,從她的神色上看來,大個子這回是兇多吉少了,我從廢墟中撿起幾塊幹木橼,放在火堆裏,使火焰燒得更旺一些,然後拿起大個子那把半自動步槍,交給格瑪,與她分別守住兩面矮牆。
  
    忽然狼嗥聲弱了下來,我向牆外窺探,越來越多的狼從山脊下到了破廟附近,隻見荒草斷垣間,有數條狼影躥動,它們顯然是見到了牆内的火光,在狼王下令前,都不敢擅動,隻是圍着破廟打轉。
  
    我見大約距離四十米遠的地方,有一對如綠色小燈般的狼眼,我立刻舉起步槍,三點成一線,瞄準了兩盞綠燈中間,摳動闆機,随着靜夜中的一聲槍響,兩盞綠燈同時熄滅,雖然無法确認是否擊中了目标,但這一槍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荒原上的狼,在這些日子裏最畏懼的,就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射擊聲,都被打驚了,對它們來說,這種半自動步槍是可以粉碎它們的靈魂和自信的神器,其餘的狼再也不敢在附近逗留,都隐入了黑暗之中,但那低沉的狼嗥表示着它們隻是暫時退開,並不會就此罷休。
  
    我見狼群退開,也把緊繃的神經松弛了下來,想起剛才到廟後古墳途中遇到的事,甚覺奇怪,那半沒在土中的石人,全身生滿腐爛的綠肉,便随口問老喇嘛,以前人畜失蹤的那些事,是否與之有關?
  
    沒想到喇嘛卻從沒聽說這廟裏,有什麽腥臭腐爛的石人像,喇嘛讓我詳細的講給他聽,我心想你問我,卻讓我又去問誰,我還以爲喇嘛對這破廟中的情形十分了解,原來也就是普普通通的糟老頭一個,於是就一邊了望着廟外狼群的動向,一邊将剛才的經過對喇嘛說了一遍。

          喇嘛聽後連念了幾遍六字真言,驚道:“以前隻道是古墳中鬼母妖妃的陰魂不散,建了寺廟,大盛德金鋼像,想通過佛塔、白螺來真壓邪魔,然而這麽多年,曆代佛爺都束手無策,卻不料竟是墓前的石人像作孽,若非地裂湖陷,又被普色大軍撞見,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人找到它,此物再潛養百年,怕是要成大害了。”
  
    我沒聽明白:“喇嘛阿克,您剛剛說的是什麽意思?石頭怎麽會成精?可惜剛才身邊已經沒有手榴彈了,不然我已經順手把它端上天了。”
  
    喇嘛說:“你們漢人管這片山叫昆侖垭口,但在佛經中,則叫做汝白加喀,意爲龜龍所馱的八瓣蓮花,天如八福輪相,地如八瓣蓮花,這寺廟的位置,就剛好在蓮花的花芯裏,東方的切瑪山,形象羅刹女的陰部,南方的地形如魔蠍抓食,西文的岩石如水妖張望,北方未幹涸前的鬼湖,如同是破碎的龍鏡,原本在這樣殊勝的地形上建廟,震懾四方妖魔,是可以功德圓滿的。”
  
    但是由於湖水的幹涸,使這裏成爲了兇神遊地,枯湖裏生出了吞食人畜的魔蠍魚,朗峨加的天空變得狹窄,原來是“部多”(佛經裏所載水中妖魔的名稱)長在了古墓石人像的身上,溺人於河,取其氣血。
  
    我聽喇嘛所說的内容,似乎是密宗的風水論,與我看的那半本殘書,有很大的不同,也許宗旨是吻合的,但是表述的方式上存在着太多差異,當時我對風水秘術涉及未深,太複雜的風水形勢根本看不明白,所以聽不明白他說的什麽意思,隻聽到他提起什麽“部多”,這個詞好像不久前再哪聽過,随後想到剛跟先遣隊到不凍泉的時候,聽運輸兵們說起過,在青海湖中,有種吞人的水怪,有見過的人說外形像根圓木,也有人說像大魚,唯一相同的就是腥臭發綠,有藏區的兵告訴我們,那都是“部多”,水裏的魔鬼,附在什麽物體上,開關就象什麽,如果捉住了就一定要砸碎燒掉,否則它生長的年頭久了,除了佛祖的大鵬鳥,就沒有能制得住它的東西了,當時剛議論完,就被連長聽到嚴厲地批評了一通。
  
    藏地的忌諱和傳說太多,我無法知其詳實,心中暗想不管是什麽,等天亮之後想辦法燒掉就是,一定要爲戰友們報仇雪恨。
  
    喇嘛說:“這鬼湖邊上,死的人和牲口不計其數了,石人像上的部多普通人難以對付,必須請佛爺爲大鹽開光,讓修行過四世的護法背上鹽罐,先用鹽把腐爛的石人埋起來,三天之後再掘出來砸毀焚燒,才是最穩妥的辦法。”
  
    我們正在低聲商議,忽然天空上飄過一團濃雲,将明月遮蔽,火光照不到的廟外,立刻變成一片漆黑,我和格瑪,喇嘛三人立刻緊張起來,我們心中明白,狼群也一定清楚,這是最佳的攻擊時機,它們一定會不惜一切地猛撲進來。
  
    隻聽高處一聲凄厲的狼嗥,嗥聲悲憤蒼涼,怨毒難言,那是白毛狼王的聲音,它終於發出攻擊的信号了,四周暗風撲動,閃爍着無數盞綠油油的小燈,我忙抓起幾根木條扔向牆外,以便照明目标射擊。
  
    這種情況是對身手心理素質級大的考驗,隻有咬住了一隻一隻的打,千萬不能被亂躥的衆多餓狼分了神,但同時還要承受住被逐漸壓縮包圍的恐懼,加上烏雲遮月,能見度太低,我接連五槍都沒擊中目标,正滿頭是汗的時候,從“大寶法王聖旨”巨碑上躥下一隻巨狼,而對下邊的火堆毫不猶豫,從半空直撲藏在牆下的那匹老馬,狼口中的牙刀全豎了起來,眼看着就要咬住馬頸。
  
    喇嘛揮動鐵棒擊出,沉重的鐵棒剛好打在狼口中,把最堅硬的狼牙打斷了三四根,那狼被打得着地翻滾,摔進了火堆,頓時被火燎着,這時馬受了驚,嘶鳴着向我撞來,我急忙一低頭,那馬從我身後的矮牆上躍了出去,當即就被牆外沖過來的幾頭巨狼撲倒,拖進了荒草後邊。
  
    又有一隻黑鬃瘦狼躥進了防禦圈,撲到了重傷不醒的大個子身上,格瑪舉起步槍将黑狼擊斃,同時又有兩隻狼躥了進來,我想開槍支援她,卻發現彈倉空了,隻好挺起三楞刺刀戳了過去,格瑪的槍裏也沒了子彈,扔掉步槍拽出手槍射擊,喇嘛也念着六字真言,掄起鐵棒砸向不斷躥進圍牆的餓狼,一時間呼喝聲,狼嗥聲,槍聲,骨斷筋折的人狼搏擊聲,在破廟的殘牆内,混成了一片。


第一百七七章 轉湖的願力

      還互相救應支援,但在這混亂危急的形勢下,很快就形成了各自爲戰的局面,喇嘛的武器發揮出了空前的作用,這鐵棒看着雖然笨重古舊,但是輪将起來,對準狼頭一砸一個準,說來也怪,那些狼似乎看見這鐵棒就犯怵,能躲開的往往也會慢上一步,被砸得頭骨碎裂,喇嘛獨自擋住經石牆,格瑪軍醫退到了大個子身旁,用手槍射殺躥到近前的餓狼。
  
  我端着步槍亂刺,見格瑪的手槍子彈耗盡,正重新裝彈,便一刺刀捅進了一頭撲向她的大狼腰肋,刺刀好比是帶血槽的三楞透甲錐,把那狼着地戳至牆角,疼得它連叫都叫不出來,這時又有隻臉上有道長疤的餓狼,從牆外躍了進來,張開兩排牙刀,朝我猛撲了過來。
  
  我想拔出槍刺,将它捅死在半空,但是剛才用力過猛,刺刀插在那半死的狼身中,一時抽不出來了,我從未參加過打狼運動,在東北也隻見過孤狼,並不熟悉狼性,這次被狼群包圍,真有幾分亂了陣腳,越急槍刺越是拔不出來。
  
  情況緊急,隻好撒手放開步槍,就地撲倒,躲過那頭疤面狼,但還是慢了一點,羊剪絨的皮軍帽,被那狼撲掉了,狼爪在我耳朵上挂了個口子,流出來的鮮血立刻凍成了冰碴,躥過了頭的疤面狼也不停頓,棄我不顧,直接撲向了對面的喇嘛,喇嘛鋼鐵棒橫掃,砸中了它的肩胛骨,嗚嗚叫着翻在一旁,最早摔進火堆中的那頭狼,已經被燒成了焦炭,空氣中彌漫着焦糊的臭味。
  
  這些狼都是狼群裏最兇悍的核心成員,其餘更多的餓狼還徘徊在廟牆外邊,雖然狼王發出了命令,但它們大概仍然被剛才猛烈的步槍射擊聲,驚走了魂,在緩過神來之前,還不敢蜂擁而來。否則數百頭餓狼同時撲至,我們縱然是有三頭六臂,也難以抵擋。
  
  我趴在地上正要爬起來,忽覺背上一沉,有隻巨狼将我踩住,狼爪子搭在我肩上,我雖然看不見後邊,但憑感覺,這隻大得出奇的巨狼,八成就是那獨眼白毛的狼王,這條幾乎成了精的白狼,等槍聲稀疏下來之後,才躥進來,它對時機的把握之精準,思之令人膽寒。
  
  我不斷提醒自己,千萬別回頭,一旦回頭,被狼王咬住脖子,那就免不了同那狗日的徐幹事一般下場,背後那巨狼,正耐心地等着我回頭,一口飲盡活人的鮮血,是世間最美妙的味道。
  
  我腦袋裏嗡嗡直響,面孔帖在冰冷的地面上,不敢有絲毫動作,心中想要反抗,但是雙手空空,沒有任何武器,在這種情況下,我這雙無産階級的鐵拳起不了多大作用。
  
  遮住月光的大片黑雲,被高空的氣流吹散,明亮的月光又似水銀瀉地般撒将下來,照得荒煙蒿草中一片銀白。
  
  那邊的喇嘛處境也艱難起來,他畢竟年老氣衰,那沉重的鐵棒揮舞速度越來越慢,棒身終於被一頭經驗老到的餓狼咬住,始終無法甩脫,喇嘛正和那狼争奪鐵棒不下,月光中見我被一頭巨狼按在地上,想過來解救卻苦於無法脫身,擡腿将一包事物踢到我面前:“普色大軍,快用你們漢人的五雷擊妖棍!”
  
  那包東西險些撞到我的肩頭,我心中納悶,什麽是我們漢人的五雷擊妖棍?但随即用手一模,已經明白了,這是大個子的子彈帶,當時我們每人配發有兩枚手榴彈,我的那兩枚都扔進水塘裏炸臭泥了,而大個子這份卻始終沒被使用,他受傷後喇嘛幫他解了下來,此刻若非喇嘛提醒,還真就給忘了。
  
  我立刻從中掏出一隻手榴彈,但是被狼按住肩頭,無法做出太大的動作,否則一個破綻,就會被狼吻吸住,急中生智,把子彈帶擋在臉側,猛得回身轉頭,隻見身後好像壓着個白發森森的惡鬼,果然是那狼王,眼前白影一晃,它已經咬住了子彈帶。  

  這時我也拉開了導火索,手榴彈立刻哧哧冒出白煙,便想向後甩出去,隻要手榴彈一炸,足可以把這些餓狼吓退,那狼王一口咬到了帆布子彈帶,正自怒不可遏,忽然見到冒着白煙的手榴彈,還有那催命般不吉祥的哧哧聲,擡起狼爪,将我手中的手榴彈掃在一旁。

    手榴彈並沒有滾出多遠,我心中大罵,這隻白狼真他媽的成精了,我想它雖然不知道手榴彈是做什麽用的,但是憑它在惡劣環境中生存下來的經驗,就已察覺到這東西危險,離這不吉祥的短棍越遠越好,它雖然用狼爪撥開手榴彈,不過距離還是太近了,一旦爆炸,後果不堪設想,破片的殺傷力會使牆内的人和狼都受到波及。
  
  我仍然被狼王按着,這時候便是想舍身撲到手榴彈上,也難做到,想到所有的人都被炸傷,後續的狼群沖上來撕扯着把四個人吃光的場面,我全身都象掉進冰窖,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估計爆發就在這兩秒之内了。
  
  就在這讓人神經都快崩潰的掉的最後時刻,那隻咬住喇嘛鐵棒的餓狼,終於用狼口把鐵棒奪了下來,但它用力大了,收不腳,一直退到即将爆炸的手榴彈上,“嘣”的一聲爆炸,白煙飛騰,大部分彈片都被這隻倒黴的狼趕個正着,狼身像個沒有重量的口袋,被沖擊波揭起半人多高,随即沉重地摔在地上。
  
  牆内包括狼王在内的三四隻餓狼,都怔住了,然後紛紛躥出牆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中,外邊那些老弱狼衆,原本就被槍聲吓得不輕,聽到爆炸聲,尤其是空氣中那手榴彈爆炸後的硝煙味,更讓它們膽寒,當即都四散跑開,這一戰狼群中兇悍的惡狼死了十幾頭,短時間内難成氣候了。
  
  我翻身起來,也顧不得看自己身上有什麽傷口,撿起格瑪掉落在地上的步槍,用刺刀将牆内受傷的幾頭狼一一戳死,這才坐倒在地。像丢了魂一樣,半天緩不勁來,這時候狼群要是殺個回馬槍,即使都是老弱餓狼,我們也得光榮了。
  
  正喘息間,忽聽喇嘛大叫不好,我急忙強打精神起身,原來是格瑪倒在了血泊中。剛才我眼睛都殺藍了,這時回過神來,趕緊同老喇嘛一起動手,将格瑪軍醫扶起,一看傷勢,我和喇嘛全傻眼了,腸子被狼掏出來一截,青呼呼地挂在軍裝外邊,上邊都結冰了。
  
  我急得流出淚來,話都不會說了。好在喇嘛在廟裏學過醫術,爲格瑪做了緊急處理,一探格瑪的呼吸,雖然氣若遊絲,但畢竟還活着。
  
  我又看了看大個子,他的傷雖重,卻沒失血,加上體格強壯,暫無大礙。我問喇嘛:“尕紅軍醫能不能堅持到天亮?”現在馬匹也死了,在這荒山野嶺中,隻憑我和喇嘛兩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兩名重傷員帶出去,隻好盼着增援部隊盡快到達。好在狼群已經逃進深山裏了。
  
  夜空中玉兔已斜,喇嘛看了看那被山峰擋住一半的明月:“天就快亮了,隻要保持住兩位大軍身體的溫度,應該還有救,普色大軍盡管放心,我會念經求佛祖加護的。”
  
  我抹了抹凍得一塌糊塗的鼻涕眼淚,對念經就能保住傷員性命的方式表示懷疑,喇嘛又說:“你隻管把火堆看好,燒得越旺越好,火光會吸引吉祥的空行母前來,我即許下大願,若是佛爺開眼,讓傷者平安,我餘生都去拉措拉姆轉湖,直到生命最後的解脫。”(拉措拉姆,地名,保佑病患康複的聖湖,意爲懸挂在天空的仙女之湖)
  
  我見喇嘛說得鄭重,心中也不禁感激,便把能蓋的衣服都給大個子和格瑪蓋上,在背風的牆下生旺了火堆,又用喇嘛的秘藥抹在自己的傷口上,東方的雲層逐漸變成了暗紅色,曙光已經出現,我心中百感交集,呆呆地望着喇嘛手中的轉經桶,聽着他念頌《大白傘蓋總持陀羅尼經》,竟然産生了一種聆聽天籁的奇異感覺。
  
  當天上行十點左右,我們便被趕來接應的兄弟連隊找到,部隊封鎖了昆侖山垭,我和格瑪、大個子都要被緊急後送,分別的時候,我問喇嘛那鬼湖邊地什麽“部多”怎麽辦?是否要像他先前所講的,找佛爺用大鹽埋住它,然後再燒毀。
  
  喇嘛點頭稱是,還說他馬上就要去拉措拉姆轉湖,爲傷者祈福去了,但是他會先回去向佛爺禀告此事,願大軍吉祥,佛祖保佑你們平安如意。
  
  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然後我就随部隊進昆侖山深處施工了,我的戰友大個子還活着,隻是成了殘廢軍人,格瑪軍醫卻再也沒醒來,成了植物人,有空的時候我都會去看望他們,那座破廟和古墳的遺迹,直到今天都還保留着,我現在回想起來,其餘的倒也無關緊要,關鍵是那古墳的屍體,穿戴的那種特殊服飾和表情,與咱們在獻王墓所見銅人與墓中壁畫,都非常相象,當地藏族人都說那是古時魔國鬼母的墓,但這隻是基於傳說,鬼母是可以轉世的,應該不止有一位,魔國那段曆史記載隻存在於口頭傳誦的長詩中,誰也沒真正見到過鬼母妖妃穿什麽衣服。”
  
  Shirley楊聽罷我講的這段往事,對我說:“壁畫中描繪的那座城,供奉着巨大的眼球圖騰,裏面的人物與鳳凰寺下古墳中的屍體相同,也許那城就是魔國祭壇,不知道魔國與無底鬼洞之間,有着什麽不爲人知的聯系。”
  
  看來回到北京之後又有得忙了,首先是切開獻王的人頭,看看裏面的雮塵珠是否是真的,另外還要設法找到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的前半卷,這樣才能解讀出龍骨中關於雮塵珠的信息,最後必須搜集一些關於魔國這個神秘王朝的資料,因爲一旦拼湊不出十六字,那龍骨天書便無法解讀,關於雮塵珠的信息,可能全着落在這上邊了,介時雙管齊下,就看能在哪個環節上有所突破了,不知那位鐵棒喇嘛,是否仍然健在,也許到懸挂在天空的仙女之湖“拉措拉姆”湖畔去找他叙叙舊,或多或少可以了解一些我們想知道的事情。


第一百七八章 死亡收藏者

       我和Shinley楊分頭行事,她負責去找設備對獻王的人頭進行掃描和剝離,分解十六枚玉環的工作,自然落到了我的頭上,但這事看似簡單,實則根本沒有可以着手的地方,這一兩天之内,Shinley楊那邊就該有結果了,而我想努力也沒個方向,隻好整天坐等她的消息。  
  
       這天我正坐在院子裏乘涼,大金牙風風火火的來找我,一進門見隻有我一個人,便問我胖子哪裏去了?我說他今天一早把皮鞋擦的甑亮,可能是去跳大舞了,這個時間當不當正不正的,你怎麽有空過來,潘家園的生意不做了嗎?  

        大金牙說:“胡爺,這不是想找你商量商量這事嗎?今天一早剛開市,就來了一百多雷子,二百多工商,反正全是穿制服的,見東西就抄,兄弟們不得不撤到山裏打遊擊了。”  

        我奇道:“這是怎麽回事?這上上下下的關節,你們不是都打點好了嗎?”  

        大金牙說:“甭提了,這陣子來淘東西的洋人越來越多,胡爺你也清楚,咋們那些人擺在明面上倒騰的,有幾樣真貨?有某位比較有影響國際力的友人,讓咋們拿一哥們兒當洋莊給點了,點給他了一破壇子,說是當年宮裏給乾隆爺腌過禦用鹹菜的,回去之後人家一鑒定,滿不是那麽回事,嚴重傷害了那位著名國際友人對咱們友好地感情,結果就鬧大了,這不就……”  

        我對大金牙說:“咱們在那無照經營,确實不是長久之計,不如找個好地點盤個店,也免得整天擔驚受怕。”  

        大金牙說:“潘家園達野攤兒,主要是信息量大,給買賣雙方提供了一個大平台,誰也不指着在市面上能賺着錢,都在水底下呢,暗流湧動啊。”

        我又問大金牙瞎子怎麽樣了?怎麽自打回來就沒見過他?大金牙說瞎子現在可不是一般的牛掰了,自稱是陳傳老祖轉世,出門都有撥了奶子接送,專給那些港客算命摸骨,指點迷津之類的,那些港奴還他媽真就信丫的。  

       我跟大金牙邊喝茶邊侃大山,不知不覺日已近午,正商量着去哪搓飯,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我心想可能是Shinley楊回來了,便起身過去。打開院門,卻是個陌生人,來人油頭粉面,語氣極爲客氣,自稱叫東子,說是要找王凱旋王先生。  

        我說你不就是找那胖子嗎?沒在家,晚上再來吧,說着就要關門,東子卻又說找胡八一胡先生也行,我不知來者何意。便先将他請進院内。  

        東子說他是受他老闆委托,請我們過去談談古玩生意。我最近沒心思做生意,但大金牙一聽主顧上門了,便躥叨我過去談一道,我一看大金牙正好随身帶着幾樣玩意,反正閑來無事,便答應東子跟他過去,見見他老闆。  

        東子把車開來,載着我們過去,我心中不免有些奇怪。這個叫做東子的人,他的老闆是怎麽知道我們住址的?然而問東子那位老闆是誰之類的問題,他則一律不說,我心想他媽的,肯定又是胖子在外邊說的,不過去談一道也沒什麽,沒準還能紮點款。  

        東子開車将我們帶到了一個幽靜地四合院前,我跟大金牙一看這院子,頓時羨意,這套宅子可真夠講究的,走到屋内,見檀木架子上陳列着許多古色古香的玩器,我和大金牙也算識貨的人,四周一打量,就知道這裏的主人非同小可,屋裏擺的都是真東西。  

        東子請我們落座,他到後面去請他們老闆出來,我見東子一出去,便對大金牙說:“金爺,瞅見沒有?琺琅彩芙蓉雛雞玉壺春瓶,描金紫砂方壺,鬥彩高士杯,這可都是寶貝,随便拿出一樣扔到潘家園,都能震倒一大片,跟這屋裏的東西比起來,咱們帶的幾件東西,實在沒臉往外拿呀。”  

        大金牙點頭道:“是呀,這位什麽老闆,看這氣派不是一般人啊,爲什麽想跟咱們做生意?怎咱們這點東西人家肯定瞧不上眼。”  

        我突然在屋中發現了一件非常特別的東西,我連忙對大金牙說:“中間擺的那件瓷器,你看是不是有點問題?”  

        大金牙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到哪瓷器近前端詳起來,那是一隻肥大地瓷貓,兩隻貓眼圓睜着,炯炯而有神採,但是看起來並不什麽名窯出來的,做工上也屬平平,似乎不太符合這屋内的格調,瓷貓最顯眼的,是它的胡須,不知爲什麽,這隻瓷貓竟有十三根胡須,而且是可以插拔活動的,做工最精細的部分都集中在此,大金牙忽然想起了什麽,扭頭對我說:“這是背屍者家裏供的那種,十三須花狸貓。”  

       在湘西等地山區,自古有趕屍背屍兩種營生,其中“背屍”是類似於盜墓的勾當,背屍的人家中,都會供這樣一隻瓷貓,每次勾當之前,都要燒一炷香,對十三須花狸貓,磕上幾個頭,如果這期間,瓷貓地胡須掉落或折斷,是夜就絕對不能出門,這是發生災難的預兆,據說萬試萬靈,在民間傳的神乎其神,現在背屍的勾當早已沒人再做了,我們曾在潘家園古玩市場見過一次這種東西。  

        在京津地區,從明清年間開始,也有外九行的人拜瓷貓,那些小偷兒家裏就都供着瓷貓,不過那些都是九須,式樣也不相同,“十三須”隻有湘西背屍的人家裏才有,這種習俗出自哪裏,到今時今日,已不可考證了。  

        我一見這隻“十三須”,立刻便想到:“此間主人,大概其祖上便是湘西巨盜,專幹背屍翻窖子的勾當,否則怎麽會如此闊綽。”此時一陣腳步聲傳來,我急忙對大金牙使個眼色,就當什麽都沒看到過,靜坐着等候。  

        請我們來談生意的這位老闆,原來是位香港人,五十歲出頭,又矮又胖,自稱明叔,一見到我就跟我大套近乎,說什麽以前就跟我做過生意, 我絞盡腦汁也沒想起來以前跟他做過什麽生意,後來還是明叔說出來,我才明白,原來我和胖子那第一單“乾黃雙螭璧”的生意,是同天津一個開古玩店姓韓的少婦作的,她就是明叔包養的情婦。  

        我想不明白他怎麽又找上我了,這裏面說不定有什麽問題,還是少惹麻煩爲上,盡快讓他看完大金牙帶的幾樣東西,然後就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了,於是對明叔說:“老爺子,不知道你怎麽這麽擡舉我們,大老遠把我們接過來,我們最近手頭上還真是沒有什麽太好的玩藝兒,就随便帶了幾樣,您要是看得上眼,您就留着玩。”說完讓大金牙拿出幾樣小玩意兒讓他上眼。  

        大金牙見是港農,知道有紮錢的機會,立刻滿臉堆笑,從提包裏取出一個瓷瓶,雙手小心翼翼的捧着:“您上眼。這可是北宋龍泉窯的真東西。”  

        明叔一聽此言,也吃了一驚:“有沒有搞錯啊,那可是國寶級的東西了,你就這樣随随便便裝在這個包裏面。”  

        大金牙知道越是在大行家面前,就越要說大話,但是要說的像真的,你把他說懵了,他就會信你的話,而開始懷疑他自己的眼力了,大金牙對明叔說:“您還不知道呢吧?您看我鑲了顆金牙,我們家祖上是大金國四狼主金兀術,我就是他老人家正宗的十八代嫡孫,這都是我們家祖宗從北宋道君皇帝手裏繳獲來的,在黑龍江老家壓了多少年箱子底,這部都讓我給翻騰出來了嗎……”  

        明叔卻並沒上當,不理大金牙,單和我講:“胡老弟啊,你們有沒有真正的好東西啊?如果你不缺錢,我可以用東西和你交換嘛,我這屋裏的古玩你看上邊個,你就盡管拿去好了。”   我心想他這明擺着話裏有話,請我們來是有的放矢,不過我從雲南帶回來的東西,都有大用,便是給我一座金山,我也不能出手,既然這樣就別藏着掖着了,於是把話挑明了,直接告訴明叔,我們那最好的東西,就是這件龍泉窯,雖然是仿的,但還能過的去眼,願意要就要,不要我們就拿回去,到時候你後悔了,我們可管不着。  

        明叔笑了笑,拿起茶幾上的一本相冊,說是請我看看他在香港的收藏品,我翻了沒幾頁,越看越怪,但是心中已然明了,原來這位香港來的明叔,是想買一面能鎮屍的銅鏡,肯定是胖子在外邊說走了嘴,這消息不知怎麽就傳到明叔耳朵裏了,他以爲那面銅鏡還在我們手上,並不知道其實還沒在我手裏捂熱乎就沒了,我問明叔道:“你收藏那麽多古代幹屍做什麽?”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2

第一百七九章 冰川水晶屍

  的相冊,裏面全是各種棺木,棺蓋一律敞開,露出裏面的幹屍,年代同格皆不相同,有的一棺一屍,也有兩屍側卧相對,是共置一棺的夫妻,更有數十具幹屍集中在一口巨棺之中,外邊都罩有隔絕空氣的透明櫃子,說是私人收藏,則更象是擺在展覽館裏的展品。
  
  我問明叔這些幹屍是做什麽的?有人收藏古董,但是真正的“骨董”想不到也有人要,以前倒是聽說過新疆的幹屍能賣大價錢,但是收藏了這麽多還真是頭回得見,有點大開眼界之感。
  
  明叔說國外很多博物館專門購買保存完好的古屍,這些屍體的研究價值和欣賞價值,是一種凝固着永恒死亡之美的文物,其中蘊涵着巨大的商業價值和文化價值。
  
  明叔對我說胡老弟你既然看了我的藏品,是否能讓我看看你從去南搞到的鎮屍古鏡?價錢随你開,或者我這裏的古玩你中意哪件,拿來交換也可以。
  
  我心中暗想,這位明叔是個識貨的人,也許他知道那面銅鏡的來曆也未必可知,不如套套瓷,先不告訴他那面古鏡早就不複存在了,於是問明叔,這鏡子來曆有什麽講頭沒有?
  
  明叔笑道:“胡老弟還和我盤起道來了,這面銅鏡對你們沒什麽用,對我卻有大用,世間僻邪之物莫過於此了,說起來曆,雖然還沒親眼看到過,但當時我一聽古玩行的幾個朋友說起,就立刻想到,一定是先秦以前的古物絕不會錯,秦始皇就是法家這個你們應該是知道的對不對?”
  
  我隻記得文革時有一陣是“批儒評法”,好象提到過什麽法家學說,具體怎麽回事完全搞不清楚,隻好不懂裝懂的點了點頭,大金牙在旁說:“這我們都知道,百家争鳴時有這麽一家,是治國施政的理論,到漢代中期尊儒後就絕根兒了。”
  
  明叔繼續說道:“當着真人不說假話了,那面能鎮屍僻邪的銅鏡,就是法家的象征之物,相傳造於紫陽山,能照天地禮義廉恥四維,據記載,當年黃河裏有鼈屍興風作浪,覆沒船隻,秦王就命人就此鏡懸於河口。並派兵看守,直至秦漢更替,這古鏡就落到漢代諸候王手中了,最後不知怎麽又落到雲南去了,能裝在青銅椁上克制屍變的古鏡,世間絕無第二面了,你把它勻給我,我絕不會讓你吃虧。”
  
  我聽了個大概,心裏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但這世界上沒有賣後悔藥的,價錢再合适,奈何我手裏沒東西,便對明叔直言相告,我這壓根兒就沒有什麽古鏡,那都是胖子滿嘴跑火車,他在前門說的話,您就得跑到八寶山去聽。
  
  說完我就要起身告辭,但是明叔似乎不太相信,一再挽留,隻好留下來吃頓飯,明叔仍然以爲我舍不得割愛,便又取出一件古意昂然的玉器,舉在我面前,我一打眼就知道這不是什麽俗物,看他這意思是想跟我“打槍”(交換),做我們這行的有規矩,雙方不過手,如果想給別人看,必須先放在桌上,等對方自己拿起來看,而不能直接交到手裏,因爲這東西都是價值不菲的,一旦掉地上損壞了,說不清是誰的責任。
  
  明叔既然握在手裏,我便不好接過來,隻看了兩眼,雖然隻有小指粗細的一節,但絕對是件海價的行貨,在此物旁邊,便覺得外邊的炎炎暑熱,全都蕩然無存了。
  
  大金牙最喜歡玉器,看得贊不絕口:“古人雲,玉在山而木潤,産於水而流方,這件玉鳳雖小巧,但一拿出來,感覺整個房間都顯得那麽滋潤,真令我等倍覺舒爽,敢問這是唐代哪位娘娘戴的?”
  
  明叔得意的笑道:“還是金老弟有眼力啊,邊個娘娘?《天寶遺事》雖屬演義,但其中也不乏真材實料,那裏面說楊貴妃含玉咽津,以解肺渴,就是指地這塊玉嘛,這個材料是用一塊沉在海底千萬年的古玉雕琢,玉性本潤,海水中沉浸既久,更增起良性,能瀉熱潤燥,軟堅解毒,是無價之寶啊,也是我最中意的一件東西。”
  
  大金牙看得眼都直了:“自古凡發冢見古屍如生,其腹口之内必定有大量美玉,從粽子裏掏出來的古玉都價值連城,更何況這是貴妃娘娘日常含在口中地……”說着話就把脖子探過去,伸出舌頭想舔。
  
  明叔趕緊一縮手:“有沒有搞錯啊,現在不可以,換給你們後,你願意怎麽舔就怎麽舔,你就是天天把它含在嘴裏,也沒有問題的了。”
  
  明叔見我不說話,以爲價碼開得不夠,又取出一軸古畫,戴上手套,展開來給我們觀看,對我說隻要你點個頭,那深海潤玉,加上這卷宋代的真迹《落霞栖牛圖》,就全都是你的了。

   我心想這明叔的好東西還真不少,我先開開眼再說,於是不置可否,凝神去看那卷古畫,我們這夥人平日裏雖然倒騰古玩,但極少接觸字畫,根本沒見過多少真迹,但這些年跟古物打交道,對這種真東西,有種直覺,加上在在古墓裏也看了不少壁畫,一看之下,便知道十有八九也是件“仙丹”(仙丹:極品)

 整幅作品結構爲兩大塊斜向切入,近景以濃郁的樹木爲主,一頭老牛在樹下啃草,線條簡潔流暢,筆法神妙,将那老牛溫順從容的神態勾勒得生動傳神,中景有一茅舍位於林間,遠景則用淡墨表現遠山的山形暮霭,遠中近層次銜接自然,渲染得虛實掩映,輕煙薄霧,宛如有層輕紗覆蓋,使人一覽之餘,産生一種清深悠遠、空靈舒适的感覺。

 明叔說,到了晚上,光線暗淡下來,這本在樹下吃草的牛,便會回到草舍中伏卧安睡,真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我當即一怔,這畫雖好,但是畫中的牛會動,那未免也太神了,以前聽說過有古玩商用兩張畫蒙人的,畫中有個背傘的旅人,一到下雨畫中的傘就會撐開,其實是兩張畫暗中調換,不明究竟的以爲是神物,這張《落霞栖牛圖》怕也是如此。
  
  而明叔當即遮住光亮,再看那畫中的老牛,果然已卧於草舍之旁,原本吃草的地方空空如也,我大吃一驚,這張古畫果是神人所繪不成?
  
  明叔卻不隐瞞,以實相告,這畫中用了宮中秘藥染過,故有此奇觀。就算沒有這個環節,這幅《落霞栖牛圖》也夠買十幾套象樣的宅子了。
  
  明叔又拿了兩樣東西,價碼越開越高,真是豁出了血本。看來他必是久欲圖之了,見我始終不肯答應,便又要找別的東西。
  
  我對明叔說:“我們今天算是真開了眼了,在您這兒長了不少見識,但實不相瞞,那面法家祖師古鏡,我的确拿了,但是出了意外,沒能帶出來,否則咱們真就可以做了這單打槍的生意。您下這麽大血本換那面古鏡,難道是府上的粽子有屍變之兆?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跟我們說說,我倒知道幾樣能制止屍變的辦法。”
  
  我又對明叔說:“我看咱們之間也沒必要有什麽顧忌了,都是同行,您那擺着的十三須花瓷貓是湘西背屍人拜的,既是如此,一定也明了此道,難道會沒有辦法對付屍變嗎?”
  
  明叔大概也明白,已經開出了天價,再不答應那是傻子,看來确實是沒有東西,無奈之餘仍是留我們吃飯,喝了幾杯酒,明叔就說了事情的原由。
  
  明叔的祖上确實是湘西的背屍者,“背屍”並不是指将死人背在身後扛着走,而是一種盜墓的方式。刨個坑把棺材橫頭的擋闆拆開,反着身子爬進棺内,而不敢面朝下,做的都是“反手活”,這些神秘詭異的規矩,也不知是從哪朝哪代流下來的,明叔家裏就是靠這個發了橫財,後來他爹在走馬嶼背屍的時候,碰上了湘西屍王,送掉了命,最後一代背屍者就在那裏畫上了句号。因爲家財萬貫,而且沒傳下來祖上的手藝,明叔便到南洋做起了生意,最後定居在香港。
  
  後來就開始倒騰幹屍了。沙漠、戈壁、高山、荒原中出土的幹屍,若是有點身份,又保存完好的,扣上個某某國王、某某将軍,某某國公主的名号,便能坐地起價,一本萬利,比什麽可都賺錢。下家多是一些博物館、展覽館、私人收藏者之類的,當然都是在地下交易。
  
  前不久,一家海外博物館來找明叔談生意。他們那裏有本從藏地得到的古代經卷,裏面記載着一位藏地魔國公主死亡的奇特現象,她因爲一種奇怪的疾病而死,死後變成了一具冰川水晶屍,被認作是神迹,便用“九層妖樓”将她封埋在雪山上,經卷裏甚至還提到了一些關於墓葬位置的具體線索。
  
  這是一單最大的生意,但據明叔收集到的情報來看,這具千年冰川水晶屍性屬極寒,陰氣極重,如果沒有藏傳供奉蓮花生大師的靈塔,普通人一旦接近就會死亡,但那種東西根本不可能得到,其餘鎮屍的東西怕是全派不上用場了。想來想去或許用那面古鏡,才有可能将她從九層妖樓裏背出來。
  
  我和大金牙還是頭回聽說這個名詞,湘西屍王的傳說倒是聽聞已久了,究竟什麽是冰川水晶屍?比那湘西屍王又如何?


第一百八章 潤海石

  我聽明叔所說的内容,竟是和藏地魔國有關,當即便全神貫注起來,九層寶塔我曾經見過,就是用方木加夯土砌的墓塔,那是塔藏的雛形,魔國的什麽公主倒沒聽過,也許明叔的情報有誤,也說不定就是“鬼母”一類的人物,若說僵屍裏最兇的莫過於湘西深山裏的屍王,據說百年才出現一次,每次都是爲禍不淺,冰川水晶屍是否類似?

  明叔說完全不同,雪山上的“冰川水晶屍”,是被人膜拜的邪神,從裏到外冰晶水晶化的屍體,全世界獨一無二,所以才不惜一切代價想把她搞到手,但這種遠古的邪惡之物,怎能輕易入陽宅,香港南洋等地的人,對此格外迷信,明叔倒騰的幹屍,有不少是帶棺材成套的,每經手一個,都要在棺内放一根玉蔥,取“沖”字的諧音,以驅散陰邪的晦氣。

  至於“冰山水晶屍“,與其說是具古屍,更不如說是邪神的神像,所以想用法家祖師鏡,這種神物來鎮宅,否則即使從雪山裏把屍體挖掘出來,也沒膽子運回去,西藏那種神秘的地方,很多事難以用常理揣測,誰知道會有什麽詛咒降臨到頭上,既然古鏡沒了,隻好再找其他的東西,一旦有了眉目,明叔就要組隊進藏,按照經書中的線索,去挖“冰山水晶屍”了,這單生意太大,明叔要親自督戰,盯着別讓手下把古屍弄壞了。至於組隊進藏的事,到現在還沒什麽合适的人選,明叔希望我能一同前往,如果能有幾位“摸金校尉”助陣,那一定會增加成功的系數。

  我並沒答應下來,心中暗自盤算,原來明叔下這麽大地血本,還不光是圖一面古鏡,還想讓我們出手相助,目前有幾個疑問,明叔是怎麽知道我們從雲南發現了一面古鏡?他應該隻知道我和胖子是倒鬥的,但是他並不知道我們是帶着“摸金符”的摸金校尉,難道這些都是胖子說出去的?

  這麽一問才知道,原來明叔根本不認識胖子,也沒跟他談過話,明叔說是有位算命的高人,真是堪稱神數,全托他的指點,最開始的時候,明叔得知潘家園傳出消息,說是有面古鏡被人在雲南發現了,四處打探下落無果,就找一個自稱陳抟轉世的算命老者,便請他點撥點撥,看能否知道是哪路人馬最近在雲南的深山裏得了古鏡,結果那瞽目老者連想都沒想,立刻就起了一卦,然後就寫了個地址,說是按這地址找一位叫王凱旋的,還有一位叫胡八一的,這倆人是現今世上,手段最高明的“摸金校尉”,都有萬夫不當之勇,神鬼莫測之機,兼有雲長之忠,翼德之猛,子龍之勇,孔明之智,那面古鏡一定就是他們從雲南掏出來的。

  明叔說今日得見,果驗前日卦詞,那位老先生,真是神仙,算出來的機數,皆如燭照龜蔔,毫厘不爽,不僅是陳抟老祖轉世,說不定還是周文王附體。

  我和大金牙聽到此處,都強行繃住面孔,沒敢笑出來,心想要是這種算命的水平,也能稱爲“燭照龜蔔”,那我們倆也能當周文王了,不過瞎子這回也算辦了件正事,沒給我們幫倒忙,淨往我們臉上貼金了,人擡人,越擡越高,於是我和大金牙也立刻裝出驚訝的表情,對明叔說想不到還有此等世外高人?以前一直不太了解“未蔔先知”和“料事如神”這兩個詞什麽意思,今天算是生動切實地體會了一把,若是有緣拜會,得他老人家指點一二,那可真是終生受用無窮啊,隻是我等凡夫俗子,怕是沒這種機會了。

  明叔說也不是沒有機會了,那位老神仙,就在陶然亭公園附近,一百塊就可以算一卦,隻要多給錢,還可以接到家裏來相相風水,不過他老人家有個習慣了,不是撥了奶子不肯坐的了,我朋友剛好有一輛,你們想去請他的話,我可以讓阿東給你們開車。

  我謝過明叔的好意,再說下去非得笑出來露了餡兒,趕緊岔開話題,不再談那算命的瞎子,我對明叔說,去藏地挖九層妖樓裏的“冰川水晶屍”,這活兒按理說我能接,而且沒有法家祖師的古鏡,我也能想辦法給您找個別的東西代替,至於具體是什麽,現在不能說,總之殺豬殺屁股,各有各有殺法,我們摸金的有我們自己的辦法,但目前我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在沒有結果之前,還不能應承下來,過幾天之後,我再給您個确切的答複。

  明叔顯然對我們甚爲依重,一再囑托,並答應可以先給我們一些定金,我和大金牙對那塊楊貴妃含在口中解肺渴的玉鳳,早已垂涎三尺,便問能不能把這玩意兒先給我們,我們一旦騰下手來,一定優先考慮您這單買賣。

  明叔趕緊把那玉鳳收了起來“別急別急,事成之後,這些全是你們的,但這件玉器做定金實在不合适,我另給們一樣東西。”說完從檀木架子底下取出一個瓷壇,看這瓷壇十分古舊,邊口都磨損看不見青花了,我跟大金牙立刻沒了興緻,心想這明叔還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老財迷,這破爛貨到潘家園都能一車皮收。

  明叔神秘兮兮地從瓷壇中掏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原來壇子裏有東西,密密實實地用油紙裹了得有十來層,先把油紙外邊塗抹的蠟刮開,再将那油紙一層層揭開,我跟大金牙湊近一看,這層層包裹中封裝的,竟是兩片發黃幹枯的樹葉。

  我學着明叔的口吻說“有沒有搞錯啊?這不就是枯樹葉子嗎?我們堂堂摸金校尉,什麽樣的明器沒見過。”我說着話捏起來一片看了看,好像比樹葉硬一些,但絕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我看完又扔了回去,對大金牙使個眼色,怒氣沖沖地對明叔說“你要舍不得落定也就算了,拿兩片樹葉出來寒碜誰,成心跟我們大陸同胞犯葛是不是?”

  大金牙趕緊作勢攔着我,對明叔說“我們胡爺就這脾氣,從小就苦大仇深,看見資本家就壓不住火,他要真急了誰都攔不住,我勸您還是趕緊把楊大美含着玩的玉鳳拿出來,免得他把你這房子拆了。”

  明叔以爲我們真生氣了,生怕得罪了我們,忙解釋道“有沒有搞錯啊,胡老弟,這怎麽會是樹葉的呢?邊個樹葉是這樣子的啊,這是我在南洋跑船的時候,從馬六甲海盜手裏買到的寶貝了,是龍的鱗片,龍鱗。”

  明叔爲了證明他的話,在茶杯中倒滿了清水,把那發黃的幹樹葉撿出一片,輕輕放入杯中,隻見那所謂的“龍鱗”,一遇清水,便立刻變大了一倍,顔色也由黃轉綠,晶瑩剔透,好似是在茶杯中泡了一片翡翠。

  我以前在福建也聽說過“龍鱗”是很值錢的,有些地方又稱其爲“潤海石”,但沒親眼見過,據說,在船上放這麽一片,可以避風浪,在幹旱的地方供奉幾片還可以祈雨,用來泡茶能治哮喘,至於是不是真的龍鱗就說不清楚了,也許隻是某種巨大的魚鱗,此物雖好,卻不稀奇,不如那玉鳳來得實在,於是我裝作不懂,對大金牙說“這怎麽會是龍鱗呢?金爺你看這是不是有些象咱們做菜用的那種叫什麽來着?”

  大金牙說“蝦片,一泡水就變大了,一塊錢一大包,我們家小三兒最喜歡吃這口,這兩片都不夠它塞牙縫的。”

  我們倆好說歹說,最終也沒把玉鳳蒙到手,這“潤海石”雖然略遜幾籌,但是不要白不要,幹脆就連那瓷壇子一並收了,回去的路上,大金牙問我這兩塊“潤海石”能不能值幾萬港紙?我說夠戗,倆加起來值八千港紙就不錯了。

  大金牙又問我這回是否真的要給這老港農當槍使,收拾收拾就得奔西藏昆侖山。

  我說別看是老港農,老東西挺有錢,港農的錢也是錢,咱們不能歧視他們資本家,他們的錢不紮白不紮,另外他手中有藏地魔國陵寝的線索,雙方可以互相利用,但此事回去之後還得再商量商量,咱們現在還有件事得趕緊做了,去陶然亭公園那邊找算命的陳瞎子,他對易經所知甚詳,周易包羅萬象,然而其根源就是十六字天卦,我得找他打聽一些關於這方面的事情,免得Shirley楊回來後,又要說我整天不務正業了。

  於是我和大金牙直接奔了右安門,稍加打聽,就在一個涼亭裏找到了正在給人批命的陳瞎子,涼亭裏還有幾個歇腳看熱鬧的人,隻見陳瞎子正給一個幹部模樣的中年男子摸骨,瞎子搖頭晃腦的說道“面如滿月非凡相,鼻如懸膽有規模,隐隐後發之骨,堂堂梁柱之軀,三年之内必能身居要職,依老夫愚見,至少是個部級,若是不發,讓老夫出門就撞電線杆子上。”

  那中年男子聞言大喜,千恩萬謝的付了錢,我見瞎子閑了下來,正準備過去和他說話,這時卻又有一人前來請他批卦,此人是個港商,說家裏人總出意外,是不是陽宅陰宅風水方面有什麽不好的地方,瞎子掐指一算,問道“家中可有養狗?”港客答道“有一洋狗,十分的乖巧,家裏人都對它非常寵愛。”

  瞎子問了問狗的樣子特征,歎道“何苦養此冤畜,此洋狗前世與閣下有血海之仇,不久必會報複,老夫不忍坐視不理,閣下歸家後的第三天,可假意就寝,待那狗睡着之後,便将衣服做個假人擺到床上,然後離家遠行,轉日此狗見不到你,必定暴怒而亡,你再将它的屍體懸在深山古樹之上,使其腐爛消解,切記不可土埋火燒。”


181 發丘印

       囑港客,待此枸皮肉盡銷,僅餘毛骨之前,爲此夙怨化解之期,港客聽得心服口服,忙不叠的掏出港紙孝敬瞎子。

       我看天已過午,不耐煩再等下去,和大金牙一邊一個,架住陳瞎子往外就走,瞎子大驚,忙道“二位壯士,不知是哪個山寨的好漢?有話好說 ,老夫身上真沒幾個錢。。。。。。這把老骨頭勁不住你們這麽捏呀。”但走出幾步,瞎子就聞出來了“莫不是摸金校尉胡大人?”

       我哈哈一笑,就把架着他的胳膊松開,害子知道不是綁票的,頓時放松下來,誰知得意忘形,向前走了兩步,一頭撞在了電線杆子上,瞎子疼得直咧嘴,捂着腦代歎道“今日泄露天機,奪造化之秘,故有此報。”

       我把瞎子帶到街邊一家包子鋪裏,對瞎子說“陳老爺可別見怪,我找你确有急事,耽誤 了你賺錢,一會兒該多少我都補給你。”

       我把瞎子要了碗馄鈍,邊喝邊說“哪裏哪裏,老夫能有今日,全仰仗胡大人昔日提攜,否則終日窩在那窮鄉僻壤,如何能坐得上撥了奶子。”

       大金牙原本聽我說瞎子算命就是褲檔力拉胡琴扯蛋,但剛才在涼亭中見到瞎子神機百出,批數如命,便不由得刮目相看,也想請瞎子幫着算算財路。

       大金牙笑道,當着胡大人的面,自然不能瞎說,什麽神數,都是屁話,說着把一碗馄饨一轉圈喝個底朝天。随便給我們說了說其中的奧妙。

       自古與人算命批相,隻求察言觀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全在機變之上,而且這裏邊大有技巧,主好比那港客。問他有沒有養狗,這就是兩頭走的活活兒,他要說沒養。那就說他家缺條狗鎮宅,要說養了,,那就是狗的問題,港客丢下狗全家遠奔避難,短時間内一定不敢回家。那洋狗豈有不餓死之理?就算是狗餓不死,港客也會以爲算得準,隻是因爲其中牽扯夙怨,不肯明言而已,他會再想別的辦法把狗餓死,總之說的盡量玄一些,這就看嘴皮子的功夫了。這些話就是随口應酬,誰計日後驗與不驗,隻需當面說出一二言語,令來者信服便是,說來說去在那些凡夫俗子眼中,老夫都是神數。

       最後瞎子對我和大金牙說道“二位明公,天下神於數者能有幾人?無非見風使駝之人而已,凡算命問蔔皆不離此道,能此則神。舍此顧無所謂神也。”
大金牙對瞎子說“陳老爺真是高人,若是不做算命的行當,而經營古玩字畫,一定能夠大發橫財,就您這反死人說活了的本事。我是望塵莫及啊。”

       我聽了瞎子這番言論,心想在明叔家裏聽到瞎子給人起卦,便覺得或許他知道一些十六字天卦的奧秘,便現在看來,他算命起卦的理論依據幾乎等於零,純粹是連蒙帶唬,但既然找到了他,不妨姑且問之。

       於是出言相詢,問瞎子是否懂得易經,可否聽說過失傳已久地“十六字”之事,瞎子撚了撚山羊胡,思索良久才道“易中自是萬般皆有,不過老夫當年做的營生是卸嶺撥棺,後來丢了一對招子才不得不給人算命糊口,對倒鬥的一是熟門熟路,對陰陽八卦卻不得其道,不過老夫聽說在離京不遠地白雲山,最近有個很出名的陰陽風水先生,得過真人傳授,有全卦之能,精通風水易術,你們不防去尋訪此人,他既然自稱全卦,必有常人及不得之處。”

       我讓瞎子把那“全卦真人”的名姓,以及他所住的村名說了一遍,記在紙上,所謂白雲山即是燕山山脈的一處餘脈,距離北京不遠,幾個小時地車程便到,我打算稍後就去一趟,對於百分之一的希望,不得不做百分之百的努力。

       然後我又讓瞎子說說“發丘印”的傳說,我盤算着既然沒有古鏡,隻好弄一個一樣的鎮邪的“發丘印”去唬明叔,關鍵是他把魔國陵墓的線索透露給我們,至於他拿回去能不能鎮宅,我又哪有空去理會。

       瞎子說起盜墓的勾當,卻是知之甚詳,這幾十年傳統倒鬥手藝和行規出現了斷層,而瞎子就可以憑當年在江湖上闖蕩的見聞,給我們填補這一塊的空白。

       自古掘古冢便有發丘摸金之說,後來又添了外來的“搬山道人”,以及自成一派,聚衆行事的“卸嶺力士”。發丘有印,摸金有符,搬山有術,卸嶺有甲,其中行事最神秘的當屬“搬山道人”,他們都扮成道士,正由於他們這種裝束給他們增加了不少神秘感,好多人以爲他們發掘古冢的“搬山分甲術”是一種類似茅山道術的法術。

       “卸嶺力士”則介於綠林和盜墓兩種營生之間,有墓的時候挖墳掘墓,找不着墓地的時候首領便傳下甲牌,嘯聚山林劫取財物,向來人多勢衆,隻要能找到地方,縱有巨冢也也發掘。
朝代更叠之際,倒鬥之風尤盛,隻說是帝王陵寝,先賢丘墓,豐碑高冢,遠近相望,群盜並起,俗語雲“洛陽邙嶺無卧牛之地,發丘摸金,搬山卸嶺,印符術甲,鋤入荒冢。”

       摸金的雛形始於戰國時期,精通“尋龍訣”和“分金定穴”,發丘将軍到了後漢才有,又名發丘天官或者發丘靈官,其實發丘天官和摸金校尉的手段幾乎完全一樣,隻是多了一枚銅印,印上刻有天官賜福百無禁忌八個字,在盜墓者手中是件不可替代的神物,此印毀於明代永樂年間,已不複存於世。

       我按瞎子的描述,将“發丘印”的特征大小等細節一一記錄下來,然後讓大金牙想辦法找人做個仿的,最好是在仿古齋找個老師傅,以舊做舊,別在乎那點成本,回頭做的一看就是潘家園地攤上的“新加坡”,那明叔也是内行,做出來的假印一定得把他唬住了,好在他也沒親眼見過,這件事就交給大金牙去做。

       我讓大金牙送瞎子回去,我剛匆匆趕回家中,準備去白雲山,到家的時候,幾乎是和Shirley楊前後腳進了門,我趕忙問那顆人頭怎麽樣了?

       Shirley楊無奈地搖了搖頭,獻王人頭的口中,的确多出一塊物體,和真的眼球差不多大,但是與頭顱内的口腔都溶爲一體了,根本不可能剝離出來,整個人頭的玉化就是以口舌爲中心,顱蓋與脖頸還保留着原樣,這些部分已經被切掉了,現在就剩下面部及口腔這一塊,說着取出來給我觀看。

       獻王的人頭被切掉了所有能剝離的部分,剩餘的部分幾乎就是一塊似有模糊人面的玉球,表面紋理也呈漩渦的形狀,Shirley楊說這顆人頭能吸引介於能量與物質之間的“屍洞”,一定不是因爲玉化了的首級,而是其中那塊物體的緣故。透視的結果發現,人頭内部的物質顔色逐漸加深,和眼球的層次相近,除了“雮塵珠”之外,哪裏還會是其他東西。

       隻不過龍骨天書“鳳鳴岐山”中所隐藏的信息咱們無從得知,也就無法理解古人對此物特性的描述,它究竟是眼球漩渦鳳凰?還是其餘的什麽東西?又同長生不死,羽化成仙有什麽聯系?以獻王爲鑒,他是做錯了某個步驟,還是理解錯了天書中的内容,當年紮格拉瑪族中的祖先在多年前占蔔的結果,想消除詛咒,隻有找到“雮塵珠”,但找到之後怎樣做,就沒有留下記載。

       我對Shirley楊說,這些天我也沒閑着,剛打聽到一個白雲山“全卦真人”的事,我想起來以前我祖父的師傅,他就是在白雲山學的藝,說不定那本陰陽風水殘書,也是得自於白雲山,我這就打算立刻過去碰碰運氣。

       Shirley楊一聽有機會找出十六字全卦,便要與我同行,我說你還是留在北京家裏,因爲還有很多事要做,一旦天書得以破解,咱們下一步可能就要前往西藏,尋找那個供奉巨大眼球圖騰的祭壇,前些天在雲南損失的裝備太多了,所以你還得讓美國盟軍給咱們空運一批過來,買不到的就讓大金牙去定做。

       Shirley楊一聽有機會找出十六字全卦,便要與我同行,我說你還是留在北京家裏,因爲還有很多事要做,一旦天書得以破解,咱們下一步可能就要前往西藏,尋找那個供奉巨大眼球圖騰的祭壇,前些天在雲南損失的裝備太多了,所以你還得讓美國盟軍給咱們空運一批過來,買不到就讓大金牙去定做。

       我又把明叔的事對Shirley楊講了一遍,問她咱們是否可以利用明叔掌握的線索。Shirley楊問我是怎麽打的主意,我說就按中國外交部經常用到的那個詞“合作並保持距離”。

       我轉天一早,就到南站上了火車,沿途打聽着找到了白雲山全卦真人馬雲嶺住的地方。但馬家人說他去山上給人看風水相地去了,我不耐煩等候,心想正好也到山上去,看看馬真人相形度地的本事如何,希望他不是算命瞎子那種蒙事的。

        這白雲山雖然比不得天下的名山大川,卻有幾分山光水色,按在馬宅問明的路徑,沿着山路登上一處山頂,見圍着數十人,當中有一個皮包骨頭的幹瘦老頭,兩眼精光四射,手搖折扇,正給衆人指點山川形勢。


182利涉大川

       這位肯定就是全卦真人了,我充做看熱鬧的,擠進人群,隻見馬真人正對着山下指畫方向,琢點穴道,對那些人說道“西北山平,東山稍凹,有屏擋遮護,有龍脈環繞,咱們莊的學校要是蓋在這裏,必多出狀元。”

       這時有個背着包裹的中年山民,長得其貌不揚,看樣子是路經此地,無意中聽到馬真人的言論,便對衆人說道“看各位的舉動,難道是要在此地建房?此山乃白蟻停聚之處,萬萬不可建造陽宅,否則容易出事故傷人。”

       馬真人一向受慣了衆星捧月,相形度勢百不失一,何曾有人敢出言反駁,看那山民十分面生,不是本鄉本土的,心中不禁有氣,便問他一個外地人,怎麽會知道這山裏有白蟻。

       那路過的山民說道“東山凹,西山平,凹伏之處爲西北屏擋,複折而南,回繞此山,雖有藏風之形,卻無藏風之勢,風凝而氣結,風生蟲,所以最早的繁體字風字,裏面是個蟲,風與山遇,則生白蟻,此地在青烏術或易經中,當爲山風蠱,建樓樓倒,蓋房房塌。”

       馬真人問到“這裏山清水秀,怎麽會有蠱象?雖有山有風,但沒聽說過山風蠱,你既如此說,請問蠱從何來?”

       山民指着山下說“白蟻沒有一隻單獨行動的,凡白蟻出沒必成群結隊,蠱字上面是三個蟲,三者爲衆象,衆就是多,下面的皿字,形象損器,好似蟻巢,此地表層雖然完好。奈何下邊已被蟻穴縱橫噬空,我乃過路閑人,是非得失與我毫不相幹,隻是不忍房屋倒塌傷及無辜,故此出言提醒,言語莽撞,如有不當之處,還望海涵,這就告辭了。”

       那山民說罷轉身欲行。馬真人卻一把将他拉住“且慢,話沒說明白別想走,你說此山中有蟻穴,此亦未可知,但以蠱字解蟻,卻實屬杜撰,此種江湖伎倆,安能瞞的過我。”山民隻好解釋道“自古風水與易數不分家,所以才有陰陽風水之說。這裏地處據馬河畔,河水環西山而走,白蟻行處也必有水,所以,易經中的蠱卦,也有利涉大川之語,山風蠱便應利涉大川。”

       馬真人聽罷笑道“我家祖上八代都是卦師葬師,易經倒背如流,說起易數你可不能蒙混過關了,蠱卦的利涉大川,應該是形容蠱壞之極,亂當複治,撥亂反正之象,所以此卦爲元亨而利涉大川,你竟敢如此亂解,實在可笑之極。”

        這時有幾個好事的村民。争先恐後的跑到山坡下,用鐵鍬挖了幾鏟子,果然挖出成團的白蟻,衆人,都不免對馬真人和那山民另眼相看。

       隻聽那山民對馬真人說“依你所說。利涉大川隻是虛言,換個別的意思相近之詞一樣通用,這是對易數所見不深,其實利涉大川在此卦中特有所指,蠱卦艮上巽下,本屬巽宮,巽爲木,艮卦内互坎卦,坎爲水,以木涉水,所以才有利涉大川之言,我還有事在身,不能跟諸位久辨,如果世上真有風水寶地,又哪裏還有什麽替別人相地的風水先生,勸諸位不必對此過於執着,山川而能語,葬師食無所。”說完之後,也不管馬真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表情,轉身就走。

       我在旁也聽得目瞪口呆,這世上果然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自持有半本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就覺得好象怎麽地了似的,其實比起這位貌不驚人的過路山民,我那點雜碎真是端不上台面,這些年來我是隻知風水,而不曉陰陽,我猛然間醒悟,這山民對卦數了如指掌,又通風水秘術,今天該着杠着讓我撞見,豈能擦肩而過失之交臂。

       這麽一楞神的功夫,那過路的山民已經走下了山坡,被人辨得啞口無言,自稱全卦能倒背易經的馬真人,估計也是個包子,我看都懶得再看他一眼,從後三步並做兩步的追了上去。

       山路曲折,繞過山坳後,終於趕上了他,我單刀直入的說想了解一些卦數之事,那山民也沒什麽架子,與我随口而談,原來他是來此地探親。這時是要趕路去乘車回老家,我見機不可失,便也不多客套,直接請教他,可否知道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之事。

       山民聽聞此言,露出一絲詫異地神色,幹脆與我坐在山下林中,詳細攀談起來,十六字天卦自成一體,包括訣象形術四門,據說創於周文王之手,然而由於其數鬼神難測,能窺其門徑者極少,漢代之後就失傳了,留下來的,隻有易數八卦,後世玄學奇數,包括風水秘術無不源出於此。

       晚清年間,有名金盆洗手的摸金校尉,人稱張三鏈子,張三爺,據說他自一古冢裏掘出了十六字天卦全象,並結合摸金校尉的專利産品“尋龍決”,撰寫了一部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但此書奪天地之秘,恐損陽壽,便毀去陰陽術的那半本,剩下的半本傳給了他的徒弟陰陽眼孫國輔,連他的親生子孫都沒有傳授。

       這位山民就是當年張三爺的後人張赢川,他所知所學,無非都是家中長輩口授,特別精研易術,我們一盤起道來,越說越近,陰陽眼孫國輔就是我祖父的恩師,這可有多巧,趕情還不是外人,從祖上一輩輩的排下來,我們倆屬於同輩,我可以稱他一聲大哥。

       張赢川問明了我找十六字的來龍去脈,說此事極難,十六字是不可能找到了,即便是某個古墓裏埋着,找起來那也是大海撈針,而且事關天機,找到了也不見得是什麽幸事。

       我覺得對於“天機”,可能是理解不同,我認爲所謂的天機,隻是一些尋求長生不死之道的秘密,是統治階級所掌握的一種機密,然而我對成仙之類癡人說夢的事毫無興趣,隻是想除掉身後背負的詛咒,就不得不從龍骨天書中找到使用“雮塵珠”之道,事關生死存亡,所以才甘冒奇險去深山老林中挖墳掘墓,就算是死在陣前,也好過血液逐漸凝固躺着等死的日日煎熬。

       張赢川說兄弟出了事,當哥的就該出頭,但奈何自身本領低微,家中那套摸金的本領也沒傳下來,幫不上多大忙,但易合萬象,古人雲生生變化爲易,古往今來之常爲徑,天地間禍福變化都有一定之機,愚兄略識此道,雖然僅能測個輪廓,卻有勝於無,不防就在此爲兄弟起上一課,推天道以明人事,一蔔此去尋龍之路途。

       我聞言大喜,如蒙指點,那就是撥雲見日了,張赢川說起卦占數,並不拘何物,心到處便有天機,當下随手摘了幾片樹葉,就地扔下,帶看明卦象也覺得驚奇“奇了,機數在此,竟又是個山風蠱卦,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後甲三日。”

       我對此道一竅不通,忙問道“這卦是什麽意思?我們背上的詛咒能解除嗎?”

       張赢川道“甘蠱之母得中道也,利涉大川,往有事也,風從西來,故主駁在西,西行必有所獲,然風催火,此卦以木涉水,故此火爲兇,遇水化爲生,如遇火往未能得,然遇水得中道,去亦未定見其吉,先甲三日,後甲三日,終則有始,天行也,切記切記。”

       我心中本對藏地有些發怵,多日來郁結於此,始終不能下定決心去西藏,這時見卦數使然,當即打定了主意,看來不去昆侖山走上這一趟,這場禍事終歸不能化解,於是再以“雮塵珠”究竟爲何物相問,究竟是眼睛還是鳳凰?

       張赢川凝視那幾片樹葉半晌,才答道“既是眼睛,又是鳳凰,此物即爲長生。”

       我說這可怪了,怎麽可能即是眼睛,又是鳳凰?難道是鳳凰的眼睛不成?鳳凰是神話傳說中的神獸,世上又怎麽會有鳳凰的眼睛?

       張赢川爲我解讀此卦機數,先甲三日,後甲三日,終則有始,這些皆爲輪轉往複是也,傳說鳳凰是不死之身,可以在灰燼中涅盤重生,此也合生生不息之象,目爲二,三日爲奇,日雖似目而非目,可能是一種象征,然而有三在前,多出其一,既又爲目,我以機數觀其物,可能是一種象征長生不死之意,極其類似人目,而又非人目的東西,但究竟是什麽,神機不足,參悟不透。

       雖然未能确切指出“雮塵珠”具體是何物,但已讓我茅塞頓開,佩服得五體投地,眼前那層濃重的迷霧,終於已經揭開了一條縫隙,事先我並爲對他明言“雮塵珠”的情況,但他竟以幾片樹葉以及兩句問話,就斷出了“長生”二字,結合最近經曆的事件,無不吻合,這八卦之數已精奇如斯,倘若有十六字,那真可通神了。

       張赢川說今日機數已盡,再多占則有逆天道,剛得聚首,卻不得不又各奔東西,卦數之準與不準,皆在心思與天機相合,也許失之毫厘,就差之千裏,剛才所起的一課可以作爲參考,不可不信,也不可盡信,願君好自爲之,日後有緣,當得再會。

       我把他所言的卦詞都一一牢記,從西藏回來後,若是還有命在,一定再去拜會,於是雙方各留了地址,我一直将他送到山下的車站,方才惜別,我站在原地,回味那些卦詞,竟又覺其中深不可測。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2

第一百八三章 古格銀眼

         回到北京之後,我将遇到同門張赢川的事情對衆人講了一遍,按他所推機數,隻要帶着“雮塵珠”到西邊走一趟,有些問題自然會迎刃而解。“遇水得中道”,要去有水的地方才能有進展,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懸挂在天空之上的仙女之湖。關於魔國的事,在曆史上沒有任何記載,隻有藏地唱詩人口中的“制敵寶珠王武勳詩篇”才有相關的信息,等一切準備就緒後,我打算先行進藏,去“拉措拉姆”湖畔,找我的喇嘛阿克,如果喇嘛還健在,他一定可以幫忙找一位天授的唱詩人。  
  
         Shirley楊把一份進藏裝備物資的清單給我看了看,問我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這些裝備有一部分要從美國運來,其餘的一些傳統形的工具,則需要由大金牙搞來,買不到的也由他負責找人定制,最少需要十天以上的時間,才能準備齊全。  
  
         我對Shirley楊說“你來籌備物資我還能有什麽不放心的,我想不到的你也能想到,不過一定要準備大量生姜,至少照着六七百斤準備,對於生姜,咱們是韓信用兵多多益善,全都給它榨成姜汁,帶到西藏去,到雪山去挖九層妖樓,沒姜汁根本沒辦法動手。”  
  
         Shirley楊和胖子都覺得納悶,胖子問道“帶這麽多姜汁熬姜湯不成?我看還不如多帶些白酒,在雪山上禦寒,喝白酒才行。”  
  
         我對胖子說“你們沒去過西藏雪山,所以不知道,以前我們部隊在昆侖山一個古冰川裏施工,那千萬年的玄冰,結實得你們無法想象,掄起鎬來砸上去,就是一個白點,普通的工具根本就切不動那些冰。但這世上一物克一物,物性皆有生有伏,就如同米醋可以腐蝕夯土層,用姜汁塗抹至鑿冰的工具上,就可以迎刃而下,雖然肯定不及切豆腐來得輕快,卻能省好大力氣,咱們不知道九層妖樓在冰下多深,隻有盡可能多的準備生姜汁。”  
  
         沒過幾天,大金牙那邊就已經把“發丘印”做好了,我見時機成熟了,就對大金牙說,金爺你現在就是中英香港事務聯絡小組的組長了,是時候把那明叔約出來談談條件了,於是大金牙立馬去和明叔通了消息,回來告訴我,明叔那邊正跟農奴盼紅軍似的等着咱們呢,當晚就要請衆人去府上詳談。  
  
         我們全班人馬,總共四人,來到了明叔那套幽靜古樸的四合院裏。明叔說他這邊已經都準備好了,随時都能出發進藏,但還缺一樣鎮屍的東西。  
  
         我對他說“法家祖師古鏡雖然沒了,還好我找到一枚發丘天官的銅印,縱然是湘西屍王,被這印上的天官賜福百無禁忌八個字押上,也永世不得發作了,這枚銅印不僅能克屍變,更能擋煞沖神,九層妖樓裏的邪神,同樣不在話下。”  
  
         明叔說“這就太好了,我祖上多少代都是背屍的,加之在南洋跑船那麽多年,那邊風俗使然,所以對這些事非常迷信。有了這件東西,不管能不能用得上,膽子先壯了,要不然還真不敢去動冰川水晶屍。”  
  
         明叔把那枚“發丘印”從盒子裏取出來端詳了一番,我怕他看出破綻,趕緊對大金牙使了個眼色,大金牙立刻就此印的來曆猛侃一通,說得雲山霧罩,加上我和胖子在一旁有唱有和,總算是把明叔瞞了過去,畢竟這枚壓印也是件古物,仿古齋做舊的手段堪稱天下一絕,明叔雖然浸淫此道已久,但對“發丘印”一物毫不知曉,所以被暫時唬住了。  
  
         明叔說胡老弟,聽你的意思是,你們“摸金校尉”,這次總共出動三個人,除了金牙衰仔不去,由你帶頭,還有這位靓女和那位肥仔,既然你們肯幫手,咱們一定可以馬到成功,從雪山上把冰川水晶屍挖出來,有言在先,九層妖樓裏的明器一家一半,冰川水晶屍歸我所有,然後這屋裏的古董随便挑,就算是報酬了。做成了這筆大買賣,都夠咱們吃上幾生幾世,回來之後便可以就此金盆洗手了。
  
         我心想藏地九層妖樓裏多是骨器,沒什麽金玉,我們要不要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依靠明叔掌握的情報,找到一座封存完好的魔國陵墓,那就一定可以從中找到一些線索,使我們能夠找到供奉着眼球圖騰的那座神殿。  

          我急於想知道九層妖樓的詳情,便對明叔說“隻要裝備器械等等物資準備齊全,在這五六天之内就可以開始行動了,現在是不是能把詳細的情報資源共享一下,大夥分析分析,拿幾個方案出來研究研究。”  
  
         明叔面露難色,表示博物館那邊給他的線索,隻不過是一本解放前從西藏被盜賣過去的經書,這本書記載了古格王朝的一些傳說,其中記載“古格銀眼”就是魔國曆代陵寝的分布圖,那座埋葬着邪神的九層妖樓,還有世界制敵寶珠大王所封印着惡魔的大門,都可以從“古格銀眼”中找到線索,如果想去找那座妖塔,就必須先去阿裏的古格遺迹,從中尋找啓示。  
  
         我在藏青交界的地方當了五年兵,從沒聽說過西藏有什麽古格王朝的遺迹,胖子和大金牙就更是不知道了,聽得面面相觑,都作聲不得。  
  
         Shirley楊似乎知道一些“古格王朝的王城,在三十年代初被意大利探險家杜奇教授發現,他曾斷言道,這是世界上神秘的地區之一,這件事震驚了全世界,美國很多媒體都做過詳細的相關報道,在神秘消失的各個城市與王朝中,古格遺迹是距離我們生活的時代最近的,但它的神秘色彩絲毫不比精絕樓蘭遜色多少。”(注古格王朝遺迹被發現於三十年代,但中國官方對古格遺迹展開正式徹底的考察是在1985年前後。)  
  
         西藏阿裏地區是一片鮮爲人知的“秘境”,甚至常年生活在西藏的人,對神秘的“阿裏”都一無所知,那一地區,南臨喜馬拉雅,北依岡底斯山脈的主峰“岡仁不欽”,那座神山,是印度教耆那教派苯教包括藏傳佛教共同的神山,是信徒們心目中最爲神聖的“仰視之地”。  
  
         就在這樣一個集合各個神秘元素於一身的山峰下,有一片與世隔絕的區域,那裏就是古格王朝遺迹所在的阿裏地區,古格王朝是一個由土藩後裔建立的王國,延續五百年有餘,擁有輝煌的佛教文明,但它究竟是如何在一夜之間毀滅的,曆史上沒有任何記載,甚至還完好的保存着斬首屠殺的現場“無頭洞”,對於它的傳奇恐怕永遠也說不完,太多的秘密等待着探險家和考古隊去破解。  
  
         Shirley楊所知道關於古格遺迹的事情,隻有這些,至於什麽“古格銀眼”就從來沒聽說過,但一提到“眼”,我心中一動,看來離那無底鬼洞沮咒的真相,又接近了一層,目前所有的線索,都瞄準了藏地。  
  
         明叔解釋道,“古格銀眼”是一幅複雜的大型浮雕,主體是一隻巨大的眼球,這副壁畫的含義,通過藏傳佛經中的記載,可能是記錄着蓮花生大師與制敵寶珠大王鏟除魔國的事迹,魔國是一個信奉輪回,供奉邪神的國家,“古格銀眼”雖然形似巨眼,但實際上,在懂密宗風水者的眼中,它是一個坐标指示圖,明叔手中的經卷有張魔國領地的地圖,魔國的邪山鬼湖,包括封埋冰川水晶屍的妖塔,所有這些信息,都可以在銀眼中找到。  
  
         明叔說他已經搜集到了密宗風水的資料,密宗風水學遠遠沒有中原的青烏風水複雜,隻要找個懂尋龍訣的摸金校尉,帶着經卷,到古格遺迹的廟宇裏,對照“古格銀眼”加以印證,很容易就可以得知想找的地方,具體在什麽地點。  
  
         我聽明叔說明了之後,心想這老港農,果然是有十分的心計,把線索告訴了我們,但隻要經卷還在他手中,我們就不可能甩掉他自己行動,看來隻有先幫他挖開妖塔,掘出那具古屍了。  
  
         我又勸明叔,西藏高寒缺氧,好多地方鬼見了都發愁,您這麽大歲數,不一定要親自去。  
  
         明叔固執已見“這麽大的買賣不親自看牢了,錢還不被別人賺走了。當然這不是對你們不放心,主要是想親力親爲,血汗錢,才食得甜。當年我曾經跑過二十幾年的船,別看五十來歲了,身體狀況絕對不成問題。”  
  
         我見說什麽都不管用,隻好認了,願意去就去吧,不過出了事就得自認倒黴。這麽算來,這次去西藏就是四個人了,還雇個向導,還有一些腳夫。  
  
         明叔說“怎麽會是四個人呢?我還要帶幾個親信。除了我之外,要帶我的保镖彼得黃,還要帶我在大陸的夫人韓淑娜,她是一位骨董鑒定方面的專家。另外還有我的幹女兒阿香,她是我最得力的助手。這麽算來,一二三不算向導和腳夫,咱們這個隊,一共是七個人,五天後出發,先到岡仁不欽峰下的古格遺迹。”


第一百八四章 懸挂在天空的仙女湖畔

         我看了看Shirley楊等人,Shirley楊無奈的聳了聳肩,胖子卻毫不在乎,覺得人多熱鬧,大金牙沖我偷着呲了呲牙,那意思是這些包袱你們算是背上了。

         我心想這他媽港農是打算全家去度假,老婆孩子保镖都齊了,正琢磨着怎麽想個說辭,讓明叔打消這個念頭,雞多不下蛋,人多瞎搗亂,去這麽多人,非出事不可。

         這時明叔已經把此次組隊的其餘成員,都帶了出來,給我們雙方一一引見,他的老婆韓淑娜,我們都認識,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難怪明叔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大金牙張口就稱她明嬸,韓淑娜趕緊說別這麽稱呼,太顯老,反正你們之間互相稱呼都是瞎叫,也沒什麽輩份,咱們還是單論,按以前那樣就行了。

         明叔在接下來介紹的是他的幹女兒阿香,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可能還不滿二十歲,看見陌生人都不敢說話,明叔說阿香是他最得力的幫手,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她都能察覺到。

         我好奇的問這是怎麽回事?小姑娘有“陰陽眼”亦或開過“天目”不成?

         明叔得意的告訴我們,在美國有一個大型教派“科學教”,創立者是拉斐特.羅納德.哈伯德,全世界在内的很多社會名流上層人物,都是這個教派的信徒,他們信奉通靈術精神健康的現代科學,阿香的親生父母也是其中之一,他們在阿香剛一出生的時候,就将她放置在一個與外界隔絕帶有空氣淨化設備的玻璃罩中,直到她兩歲爲止,這樣避免了她受到空氣的污染和影響,使得她的神經非常敏感,可以感應到一些正常人感知不到的東西。

         阿香後來成了孤兒,明叔就把她收養了下來,不止一次的救過明叔的性命,被他視如掌上明珠,尤其是和幹屍棺椁這類陰氣十足的東西打交道,總是要把阿香帶在身邊。

         Shirley楊在一旁告訴我說,明叔不是亂講,美國真的有這個教派,她父親楊玄威也執迷此道,爲此曾付出了大量的金錢和時間,這個叫做阿香的小姑娘也許會幫到我們。但最好不要帶她進藏,身體好的人都難以忍受高原反應,阿香的身體這麽單薄,怕是要出意外。

         明叔那邊願意帶誰去,我實在沒辦法幹涉,於是低聲對Shirley楊說,看來明叔這回豁出血本去挖冰川水晶屍,是賭上了他全家的性命,一定是志在必得,勸是勸不住了,縱有良言也難勸該死鬼,咱們盡量多照顧他們,盡力而爲就行了。最後是死是活,能否把冰川水晶屍帶回來,那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最後明叔給我們介紹的是他的保镖“彼得黃”,柬埔寨華裔,越南入侵柬埔寨的時候,跟越共打了幾年遊擊。後來又從金三角流落到馬六甲附近當了海匪,最後遇到海難的時候,在海上被明叔的船救了,就當了明叔的保镖,看樣子四十歲出頭,皮膚很黑,不苟言笑,目露兇光,一看就不是善茬兒。最突出的是他的體形,完全不同於那些長得象猴子一樣的普通東南亞人,非常壯實,往那一站,跟多半截鐵塔似的。

         胖子一見彼得黃就樂了,對明叔說“名不副實啊,怎麽不叫皮特黑呢?有我們跟着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你根本沒必要找保镖,一根汗毛你都少不了。”

         明叔說“你這個肥仔喜歡開玩笑,他姓黃,怎麽能可以叫皮特黑,你們可不要小看他,這個人對我忠心耿耿,是非常可靠的,而且參加過真正的戰争,殺人不眨眼。”

         胖子對明叔說“讓他趕緊歇菜吧,遊擊隊那套把式算什麽,我們胡八一同志,當年可是指揮過整個連的正規軍,還有我,你聽說過胖爺我的事迹嗎?北愛爾蘭共和軍核心成員,當年我在”

         我攔住胖子的話頭,不讓他再接着吹下去了,對明叔說,既然成員和路線都已經定好了,那咱們就各自回去分頭準備,主要是你們得去醫院檢查身體,如果沒什麽問題,五天之後開始行動。

         明叔說OK,路線和裝備,就由胡老弟全權負責,你說幾時出發,就幾時出發,畢竟咱們這一隊人馬,隻有胡老弟對藏地最爲了解。
我帶着胖子等人,告辭離開。回到了自己家裏,我當即就收拾東西,準備隻身一人提前進藏,到“拉姆拉措”湖畔去找鐵棒喇嘛,請他幫忙找一位熟悉藏地風俗地理環境的向導,最好還是一位天授的唱詩人,如果不能一人兼任,找兩人也行。

         我把領隊進藏的任務就交付給了Shirley楊,她雖然沒進過青藏高原,但曾經去過撒哈拉塔克拉瑪幹亞瑪遜叢林等自然環境惡劣的地區探險,心理素質和經驗都沒問題。我們商議了一下,Shirley楊将會帶隊抵達“獅泉河”,與我在那裏彙合,盡量輕裝,裝備補給之類的東西,則暫時留在北京,由大金牙看管,一旦咱們在“岡仁不欽”與“森格藏布”之間的古格遺迹中,找到那座塔墓的線索,便由大金牙負責将物資托運到指定地點。

         我發現Shirley楊比從雲南回來還要瘦了一些,眼睛上起了一些紅絲,這段時間,我們都是心力交瘁,疲於奔命,剛從雲南回來不久,便又要去西藏了,實在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我勸Shirley楊不用過於擔心,藏地的危險並不多,至少沒有雲南那麽多蚊子,趁沒出發前這幾天好好休息,時間遲早會給我們一切答案的。

         Shirley楊說“我不是擔心去西藏有沒有危險,這些天我一直在想,無底鬼洞這件事結束後何去何從,你要是還想接着做你的倒鬥生意,我絕不答應,這行當太危險了,老胡,你也該爲以後打算打算了,咱們一起回美國好嗎?”

         我說去美國有什麽意思,語言又不通,你沖的咖啡跟中藥湯味道差不多,讓我天天喝可頂不住,不過既然你非要我去,我也沒辦法,先住個幾年看看,要是不習慣我還得搬回來,最讓我頭疼的是胖子怎麽辦,把他一個人留在北京,肯定惹出禍來。

         胖子說“我說老胡,怎麽說話呢,說的就好象你覺悟比我高多少似的,你惹的禍可比我多多了,對於這點你沒必要謙虛,你們要去美國,那我能不去嗎,到了楊參謀長地頭上,怎麽還不得給咱配輛汽車,我看亨特警長的那輛車就不錯,肯定是奔馳吧,我要求不高,來輛那樣的奔馳開就行,底特律舊金山,東西海岸咱也去開開眼,和美國的無産階級結合在一起,全世界人民大團結萬歲!”

         我對胖子說“美國警察不開德國車,連這都不知道,就你這素質的去到美國,這不是等於去給美國人民添亂嗎?”

         我們三人胡侃了一通,心情得到稍許放松,第二天我就獨自出發,先行前往西藏。在西藏中南部喜馬拉雅與撚青唐古拉之間,湖泊衆多,大大小小的星羅棋布,數以千計。稍微有點規模的,都被藏民視爲聖湖,如果湖畔還有雪山,那就更是神聖得無以複加。這些湖的名字裏都帶個“措”字,比較著名的象什麽“昂拉仁措”“當惹庸措”“納木措”“紮日南木措”等等,不勝枚舉。每一個都有無盡的神秘傳說,與一個同樣神秘的名字,我的老朋友,鐵棒喇嘛還願所在的仙女之湖,就屬於這衆多的湖泊之一。

         從噶色下了車,向南不在有路,就隻能步行了,可以花錢雇牧民的馬來騎乘,這裏不是山區,但海拔也要将近四千五百,我在牧民的帶領下,一直不停的向南,來到“波滄藏布”的分流處,“藏布”就是江河的意思。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深入西藏腹地,高原的日光讓人頭暈,天藍得象是要滴下水來。我雇的向導兼馬主,是個年輕的藏民,名叫旺堆,旺堆将我帶到一片高地,指着下面兩塊碧玉般的大湖說“左面大的,雍瑪桌紮措,龍宮之湖,右邊小一點點的,拉姆拉措,懸挂在天空的仙女之湖。”

         當時,天空晴朗,湖水蔚藍,碧波倒映着雪峰白雲,湖周遠山隐約可見,大唐西域記中,高僧玄奘有感於此人間美景,将這兩片緊緊相鄰的湖泊,稱爲“西天瑤池雙璧”。

         人所飼養的牲口不能進聖地,於是我和旺堆找平緩的地方向下,徒步朝湖邊走去,旺堆告訴我,這裏有個傳說,湖底有“廣財龍王”的宮殿,聚集着衆多的罕見珍寶,有緣之人隻要繞湖一周,撿到一條小魚,一粒石子,或是湖中水鳥的一根羽毛,就能得到“廣財龍王”的賞賜,一生財源不斷。

         但是前來繞湖的朝聖者,更喜歡去繞仙女之湖,因爲傳說仙女之湖中碧透之水,爲仙女的眼淚,不僅能消除世人身體上的俗垢病竈,還能淨化心靈上的貪嗔怠妒,使人心得純潔,兩湖對面的雪山,象征着佛法的龐大無邊。

         我對旺堆說咱們還是先去淨化心靈吧,繞仙女之湖一圈,從繞湖的信徒中,找到鐵棒喇嘛,二人徒步繞湖而行,由於我們不是特意前來朝聖,所以不用一步一叩頭,走在湖畔,不時可以看到朝聖者的遺骨,他們已經與聖地融爲了一體。

         遠處一個佝偻的人影,出現在了我們的視野立,從他背上那截最顯眼的黑色護法鐵棒,就可以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他的舉動很奇怪,顯然不是我們所見過的那種繞湖方式,就連藏民旺堆也沒見過他那種動作,好象是在進行着某種神秘的巫術。


185 天授的唱詩者

        是生活在世界屋脊這個特殊抵禦的獨有崇拜方式,是一種萬物有靈的自然崇拜信仰,與藏族崇拜信仰,與藏族原始宗教觀念一脈相承的表現形式,常規動作可以分成兩種,第一種最普通,是徒步行走,還有一種更爲虔誠的方式,雙手套着木闆,高舉過頭,然後收於胸前,全身撲倒,前額觸地,五體投地,用自己的身體來一點點的丈量神山聖湖的周長,每繞一周,就會消減罪孽,積累功德,如果在繞湖的路上死去,将是一種造化。  

        鐵棒喇嘛的舉動,不象是在繞湖,而讓我想起東北跳大神的,在内蒙插隊時,糾鬥神婆和薩滿這些事都看到過,他是不是正在進行着一種驅邪的儀式?但在聖地又會有什麽邪魔呢?想到這裏我快步走上前去。  

        鐵棒喇嘛也認出了我,停下了他那奇怪的動作,走過來同我相見,一別十餘載,喇嘛似乎並沒有什麽變化,隻是衣服更加破爛,我對喇嘛說起我那兩個戰友的現狀,喇嘛也感慨不已“沖撞了妖魔之墓的人,能活下來就已經是佛爺開恩了,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在湖邊多積累功德,爲他們祈福。”  

        喇嘛這些年來,從來沒離開拉姆拉措,每天就是念經繞湖,衣食都靠來湖畔朝拜的信徒們布施,其實那些一路膜拜過來的朝聖都們,在路上也接受布施,對聖徒的布施也是一種功德的積累。  

        我問起喇嘛剛才在做什麽,鐵棒喇嘛說起經過,原來喇嘛在向藥王菩薩占蔔,因爲有兩個内地來的偷獵者,在附近納古西結打獵,但這兩個人是新手,候了五天,也沒看到什麽象樣的動物,最後終於看到一隻從沒見過的小獸,當即開槍将其射殺,趁着新鮮,剝皮煮着吃了。  

        兩個偷獵者吃完之後,立刻肚子疼得滿地打滾,等有藏民發現他們的時候,都已經人事不醒口吐白沫了,這裏根本沒有醫院和寺院,在西藏寺廟裏的藥師喇嘛負責給老百姓看病。鐵棒喇嘛雖是護法,年輕時卻也做過藥師之職,經常給湖畔地藏民與朝聖者治病消災,所以藏民們就來請鐵棒喇嘛救人。  

        鐵棒喇嘛聽說是偷獵的,本不想去管,但佛法莫大慈悲,死到臨頭之人不能不救,於是就答應了下來,吩咐藏民把那兩名偷獵者帶來。念誦甘珠爾向藥王菩薩祈求救人的方法。  

        我們正說着話,六名藏民已将兩個偷錯者背了過來,中下遊命人将他們平放在地,隻見這兩人面如金紙。氣若遊絲。順着嘴角往下流白沫,肚子脹得老大,以我看來這種症狀不算十分奇怪,照理說吃了不幹淨的東西,或是惡性食物中毒都有這種反應。是十分危險的,必須立刻送醫院急救,不知鐵棒喇嘛憑幾粒藏藥,能否救得了他們。  

        喇嘛看了看患者的症狀,立刻皺緊了眉頭。對幾個當地的藏民說道“其中的一個吃得太多,已經沒救了,另外一個還有救,你們去聖湖邊找些死魚腐爛的白鱗來。”  

        藏民們按照喇嘛的吩咐,立刻分頭去尋找,兩名偷獵者之一,口中流出的白沫已經變成了紫紅色,不一會兒就停止了呼吸,喇嘛趕緊讓我和旺堆幫手,将另外一個人的牙關撬開,拿兩粒藏藥合水給他吞服了,那人神智恍惚,勉強隻吃下去一半。  

         這藏藥有吊命之靈效,吃下去後立刻哇哇大吐,吐了許多黑水,那命死中得活的偷獵者,雖然肚疼如絞,卻已經恢複了意識,喇嘛問他究竟吃了什麽?  

        偷獵者說他本人和這個死去的同伴,在内地聽說西藏打獵倒賣皮子,能賺大錢,就被沖昏了頭腦,也想來發筆橫財,但兩人都沒有狩獵的經驗,無人區的動物多,又不敢冒然進去,隻好在雪山下邊的森林裏轉悠,想碰碰運氣,哪怕打頭藏馬熊也是好的。  

        就這樣一直在森林邊緣走了五天,什麽也沒能打到,攜帶地幹糧反倒先吃光了,隻好準備卷上行李打道回府,不成想剛要離開,就看見一隻黑色的大山貓,體形比那山羊也小不了多少,長得十分醜陋,毫不畏人,以至於開始還誤以爲是頭豹子,倆人仗着火器犀利,連發數槍,把那隻黑色的大山貓當場打死,正好腹中饑火難耐,也顧不得貓肉是否好吃,胡亂剝了皮,燒鍋水煮着吃了半隻,那肉的纖維很粗,似乎怎麽煮都熟不了,就這麽半生不熟地吃了。  

        偷獵者涕淚橫流,聲稱自己兄弟二人,雖然一時起了歹念,想偷獵賺錢,但畢竟除了這隻山貓什麽也沒有打到,請喇嘛藥師一定大發慈悲,救他們地性命,以後一定改過自新,他斷斷續續的說了經過,腹中劇痛又發,立時死去活來。  

        我記得在昆侖山聽過一個藏地傳說,那種黑色的巨大山貓,不是貓,是新死者所化之煞,當然不能吃了,我問喇嘛怎麽辦,這人還有救嗎?  

        喇嘛說“他們吃的大概是雪山麝鼠,那種動物是可以吃的,但他們吃的時間太早了,藏人從不吃當天宰殺的動物,因爲那些動物的靈魂還沒有完全脫離肉體,一旦吃下去,就不好辦了,我以前服侍佛爺,曾學過一些密方,至於能不能管用,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去湖邊找腐爛魚鱗的藏民們先後回來,加起來找了約有一大捧,鐵棒喇嘛将魚鱗圍在病者身邊,又找來一塊驅鼠地雀木燒成碳,混合了腐爛發臭的魚鱗,給那偷獵者吃了下去。  

        在這一系列古怪的舉動之後,偷獵者又開始哇哇大吐,這次嘔吐更加劇烈,把肚子裏的東西全吐淨了,最後吐得都是清水,喇嘛才給他服了藏藥止住嘔吐。  

        喇嘛看着他嘔出的穢物,說這人的命算是保住了,不過這輩子不能在吃肉,一吃肉就會嘔吐不止,我湊過去看了看,隻見那大堆的嘔吐物中似乎有東西在蠕動,待一細看,都是一團團沒毛的小老鼠。  

        偷獵者跪倒叩謝喇嘛的救命之恩,問喇嘛是否能把他這位死去的同伴埋在湖邊,喇嘛說絕對不行,藏人認爲隻有罪人才要被埋在土中,埋在土裏靈魂永遠也得不到解脫,白天太陽曬着,土内的靈魂會覺得象是在熱鍋裏煎熬,晚上月光一照,又會覺得如墜冰窟,寒顫不可忍受,如果下雨,會覺得象是萬箭穿心,刮風的時候,又會覺得如同被千把鋼刀剔骨碎割,那是苦不言的,離這湖畔不遠的山上,有十八座天葬台,就把屍體放到那裏去,讓他的靈魂得到解脫吧。  

         偷獵者不太情願這麽做,畢竟和内地的差異太大了,喇嘛解釋道在西藏本土,所有處理屍體的方法,除土葬外,悉皆流行,但因爲缺乏火葬的燃料,所以一般都把屍體擡到山頂石丘的天葬台上,即行剁碎了投給鳥獸分享(波斯孟買的襖教所行也頗爲相似),如果死者是因爲某種危險的接觸傳染病而死,則土葬也屬慣例。  
  
        一般而言,藏人反對土葬,因爲他們相信,土葬會使亡靈不安,甚至屍體會變成僵屍,倘若用火葬,或者其他迅速消解屍體五大法加以處理,則可以避免這些隐患,如果硬要埋在這裏,當地人也會覺得不放心。  
  
        偷獵者終於被喇嘛說服,就算是入鄉随俗吧,在幾位藏民的幫助下,擡上同伴的屍體準備去山頂的天葬台,我見他的行李袋比普通的略長,裏面一定有武器彈藥,我們這次進藏尚未配備武器,現在有機會當然不會錯過,就将他攔住,想同他商量着買下來。  
  
        偷獵者告訴我,這兩隻槍是在青海的盜獵者手中購買的,他處理完同伴的屍體後,就回老家安分守己的過日子了,留着槍也沒有什麽用了,既然你是鐵棒喇嘛的朋友,這槍就送給你,算是答謝救命之恩的一點心意。  
  
        我看了看包裏的兩隻槍,竟然是散彈槍,雷明燈,型号比較老,870型12毫米口徑,警車裝備版,五十年代的産品,但保養的不錯,怪不得麝鼠這麽靈活動物都斃在槍下,還有七十多發子彈,分別裝在兩條單肩背的子彈袋裏,這種槍械十五米以爲威力驚人,不過用之打獵似乎並不合适,攻擊遠距離的目标還是用突擊上學槍,那一類射程比較遠的武器比較好,散彈槍可以用來防身近戰,最後我還是把錢塞個了他,槍和子彈包括包裝的行李袋我就留下來。  
  
        等這些閑雜人等分別散去之後,我才對喇嘛說明了來意,想去找魔國邪神的古墓,求喇嘛阿克,爲我們的探險隊,物色一位熟悉魔國與嶺國曆史的唱詩人兼向導。  
  
        鐵棒喇嘛說挖掘古冢,原是傷天害理的事,但挖魔國的古墓就不一樣了,魔國的墓中封印着妖魔是對百姓的一大威脅,曆史上有很多修行高深的僧人,都想除魔護法,将魔國的古墓徹底鏟除,以絕邪神再臨人間之患,但苦於沒有任何線索,既然你們肯去,這是功德無量的善事,能曉藏地古事迹的唱詩人,都是天授,蓋不承認父傳子,師傳徒這種形式,都是一些人在得過一場大病後,突然就變得能唱頌幾百萬字的詩篇,我出家以前就是得運天授之人,不過已經快三十年沒說過了,世界制敵寶珠雄師大王,以及轉生玉眼寶珠的那些個詩篇,唉。。。都快要記不清了。


186 輪轉佛窟

        即就決定與我同行,搗毀魔君的墳墓。身爲佛爺的鐵棒護法,這除魔乃是頭等大事,而且他雖然三十多年沒吟唱過制敵寶珠大王的詩篇,但這天授非同學習而得,細加回想,還能記起不少。

         我擔心喇嘛年歲大了,畢竟是六十歲的人了,比不得從前。按經文中的線索,供奉“冰川水晶屍”的妖塔,是在雪山絕頂,萬一出個什麽意外如何是好。

         鐵棒喇嘛說“我許大願在此繞湖,然而格瑪那孩子仍然沒有好轉,希望這次能做件大功德之事,把格瑪的靈魂從冥府帶回來(藏人認爲失去神智爲離魂症)。事成之後,還要接着回來繞湖還願。修行之人同普通人對死亡與人生的看法完全不同,在積累功德中死去,必會往生極樂。
  
         我見喇嘛執意要去,也覺得求之不得。鐵棒喇嘛精通藏俗,又明密宗醫理,有他指點幫助,定能事半功倍。於是我們收拾打點一番,仍然由旺堆帶着我們,前往西藏最西部喜瑪拉雅山下的阿裏地區。

         在森格藏布,同胖子明叔等人彙合。他們也是剛到不久,我一點人數,好象多了一個人。除了我和胖子Shirley楊鐵棒喇嘛這四個人外,明叔那邊有彼得黃韓淑娜阿香,原來明叔的馬仔阿東也跟着來了。

         我問胖子怎麽阿東也跟來了?胖子告訴我說,阿東這孫子平時也就給明叔跑跑腿,這次知道明叔是去做大生意,天天求着明叔帶他一起來。後來求到大金牙那了,讓大金牙幫着說點好話,大金牙收了好處,就躥叨明叔,說西藏最低的地方海拔都四千以上,得帶個人伺候氧氣瓶啊。這不就讓阿東給他們背氧氣瓶了嗎。

         我心想這回真他媽熱鬧了,人越來越多,還沒到古格王城呢,九個人了。但也沒辦法,一旦在妖塔裏找到魔國轉生之地的線索,就跟他們分開行動,不能總攪在一起。

         古格遺迹那邊當時還沒有路可通行,隻好讓向導雇了幾匹牦牛,讓高原反應比較嚴重的幾個人騎着牛,好在沒什麽沉重的物資。在森格藏布那個隻有百餘戶人家的小鎮上歇了兩天,就動身前去王城的遺迹,尋找古格銀眼。

         一路上非常荒涼,沒有任何人煙,黃黃稀疏的荒草散落在戈壁上。沒什麽風,望向天空,滿眼的藍,襯得地面的枯土荒草有些刺目。遠方褐色的山巒,顯得峥嵘詭異,令人不敢多望。

         我們行進的速度並不快,我爲喇嘛牽着牦牛。鐵棒喇嘛在牛背上給我講着他當年得天授學會的詩篇,都是些牛鬼蛇神,兵來将往的大戰。

         這時路邊出現了一些從地面突出的木樁,Shirley楊說這看上去有些象是古墓的遺址。一聽說古墓,連叭在牛背上呼吸困難的明叔都來了精神,伸着脖子去看路邊。

         向導說那些古墓早就荒了,裏面的東西也沒有了。你們別看這裏荒涼不毛,其實在大約唐代的時候,這裏堆滿了祁連圓柏,古墓的結構都是用整棵祁連圓柏鋪成。這種怪異的樹木不喜旱不喜潮,隻在青藏交界的山上才有,都是大唐天子賜給土藩王的,千裏迢迢運送而來。但後來土藩内亂,這些墓就都被毀掉了,遺迹一直保留到了今天。

         走過這片荒涼墟冢的遺迹後,又走了大約一天的路程,才抵達古城。這裏被發現已久,除了大量的壁畫及雕刻造象之外就是城市的廢墟。當時並未引起自治縣政府的重視,也不象幾年後裝上鐵門派人看守,那時候根本就沒人大老遠的跋涉來看這座遺迹。

         我們從山下看上去,山坡到山頂大約有三百多米的落差,到處都是和泥土顔色一樣的建築群和洞窟。除了結構比較結實的寺廟外,其餘的民房大都倒塌,有的僅剩一些土牆,外圍有城牆和碉樓的遺迹。整個王城依山而建,最高處是山頂的王宮,中層是寺廟,底下則是民居和外圍的防禦性建築。

         我對明叔說“古格遺迹也不算大,但這幾百處房屋洞窟,咱們找起來也要花些時間。你所說的古格銀眼,具體在什麽地方?咱們按目标直接找過去就是了。”

         由於高原反應,明叔的思維已經變得十分遲鈍,想了半天才記起來,大概是在廟裏,而不是在王宮裏。按經書中的記載,這裏應該有一座“輪回廟”,應該就在那裏。

        王城的廢墟中,幾座寺廟鶴立雞群,一看之下便能一目了然,當然這其中分別有紅廟白廟輪回廟等寺廟遺迹,哪個對哪個,我們分辯不出來,隻好請教鐵棒喇嘛,喇嘛當然能從外邊的結構看出哪座是“輪回廟”,於是指明了方向,穿過護法神殿,其後有幾根紅柱的廟址就是供奉古格銀眼的輪轉廟。

         這種地方早在三十年代就有探險家來過了,沒聽說出過什麽危險,但是爲了安全起見,我還是把散彈槍給了胖子一把,自己拎着一支,帶隊繞過一層層土牆,爬上了半山腰,這裏的廢墟中,屋舍基本上沒有保存完好的了,憑着西藏幹燥的天氣所蒸發,風化加劇,如果僅僅是幹燥也就罷了,在雨季這裏又暴雨如注,年複一年的風化侵蝕下來,曾經緻密的土質變得松脆,一點一點的粉碎,一有外力施加,變成一片塵埃,斷壁殘桓等的一應突出的部位,皆倍損磨了楞角,曾經充滿生計城市,正無聲無息的被大自然消化殆盡。

         我們怕被倒塌的房舍牆柱砸倒,盡量找空曠的地方繞行,明叔和他的老婆還能勉強支撐,但是瘦弱的阿香已經吃不消了,再往高處爬非出人命不可,明叔隻好讓彼得黃留在山下照看她,其餘的人繼續前進,爬到護法神殿之時,大多數人都已氣喘如牛。

         我對這稀薄的空氣本來還算習慣,但靠着牆壁休息時,我到殿中的壁畫,呼吸也立刻變得粗重起來,胖子一邊喘氣一邊對我說“老胡,想不到這裏竟然是處精神文明的衛生死角,還有這麽厲害的黃色圖片,要在北京看上一看,非他媽拘留不可。”

         這裏的壁畫都是密宗的男好雙脩,畫風潑辣,用色強烈,讓人看得面紅耳赤,再向裏行,壁畫的内容急轉直下,全是地獄輪回之苦,一層層的描繪地獄中的酷刑,景象慘不忍睹,喇嘛說這道神殿在幾百年前都是禁地,普通百姓最多到門口,可不能再向裏走了,出了神職人員,國王也不能随便入内。

         昔日的輝煌與禁地,都已倒塌風化,我們喘勻了氣,便魚貫而入,神殿後面的輪回廟,由於凹在内部,受風雨侵蝕的程度略小,保存得還算完好,廟中最突出的是幾根紅色的大柱子,柱身上嵌着一層層燈盞,上頭的頂子已經破損了,漏了好幾個大洞,造象之類的報社都沒了,不知是被人盜了去,還是都腐爛成泥土了。

         我看了看四周,這裏四處破爛不堪,哪有什麽“古格銀眼”的浮雕?明叔指了指頭頂“大概就是指的這副雕刻。”

         我們擡頭向上望去,當時日光正足,陽光透過屋頂的破洞射将進來,擡起向上看有點晃眼,覺得眼睛發花,但可以看到整個屋頂都是一整苦色彩絢麗的畫面,半雕刻半彩繪,雖然有一部分脫落了,還有一部分由於建築物的倒塌損壞了,卻仍保存下來了大約百分之七十五。

         這幅頂上的壁畫,正中是一隻巨大的眼球,外邊一圈是放射形圖騰,分爲八彩,每一道都是一種不同的神獸,最外邊還有一圈,是數十位裸空行母,儀態萬方,無一雷同,不出所料,這就是古代密宗風水坐标“古格銀眼”了。

         我對明叔說,這回該把那本古老的經書拿出來讓我們看看了吧,不看個明白的話,單有這坐标,也搞不清妖塔的具體方位所在。

         明叔找了根紅色的巨柱靠着坐下喘氣,子東拿出氧氣管給他吸了幾口,這才能開口說話,伸手去到包裏摸那本經書,這時突聽喀嚓一聲,廟中一根立柱倒了下來,衆人發一聲喊,急忙四處散開躲避,巨柱轟然倒塌,混亂中也沒看清砸沒砸到人。

         原來明叔所倚的那個柱子根基已倒,平時戳在那看起來沒什麽事,一倚之下,就轟然而倒,多開了是向外側倒了過去,否則殿中狹窄,再撞倒別的立柱,非砸死人不可,眼看屋頂少了一概大柱,雖然還沒倒塌下來,衆人卻也不改在留在廟裏,都想先出去,到了外邊安全的地方正做計較。

         向外走的時候,我們突然發現被柱子砸倒的一面土牆裏,露出一個巨大陰暗的空間,似乎是間被封閉的秘室,牆壁一倒,裏面腐氣直沖出來,據說意大利人在這片遺迹中找到大量洞窟,功能各異,比較出名的一個是無頭幹屍洞,還有一個存放兵器的武器洞,但都離這“輪回寺”較遠,這廟中的秘密洞窟,裏面有些什麽?

         胖子找出手電筒,打開來往裏照了照,衆人的眼睛立刻被裏面的事物吸引住了,最外邊的是一尊頭戴化佛寶冠的三眼四臂銅像,結跏趺坐於獸座蓮台,三隻銀光閃閃的眼睛,在金黃色的佛像中閃閃發光。

         然而在這三目佛像的背後,還有一扇緊緊關閉着的黑色鐵門,門上貼滿了無數符咒經文,似乎裏面關着某種不能被釋放出來的東西。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3

187 定位

       怪神秘的洞窟吸引,都圍到近處打着手電筒往裏頭張望,那個黑色的鐵門裏面是什麽?爲什麽要貼挂如此之多的經咒?

       Shirley楊說,當年意大利藏學研究家兼探險家杜奇教授發現古格遺迹之後,對這裏保存下來的遺址規模做了一個保守的估計,房屋殿堂約有五百,碉堡敵樓六十座,各類佛塔三十座,防衛牆塔牆數道;其中數目最龐大的就是王城地下洞窟,差不多有上千眼。

       這說明古格王朝的城堡其地下設施的面積和規模,甚至遠遠超出了建在地上的部分。衆人請教喇嘛,這個洞裏擺着一尊銀眼佛像,是個藏經洞,還是個洞窟形的佛堂。

       鐵棒喇嘛不答,徑直跨過破牆走入了那個隐秘的空間。我擔心裏面有什麽危險,也拿着雷明頓緊緊跟了上去。

       秘洞裏的佛像並不高大,隻有一尺來高,色澤金光耀眼,但並非純金或純銅所鑄,而是分別以五金合煉,而是是一體成型隻有古格人能做出這種工藝,其秘方現已失傳,銀眼金身的佛像傳世更少,這佛像價值不菲!

       鐵棒喇嘛拜過了佛像才繼續看洞中其餘的地方。銀眼佛幾乎和後面的鐵門底座連爲了一體,被人爲的固定住了,黑色緊閉的鐵門上貼的都是密宗六字箴言“唵 嘛呢叭哞吽。”

       這種六字箴言雖然常見,我卻並不知道是什麽意思,隻覺得可能是跟阿彌陀佛差不多,普通的門似乎沒有必要貼這種東西。我問喇嘛這六字箴言代表什麽,是否是鎮邪驅魔的,看來這鐵門不能打開。

       鐵棒喇嘛對我說“六字箴言代表的意義實在是太多了,一般的弟子念此箴言,使心與佛融合;不過密宗功力的高深要靠日常顯法的修養積累,就如同奶渣糕點的質量要靠對酥油不停的攪拌,也不能指望念念六字箴言就成正果。這六個字要是譯成你們漢語,意思大概是唵!蓮中的珍寶,吽!”

       藏地宗教流派衆多,即便同是佛教也有許多分支,所以鐵棒喇嘛對輪回宗的事所知有限。據他推測,這座藏在輪回殿旁邊的秘洞可能代表了輪回宗的地獄,大罪大惡之人死後的靈魂不能夠得到解放,要被關進這黑門之中,曆經地獄煎熬折磨,所以這道門不能打開,裏面也許有地獄中的惡鬼,也許有冥間的妖魔。

       我正和喇嘛在洞中查看,忽然腳面上有個東西“嗖”的一下躥了過去,我急忙擡腳亂踢,洞外的衆人也用手電筒向地上照原來是隻小小的黑色麝鼠,形如小貓,見到手電筒的光線亂晃,慌慌張張的鑽進了黑門下邊。  
我們這才發現,黑色鐵門下有一條很大的縫隙,我用手電筒向内照了照,太深了,什麽也看不見。我和鐵棒喇嘛不再多耽,又按原路回到洞外,這處秘洞與銀眼坐标無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於裏面有什麽東西,還是留給将來的考古隊或探險隊來發掘吧。

       胖子和明叔都對那尊銀眼佛像垂涎三尺,但有鐵棒喇嘛在場,他們也不敢胡來,都強行忍住。明叔似乎在做自我安慰,隻聽他自言自語的說道“凡是能成大事者,皆不拘泥小節!咱們這次去挖冰川水晶屍,那是天大的買賣!這尊銀眼佛像雖然也值幾個錢,但相比起來,根本不值得出手!”

       鐵棒喇嘛讓大夥動手搬些土石,重新将那道破牆遮上,然後都站在廟外;由於輪回廟的佛堂中少了一根柱子,衆人不敢再冒險進入殿堂。那根倒塌的柱子是由於下邊是洞窟的一部分,爲了布局工整而安置的一根虛柱,屬於大年三十的涼菜有它不多,沒它不少,並不影響整座建築的安全。

       明叔取出那本得自境外博物館的古藏經卷,對照頂壁上的銀眼壁畫,參詳其中奧秘。有鐵棒喇嘛相助,加上我所掌握的風水原理,基本上沒有什麽阻礙,不費吹灰之力,便将經卷中的地圖同銀眼坐标結合在了一起。

       輪回宗對於眼球的崇拜其最早的根源可能就是魔國,魔國滅亡之後仍在世上流下不少遺禍,輪回宗也在後來的曆史中逐漸消亡,它所特有的銀眼遺迹隻在古格王城中保留了這麽一處,如果這裏也毀壞了,那即使有古經卷中的地圖,也找不到魔國妖塔了。
這本古代經卷,作者和出處已不可考證,隻知道是某個外國探險隊在二三十年代,從西藏地某個藏經洞中挖出來的,開始並未引起重視,隻是塵封在博物館的地下室中,後來一位對宗教很有研究的管理者,無意中發現了這本經卷,由於裏面記載的内容十分離奇,始終難以理解,直到最近幾年,随着資料的積累,才分析出這本經卷中,很可能記載着一座九層妖塔的信息,這座妖樓是一個墳墓,裏面封存着魔國所崇拜供奉的邪神水晶屍,如果找到她,那絕對是考古界的超重大發現,西藏遠古時代那神話般不可思議的神秘曆史,也将由此得以破解。

       經過他們反複的考證,這本古經卷極有可能是魔國的遺族所著,其可信度應該是很高的,但當時唯一的遺憾就是,雖然有魔國疆域的地圖,但這些山川河流都是用野獸,或者神靈來标注的,與人們常識中的地圖區別太大,而且年代久遠,很多山脈水系的名稱和象征意義,到今天都已發生了變化,這就更加難以确認。

       輪回廟中的大幅壁畫,就是解讀古代密宗風水的鑰匙,因爲畫中的防位極爲精确,每種不同的色彩神獸,或者天神,都指向對應的方位,有了這個方向的坐标,再用古今地圖相對照,即便不能象“分金定穴”那樣精準,卻也算有了個大緻的區域,強似大海撈針。

       中原流傳下來的風水學,認爲天下龍脈之祖爲昆侖,這和藏地密宗風水就有很大區別了,但歸根結底,本質還是差不多,密宗風水中,形容昆侖山爲鳳凰之地,其餘的兩大山脈,分別爲孔雀之地,大鵬鳥之地。

       魔國最重要的一座九層妖樓,就在鳳凰神宮,經卷中形容道,鳳凰之宮是一片山巒,由天界的金銀水晶琉璃四種寶石堆積而成,山腰分有座雪山,分別代表了魔國的四位守護神。

       鐵棒喇嘛說,如果昆侖山被形容爲鳳凰,那一定是符合世界制敵寶珠大王的武勳長詩,那麽鳳凰神宮的位置,按詩中描述,是在喀拉米爾山口,青藏新交彙的區域,那個方向對應的是白色銀色兩爲行母,白色代表雪山,銀色則是冰川。

       我對明眇和鐵棒喇嘛說了我的評估結果,四峰環繞之地,在青烏風水中稱做“殊缪”,尋龍訣中叫“龍頂”,堪爲天地之脊骨,祖龍始發於其地,“形勢”十分罕見,隻要能确認大概的區域是在喀拉米爾山口,再加上當地向導的協助,就不難找到。

       明叔見終於确認了地點,忙打我拽到了一旁,掏出紙和筆來,沒等他開口,我已經知道他想要說些什麽了,我對明叔說“盡管放心,我們絕不會抛下你那給人骊單幹,咱們雖然沒簽和約,但我已經收了兩片潤海石爲定,君子的承諾用嘴,小人的承諾才用紙,君子不做承諾也不會違約,小人做了承諾照樣違約,能不能遵守約定在人,而不在於紙。”

       明叔這才放下心來,喜形於色,高原反應好象都減低了,似乎已經将那冰川水晶屍摟在懷中了,我勸他還是先別忙着高興,這才是萬裏長征的第一步,等到了昆侖山喀拉米爾,挖出九層妖樓再歡喜不遲,沒親眼所見之前,誰敢保證那經卷中的内容,都是真實可信的,也許那就是古代某人,吃飽了撐的攢着玩的。

       Shirley楊又拍了一些照片,作爲将來的參考資料,這次來尋密宗的風水坐标,比我們預想的要順利許多,除了柱倒牆塌,讓衆人虛驚一場之外,幾乎沒有任何波折,希望以後的旅途也能這麽順遂。

       我們下山的時候,日已西斜,高原上的夜晚很冷,沒必要趕夜路回去,於是衆人在離古格王城遺迹幾裏遠的一座前哨防禦碉堡裏歇宿,同行的向導安排晚飯和酥油茶,然後又讓幾個體質較差的人喝上一碗感冒沖劑,在這種自然環境下,最可怕的就是患上感冒,高原上的感冒,甚至會有生命危險。 當晚衆人都已疲憊不堪,這裏沒什麽危險,狼群早就打沒了,所以也沒留人放哨,兩三人擠在一間敵樓中睡覺,Shirley楊和韓淑娜阿香這些女人們,睡在最裏邊一間,我和胖子睡在最外邊的石屋裏。 入夜後,我們先後睡着了,我這些年在晚上就從沒睡實過,白天還好一些,晚上即使是做夢也睜着一隻眼,Shirley楊說我這是“後戰争精神緊張綜合症”,需要服用神經鎮定藥物,我擔心喝了那種藥會變傻,所以一直沒喝。 就在半睡半醒之間,忽聽外邊傳來一串極細微的腳步聲,我立刻睜開雙眼,從碉樓孔中撒下來冷淡的星月之光,借着這些微弱的光線,隻見一個黑色的人影,迅速的從門前一閃而過。


188夜探

       什麽人如此鬼鬼祟祟?我來不及多想,悄然潛到門洞邊上,偷眼一看,已然明了,外邊月明似晝,銀光匝地,有一個蹑手蹑腳的家夥,正沿路向古格王城的方向走去,身上還背着個袋子,非是旁人,正是明叔的馬仔阿東。

       我早就看出來阿東不是什麽好人,油頭粉面賊眉鼠眼,在這個在半夜的潛回古格遺迹,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盯上了那尊銀眼佛像。

       阿東的老闆明叔是大賊,那點小東西是看不上眼的,應該不是明叔派他去的,白天人多眼雜,不方便下手,這才候到夜裏行動,他這如意算盤打得不錯,不過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既然教我撞見,該着你這孫子倒黴。

       想到這我立刻回去,捂住胖子的嘴,把他推醒,胖子正睡得鼾聲如雷,口鼻被堵,也不由得他不醒,我見胖子睜眼,立刻對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胖子花了十秒鍾的時間,頭腦終於從睡眠狀態中清醒過來,低聲問我怎麽回事,我帶着他悄悄從屋裏出去,一邊盯着前邊阿東的蹤影墜在後邊,一邊把經過對胖子說了一遍。

       胖子聞言大怒“那佛像胖爺我都沒好意思拿,這孫子竟敢捷足先登,太他媽缺少社會公德了吧,胡司令,你說怎麽辦,咱倆是不是得教育教育他,怎麽收拾這孫子,是棄屍荒野,還是大卸八塊喂秃鹫?”

       我一臉壞笑地對胖子說“這兩年咱們都沒機會再搞惡作劇了,今天正好拿這臭賊開練,咱倆先吓唬吓唬他。然後”伸手向下一揮,我的意思是給他打暈了,扔到山上,讓這小子明天自己狼狽不堪的逃回來,但是胖子以爲我的意思是把他宰了,伸手就在身上找傘兵刀,但是出來得匆忙,除了一支随身的手電筒之外,什麽都沒帶,胖子說沒刀也不要緊,我拿屁股都能把他活活坐死,不過咱們事先得給他辦辦學習班,說完也是嘿嘿嘿的一臉壞笑。

       我越想越覺得吓唬阿東有意思,心中止不住一陣狂喜,但囑咐胖子道,還是悠着點,讓他吸取教訓就完了,弄出人命就不好了,另外此事你知我知,絕不能向別人透露,連Shirley楊也不能告訴。

       胖子連連點頭“自然不能告訴他,要不然美國顧問團,可又要說咱們不務正業了,不過咱們出動之前,得先容我方便方便。 我說現在沒時間了,等路上找機會再尿,再不快點跟上,這孫子就跑沒影了。 我們來了興緻,借着天空上大得吓人的月亮,在後邊悄悄跟随着阿東,由於怕被他發現,也沒敢跟得太緊,一路跟進,就來到了古格遺迹的那座山丘之下。

       阿東的體力不行,白天往返奔波,還得給明叔背着氧氣瓶,已經疲憊不堪,晚上偷偷摸摸的回來,一路沒停,加上心理壓力不小,到了山下便已喘不過氣來,於是他坐到一道土牆下休息,看他那意思,打算倒過來這口氣,就直奔“輪回寺”去偷銀眼佛像。

       我心想這孫子不知要歇到猴年馬月才能緩過來,還不如我們繞到前邊埋伏起來,於是便和胖子打個手勢,從廢墟的側面繞到了阿東前頭。 走了一半我們就後悔了,原來這王城的遺迹,隻有大道好走,其餘的區域,都破敗得極爲嚴重,走在房舍的廢墟中,幾乎一步一陷,又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走起來格外緩慢,好在終於找到一條街道,兩人緊趕慢趕的鑽進護法神殿。

       還沒等我們再欣賞一遍火辣的密宗雙修圖,便聽後邊傳來一陣腳步聲,來者呼吸和腳步都很粗重,一聽就是阿東,想不到這麽快就跟上來了,也許是我們繞過來耽擱的時間太長了。

       我和胖子急急忙忙的摸過“輪轉廟”大殿,但這殿中空無別物,根本無地藏身,情急之中,隻好踩着紅柱上的層層燈盞,分別爬上了柱子。

       這紅色巨柱除了那根倒塌的假柱之外,其餘的倒也都還結實,而且高度有限,胖子這種有恐高症的人,也能勉強爬上去。

       我們前腳剛爬上柱子,阿東便随後摸進了廟堂,明亮勝雪的月光,從殿頂的幾處大破洞裏照下來,整個殿堂都一片雪亮,看得清清楚楚,我對胖子做了個沉住氣的手勢,二人忍住了性子,先看看阿東怎麽折騰,等他忙碌一場即将搬動佛像之時,再出手吓唬他才有意思。  

       大殿裏非常安靜,隻聽見阿東在下邊呼呼喘氣,胸口起伏得很曆害,看樣子是累得不輕,他又歇了片刻,這才動手搬開石頭,打開了原本被我們封堵的破牆,一邊幹活,他還一邊唱歌給自己壯膽。 我和胖子在柱子在強忍住笑,覺得肚腸子都快笑斷了,不過看阿東的身手,也頗爲靈活,搬動磚石都無聲無息,這大殿中沒有外人,他沒必要這麽小心,搬東西連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除非這是習慣,我估計他是個拆牆的佛爺,北京管小偷就叫“佛爺”,原來他幹這個還是行家裏手,而且賊不走空,大老遠的殺個回馬槍,就爲了一尊銀眼佛像。

       封住秘洞地破牆,本就是被我們草草地掩蓋,沒多大功夫,出了洞口,這明月光的角度剛好直射進去,連手電筒都不用開,那裏面甚至比白天看得還清楚。  

       阿東先在洞口,對着佛像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頭,口中念念有詞,無非就是他們小偷的那套說辭,什麽家有老母幼兒,身單力薄,無力扶養,然後才是迫不得已做此勾當,請佛祖慈悲爲本,善念爲懷,不要爲難命苦之人。

       胖子再也忍不住了,哈的一聲笑了出來,趕緊用手捂着了自己的嘴,我心中大罵,這個笨蛋怎麽就不能多忍一會兒,現在被他發現到了,頂多咱們抽他倆嘴巴,又有什麽意思。  

       我們倆躲在柱子,角度和阿東相反,在他的位置看不到我們,但還是清清楚楚的聽見有人突然笑了一聲,這古城本就是居民被屠滅後的遺迹,中夜時分,清冷的月光下輪轉廟的殿堂裏突然發出一聲笑聲,那阿東如何能不害怕,直吓得他差點沒癱到地上。  

       我見阿東並未識破,暗自慶幸,覺得手中所抱的柱身,有很多由於幹燥漲開的木片,随手從紅柱上摳下一小塊堅硬的木片,從柱後牆角投了出去,發出一聲輕響,随即秉住了呼吸,緊緊帖住柱後,不敢稍動。  

       阿東的注意力果然被從柱子附近引開,但他膽色确實不濟,硬是不敢過去看看是什麽東西發出的響聲,隻是戰戰兢兢的蹲在原地,自言自語道“一定是小老鼠,沒什麽可怕,沒什麽可怕的。” 阿東唠唠叼叼的不敢動地方,使得我和胖子也不敢輕易從柱後窺探於他,因爲這時月光正明,從柱後邊一探出去,就會暴露無遺。  

       我偏過頭,看了看攀在旁邊柱子上的胖子,月光下他正沖我呲牙咧嘴,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實在憋不住尿了,趕緊吓唬阿東得了,再憋下去非尿在褲子裏不可。  

       我對胖子搖了搖手,讓他再堅持幾分鍾,但這麽耗下去确實沒意思,我看不到阿東現在怎樣了,忽聽殿中一陣鐵鏈摩擦的聲音,隻好冒着被發現的危險,從柱後窺探,一看隻下,覺不妙。  

       阿東竟然已經壯着膽子,硬是把那尊銀眼佛像搬了出來,佛座原本同後邊的黑色鐵門鎖在一起,我估計他沒有大的動作,例如用鍬棍之類的器械,根本不可能将佛像擡出來,但沒想到他這種“佛爺”最會擰門撬鎖,那種古老的大鎖,對他來講應屬於小兒科,一眼沒盯住,竟然已經拆掉了鎖鏈。  

       阿東把佛像從秘洞中抱了上來,但聽得鐵鏈響動,原來銀眼佛像的蓮座下面,仍有一條極長的鐵鏈同黑色鐵門相連,阿東這時財迷心智,竟突然忘記了害怕,找不到鎖空,便用力拉扯,不料也沒使多大力氣,競将洞中的鐵門拽得洞開。  

       我在柱後望下去,月光中黑色鐵門大敞四開,但是角度不佳,雖然月光如水,我也隻能看到鐵門,門内有什麽,完全見不到,而在地上的阿東剛好能看見門内,我看他的表情,似乎是由於過度驚恐,幾乎是凝固住了,站住了呆呆發愣。  

       我和胖子對望了一眼,心中都有寒意,阿東這家夥雖然膽小,但究竟是什麽恐怖的東西,會把他吓得呆在當場,動不動不了,甚至連驚聲都發不出來?  

       這時隻聽咕咚一聲,我們急忙往下看,原來是阿東倒在了地上,二目圓睜,身體發僵,竟是被活活的吓死了,天空的流雲掠過,遮擋得月光忽明忽暗,就在這明暗恍惚之間,我看見從黑門中伸出一隻慘白的手臂。


189 隐蔽

        輪回廟中,我秉住呼吸,從柱後窺探黑色鐵門的動靜,從洞開的鐵門中,探出一隻手臂,月光照射之下,可以清楚的看到,手臂上白毛絨蒙,尖利的指甲泛着微光,那隻手臂剛剛伸出半截,便忽然停下,五指戢張,抓着地面的石塊,似乎也在窺探門外的動靜。

        我心想壞了,這回真碰上僵屍了,還是白兇,但是除了手電筒什麽東西都沒帶,不過僵屍的手指似乎應該不會打彎,喇嘛說這輪轉廟下的黑色鐵門,代表着罪大惡極之人被投入的地獄,從裏面爬出來的東西,就算不是僵屍,也不是什麽易與之輩。

        我看旁邊的胖子也牢牢帖着柱子,大氣也不敢出一口,滿頭都是汗珠,我當時不知道他是讓尿憋的,以爲他也和阿東一樣緊張過度,我輕輕對胖子打了個手勢,讓他把帽子上的面罩放下來,免得暴露氣息,被那門中的東西察覺到。

        我也把登山帽的保暖面罩放下來,象是戴了個大口罩一樣,這樣即使是僵屍,也不會輕易發現我們,現在靜觀其變,等待适當的時機逃跑。

        這時天空中稀薄的流雲已過,月光更亮,隻見門中爬出一個東西,好似人形,赤着身體,遍體都是細細的白色絨毛,比人的汗毛茂密且長,但又不如野獸的毛發濃密匝長,月色雖明,卻看不清那物的面目。

        我躲在柱子上,頓覺不寒而栗,開始有些緊張了,但我随即發現,從鐵門中爬出來的這個東西,應該不是僵屍,隻見它目光閃爍,炯若摯電,雖然沒見過僵屍。但口耳相傳,僵屍的眼睛是個擺設,根本看不到東西,而這東西的雙眼在黑夜中閃爍如電它空間是什麽東西?

        我怕被它發現,遂不敢在輕易窺視,縮身與柱後,靜聽廟堂中的動靜,把耳朵帖在柱身上。隻聽地上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那個似人似僵屍又似動物的家夥,好象正圍着阿東的屍體打轉徘徊。

        我不知道它意欲何爲,隻希望這家夥快些離開,不管去哪裏都好。隻要它一離開這座輪回廟地遺址,我們就可以立刻脫身離開了。這時卻忽聽廟中發出了一陣詭異如老枭般的笑聲,比夜貓子嚎哭還要難聽。若不是雙手要抱着柱子,真想用手堵住耳朵不去聽那聲音。

        胖子在他藏身的那根柱後,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對我連皺眉頭,那意思是這聲音太刺耳,在由它叫下去,無論如何也提不住氣了,肯定會尿出來。

        我趕緊對胖子擺手,千萬別尿出來,人的尿液氣味很重。一尿出來,咱們立刻就會被那白兇般的怪物發現,這種怪異如老枭的叫聲,倒真和傳說中僵屍發出的聲音一樣,不知道那東西正在搞什麽名堂。我使自己地呼吸放慢,再次偷眼從柱手觀看堂中。

        隻見那白兇般的家夥,正在俯視地上的死屍,俯掌狂笑不已,就好象得了什麽寶貝似的,然後又在殿中轉了一圈,走到屋頂的一個大破洞底下,望着天空地月亮,又嗚嗚咽咽的不知是哭是笑。

        我和胖子叫苦不叠,我們在柱子上挂了少說有半個小時了,手足俱覺酸麻,這柱身上地燈盞也不甚牢固,使得我們輕易不敢動彈,萬一踩掉些東西,立刻就會被發現,赤手空拳的怎麽對付白兇,而這家夥偏偏在殿中磨蹭起來沒個完,不知它究竟想做什麽。

        就在這堪堪僵持不下去了地局面下,發生了一個突發事件,我看見一隻花紋斑斓的大雪蛛,正從房頂垂着蛛絲緩緩落下,蛛絲晃晃悠悠的,剛好落在我面前,距離還不到半厘米,幾乎都要貼到我臉上了。

        雪蛛上高原上毒性最猛烈的東西,基本上都是白色,而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的這隻,雖然隻有手指肚大小,但身體上已經長出了鮮紅色的癍紋,紅白分明,這說明它至少已經活了上面年了,它的毒性能在瞬間奪走野生牦牛的性命。

        這隻雪蛛挂在蛛絲上晃了幾晃,不偏不斜的落在我額頭的帽子上,那一刻我都快要窒息了,我把眼球拼命向上翻,也隻看到雪蛛滿是花紋地一條腿,它似乎不喜歡毛線帽子,徑直朝我兩眼之間爬了下來,我的頭部,隻有雙眼和鼻梁暴露在外邊,眼看着雪蛛就要爬到臉上了,我迫不得已,隻能想辦法先對付雪蛛,但又不敢用手去彈,因爲沒有手套,擔心中毒。  

        緊要關頭,更顧不上會不會暴露給白兇了,擡起頭,用腦門對準柱子輕輕一撞,“咔喀”一聲,蟲殼碎裂的輕響,雪蛛已經被腦門和柱身之間的壓力擠碎,我用的力量不大,剛剛擠死雪蛛,就立刻一偏頭,将還沒來得及流出毒素的蛛屍甩到一旁。

        但這輕微的響聲,還是引起了堂内那家夥的注意,一對閃着寒光的雙眼,猛地射向我藏身的那根紅漆柱子,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

        我心中罵了一句,今日又他媽的觸到黴頭了,我想讓胖子做好準備,我吸引它的注意力,然後胖子出其不意,抄起地上的大磚給它來一下子,但另一根柱子後的胖子似乎死了過去,這時候全無反應。

        我咬牙切齒地在心裏不停咒罵,這時隻好故伎重演,把剛才對付阿東的那一招再使出來,用手摳下木柱的一塊碎片,對準阿東的屍體彈了過去,希望能以此引開那東西的注意力。

        由於擔心聲音不夠大,我特意找了片比較大的碎木,這塊碎木正好擊在阿東的臉上,在寂靜的佛堂中,發出啪的一聲響動,那個白毛蒙傇(rong 3聲)的家夥果然聽到動靜,警覺地回頭觀看。

        這時最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原本被活活吓死的阿東忽然發出一陣劇烈地咳嗽,躺在地上倒着氣,原來他還活着,隻不過剛才受驚過度,加上高原缺氧,當時就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

        阿東停止呼吸的時間並不長,隻是在氣管裏卡住了一口氣,這時雖然開始了呼吸,但仍然處於昏迷狀態,那個從門中爬出來的家夥見阿東還活着,頓時怒不可遏,桀叫不止。

        還沒等我明白過來它想做什麽,那家夥已經搬起一塊石磚,對着阿東的腦袋狠狠砸了下去,被砸個破西瓜差不多,登時砸得腦漿四濺,仍不肯罷休,直到把整個腦袋都砸扁了才算完。

        然後用爪子撥了撥阿東的死屍,确認阿東徹底死了,又由轉喜,連聲怪笑,然後躬起身體,抱住死屍,把那被砸得稀爛的頭顱扯去,撸去衣衫,把嘴對準腔子,就腔飲血,吸溜吸溜地把人血吸個幹淨,然後吸髓嚼骨,能吃的東西一點都舍不得浪費。

        我在柱後看得遍體發麻,這吃人的景象實在是太慘了,特別是在死一般寂靜的古城遺迹中,聽着那齒牙嚼骨,軋軋之聲響個不停,我以前見過貓捉到老鼠後啃食的樣子,與眼前的情形如出一轍。

        天作孽,尤可恕,人作孽,不可活。這阿東貪圖那尊銀眼佛像,若不由此,也不會打開那道黑色的鐵門,雖然是他自作自受,動仍然讓人覺得這報應來得太快太慘。

        我忽然想到在“輪回寺”前邊一進的“護法神殿”通道中,那一幕幕描述地獄酷刑的壁畫,其中有畫着在黑獄中,一種貓頭野獸,身體近似人形,有尾巴,正在啃噬罪人屍體的殘酷場面,記得當時喇嘛說那是輪回宗的食罪巴魯,因爲輪回宗已經在世絕迹,所以後世也無法判斷這食罪巴魯是虛構出來的地獄餓鬼,還是一種現實中由宗教執法機構所馴養的,懲罰犯人的野獸。(巴魯餓鬼或罪人)

        描繪地獄中酷刑的壁畫與我見到的何其相似,很可能從這門中爬出來的,就是輪回宗所謂“食罪刑徒”,我們躲在柱子上根本不是辦法,手腳漸漸麻木,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堅持不住掉下去,但一時沒有對策,隻好暫且拖得一刻算一刻了。

        那食罪餓鬼啃嚼着阿東的屍體,不消片刻就已經吃了一半,我覺得這是個機會,趁它吃得正無比投入,我們可以偷着溜出去而不驚動於它。

        我正想打手勢招呼胖子撤退,那背對我們的食罪巴魯,突然猛地扭過了頭,狂嗅鼻子,似乎聞到了什麽特殊異常的氣味,頓時變得警覺起來。

        我趕緊縮身藏匿形迹,月光從廟堂頂上漏下,斜射在胖子身上,胖子額頭上汗珠少了許多,對我不斷眨眼,似乎意有所指,我對他也眨了眨眼,我的意思是問他什麽意思,剛才裝哪門子死?

        胖子不敢發出響聲,做了個很無奈的動作,聳了聳肩,低頭看了看柱子下邊,我順着他的目光一看,紅色的木柱上,有很大一片水迹,我立刻在心中罵道“你他媽的果然還是尿褲子了!”
  

第一百九章 B計劃

         胖子的表情如釋重負,我想這事也怪不得他,憋了這麽久,沒把膀胱撐破就不錯,隻見胖子對我擠擠眼睛,我們倆這套交流方式,外人都看不懂,隻有我能明白,他是問我既然被發現了,現在怎麽辦,我伸手指了指上面,示意胖子往紅柱的高處爬,再爬上去一段,等我的信号暴起發難。

         随後我也變換了自己在柱子後邊的角度,食罪餓鬼已追蹤着氣味而至,我躲在柱後看得清楚,這家夥嘴上全是斑斑血迹,它的臉長得和貓頭一樣,甚至更接近豹子,體形略近人形,唯獨不能直立行走。

         我暗中窺伺,覺得它十分象是藏地常見的麝鼠,但又不象普通麝鼠長得好似黑色小貓,不僅大得多,而且遍體皆白,内地的傳說中,有些獸類活得久了,便和人類一樣毛發變白。  
但這時候不容我再多想,那隻白色惡鬼般的食罪巴魯,已經來到了胖子所在的紅柱下面,仔細嗅着胖子流下的尿迹,由於胖子是隔着褲子尿的,所以他身上的味道更重,食罪巴魯覺得上邊氣味更濃,便想擡頭向上仰望。

         我心想要是讓這家夥擡頭看見了上邊的胖子,那我們出其不意偷襲的計劃就要落空,於是從柱後探出身子,冷不丁對食罪巴魯喊了一聲“喂沒見過随地大小便的是嗎?”

         白毛蒙茸的食罪巴魯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蹭的回過頭來,兩隻眼睛在月光下如同兩道電光,我心說“你的眼睛夠亮,看看有沒有這東西亮。”擡手舉起“狼眼”手電筒,強烈的光束直射食罪巴魯的雙眼,“狼眼”是一種戰術電筒,不僅可以用來照明瞄準,它還有一個最大的特性,在近距離抵近正面照射,可以使肉眼在一瞬間産生暴盲。

         有些動物的眼睛,對光源非常敏感,正因爲如此,它們才在黑夜裏能看清周圍的環境,越是這樣,被“狼眼”的光束在近距離照到,越是反映強烈,食罪巴魯被照個正着,立刻喪失了視力,發出一陣陣老山枭般的怪叫聲。

         這招可一,而不可再,我見機不可失,便對柱子上的胖子喊道“還等什麽呢你?快點肉體轟炸。”

         胖子聽我發出信号,從上面閉着眼往下就蹦,結結實實地砸在食罪巴魯身上,要是普通人挨上這一下,就得讓胖子砸得從嘴裏往外吐腸子,但這野獸般的食罪巴魯卻毫不在乎,掙紮着就想要爬起來,胖子叫道“胡司令咱這招不靈了,這家夥真他媽結實”話音未落,已經被甩了下來,胖子就地滾了兩滾,躲開了食罪巴魯盲目撲擊的利爪。

         我們想趁它雙眼暫時失去視力的機會奪路逃跑,但位置不好,通往“護法神殿”的出口被它堵住了,如果想出古格王城,隻有從這一條路下山,輪回廟的另一個出口,是片被風雨蠶食成的斷壁,高有十來米,匆忙之中絕對下不去,如果繼續攻擊,奈何又沒有武器,我們倒不在乎象狼牙山五壯士那樣,用石塊進行戰鬥,但隻怕那樣解決不掉它,等到它眼睛恢複過來,反倒失了先機。

         我往四周掃了幾眼,心中已有計較,對胖子一招手,指了指秘洞中黑色的鐵門,關上那道鐵門,先将它擋在外邊。  
二人不敢發出半點聲音,輕手輕腳的往秘洞方向蹭過去。但我們忽略了一個問題,食罪的餓鬼,雖然雙眼被“狼眼”的強光晃得不輕,但這家夥的嗅覺仍然靈敏,胖子身上的尿騷味,簡直就成了我們的定位器。

         食罪巴魯這時已從剛才暴盲的驚慌中恢複過來,它似乎見着活人就暴怒如雷,沖着胖子就過來了。我們見狀不妙,撒開腿就跑,但是身體遮住了月光,面前漆黑一片。我被那道破牆絆了一個跟頭,伸手在地上一撐,想要爬起來繼續跑,卻覺得右手下有個什麽毛絨絨的東西,随手抓起來一看,原來是隻黑色的麝鼠。

         胖子冒冒失失的跟在我後邊,我摔倒在地,也把他絆得一個踉跄,我揪住他的衣領,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隻見身後是兩道寒光閃爍,那食罪巴魯的眼睛已經恢複了。我擡手将那隻小麝鼠對準它扔了出去,被它伸手抓住,五指一攥,登時将麝鼠捏死,扔到嘴裏嚼了起來。
我想,這不知是僵屍還是野獸的家夥大概有個習慣,不吃活物,一定要弄死之後再吃。這王城遺迹雖然看上去充滿了死亡的寂靜,但是其中隐藏着許多在夜晚或陰暗處活動的生物,包括麝鼠雪蛛之類的。剛才要是按到隻雪蛛,可能已經中毒了。黑色鐵門後的洞窟不知深淺,但那已是唯一的退路,隻能橫下心來,先躲進去再說。

         我和胖子退進鐵門内側,還顧不上看門後的空間是什麽樣子便急急忙忙的反手将鐵門掩上。胖子見了那鐵門的結構,頓時大聲叫苦這門是從外邊開的,裏面根本沒有門闩而且也不可能用身體頂住門,隻能往後拉,有勁也使不上。

         說話間,鐵門被門外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外拽開,我和胖子使出全身力氣墜住兩扇門,胖子對我道“這招也不好使,胡司令,還有沒有應急的後備計劃?”

         我對他說“B計劃也有,既然逃不出去,也擋不住它,那咱倆就去跟它耍王八蛋,拼個你死我活。”

         胖子說“你早說啊,剛才趁它看不見的時候,就應該動手,那現在我可就松手讓它進來了,咱倆豁出去了,砍頭隻當風吹帽,出去跟它死磕”說着就要松手開門。

         我趕緊攔住他“你什麽時候變這麽實誠了,我不就這麽一說嘛,咱得保留有限力量,不能跟這種東西硬碰硬。”我用腳踢了踢地上的兩條鐵鏈,這是我剛才跑進來的時候,順手從外邊拽進來的。這兩條鐵鏈本是和門外的銀眼佛像鎖在一起的,是固定鐵門用的,此時都被我倒拽進來,就等於給關閉鐵門加了兩道力臂。

         但我根本沒想過要通過從内部關閉鐵門,擋住外邊的食罪巴魯,這鐵門就是個現成的夾棍,我告訴胖子一會兒咱們把門留條縫隙出來,不管那家夥哪一部分伸進來,你就隻管把鐵鏈纏在腰上拼命往後墜,不用手軟留絲毫餘地,照死了夾。  

        門外的食罪巴魯沒有多給我們時間,容我們詳細部署。它的手爪伸進門縫,已經把門掰開了一條大縫,腦袋和一隻手臂都伸了進來。

         時機恰到好處,我和胖子二人同時大喊一聲“烏拉!”使出全身蠻力,突出筋骨,拽動鐵鏈,使鐵門迅速收緊。嘎吱吱的夾斷筋骨之聲傳了出來,那食罪巴魯吃疼,想要掙紮卻辦不到了,脖頸被卡住,縱有天大的力氣也施展不得。但它仍不死心,一隻手不斷的抓撓鐵門,另外伸進門内的那半截手臂,對着我們憑空亂抓。


         胖子爲了使足力氣,抱起銀眼佛像,把鐵鏈圍到自己腰間。但這樣縮短了距離,食罪巴魯的爪子已經夠到了胖子的肚子,也就差個幾毫米,便有開膛破肚之危。我急忙掏出打火機,點火去燎它的手臂。食罪巴魯被火灼得疼痛難忍,但苦於動彈不得,隻有絕望的哀嚎。

         我和胖子都當過紅衛兵的骨幹。在我們的血管裏,可以說從小就有一種紅色嗜血和破壞的沖動,但隻是在後來的歲月中,這些東西都被社會道德倫理壓抑住了。這時卻不知不覺的激發了原始的獸性,對待敵人要象冬天般嚴酷。對方越是痛苦的慘叫,我們就越是來勁。幹完這件事,在事後想起來,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怕。但當時沒想那麽多,直到打火機的燃料都耗盡了,把那食罪巴魯烤得體無完膚,它伸進門中的腦袋和半個肩膀,都幾乎夾成兩半了,死得不能再死了,方才罷休。

         我和胖子剛才用盡了全力,在海拔如此之高的地區,這麽做是很危險的。感覺呼吸開始變得困難,二人一步也挪動不得,就地躺下,吃力的喘着氣。

         我躺在地上,聞到這裏並沒有什麽腐臭的氣息。這個秘洞如果真是輪回宗的地獄,那我們還是趕緊離開爲妙,天曉得這裏還有沒有其餘的東西。但怎奈脫了力,如果在氣息喘不勻的情況下冒然走動,恐怕會産生劇烈的高原反應,隻好用一隻手打開手電筒向四周照了照。

         黑色鐵門之内的空間,地上堆滿了白骨,有人的,也有動物的。牆壁上有很多洞穴,有大有小。小的能讓麝鼠之類的小動物爬行,大的足夠鑽進一頭藏馬熊,不過位置都很高,普通人難以爬上去。頭頂正上方也是個洞窟,洞口是非常規則的圓形,象是個豎井,可能那裏通着山頂的王宮。有什麽人冒犯了王權,便會被衛兵從上邊扔下來。

         我正在觀看地形,卻聽旁邊的胖子對我說“胡司令,你看看這是什麽皮?”

         我奇道“什麽什麽皮?誰的皮?”瞥眼一看,胖子從身下扯出一大塊黑呼呼的皮毛。我接過來看了看,不像是藏馬熊的熊皮,也不像是人皮,毛太多了,可能是野人的人皮吧?

         随手一抖,從那皮毛中,掉出一塊類似人頭的腦蓋骨,像是個一半的骷髅頭。但是骨層厚得驚人,不可能有人有這麽厚的骨頭。用手一捏,很軟,又不像是骨頭。我和胖子越看越覺奇怪,用手電照将上去,見這頭骨上密密麻麻的似是有許多文字,雖然不是龍骨天書的那種怪字,但是我們仍然一個字都認不得。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3

第一百九一章 中陰度亡

         頭骨上的嘴遠遠大於正常人,我看了半晌,隻覺得這有可能是個面具,爲什麽要用這塊野人的皮毛包住,扔在這鐵門後的地獄裏?我和胖子就琢磨不透了,看那皮毛有人爲加工過的痕迹,也不知道值不值錢。

          我們喘了一會兒氣,感覺差不多可以活動了,見四周角落裏亂躥的小麝鼠越來越多,便不敢再多保留,迅速離開了這堆滿累累白骨的地方,因爲我一看門後的地形,便已清楚,這鐵門根本不是用來攔擋食罪巴魯的,而是爲了防止從上面摔下來的罪犯沒死,會從門中跑出去,斜頂上的幾個大洞,才是供那種食罪巴魯進出的,要是再爬進來兩隻,就不好對付了。

          胖子用那野人的毛皮,将奇怪的面具重新包裹上,夾在掖下,和我一前一後爬出了秘洞,這裏外邊明月在天,正是中夜時分,輪回廟的地面上血迹淋漓,都是阿東被啃剩下的殘肢,相對比較完整的,就是他那兩條分了家,白花花的大腿,上半身除了幾根骨頭,基本沒剩什麽了,實在是慘不忍睹。

          我和胖子一商量,甭管怎麽說,都是一路來的,別讓他暴屍於此,但要是挖坑埋了又過於麻煩,幹脆把他剩下的這點零碎兒,都給扔到秘洞裏去。

          我們倆七手八腳的把阿東的殘肢扔進黑色鐵門,然後把那尊銀眼佛像也擺了回去,偷這種東西,一定遭報應,還是讓它留在秘室裏吧,接着又将鐵門重新關上,用殘磚朽木擋了個嚴實,這才按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胖子還一味的歎息,對阿東悲慘的命運頗爲同情“我發現一個真理,英雄好漢不是人人都能當的,胡司令還是你說得有道理,越是關鍵時刻,就越是得敢於耍王八蛋。”

          我對胖子說“也不能總耍王八蛋,瞎子有句話說得挺好,人活世上,多有無妄之災,江湖之險,並非獨有風波,面對各種各樣不同性質的危險,咱們就要採取不同的對策,自古道,攻城爲下,攻心爲上,我們以後要加強思想宣傳攻勢,争取從心理上瓦解敵人”

          我們正邊走邊侃,正說得沒邊兒沒沿兒,卻突然聽到後邊有一串腳步聲,似乎有人在跟蹤我們,我警覺起來,便立刻停下話頭不說,回頭看向身後,寂靜的山巒土林,被月光照出的陰影,漆黑的落在大地上,輪廓象是面目猙獰的猛獸,荒涼的高原上悲風怒嚎,起風了,也許剛才的隻是錯覺。

          雖然沒發現什麽異常,但心中栗六,總覺得不太對勁,於是我和胖子加快步伐,匆匆趕回探險隊宿營的那處堡壘,趁着無人察覺,我們鑽回睡袋裏蒙頭大睡,第二天一早,明叔就問我們有沒有看到阿東那個爛仔,我和胖子把頭搖得象撥浪鼓,沒看見,我說阿東可能是覺得搬氧氣瓶太辛苦,受不了那份罪,提前開小差跑路了。

          胖子裝得更邪乎“阿東?他不是在北京嗎?怎麽會在這裏?明叔你是不是老糊塗了?缺氧了吧?趕緊插管去。”

         明叔隻好讓彼得黃到周圍去找找看,最後見無結果,便也不再過問,反正就是個跟班地,他是死是活,根本無關大局。

         當天向導告訴我們,今天不走了,昨晚後半夜,刮了大半夜的風,看來今天一定有場大雨,咱們隊伍裏牦牛太多,高原上牦牛不怕狼,也不怕藏馬熊,但是最怕打雷,路上遇到雷鳴閃電,一定會亂逃亂躥,隻好多耽擱一天,等明天再出發回森格藏布。

         我們一想,反正昆侖山喀拉米爾的大概位置,已經掌握了,就算到了喀拉米爾也暫時無法進山,因爲裝備物資都還沒到,等一切準備就緒,少說多做也要半個月的時間,而且從阿裏地區到昆侖山,幾乎是橫跨藏地高原,路途漫長,也不必争這一兩天的時間,於是就留在堡壘遺迹中,果然不到中午,天空黑雲漸厚,終於下起雨來了。

         衆人在古堡中喝着酥油茶幹等,由於下雨,氣壓更低,阿香覺得呼吸困難,一直都留在裏屋睡覺,其餘的人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動計劃,然後胖子給明叔等人講起了他波瀾壯闊的倒鬥生涯,把那些人唬得一愣一愣地。
我趁機把喇嘛和Shirley楊叫到我睡覺的石屋裏,把野人的皮毛,還有那幅紙糊的面具拿出來給他們二人看,昨晚所發生地事也簡要的說了一遍,但跟他們說阿東的死,最好不要對明叔講,免得引起誤會,他可能會以爲是我和胖子謀財害命宰了阿東,別自己找麻煩。

         Shirley楊聽後有點生氣“你們膽子也太大了,赤手空拳的就敢在深夜去古城遺迹裏搞惡作劇,虧你還當過幾年中尉,卻沒半點穩重的樣子,真出點什麽意外怎麽辦?”

         我對Shirley楊說“好漢不提當年勇,憶往昔峥嵘歲月稠啊,昨天晚上包括之前的事,都已成爲了曆史長河中小小的一朵浪花,咱們就不要糾纏於那些已經成客觀存在的過去了,你看看這面具上的字,能識別出來嗎?這是輪回寺中唯一有文字地東西,輪回宗和魔國信仰有很多相似之處,說不定這其中會有些價值的情報。”

         Shirley楊無可奈何的說“你口才太好了,你不應該當大兵,你應該去當律師,或者做個什麽政治家。”說完,接過那副面具看了看,奇道“這是用葡萄牙文寫成的聖經。”

         我除了擅長“尋龍訣”之外,還有個拿手的本領,就是別人如果問我一些我不想回答地問題,我就會假裝聽不見,於是我問Shirley楊“你還懂葡萄牙語?我說這字怎麽寫得象一串串葡萄。”

         Shirley楊搖頭道“隻能看懂一點,但聖經我看得很熟,這肯定是聖經不會有錯。”

         加上喇嘛在旁協助,終於可以斷定,這面具是一種輪回宗魔鬼的形象,用聖經制成如此恐怖的面具,恐怕是和以前藏地的宗教滅法沖突有關,喜瑪拉雅野人的皮毛,是古藏地貴族所喜愛的珍品,據說有保溫作用,如果把屍體裹進裏面,還能防腐。王官貴族們狩獵的時候,喜歡将它披在背上做披風,可以在風中隐匿人類的氣味;還有一說,是這種皮毛能裹住靈魂,使之永不解脫。

          Shirley楊想看看這面具中有什麽玄機,便将面具上幹枯的紙頁,一層層地拆剝開來,發現在這些聖經經書的紙張裏,竟然畫着很多曲曲折折的線條,是張地圖,有水路山脈,還有城堡塔樓,但不知是哪裏的。

          由於再也沒有任何依據,隻能根據圖中的地形推測,這可能是在大鵬鳥之地,古象雄王朝的地圖,也有可能是昆侖山鳳凰神宮的地圖,因爲已經消亡了的古格王朝,與這兩個地方之間有很深的聯系,很可能保留着這兩處古代遺迹的信息。有洋人偷着抄錄了出來,準備去尋寶,或者幹點別的什麽,但沒來得及帶出去,便遭到不測,人被扔進了地獄,喂了食罪馬魯。而偷繪地圖的聖經,被做成了惡魔的臉面,用野人皮毛包裹了,一並投入地獄。但其中的詳情,就非我們所能推斷了,總之這張幾乎面目全非的地圖,有一定的價值。

          Shirley楊忙着修複圖紙,我就轉身出去,到外間倒酥油茶喝。這時外邊的雨已經小多了,但是雷聲隆隆,似乎還在醞釀着更大的降雨,天黑沉沉地如同是在夜晚,看來天氣明天能否轉晴還不好說。外屋中的胖子,坐在火堆旁,正侃得興起,明叔彼得黃韓淑娜名字叫做吉祥的向導紮西,都張大了嘴在旁邊聽得全神貫注。

          隻聽胖子口沫橫飛地說道“胖爺我把那大棺材裏的老粽子,大卸了八塊,腦袋埋到路邊,胳膊大腿分別埋在東山西山,中間剩下一截身子,就一腳踹進了河裏。”

          胖子對彼得黃說,就你們那什麽西拉馬克親王,那位爺你知道嗎?正趕上那老爺子來我們中國,滿大街都是腰鼓隊歡迎他的,外交部非讓我去會會他,媽了個逼的,我可沒功夫,嫌亂啊,就避到鄉下去了,找了間據說死過十七口人的兇宅一住,胖爺就這脾氣,不信那套,什麽兇宅陰宅,照住不誤,到晚上就開始清點從老粽子那摸回來的明器,咔咔咔剛一清點,我操,你猜怎麽着?

          明叔搖頭道“有沒有搞錯啊,你不告訴我們,怎麽讓我們猜?你到底拿了多少明器?”

          胖子說“甭提了,還明器呢,剛點了一半,房門就讓人撞開了,外邊那炸雷一個接着一個,房門自己就開了,從外邊滾進來一個東西,就是我埋在河邊的那顆人頭。”

          明叔等人無聊這餘聽胖子侃大山,雖明知他是胡說八道,但這時外邊的雷聲正緊,這廢棄的古堡中又陰森黑暗,也不免緊張起來。

          我心中覺得好笑,心想胖子你真是好樣的,你就侃吧,最好把明叔心髒病吓出來,咱們就有借口不帶這些累贅去喀拉米爾找“龍頂”了。

         我走到了茶壺旁邊,剛端起碗想倒些茶喝,忽聽裏間傳來一陣女子的驚呼,好象是阿香,她不是在睡覺嗎?這一下屋裏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就連鐵棒喇嘛和Shirley楊也走了出來。

         衆人擔心阿香出了什麽事,正想進去看她,卻見阿香赤着腳跑了出來,一頭撲進明叔的懷裏,明叔趕緊安慰她“乖女別怕,發生什麽事情了?”

         阿香噔着一雙無神的大眼睛,環視屋内衆人,對明叔說“幹爹,我好害怕,我看見阿東全身是血,在這房裏走來走去。”  

         別人倒不覺得怎樣,但是我和胖子幾個知道阿東死亡的人,都覺得背後冒涼氣,這時鐵棒喇嘛走上前說道“他中陰身了,必須趕快做中陰度亡,否則他還會害死咱們這裏的活人。”

         鐵棒喇嘛說中陰身不是怨魂,勝似怨魂,密宗中認爲一個人死後,直到投胎輪回之前的這段時間,其狀態就稱爲中陰,喇嘛問阿香,現在能否看見陰身在哪裏?

         阿香戰戰兢兢的擡起手指,衆人都下意識的退後一步,卻見她的手指,直直的指向了鐵棒喇嘛。


第一百九二章 本能的雙眼

          明叔讓阿香指出阿毒的中陰身在哪裏,阿香的手剛一舉起,我和胖子都下意識的向後躲,頗有幾分做賊心虛的感覺,但誰也沒想到,阿香的手指,不偏不斜,指向的正是佛爺的護法鐵棒喇嘛。

          鐵棒喇嘛臉色突變,隻叫得一聲不好,随即向後仰面摔倒,我眼疾手快,急忙托住他的後背,再看鐵棒喇嘛,已往面如金紙,氣若遊絲,我擔心他有生命危險,趕緊探他的脈搏,一探之下,發現他的脈息,也是時隐時現,似乎随時都有可能去往西天極樂世界。

          我根本不懂中陰身是什麽,似乎又不像是被鬼魂附體,遇到這種情況,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站在我們對面的明叔說道“阿東怎麽會死掉?難道是你們謀殺了他?”說着對他的手下彼得黃使了個眼色,示意讓他保護自己。

          一旁的胖子會錯了意,以爲明叔是讓彼得黃動手,於是胖子摸出傘兵刀,搶步上前,想把明叔放倒,彼得黃拔出匕首,好象一尊鐵塔般的擋在明叔身前。

          古堡中一時劍拔弩張,緊張的氣氛就象一個巨大的火藥桶,稍微有點火星就會被引爆,韓淑娜怕傷了她的幹女兒,忙把阿香護遠遠的拉開。

          眼看胖子和彼得黃二人就要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我心想動起手來,我們也不吃虧。對方一個糟老頭子,兩個女流之輩,就算彼得黃有兩下子,充其量不過是個東南亞地遊擊隊員,胖子收拾掉他不成問題,隻是別搞出人命就好。

          Shirley楊以爲我要勸解,但看我不動聲色,似乎是想瞧熱鬧,便用手推了我一把,我一怔之下,随即醒悟,不如爲什麽,始終都沒拿明叔那一組人馬當作自己人對待。但倘若真在這裏鬧将起來,對雙方都沒什麽好處。

          我對衆人說道“諸位同志,大夥都冷靜一點,這是一場誤會,而且這不是在貝魯特,有什麽事咱們都可以心平氣和的商量。”我把阿東去王城遺迹偷銀眼佛,被我和胖子發現,以及他是如何慘死的事說了一遍。

          明叔趕緊就坡下驢“胡老弟說的有道理啊。有什麽事都好商量,阿東那個爛仔就是貪圖些蠅頭小利,他早就該死了,不要爲他傷了和氣......”頓了一頓又說道“現在當務之急是這位喇嘛大師完了,快把他的屍身燒了吧,要不然,咱們都會跟着遭殃,我看的那部古經卷上,有一部分就是講的中陰身。”

          明叔告訴我們,阿東這個爛仔你們都是不了解的,別看他經常做些偷偷摸摸擰門撬鎖的勾當,但他膽子比兔子還小,他變了鬼也不敢跟各位爲難。但問題是現在的中陰身,一定是被什麽東西沖撞了,因爲經中描寫的中陰那個過程是很恐怖的,會經曆七七四十九天,在這期間會看到類似熊頭人身白色的女神,手持人屍做棒,或端着一碗充滿血液的腦蓋碗,諸如此類,總之都是好驚的,中陰身一旦散了,就變做什麽“攱垢”,不燒掉它,還會害死別人。

         然而明叔對此事也是一知半解,他雖然整天翻看那本輪回宗古經,但都是看一些有關冰川水晶屍的内容,對於別的部分,都是一帶而過。而且經書中,對於中陰身的介紹並不甚詳。

          我低頭查看鐵棒喇嘛的情況,發覺喇嘛眼皮上,似乎暴起了數條黑色的血管,於是翻開他的眼皮,隻見眼睛上布滿了許多黑絲,就像是缺少睡眠眼睛裏會出現紅絲,但他的眼睛裏的血絲,都是黑色的,再仔細觀看,發現眼睛裏的黑絲延伸到了臉部,如同皮下的血管和神經,都變做了黑色,脈絡縱橫,直到手臂。

          衆人看了喇嘛的情形,都不由得直冒冷汗,什麽東西這麽厲害?此刻鐵棒喇嘛人事不省,不可能告訴我們該怎麽對付這種情況。

         我想目前在我們這些人中,似乎也隻有Shirley楊可能了解一些密宗的事情,但是一問之下,Shirley楊也並不清楚該如何解救,中陰身是密宗不傳的秘要,隻有在錫金的少數幾位僧人,掌握着其中真正的奧秘,隻怕鐵棒喇嘛即使神智清醒,也不一定能有解決的辦法。

         我心中焦急,難道咱們真就眼睜睜看着鐵棒喇嘛死掉?他可是爲了幫助咱們才不遠千裏而來的,他要是有什麽意外還不如讓我替他死。

         Shirley楊對我說“老胡,你先別着急,說不定阿香可以幫助咱們,她的親生父母是科學教的骨幹成員,科學教的事我不清楚,但我想阿香很可能具有本能的眼睛,讓她看看喇嘛身體的情況,或許能找到辦法。”

         “本能的眼睛”,我曾聽說過,前兩天在路上,鐵棒喇嘛就跟我們說過,阿香這個小姑娘,擁有一雙“本能的眼睛”,在密宗中,喇嘛們認爲,眼睛可以分爲七種境界,第一種是人類普通的眼睛,指視力正常的凡人;第二種眼睛就稱作“本目”,本能的雙眼,那是一種有着野生動物般敏銳的眼睛,由於沒有受到世俗的污染,比人類的視力範圍要大許多,這種範圍不是指視力的縱深長度,而是能捕捉到一些正常人看不到的東西;其次是“天目”,能看到兩界衆生過去未來多生多世的情形;第四種稱作“法目”,例如菩薩和阿羅漢的眼睛,可以明見數百劫前後之事;第五是“聖眼”,可以明見數百萬劫前後之事;最高境界爲“佛眼”,無邊無際,可以明見徹始徹終的永恒。

          我經Shirley楊這一提醒,才想到也許隻有阿香是棵救命稻草了,當下便拿出我那副和藹可親的解放軍叔叔表情來,和顔悅色的請阿香幫忙看看,鐵棒喇嘛究竟是怎麽了。

         阿香躲在明叔身後說“我隻能看到一個血淋淋的人影,看樣子好象是阿東,被一些黑色的東西,纏在喇嘛師傅的身上,右手那裏纏得最密集。”阿香最多隻能看到這些,而且看得久了就頭疼不止,從來不敢多看。

         我撇了撇嘴,這算什麽?什麽黑色的東西?等於是什麽都沒說,但又不能強迫阿香,隻好扭頭找Shirley楊商量對策,Shirley楊撩開鐵棒喇嘛的衣袖,看了看他的右手,對我說道“剛才在展看喜馬拉雅野人皮毛的時候,喇嘛大師的手指,被皮毛中的一根硬刺紮到了,當時咱們都未曾留意,難道這根本不是中陰身作怪,而是那張皮毛有問題?”

         我聞言覺得更是奇怪,蹲下身去看鐵棒喇嘛的手指,中指果然破了一個小孔,但沒有流血,我急忙對胖子說“快進屋把皮毛拿出來燒掉,那張皮有古怪。”

         胖子風風火火的跑進我們的房間,一轉身又跑了出來“沒了,剛剛明明是在房間裏的,還能自己長腿跑了不成?隻剩下幾縷野人的黑毛”

         衆人相顧失色,我對Shirley楊說“可能咱們都走眼了,那根本不是喜瑪拉雅野人皮,而是一具發生屍變的僵屍的皮,說不定就是那個葡萄牙神父的,不過既然是黑兇的皮毛,咱們可能還有一線機會能救活喇嘛。”

         自古以來“摸金校尉”們面臨的首要課題,便是怎麽對付僵屍和屍毒,不過我們還從沒遇到過僵屍,但在離開北京之前,我和大金牙同算命的陳瞎子,在包子鋪中的一番徹談,瞎子說了許多我罕見罕聞的事物,例如黑驢蹄子有若幹種用途

         陳瞎子雖然常說大話,但有些内容也並非空穴來風,臨時抱佛腳,也隻好搏上一搏了,我們的那幾隻黑驢蹄子,還是去黑風口倒鬥的時候,由燕子找來的,屯子裏驢很多,當時一共準備了八隻,後來随用随丢,始終沒再補充過,從雲南回來爲止,丢了七個,隻有北京家裏還留下一個備用的,這次也被胖子攜帶而來。

         胖子從行李中翻了半天,才将黑驢蹄子找出來,交到我手中,我用手掂了兩掂,管不管用,毫無把握,姑且一試,如果不成,那就是天意了。

         我正要動手,卻被Shirley楊擋下“你又想讓活人吃黑驢蹄子?絕對不行,這樣會出人命的,必須對喇嘛師傅採取有效的醫療措施。”

         我對Shirley楊說“這古格遺址附近八百裏,你能找出個牧民來都算奇迹了,又到哪裏去找醫生?我這法子雖土,卻也有它的來曆,而且絕不是讓喇嘛阿克把黑驢蹄子吃到嘴裏,現在救人要緊,來不及仔細對你說了,如果不将那具黑兇的皮毛盡快除掉,不僅鐵棒喇嘛的命保不住,而且人還會越死越多。”

         我最後這一句,使衆人都啞口無言,氣氛頓時又緊張起來,也不知是誰發現了情況,驚呼一聲,讓衆人看喇嘛的臉,廢棄的古堡外,早已不再下雨,但沉悶的雷聲隆隆作響,始終不斷,石屋中的火堆,由於一直沒人往裏面添加幹牛糞,已經即将熄滅,暗淡的火光照在鐵棒喇嘛臉上,衆人一看之下,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鐵棒喇嘛身體發僵,臉上長出了一層極細的黑色絨毛,這些絨毛都相互連接,象是一條條生長在皮膚外的黑色神經線。


第一百九三章 黑驢蹄子

        衆人适才忙於争論,都沒注意鐵棒喇嘛的變化,這時一看,隻見喇嘛臉色發青,身體僵硬,臉上手上,都生出了一層黑色絨毛,全身的血管都漲了起來,黑色的脈絡清晰可辨,如同神經線都長在皮外,這原本好端端的活人,此刻卻象要發生屍變的僵屍一般。

         我對衆人說道“都別慌,這隻是屍筋,要救人還來得及,你們快點燃一個小一些的火堆......還要一碗清水,一根至少二十厘米以上的麥管,越快越好。”

         明叔也知道這鐵棒喇嘛是緊要人物,有他在,許多藏俗方面的内容都可以迎刃而解,又兼精通藏藥醫理,得他相助,到喀拉米爾找“龍頂”上的九層妖樓,就可以事半功倍,於公於私,都不能不救,當下便帶着彼得黃和韓淑娜幫手救人。

         我檢視鐵棒喇嘛右手的手掌,這裏的情況最爲嚴重,淤腫至肘,手指上那個被紮破的小孔,已經大如豌豆,半隻手臂盡爲黑紫,用手輕輕一按,皮膚下如同都是稀泥,是從内而外的開始潰爛。

         看鐵棒喇嘛的情形,正是危在旦夕,我緊緊握着手中的“黑驢蹄子”,心中一直在想,如果再多有幾隻就好了,一隻黑驢蹄子,實在是太少了,剛才雖然對衆人說救喇嘛還來得及,但現在看來,十分之一的把握都沒有,但如果什麽都不做,也隻有眼睜睜看着他慢慢死去......

         我正在心中權衡利弊,甚至有些猶豫不決之時,Shirley楊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都準備好了,不過這青藏高原上哪裏找得到什麽麥管,向導紮西把他的銅煙袋管拆了下來,你看看合适用嗎?”

         我從Shirley楊手中接過一看,是水煙袋的銅管,細長中空,剛好合用。我把鐵棒喇嘛搬到他們剛剛點燃的小型火堆旁,将那一大碗清水倒去一半,剩下的放在喇嘛右手下邊,随後取出傘兵刀,将又老又硬的黑驢蹄子切下一小片。

         衆人都圍在火堆旁,關切的注視着我的一舉一動,Shirley楊問我道“你還是想讓喇嘛師傅吃黑驢蹄子?這東西吃下去會出人命的,就算是切成小塊也不能吃。”

         胖子也表示懷疑,說道“胡司令,喇嘛大叔還沒斷氣,你真要拿他當成大粽子來對付不成?”

         明叔也問“黑驢蹄子可以治病?點解?”

        我一嘬牙花子,對圍觀的幾個人說“同志們不要七嘴八舌地搗亂好不好?這世上一物克一物,這是造化之理使然,鐵棒喇嘛當然不是僵屍,但他現在的狀況似乎被屍氣所纏,隻有用黑驢蹄子燒濃煙。向瘡口熏燎,才會有救。你們倘若有別的辦法,就趕緊說出來,要是沒有,就別耽誤我救人。”

        Shirley楊和胖子明叔等人覺得莫名其妙,異口同聲地奇道“用煙熏?”

        我不再同他們争論,先從火堆中撥出一小塊燒得正旺的幹牛糞,再把一小片黑驢蹄子與之放在一起烘燒,那黑驢蹄子遇火,果然立刻冒出不少清煙,說來卻也奇怪,這煙非黑非白,色呈淡清,煙霧在火堆上漸漸升騰,除了有一種古怪的爛樹葉子味,並無特別的氣味。熏得人眼淚直流。

        我揮了揮手,讓大夥都向後退上幾步,別圍得這麽緊,以免被煙熏壞了眼睛,随後把鐵棒喇嘛右手的中指,浸泡在清水中,使破孔邊緣的膿血化開。

        我突然想到,人的中指屬心,如果屍氣纏住心脈,那就算是把八仙中張果老的黑驢蹄子搞來,怕是也救不了喇嘛的命。

        又添加了一小片黑驢蹄子,看看煙霧漸聚,我便将黃銅煙管叼在嘴裏,把燒出來的煙向喇嘛手指的瘡口吹去,不斷地熏燎,不到半分鍾,就見那指尖的破孔中有清水,一滴一滴地流出,足足流了一碗有餘,我見果有奇效,心裏一高興,亂了呼吸的節奏,口中叼着煙管一吸氣,立刻吸進了一大口煙霧,嗆得我鼻涕眼淚全流了出來,直感覺胸膛内說不出的惡心,頭腦中天旋地轉,於是趕緊将煙管交給胖子,讓他暫時來代替我。

        我到門外大吐了一陣,呼吸了幾大口雨後的空氣,這才覺得略有好轉,等我回到古老的碉堡中,鐵棒喇嘛的指尖,已經不再有淺水流出,瘡口似乎被什麽東西從裏面堵住了,打起手電筒照了照,裏面似乎有一團黑色的事物。

         Shirley楊急忙找出一隻小鑷子,消了消毒,夾住創口内黑色的物體,輕輕往外撥了出來,一看之下,是一團團黑色的毛發,都卷束打結,不知是怎麽進去的,再用黑驢蹄子燒煙熏烤,便再次流出清水,隔一會兒,便又從中取出亂糟糟的一團毛發。

        我見每取出一些黑色毛發,喇嘛臉上的黑色絨毛,似乎就減輕一分,謝天謝地,看來終於是有救了,隻要趕在剩下的半隻黑驢蹄子用完之前,将那些僵屍的黑毛全部清除,便可确保無虞。

        喇嘛的命保住了,我懸着的心,也終於放松下來,點了支香煙,邊抽煙邊坐在地上看Shirley楊等人爲鐵棒喇嘛施救,這時明叔湊過來問我,他想了解一下,那黑驢蹄子爲什麽對付僵屍有奇效,不久之後探險隊進入昆侖山喀拉米爾,應該充足地準備一大批帶上,以備不時之需,回香港之後,也要在家裏放上一百多個。

        我對黑驢蹄子的了解,最早得自祖父口中的故事,那時候我爺爺經常講那種故事,經如一個小夥子,貪趕夜路,半道住在一間破舊而沒有人煙的古廟裏,晚上正睡到一半,就從外邊天上,飛下來一隻僵屍,那種東西叫飛僵,僵屍抱着個大姑娘,可能是從別的地方抓來的,到了廟裏就想吃大姑娘的肉,喝大姑娘的血,這小夥子見義勇爲,把黑驢蹄子塞進了僵屍嘴裏,僵屍就完蛋了,小夥子和大姑娘倆人一見鍾情,然後就該幹嘛幹嘛去了。

        等後來我年紀稍大,對這種弱智的故事已經不感興趣了,那時候我祖父就會給我講一些真實的經曆,或者民間傳說,但他對黑驢蹄子的來曆,所知也不甚詳,隻知道是一種職業盜墓賊摸金校尉專用的東西,可以對付古墓荒冢裏的僵屍,僵屍這類東西,由來已久,傳說很多,它之所以會撲活人,全在於屍身上長出來的細毛,按Shirley楊的觀點來講,那可能是一種屍菌受到生物電的刺激,而産生的加劇變化,但是否如此,咱們也無從得知,隻知道有一些物品用來克制屍變,都有很好的效果,並非隻此一道。

        明叔恍然大悟“噢,要是這樣一講我就明白了,就象茅山術是用桃木,摸金校尉就用黑驢蹄子,按你胡老弟上次說的那句話,就是殺豬殺屁股,各有各的殺法了。”

        我說“明叔你記性不錯,其實咱們是志同道不同,都是志在倒鬥發財,可使用的手法門道就千差萬別的,就象你們祖上幹背屍翻窨子的勾當,不也是要出門先拜十三須花磁貓,再帶上三個雙黃雞蛋才敢動手嗎。”

        以前我也是坐井觀天,以爲黑驢蹄子隻能塞進僵屍嘴裏,其實還有很多用途,根本聞所未聞,後來在北京包子鋪裏,曾聽陳瞎子詳細說過黑驢蹄子等物的用法。

        傳說在早年間,有一位摸金校尉,在雁蕩山勾當,忽遇大雷雨,霹靂閃電,山中震開一穴,往内探身一看,空洞如同屋宇,竟然是個古墓,以經驗判斷,其中必有寶器,於是這位摸金校尉墜繩而下,見穴内地宮中,有一口巨大的棺材,啓開一看,裏面躺着的死者,白須及腹,儀容甚偉,一看就不是尋常之輩,從屍體的口中,得到一枚珠子,從棺中得到一柄古劍,欲待再看,棺木以及地宮,被外邊灌進來的山風一吹,便都成了灰燼,隻在穴中的石碑上,找到兩個保存下來仍能辨認的古字“大業”,從中判斷,這應該是隋代的古冢。

        摸金校尉見穴中別無他物,便将古劍留下,裹了珠子便走,出去的時候,腳踝無意間被硬物磕了一下,當時覺得微疼,並未留意,但返家後,用溫水洗腳,見擦傷處生出一個小水泡,遂覺奇癢奇疼,整個一條腿都開始逐漸變黑潰爛,剛好有一位老友來訪,這位老友是位醫師,有許多家傳秘方,一看摸金校尉腳上的傷口,就知道是被屍鬃所紮,急命人去找黑狗屎,隻要那種幹枯發白的,但遍尋不到,正急得團團黑心,這時發現了摸金校尉家裏保存的黑驢蹄子,古方所載,此物對鬼氣惡物也有同效,此後這個秘方才開始被摸金校尉所用。

        我對明叔講這些,主要是想讓自己的精力稍微分散,因爲鐵棒喇嘛命懸一線,使我心理壓力很大,如果黑驢蹄子不夠用怎麽辦?這種悲觀的念頭,根本就想都不敢去想。

        這時Shirley楊似乎發現鐵棒喇嘛有什麽地方不對勁,急忙回頭招呼我“你快來看,這是什麽?”


第一百九四章 走進喀拉米爾

         我的心猛然一沉。趕緊把煙頭掐滅,過去觀看,黑驢蹄子已經剛好用盡,shirley楊正從喇嘛指間拔出一跟黑色的肉釘,不知爲何物,鐵棒喇嘛的皮膚雖然已經恢複正常,但面色越來越青,一探他的呼吸,雖然微弱,卻還平穩,但能否保住性命,尚難定論。

        我從地上撿起肉釘看了看,後邊還墜着極細小的黑色肉快,這大概就是刺破喇嘛手指的那跟影刺,次非善物,留之不祥,便随手仍進火堆中燒了,那些惡臭沖天的黑色毛發,也一跟不留,全部徹底燒毀。

        最後又把阿香叫過來,看鐵棒喇嘛身上确實沒有什麽異常了,這才放心,當天晚上我一夜沒能合眼,第二天鐵棒喇嘛方才醒轉,委頓不堪,似乎一夜之間,就蒼老了二十歲,右臂已經完全不能動了,似乎視力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最主要是氣血衰竭,勁不住動作了,以他現在的狀況,要想恢複健康,至少需要一年以上的時間,已不可能再進入昆侖山咯拉米爾的高海拔地區。

        鐵棒喇嘛也知道這是天意,就算勉強要去,也隻會成爲別人的累贅。但喇嘛最擔心的,就是現在想再找另一位天授的唱詩者太難了,最後同我商議,還是跟我們一同前往咯拉米爾,不過不進昆侖山,在山口等候我們回來,而且在我們前期準備的這段時間裏,他會盡量将世界制敵珠雄師大王的武勳長詩,用漢語把其中與魔國有關的内容,叙述給shirley楊聽,好在shirley楊有過耳不忘之能,一定能記下很大一部分,在鳳凰神宮中尋找魔國妖塔的時候,也許會用得着。

        爲了讓喇嘛多休息幾天,就讓明叔帶着他的人,先取道前往昆侖山咯拉米爾附近的尕則布青,裝備物資等必須品,也将被托運到那裏,那邊有大片的荒原和無人區,有不少的偷獵者,先遣隊的任務除了在他們手中買到武器彈藥之外,還要找合适的向導,雇傭腳夫,總之有很多的前期準備工作要做。而我和胖子,shirley楊三人,則等鐵棒喇嘛病情好轉之後,再行前往,還離昆侖山尚遠,便已出現一死一傷,這不免爲我們前方的路途蒙上了一層陰影。

        明叔表示堅決反對。要行動就一起行動,不能兵分兩路,我知道這港農肯定是又怕我們甩了他單幹,但怎麽說都不管用。隻好把胖子撥給他當人質,明叔這才放了心。

        我又怕胖子不肯。隻好蒙騙胖子,說派他去當聯絡官,明叔那四個人,由胖子負責指揮,胖子一聽是去當領導,不免喜出望外,二話沒說就同意了,明叔對航海所知甚廣,但倒鬥進山,需要什麽物資,什麽樣的向導等等一概不知,彼得黃雖然打過幾年叢林戰,他甚至根本不明白倒鬥是什麽意思,也從沒來過内地,所以他們這些人自然都聽胖子的。

        胖子帶着明叔等人出發前握住我的手說“老胡啊,咱們之間的友誼早已無法計算了,隻記得他比山高,比路遠,這次我先帶部隊去開辟新的根據地,多年的媳婦熬成婆,胖爺這副司令的職務終於轉正了,但又舍不得跟你們分開。心裏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總之就是五味俱全,十分的不知說什麽好了。”

        我對胖子說“既然十分的不知道說什麽好。怎麽還他媽說這麽多?咱的隊伍一向是官兵平等,你不要跟明叔他們擺什麽臭架子,當然那港弄要是敢犯葛你也不用客氣。”囑咐一番之後,才送他們啓程。

        等鐵棒喇嘛可以活動了。就先爲阿東做了一場度亡的法事,然後在我和shirley楊的陪同下,騎着牦牛緩緩而行,到森格藏布去搭乘汽車。

        一路上鐵棒喇嘛不斷給shirley楊講述關於魔國的詩篇,shirley楊邊聽邊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這樣我們比胖子等人晚到了二十多天,才到“尕則布青”,胖子和明叔已等得望眼欲穿,見我們終於抵達,立刻張羅着安排我們休息吃飯。

        我們寄宿是在一戶牧民家中,晚上吃飯前,明叔對我講了一下準備的情況,牧民中有個叫做“此吉”的男子,不到四十歲,典型地康巴漢子,精明強幹,他名字的意思是“初一”,明叔等人雇了此吉當向導,因爲他是這一帶唯一進多咯拉米爾的人。

        另外還有十五頭牦牛,六匹馬,還有五名腳夫,從尕則布青進入咯拉米爾,先要穿越荒原無人區,那裏溝壑衆多,沒有交通條件,附近隻有一輛老式卡車,兩輪驅動,開進去就別想出來,那片荒原連偷獵的都不肯去,所以攜帶大批物資進入,隻有依靠牦牛運過去,現在牦牛,馬匹,向導,腳夫,從北京運過來的裝備,都是大金牙按shirley楊購置的,已經準備妥了,随時都可以出發。

        我問明叔武器怎麽樣了。我們總不能隻帶兩隻雷明燈,七十多發槍彈,就進昆侖山吧?那山裏的野獸是很多的。

        明叔把我和shirley楊領到牧民家的帳房後邊,胖子和彼得黃二人正在裏面擺弄槍械,長短家夥都有,手槍的型号比較統一,手槍都是偷獵的從東南亞那邊倒過來的,可能是美軍的遺留物資。美國單動式制式手槍M1911,型号比較老,但點四五口徑足夠大,性能夠穩定,可以算是美軍軍用手槍之中經典之中的經典,傳奇之中的傳奇,勃朗甯的傑作,絕對是防身的利器。

        長槍卻都差了點,隻有兩隻型号不同的小口徑運動步槍,沒有真正應手的家夥,但再加上那兩隻散彈槍,也能湊合着夠用了,畢竟是去倒鬥,而不是去打仗。

        我又看了看其餘的裝備,确實都已萬全,不僅有美國登山隊穿的艾裏森“沖鋒服”,甚至連潛水的裝備都運來了,昆侖山下積雪融化而形成的水系從橫交錯,這些全都有備無患,最主要的是那些黑驢蹄子,糯米,探陰爪之類傳統器械,市面上買不到的工具類,都是另行定造的,有了這些,便多了一些信心。

        我留下一些錢。托當地牧民照顧鐵棒喇嘛,等我們從喀拉米爾出來,再将他接走。如果兩個月還沒回來,就請牧民們将喇嘛送去附近的寺院養病,藏民信仰極爲虔誠,就算我不說,他們也會照顧好喇嘛。

        我見一切準備就緒。便決定明天一早出發,當天晚上,所有明叔請衆人聚在一起吃飯,這裏地處青,藏,新三地交彙,飲食方面顯得有些兼容並蓄,我們的晚餐十分豐盛,涼拌牦牛舌,蟲草燒肉,藏包子,灌肺,灌腸,牛奶澆飯,燒羊排,人參羊筋,酥油糍粑,人人都喝了不少青稞酒,明叔喝得有幾分偏高,說了句不合适宜的酒話,他竟說希望這不是最後的晚餐,被他的話一攪,衆人也都沒了興緻,草草吃完,都回去睡覺。

         第二天我們一早,便告別了鐵棒喇嘛,準備集合出發,鐵棒喇嘛将一條哈達批在我的肩頭“菩薩保佑,願你們去鳳凰神宮一路都能吉祥平安。”我緊緊抱着喇嘛,想要對他說些什麽。但心中感動萬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人們軀幹着牦牛和馬匹所組成的隊伍,望西北方向前進,藏北高原,深處内陸,遠離海洋,氣候幹燥而寒冷,氣溫和降雨量呈垂直變化,冬季寒冷而漫長,夏季涼爽而短暫,當前正是夏末,是一年中氣溫最不穩定的時段。

        荒涼的原野就是被人稱爲“赤豁”的無人區,雖然渺無人煙,但是大自然中的生靈不少,禽鳥成群,野生動物不時出沒,遠處的山巒綿延沒有盡頭,山後和湛藍天空相接地,是一片雪白的色彩,但距離實在太遠,看不清哪是雪山,還是堆積在天邊的雲團,隻覺氣象萬千,透着一股難以形容的神秘。

        走了五天的時間,就穿過了無人區,當然即将進入的山區,是比無人區荒原還要荒寂的地區,山口處有一個湖泊,湖中有許多黑頸水鳥,在無人驚擾的情況下,便成群的往南飛,這些鳥不是有遷徙習慣的候鳥,它們的飛離這片湖,可能是山裏有雪崩發生,使它們受驚,還有一種原因,可能是寒潮即将來臨的征兆,有迷信的腳夫就說這是不吉的信号,讓我們就此回去,但我們去意已決,絲毫也不爲之所動。

        我同向導“初一”商量了一下,這裏海拔很高,再上山的話,隊伍裏可能有人要承受不住,能否從山谷中過去,這山中有數不清的古冰川,其上有大量積雪,從山谷裏走很容易引發雪崩,但“初一”自幼便同僧人進喀拉米爾採集藥材,對這一地區十分熟悉,知道有幾處海拔很深的凹地,可以安全的通過,於是讓衆人在山口暫時休息一下。二十分鍾後帶隊前往“藏骨溝”。

        shirley楊這一路上,始終在整理鐵棒喇嘛口述的資料,並抽空将那葡萄牙神甫的聖經地圖進行修複,終於逐漸理清了一些頭緒,這時聽說下一步要經過什麽藏骨溝,便問向導初一,爲什麽會有這麽個地名“藏骨溝”?藏有什麽人的骨?這片山脈叫做喀拉米爾,那又是什麽意思?

         初一告訴衆人“藏骨溝有沒有人骨,那是不清楚的,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爲那裏是山裏百獸們自殺的地方,每年有大量的黃羊野牛藏馬熊,跑到那裏跳下去自殺,溝底都是野獸們的白骨,膽子再大的人也不敢晚上到那裏去,至於看拉米爾,其含義爲災禍的海洋,爲什麽叫這個不吉祥的名字,那就算是胡子最長的牧民,也是不知道的。”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3

第一百九五章 藏骨溝

        我同Shirley楊對望了一眼,都想從對方臉上尋找答案,但她和我一樣,根本難以想象隐藏在這古老傳說背後的真相是什麽,野生動物成群結隊自殺的現象世界各地都有,尤以海中的生物爲多,但幾乎從來沒聽說過,多種不同種群的動物混合在一起結伴自殺,還有在這崇拜高山大湖的藏地,又怎麽會以“災難之海”這種不吉祥的字眼來命名這片山區?這些實在是有點不可思議。

         向導初一解釋道,藏骨溝的傳說,那是多少輩以前的老人們講的,每當彎月似眉的時候,山裏的野獸就會望着月亮,從高處跳進溝裏摔死,以它們的死亡,平息神靈的憤怒,還有的傳說是這樣的,凡是跳入深溝而死的動物,就可以脫離畜牲道,轉世爲人。

         但至今還活在世上的人,可誰也沒見過有野獸在那裏跳崖,也不知道那些古老的傳說是真是假,但在藏骨溝,還能看到不少野獸的遺骨,到了晚上會有鬼火閃動,而且那裏地形複雜,同神螺溝古冰川相連,你們想找四座雪山環繞之地,就在神螺溝冰川,到那裏,大約還需要五天以上的路程。

         神螺溝的地形之複雜,爲世間罕有,這藏北高原,本就地廣人稀,生存環境惡劣,喀拉米爾附近幾乎全是無人區,大部分地區都爲人迹所難至,“初一”本人,最多也隻進到過神螺溝採藥,再往裏他也沒去過,喀拉米爾有的是雪山和古冰川,但被四座雪峰環繞的冰川,隻有神螺溝冰川,初一所能做地,也隻是把我們引至該地。

         探險隊在山口休息了半個多小時,差不多該出發了,體力透支呼吸困難的人,都騎在馬背上。向導初一将獵槍和藏刀重新帶在身上,又拿出裝滿青稞酒的皮囊,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随後将皮鞭在空中虛擊三下,以告山神,然後對衆人說道“要進藏骨溝,先翻尕青坡。走了。”說罷,一手搖着轉經筒,一手拎這皮鞭,當先引路進山。

         其餘的人馬都跟在他後邊,在大山裏七轉八轉,終於到了尕青坡(又名尕青高),地名裏雖然有個坡,但和高山峻嶺比起來,也不遜色多少。這裏海拔太高,雲遮霧鎖,初一等一衆康巴漢子們還不覺得怎樣,明叔就有點撐不住了。以前内地人來高原,适應不了高原反應,在高原上逗留超過六十天,就會死亡。因爲氣壓會使心髒逐漸變大,時間長了就超出了身體的負荷,後來可以通過醫療手段減輕這種情況,但仍然有着很大的危險。

         我以前始終覺得有些奇怪,按說明叔這種人,他的錢早就夠花了,怎麽還舍得将這把老骨頭扔進這昆侖山裏,拼上老命也要找那冰川水晶屍。後來才從韓淑娜嘴裏得知,原來明叔現在的家底,隻剩下北京那套宅子和那幾樣古玩了。家産全被他在香港的兩個兒子賭博敗光了,還欠了很大一筆債。明叔想趁着腿腳還能動,再博一把大的,要不然以後歸西了,他的兩個兒子和幹女兒就得喝西北風去了,知道這些事後,我對明叔也産生了幾分同情。

         我擔心再往高處走,明叔和阿香可能會出意外,便趕上前邊的“初一”,問他還有多遠的路程才進藏骨溝?

         初一突然停下腳步,對我招了招手,指着斜下方示意我往那裏看,我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周圍的雲霧正被山風吹散,在地面上裂開一條深溝。從高處俯瞰深澗,唯見一氣涳蒙,莫測其際,別說從這跳下去了,單是看上一眼,便覺得心生懼意,如果山頂雲霧再厚重一些,不知這裏地形的人,肯定會繼續向前走,跌進深溝摔得粉身碎骨。

         這下邊就是“藏骨溝”,我們所在的位置,就是傳說中無數野獸跳下去喪命的所在,當地人稱這裏爲“偃獸台”。

         初一把裝青稞酒的皮口袋遞給我,讓我也喝上幾口,驅驅山風的酷寒,對我說道“我以後叫你都吉怎麽樣,都吉在藏語中是金鋼勇敢的意思,隻有真正的勇士才敢從偃獸台向下俯視藏骨溝,都吉兄弟,你是好樣的。”

         我喝了兩口酒,咧着嘴對初一笑了笑,心想你是不知道,剛看了那幾眼,我腿肚子還真有點轉筋,現在繞路下去,還能趕在天黑前出藏骨溝,我們正要催動牦牛過去,這時山風又起,頭頂上更厚的雲團慢慢移開,一座凜凜萬仞的雪峰從雲海中顯露出來,這座如同在天上的銀色雪峰,令人覺得觸手可及,難怪當地人都說“到了尕青高,伸手把天抓。”
雪山在日光和白雲的映襯下,極具視覺和心靈的震撼力,初一和那五名腳夫都見慣了,而我們這些不常見雪山的内地人,則看得雙眼發直,徘徊了好一陣子,直到別的雲團飄過來将雪峰遮住,這才一步一回頭的離去。

         在藏骨溝的入口我看了一下時間,由於對行進速度估計有誤,已經來不及在天黑前穿過這條深溝了,看來隻能在溝外安營過夜,等第二天天亮再出發了。

         但入口處海拔也在四千五以上,剛才翻越尕青坡的時候,有些體力不好的人,産生了強烈的高原反映,雖然吃了藥,也沒見好轉,必須找個海拔較低的地方讓他們休息一晚,那就隻有進入藏骨溝了。

         向導初一說,鬧鬼還有野獸自殺這類的事都是很久的傳說了,說實話我也不相信,但是咱們晚上進去還是有危險的,那裏雖然不會受到雪崩的威脅,不過兩側的山崖上如果有松動的地方,即使掉落一小塊,如果剛好落在頭上,即使腦袋上扣着鐵鍋,也會被砸穿,這是其一,其二是裏面曾經死過成千上萬的野獸,磷火經常會出現,牦牛和馬匹容易受到驚吓,牦牛那種家夥,雖然平時看着很憨厚老實,它們一旦發起狂來,藏骨溝那麽窄的地方,咱們都會被它踩死。

         我看了看趴在馬背上的明叔一家三口,覺得比較爲難,最後還是Shirley楊想了個辦法,讓牦牛都在前邊,其餘人馬在後,從這裏往下去,藏骨溝中有不少枯樹,在樹後紮營,就會把危險系數降至最低,又討論了一些細節,最後終於決定進溝宿營。

         等繞進海拔不足三千的藏骨溝,那些呼吸困難的人,終於得到喘息的機會,這裏之所以叫溝而不隻谷,是因爲地形過於狹窄,兩側都是如刀削斧切的絕壁,擡頭仰望,隻有一線天空,溝内到處都是亂石雜草,其間果然有無數殘骨,最多的是一些牛角和山羊角,這些東西千百年不朽。

         據說與此地相連接的神螺溝,跟這裏環境完全不同,那裏有大量的原始森林,各種珍惜的植物種類繁多,山中尤其盛産藥材,所以又有藥山的別名。

         走了約有四分之一的路程,夜幕已經降臨,我們都仍沒有找到适合紮營的地區,牦牛們走了一整天,天黑後已經開始有些煩躁,爲了安全起見,隻好就近找了幾棵枯樹集中的地方停下腳步,支起帳蓬,埋鍋燒水。
由於這條藏骨溝是東西走向,所以能看到夜空中的月亮,冷月如鈎,由於這裏實在太深,所以月光顯得分外朦胧,隻有幹牛糞燃起的火堆能給我們照明。

        衆人圍坐在火堆邊吃飯喝酒,豪爽的向導“初一”給大家講着西藏的民間傳說,我匆匆吃了幾口東西,便離開了營火,獨自坐到不遠處的一斷樹樁上抽煙。

        剛抽了還沒兩口,煙就被走過來的shirley楊搶過去踩捏了“在高原上抽煙,對身體危害很大,不許抽了,我有些事找你商量。”

        我本來想對Shirley楊說你怎麽跟法西斯一樣明搶明奪,但随即打消了這個念頭,自從進了藏骨溝之後,便有種奇怪的感覺,shirley楊一定也感覺到了某些不尋常的迹象,所以才來找我商議,這關系到大家的生命安全,還是先別開玩笑了,說正事要緊。

        Shirley楊果然是爲此事而來,這溝中大量的野獸骨骸引起了她的注意,這些牛角,羊角,熊頭之類的殘骨,看上去距今最近的年代,也有兩三百年之久了,如果真像傳說中的一樣,爲什麽最近這些年,不再有野獸跳進溝中自殺?

        我想了想,對Shirley楊說,古時候流傳下來的傳說,可能隻保留了一些真相的影子,並不能當作真事看待,那些跳崖尋死的野獸,可能是被狼群包圍所至,也可能是因爲一些自然現象的誘惑,那些事雖然匪夷所思,但确實是存在於世的,不過我想至少在這裏並不存在。

        我祖父留給我的半卷殘書,是清末摸金高手所著,裏面竟然也有提到藏地的“九層妖樓”之結構布局,我想在過去的歲月中,一定曾有摸金校尉到過九層妖樓。像這種妖塔形式的墓葬,一定有兩條規模相同的龍形殉葬溝相作,也許咱們所在的藏骨溝,就是其中之一,魔國的餘孽輪回宗,可能也曾在這裏舉行過不爲人知的祭祀。

        我踢了踢身邊的半截枯樹樁,上面有個十分模糊的三眼人頭鬼面,少說也是幾百年前留下的,都快風化沒了,我自進入藏骨溝以來,已經看到了數處類似的圖騰标記,這對於我們來說,應該算是個好消息,說明我們距離鳳凰神宮已經不遠了。

        我正和shirley漾研究這條祭祀溝的布局,以及妖塔可能的位置,忽聽圍在火堆旁的人們一陣驚呼,聲音中充滿了恐慌與混亂,我急忙把頭轉過去,眼前的場景真讓人不敢相信是真的,朦胧的月影裏,一頭體型碩大無比的藏馬熊,正張牙舞爪的從千米高空中掉落下來。


第一百九六章 恐慌

         藏馬熊和別的熊略有區別,由於這種熊的面部長得有幾分像馬,看上去十分醜陋兇惡,所以才有這麽個稱呼,從我們頭頂落下來的那隻藏馬熊,在月影裏揮舞着爪子,翻着跟頭撞在了山壁突起的石頭上。  

        這藏骨溝本身就是尕青坡裂開的一條大縫,兩側的山崖陡峭狹窄,使得藏馬熊在這邊的山石上一磕,又改變下墜的角度,撞向了另一邊生長在絕壁上的荊棘枯樹,那平均體重的下墜之力何等之強,立時将枯樹幹撞斷,藏馬熊的肚子也被硬樹杈劃開了一個大口子,還沒等落地,便已遭開膛破肚之厄,夾帶着不少枯樹碎石,黑呼呼的一大片,轟然落下。  

        由於這隻巨大的藏馬熊,並非筆直落下,使下邊的人難以判斷它落下的地點,而且這場面過於離奇,不少人都驚得呆了,竟然忘了該躲避。  

        就在這緊要關頭,有人大喊了一聲“快往後躲,後背帖住牆,千萬別動。”胖子和初一彼得黃幾個人,終於反應了過來,拉住明叔三口,以及幾名驚得腿腳發軟的腳夫,紛紛避向山壁邊緣的古樹下邊。  

        幾乎與此同時,西藏馬熊的軀體也砸到了溝底的地面上,我和shirley楊距離尚遠,都覺得一股勁風撲面,那熊體就像是個重磅炸彈,震得附近的地面都跟着顫了三顫,再看那藏馬熊,已經被摔成了熊肉餅,血肉模糊的一大團。  

        緊跟着上空又陸續有不少松動的碎石落下,正如向導初一在先前講過的,從千米高空掉下來的小石子,哪怕隻有指甲蓋那麽大,也足能把人砸死。衆人緊靠着幾株古樹後的山岩,一動也不敢動,這時候已經無處可避,唯獨祈求菩薩保佑。  

        好在那頭藏馬熊跳崖的地方,距離我們稍遠,沒有人員傷亡。所有地人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難道那古老的傳說成真了?或者那種祭祀又開始了?可就算是“輪回宗”也早已在幾百年前滅亡,不複存於世上了,這頭藏馬熊  

        這時從高空落下有碎石塊漸漸少了,萬幸的是牦牛和馬匹都未受驚奔逃,都瞪大眼直勾勾的發愣,可能是發生的事情過於突然,它們受驚過度,還沒反應過來該怎麽樣做。  

        正當我們以爲一切就此結束地時候,忽見胖子指着高處說“我地親娘啊,神風敢死隊.....又來了!”  

        我還沒來得及擡頭往上看,就已經有隻頭上有角的野獸砸落下來,頭上的角剛好插進一匹馬的馬背。再加上巨大的下墜力一撞。連同我們的馬匹雙雙折筋斷骨而亡,這時候才看清楚,剛才落下來的,是一頭昆侖白頸長角羊。  

        先後又有十幾頭相同的長角羊從溝頂掉落下來,這下剩餘的馬匹都受了驚,由於這溝中沒有什麽堅固的樹木可以栓馬。所以都系得不太牢固,幾匹馬長嘶着掙斷缰繩,紛紛從牦牛背上躥過,沿着曲折的西藏骨溝,沒頭沒腦的向前狂奔。

        反映最爲遲鈍的牦牛,在這時候也終於發了性,跟着馬匹低頭往前跑,牛蹄和馬蹄的踩踏聲,以及牲口們的嘶鳴聲,順着深溝逐漸遠去,隻留下那轟隆隆的沉悶回聲。  

        我們無法想象藏骨溝上面發生了什麽情況,也沒時間去猜測,由於趕了一天的路,十分疲憊,初一等人準備吃完飯喝些酒,然後再給牦牛卸載,所以有些物資還在牦牛背上,沒來得及卸下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那些生姜汁,沒有生姜汁沒辦法鑿冰,雖然我們也有預防萬一的炸藥,但在冰川用炸藥的話,那等於是找死。  

        另外牦牛對於藏民來說是十分貴重的,那時候初一家在當地算是比較富裕的,才不過有三頭牦牛,二十幾頭羊,如果一次丢了十頭牦牛,會是一筆巨大的損失。  

        我們看頭頂不再有野獸掉落下來,便顧不上危險,分做兩隊,我和向導初一,加上胖子,抄起武器,立刻就出發往前追趕牛群,其餘的人收拾收拾東西,在後面跟上。  

        沿着曲折的藏骨溝向前,地上都是牛馬踐踏的痕迹,被翻蹋出了不少沒入泥土的中枯骨,這些殘骨早已腐朽,隻是偶爾還能看見一絲鬼火般的磷光閃動,可以想象很久以前,這溝裏一到夜晚,累累白骨間,四處都是鬼火的恐怖場面,兩側叢生的雜草,都有半人多高,一些枯樹斷藤混雜其間,更顯得蕭煞凄冷。  

         我們向前趕了很遠一程,前後都沒了動靜,既聽不到那些牛馬的奔跑聲,也看不到後面那隊人照明工具的光亮,隻好先停下喘幾口氣,初一把他裝酒的皮口袋取出,三人分別喝了幾大口,以壯膽色,胖子又掏出煙來發了一圈。  

        我問初一那藏馬熊和那些長角羊跳崖自殺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這麽多年沒發生過的事,怎麽愣是讓咱們趕上了?  

        初一搖頭道“我也有将近十年沒進過藏骨溝了,別的人就更沒來過,以前除了古時候的傳說,确實沒有人親眼目睹過,想不明白爲什麽咱們一來,就突然遇到這種怪事。”

         三人商量了幾句,便又順着深溝的走勢,往前尋找牦牛和馬匹,這時知道短時間内是追不上了,又恐同後邊的那組人距離太遠,萬一有什麽變化來不及接應,隻好放慢腳步前進。

         前邊的路旁,雜草更密,向導初一突然警惕起來,對我和胖子指了指路邊的荒草,那草叢間有一股奇怪的氣味,象是屍體的腐爛夾雜着一股野獸的騷臭,腥氣哄哄的有些嗆人。

         胖子端着一支運動步槍,我拿着雷明頓散彈槍,初一手中的是他慣用的獵槍,這時都進入了戰備狀態,準備撥開雜亂的長草,看看裏面有些什麽。

        但還沒等我們靠近,就從草間突然躥出一頭母狼躍在半空,直撲過來。這一下暴起傷人,是又快又狠,站在最前邊的初一動作更快,也沒開槍,拔出藏刀,當頭一劈,“唰”的一聲,将那頭母狼以鼻子尖爲中線,把狼頭劈作兩個半個,死在當場。

        我和胖子都忍不住喝彩,好刀,又快又準。

        初一哈哈一笑,當年喀拉米爾打狼工作隊的隊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當上的,這頭狼想埋伏咱們,該着它今天倒黴。

        初一忽然止住話頭,端起了獵槍,看他的意思,這草後還有其餘的狼,我們舉着槍撥開那大團的亂草,草後的山壁中露出一個大洞,裏面有無數毛絨絨的東西,遮住洞口的草被撥開,朦胧的月光照将進去,原來是一大窩狼崽子,暴露在光亮中,都吓得擠在一起發抖。可能母狼也被剛才奔逃過的牛群驚了,見又有人經過,爲了保護這些狼崽子,就撲出來想要傷人,這裏是個狼穴。

        初一向來青稞酒不離口,這時酒勁發作起來,殺心頓起,再次抽出藏刀,要鑽進洞去把那些狼崽子全部捅死。

        剛才母狼突襲的時候,胖子沒來得及表現,這時卻要搶着出風頭,把初一攔住說道“好鋼用在刀刃上,好酒擺到國宴上,收拾這些小狼崽子還用那麽費事?你們都看胖爺我的。”說着話,從懷中摸出三枚一組的雷管,就口中叼着的煙将引信點燃,一抖手就扔進狼穴。

        我們趕緊都閃在邊上,沒過多久,便聽狼穴中爆炸聲起,冒出一股濃煙。

        等煙散盡後,我們進狼穴進行最後的掃蕩,把沒死的都給補上一刀。這個山洞裏面空間大得驚人,竟然還有很多銅器的殘片,看來是一處隐秘在藏骨溝中的舉行祭禮的場所,但由於後來被這些狼所占據,很多東西和标記都毀了,已經無法辨認。我們在這洞裏發現了大量的動物遺骸,有一些還沒被啃淨,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藏骨溝特殊的地形,被這些狼給利用了,由於狼並不适應在高海拔地山區奔跑,很難追上獵物,所以就想方設法将獵物趕至尕青坡的溝頂,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很難在遠處發現山坡中裂開一道深溝,跑到跟前想停住已經來不及了,被從草原驅趕到山區的狼群基本上銷聲匿迹,走投無路了,想不到它們竟然靠這條古代祭祀溝的遺迹生存了下來。

        從狼穴出來之後,胖子和初一展開了熱烈的討論。這麽看來,那隻倒黴的藏馬熊肯定是在餓狼們趕長角羊的時候,稀裏糊塗的被裹在了其中,藏馬熊面臨絕境的時候,瘋狂起來,十幾頭餓狼未必動得了它的,不過那是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這隻藏馬熊大概想遠遠避開跟狼群接觸,結果掉進了深溝,摔成了熊肉陷阱。

        我也想插嘴跟他們侃上幾句,但忽然想到,糟糕,在尕青坡上打圍的餓狼,不知數量有多少,但它們一定會從我們來的方向繞回藏骨溝。因爲據初一所說,這藏骨溝的前邊,是與神螺古冰川相連,那一帶冰川陡峭,隻有這條路可以進去,所以狼群回來拖那些摔死的長角羊,不可能從前邊那個方向過來。

        跑到前邊去的牦牛和馬匹,應該不會擔心它們受到狼群的攻擊,但後面那些人毫無準備,我曾經跟藏地的惡狼打過交道,那些家夥神出鬼沒,實在是太狡猾了,如果明叔他們遭到偷襲,難保不會有傷亡。我把這想法對胖子和初一說了,三人立刻掉頭往回走,畢竟人命關天,暫時顧不上去管那些牦牛了。

        沒想到剛走出不遠,就見燈光閃爍,Shirley楊等人已經跟了上來。原來他們聽到這裏有爆炸聲,以爲我們遇到了什麽危險,就趕着過來接應。  

        我見兩組人彙合到一處,這才把心放下。這時卻見初一已經把槍舉了起來,在他槍口所指的方向,出現了數頭惡狼,那些家夥就停留在武器射程以外的距離不再前進。夜色下,隻能隐約看見它們綠油油的眼睛和模糊的體形。  

        有武器的人都舉起了槍,準備射擊。我急忙阻攔住他們“這些狼是想試探咱們的火力,咱們隻有兩支運動步槍可以射擊遠距離目标。不要輕易開槍,等它們離近了,再亂槍齊發。”反正我們人多槍多,在山區的狼聚集起來,最多不過幾十頭而已,隻要事先有所防範,也不用懼怕它們。  

        這時遠處突然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影子,毛發在夜風中抖動。我心中一沉,立刻想起了在大鳳凰寺破廟中的那個夜晚,與狼群激戰的場面曆曆在目,就好象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他媽的,不是怨家不碰頭,想不到一隔十年,在這藏青新交界的昆侖山深處,又碰到了那頭白毛狼王,它竟然還活着,剛才我們宰了那麽多狼崽子,雙方的仇恨是越來越深了。  

        我低聲對胖子說“你在這開槍有把握嗎?擒賊先擒王,打掉了狼王,這些狼就不會對咱們形成威脅了。最好能一槍幹掉它。”  

        胖子笑道“小兒科,胡司令你就等着剝這張白毛狼筒子吧。”說着話,已經舉起了手中的運動步槍,瞄準的同時已經把手指摳在扳機上了。  

        我心中一喜,如果能在這裏解決掉它,也算去了我一塊心病。但就在胖子的運動步槍随目标移動,即将擊發之際,白狼已經躲進了射擊的死角,另外幾頭狼也跟着隐入了黑暗。胖子罵了一聲,不得不把槍放下。  

        那些狼知道在這狹窄的溝中沖過來,是往槍口上撞,便悄然撤退。但我心裏清楚,它們一定恨我們恨得牙根癢癢。現在的離開,隻是暫時的退避,一有機會,它們就會毫不猶豫的進行攻擊。  

        但是沒辦法,我們追也追不上,隻好整隊繼續向前,尋找那些跑遠了的牦牛。在藏骨溝中跋涉許久,人人都覺得困乏疲憊,在溝口的一個山坡上,終於找到了那些牦牛,它們都在那裏啃草。  

        向導初一和四名腳夫見牦牛們安然無恙,都覺得欣喜若狂,忘記了疲勞,匆匆跑上山坡。我們則慢慢地走在後邊,等我上到山坡之後,頓時呆住了,這似乎比從天上掉下來一隻藏馬熊還要離奇,牦牛旁邊倒着五個人,看服飾正是初一等人,他們都像是受了巨大的驚吓,正倒在地上,全身瑟瑟顫抖。


第一百九七章 雪域秘境

    別人倒也罷了,初一那種酒不離口,揮刀宰狼連眉頭都不皺的硬漢,怎麼也嚇成這樣?但看他們的姿勢,不是混亂中橫七豎八的倒下,都沖著一個方向,臉朝下俯臥在地,全身一陣陣的哆嗦,我更是覺得奇怪,莫非不是恐慌過度,而是在膜拜什麼?但是從他們登上藏骨溝出口的山坡,還不到一分鐘,這麼短的時間里,能發生什麼呢?

    我心中想著,加快腳步,剛一踏出狹窄的深溝,便立時怔在了當場,只見北面的天空上,亮起一道霧蒙蒙的白光,光線閃動搖曳,這道奇異的光芒剛好圍繞著雪峰的銀頂,一瞬間似乎產生了如同日月相擁,合和同輝的神聖光芒,這是我很久以前就听說過的,昆侖山中千年一現的玉頂佛光啊,只有有緣弟子才能得見。

    我也被這神聖的景象懾服,雖然不是佛教信徒,也想應該趕緊跪在地上參拜,這時後邊的人陸續上來,還沒等他們看清楚,那神奇的光芒就已消失在了夜幕之中,明叔等人只看見半眼,都頓足捶胸,追悔莫及。

    Shirley楊也瞥見了一眼,告訴眾人說,你們別後悔了,這根本不是千年一現的佛光,剛才那只是雲層中產生的同步放電現象,雪山下的雲團過厚,在夜晚就會產生這種現象,一千年才出現一次的佛光,哪有這麼容易踫到。

    但是“初一”等人堅信那就是佛光聖景,見到的人,都會吉祥如意,初一告訴我們,這種小佛光在喀拉米爾很常見,不過真正的千年大佛光,要在他遙遠的老家雲南卡瓦博格雪山頂才有,據說只是在大約一千年前出現過那麼幾秒鐘,被畫在《十相自在圖》中,流傳了下來,有活佛預言,在最近十年中,還會再出現一次,臨近的時候,很多朝聖者都會不遠萬里的去神山下膜拜。

    剛才拜過了佛光,腳夫們都顯得興高采烈,吆喝著把牛馬聚攏起來,檢點物資裝備,所幸並未損失多少,于是繼續前進,等天亮後找了處平緩的山坡扎營,休息了一天一夜,養足了精神氣力,就準備進神螺溝冰川了。

    這一段時間,那些惡狼始終沒現蹤跡,但它們不知在哪里正窺伺著我們,所以一刻也不敢掉以輕心,尤其是我們繼續在深山里前進了兩天之後,即將要進入一片更加危險神秘的地域--神螺溝。

    神螺溝冰川是世間獨一無二的低海拔古冰川,最低的地方海拔只有兩千八,冰川從兩座大雪山之間穿過,延伸到下邊的原始森林中大約有數公里遠,冰川下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古木參天,生長著數不清的奇花異草,擁有著高山寒漠帶,豐富的動植物資源。

    進入神螺溝的森林,高原缺氧酷寒的問題可以得到解決,但是我們遇到的新難題也隨之而來,這種地方根本沒有道路,犛牛和馬匹都不可能從冰川下去,而且還要過一道大冰坎。

    看來只有把補給營扎在這里了,本來的計劃是只留下兩名腳夫看守物資,其余的人都負重進入冰川,但與狼群的遭遇,形成了潛在的威脅,留守的人少了,可能無法保護營地和牲口。

    我也不想讓初一等當地人跟著進山,因為前面不知還會有什麼危險,實在不想連累他人,但是初一執意要去幫忙,挖魔國的妖塔是積累功德的事,如果成功了,初一就不打算送他的第三個兒子去寺廟里當喇嘛修行了,見到了寶頂佛光,更增添了他的信心,我們商量了很久,最後只好留下四名腳夫,看守牛馬,他們人人都有獵槍,是打狼的好手,在給他們留下一些炸藥和雷管,有四個人應該就夠了。

    其余的八個人組成一隊,里面穿潛水服,外面罩沖鋒衣,戴上登山頭盔等護具,分配了一下武器彈藥,運動步槍兩支分別給了胖子和Shirley楊使用,我和彼得黃用散彈槍,初一用獵槍,MI911除了阿香之外,人手一只,背上必要的物資裝備,整點完畢,便開拔出發。

    神螺溝冰川的門戶,便是當地人俗稱的“大冰坎”,下去的時候,是非常容易的,都是四十度與六十度之間的冰坡,抓著繩子,好像打滑梯一樣下去就是了,但回來時恐怕要費些力氣。

    初一把我們帶到一個位置,這大冰坎,看起來很平緩,似乎不難下去,其實里面有很多脆弱的冰縫和冰洞,人的體重一壓上去,就會把外面薄薄的冰殼壓破,掉到下面去摔死,只有初一當年跟僧人們進神螺溝采藥時,發現的一條狹窄區域,是相對而言比較安全的。

    我們設置了三條長索垂到冰坎下面,由初一打頭,率先溜了下去,其余的人依次而下,很順利的就到達了冰坎下的神螺溝里。

    我下去後舉起望遠鏡向遠處看了看,林海雪山,茫茫無盡,這片冰川應該屬于復合型,主體是古冰川,其中也有不少區域是各個時期雪崩形成的現代冰川,大小都有,全被森林分隔包圍,冰漏、冰洞、冰溝以及大冰瀑,數不勝數,在海拔更低的森林中,融化了的冰水匯聚成溪,天曉得那妖塔埋在哪里。

    這里雖然並非全是雪崩的危險區域,但有些地方是不能發出太大動靜的,那會驚醒銀色的雪山神明,所以向導初一建議眾人,把武器的保險全部關上,在沒有得到安全確認之前,誰也不要開槍,如果有野獸襲擊,咱們就用冷兵器招呼它。

    我們沿著冰川進入森林,邊走邊參照地形,研究妖塔可能所在的位置,輪回宗直到幾百年前,還曾經常派人來舉行祭祀,也許會留下些遺跡,據那本輪回密傳經上所說,具體的位置,應該在四座雪山環繞的冰川里,那里就是密宗風水中所謂的鳳凰神宮。

    就這麼在森林里走了大約兩天時間,這天繼續前進,路上初一給我們講了些這神螺溝的傳說,還有他當年來這里采藥的經歷,在佛教傳說中,這里以前是一片內陸海洋,海底有一只巨大的海螺,變化成了妖魔,法力通神,由于它的原因,附近的生靈飽受荼毒,直到佛祖用佛法將海洋升騰為陸地高山,才使其降服,海螺魔神願意皈依佛門,最後成為了佛教的護法神,而它成佛後,留下的海螺殼,就化為了這古老的神螺溝冰川。

    這傳說並不載于任何經書,可能只是前人所杜撰出來的,不過這倒符合普通佛教傳說的特性,佛教是最具有包容性的宗教,不管什麼妖魔鬼怪,只要肯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所以在佛經傳說中吸納了很多各地的魔神作為護法。

    說話間走到一處大冰瀑前,初一讓眾人先停止前進,指著那處冰瀑說︰“前邊那塊冰板,剛還是在冰瀑的下邊,冰瀑上是一座雪山的主峰,我在十幾年前在上邊發現了一株八十八味珍珠靈芝草,就攀著冰瀑上去采,但這里地形絕險,不但八十八味靈芝草沒摘下來,還險些掉下來摔死。你們想找四座雪山圍繞之地,那這前邊就是了,因為我上去采藥的時候親眼看到過,這里剛好有四座巨型雪峰環繞,喀拉米爾的雪山很多,東一座、西一座,連在一起的卻不容易找,我所見所知,僅此一處而已,但這盆地里面,我以前也沒敢進去過,因為傳說這時災禍之海的中心,咱們進去的時候要倍加小心。

    我也看出來這里氣象非比等閑,不是風水形勢,單看這大雪山上千萬噸積雪,就讓人心生寒意,好在冰川相夾的林帶很寬,繞過冰瀑,從森林里穿行而入,只要不出什麼太大的意外,就不會引起雪崩。

    森林盡頭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冰川,海拔陡然升高,冰川在雪線以上,看樣子在幾千幾萬年前,這里不是高山冰湖就是塊高山盆地,四周果然是有四座規模相近的高聳雪峰,這就是天地之脊骨的“龍頂”了,供奉邪神的妖塔可能就凍結在這片冰川之中。

    眾人見終于有了著落,都振奮精神,都迫不及待的往前趕,想一鼓作氣,在天黑前找到九層妖樓,這里冰滑溜異常,都跟鏡子面似的,彼得黃一向在南方,這種冰天雪地的地方從來沒到過,很難適應,走得稍快就連滑了幾個跟頭,摔得他尾巴骨都要裂了,只好讓胖子和初一架著他走。

    剛要再繼續前進,我一點人數不對,少了一個韓淑娜,這冰川上全是冰縫和冰斗、冰漏,要是真掉進去可就麻煩了,冰斗還好辦,掉進冰漏里都沒辦法往上撈,而且冰上沒有足跡,想順著來路往回找也不容易,但在大雪山的下邊,也不敢喊她的名字,就算是阿香也沒有透視能力看到冰層下的情況。

    眾人只好留下彼得黃在原地觀望,其余的人散開隊形,按來路往回排查,然後改變角度,直換了兩個方向才發現一個被踏破的冰斗(此斗非彼斗,地理專用名詞,指冰川中的空洞間隙,形狀似盆如斗),我用狼眼手電向里照了照,韓淑娜正掉在里面,昏迷不醒,我們低聲呼喚她的名字也沒有任何反映,據我的目測,這冰斗深有七八米。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偏離路線從這里經過,明叔見老婆掉在下面生死不明,急得團團亂轉,我勸慰他不用擔心,這里不算太深,都穿著全套的護具,最多是掉下去的時候受驚過度暈過去了,下去把她拉上來就行,不會出大事。

    我收拾繩索準備這就下去,Shirley楊向里面先扔了一根冷煙火,以便看清楚地形,免得踏破了與此相連的冰縫,沒想到落下去的冷煙火,照亮了冰窖的四壁,眾人望下一看,都“啊”了一聲,冰壁中封凍的很多身著古衣古冠的死人,都保持著站立俯首的姿勢,圍成一圈,好像這些古尸都還活著,正低頭盯著昏迷不醒的韓淑娜,我們所見到的,只是最外邊的一層,在冰層深處還不知有多少被凍住的尸體。


第一百九八章 雪山金身木乃伊

    我們站在冰層上往下看,看來這冰斗並非是大自然的產物,冰壁中排列著的尸體,都擺出一個神秘的姿勢,站立低首俯視著斜下方,胖子看後笑罵︰“臨死還不忘低頭撿錢包。

    我對他們擺了擺手,別議論了,得趕緊下去把韓淑娜救上來,不管怎麼看,這冰窟都透著很重的邪氣,絕非善地。

    于是眾人趕忙放下繩索,我抄起冰鑿拽著登山繩滑進冰窟,隨後Shirley楊也跟著下來,我們倆顧不上看四周冰壁中的死人,趕緊先查看韓淑娜的傷勢,身體上沒有明顯的外傷,就是臉上被堅冰劃了幾個淺淺的擦痕,人只是昏迷了過去。

    我拿出硝石,在她鼻端一擦,韓淑娜立刻打了個噴嚏,清醒了過來,我問她有沒有受傷?韓淑娜搖了搖頭,原來她剛才鞋子松了,低頭重新綁好,已和眾人拉開了距離,當時大伙見終于找到了龍頂,都十分興奮,所以一時間沒注意到有人掉隊了,韓淑娜趕上來的時候,偏離了路線,一腳踩破冰殼掉了進來,這里黑乎乎的,就打起手電筒照亮,然後準備發信號求救,但還沒等開口,就發現周圍全市古代的冰尸,雖然她平時接觸過很多古尸,但在這種特殊的環境下,毫無思想準備,當時就被嚇暈了過去。

    我看韓淑娜沒受傷,就放下心來,舉著狼眼手電筒看了看四周冰層中的尸體,不象是在獻王墓天宮中見到的銅人,這些尸體可能都是活著的時候凍在冰壁里的,鮮活如生,里面一層挨著一層,站得滿滿當當,很難估計冰中具體有多少尸體,但是能看見的,就不下數十具,雖然穿著都是古衣古冠,但並不是魔國的服飾。

    Shirley楊給韓淑娜勾上“快掛”,準備讓明叔胖子等人,在上面將韓淑娜拉上去,兩人低頭準備的時候,忽然都驚呼了一聲,分別向後躍開,好像見到地上有毒蛇一樣。

    我忙低頭往下看,用手電筒照著地下平整光滑的冰面,只見里面有個朦朧的黑色人影。卷曲著人體。縮成一團,橫倒著凍在地下的冰層中,冷眼一看,可能還會以為是個冷凍的超大蝦仁。

    我對Shirley楊說︰“這有什麼可怕的?就是凍著的死人而已。不過怎麼會擺了個這麼奇怪的姿勢?”

    Shirley楊聳了聳肩說︰“我根本沒看清下面是什麼,剛剛是被韓姐嚇了一跳。”

    韓淑娜說道︰“剛才一看這下面的人影,好像蜷縮成一團,我就想到了胎兒的樣子,可是猛然間想到世上哪有這麼大的胎兒,所以嚇得向後跳開。”

    我讓韓淑娜先上去。她的特長是古尸鑒定,在這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添亂,等她上去後我和Shirley楊在冰斗中商量了幾句,這里可能是輪回宗教主的墓穴。這埋有邪神妖塔的冰川,一定是後世輪回宗信徒眼中的聖地,他們的歷代宗主信徒,大概死後也都葬在此地,這冰斗就是其中一處,地下這蜷縮的黑色影子,大概就是其中的一們教主,周圍這些人是陪葬的信徒,冰川下環繞著九層妖樓,還不知有多少這樣的冰窖墓葬,不妨把這冰下的教主尸體挖出來,看看他的陪葬品中,有沒有什麼信息。

    二人商議完畢,也從冰窖中爬回上面,把計劃對眾人講了一遍,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可以說是四座雪峰各自的冰川交匯之處,形成了一大片又厚又深的“冰舌”,這里地形凹凸不平,冰溝冰縫縱橫,由于建造妖塔的時候密宗甚至還沒有成形的風水理論,那個時代實在太古老了,所以無法使用分金定穴的辦法,與其大海撈針一樣在冰舌上逐漸排查,還不如先挖這輪回宗教主的墓穴,以此來確定妖塔的確切位置。

    明叔等人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自然我怎麼說怎麼是,安排已畢,在剛才那冰斗旁邊插了支風馬旗作為標識,就地支起帳篷,由彼得黃和向導初一負責哨戒,防止狼群來偷襲,明叔和韓淑娜負責探險隊的飲食,我帶著阿香、Shirley楊和胖子,吃過飯後,就進冰斗中開工。

    這時天色將晚,遠處的森林中,傳來一陣陣野狼的哀嗥,看來狼王也聚集了狼群,尾隨而至了,我听到狼嗥,就想起格瑪軍醫那青色的肚腸,恨得咬牙切齒,囑托初一等人小心戒備,然後搬著器械,下到冰窖之中。

    明叔就在上面掛起了熒光燈照明,他是倒騰古尸的老手了,見到這冰層中有具姿勢如此詭異的尸體,也是獵奇心起,說不定這就能挖出一具價值連城的冰川水晶尸,于是和韓淑娜一起在上面觀看。

    把阿香帶在身邊,可比點蠟燭方便多了,不過阿香膽子很小,為了預防她嚇傻了說不出話,我們還是按老規矩,在東南角的生門,點燃了一只牛油蠟燭。

    胖子按我所說的,把生姜汁灌在一個氣壓噴壺里,先給地面冰層噴了幾下,然後需要做的只是慢慢等著滲透進去。

    四周冰壁中封凍著的尸體都低著頭注視著我們將要挖開的冰面,剛好象是一群看熱鬧的在圍著我們,一言不發的冷眼盯視,這讓人覺得很不舒服。胖子說這太他媽別扭了,要不咱們找塊布把這四周的冰壁都擋上,實在是看得人心里發毛啊。

    我對他說︰“你又不是大姑娘,還怕被人看,你就當那些死尸不存在就好了……”我雖然這麼說,但也感覺這冰斗里邪得厲害,從來沒見過這種陪葬的方式,而且墓主沒有棺材,還擺得跟個大蝦仁兒似的凍在下面,稍後究竟會挖出來個什麼東西,還真不好說。

    Shirley楊大概看出來我有點猶豫,就對我說︰“輪回宗保留了很多魔國的邪教傳統,在英雄王說唱詩篇中,魔國是一個崇拜深淵和洞穴的國家,四周的陪葬者,做出俯視深淵的姿勢,這大概和他們的宗教信仰有關系,不用大驚小怪。”

    這時,生姜汁已經滲透得差不多了,我們便用冰鑿風鑽開挖,生姜汁是堅冰的克星,萬年玄冰都可以迎刃而解,這道冰層也並沒有多厚,不多時就挖掉一個方形冰蓋,再下面就沒有冰了,我們發現在冰層下粘著魚鰾,尸體就裹在其中。

    一看尸體,大伙都覺得有幾分驚訝,阿香嚇得全身直抖,Shirley楊只好將她摟住,問她是否發現了什麼東西?阿香搖了搖頭,就是覺得這尸體實在太恐怖了。

    我轉頭看了看蠟燭,正常的燃燒著,看來沒什麼問題,這才沉住了氣觀看冰下露出來的尸體,沒破冰之前,所看到的是個黑影,但這時一看,那尸體十分巨大,全身都是白色的,不是尸變那種長白毛,而象是全身起了一層厚厚的硬繭,有幾處地方白色的繭殼脫落,露出里面金燦燦的光芒,里面似乎全是黃金。

    尸體雙手抱膝,蜷縮成一團,這可能也和輪回宗邪惡的教詣有關,死亡後將進行轉生,所以將死者擺成回到母體中胎兒的姿態。

    明叔在上面也看得清清楚楚︰“哇 ,這是雪山木乃伊啊,不得了,不得了,這具雪山金身木乃伊就值一百多萬啊……只不過年代太近了,要是再久一點,比冰川水晶尸也差不多了。”

    我抬頭問他︰“什麼是雪山金身木乃伊?”對于這些“骨董”,我們誰也沒明叔和他的情婦所知詳熟。

    明叔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也下到冰窖,好在這冰斗中比較寬敞,多一個人,空間也不會顯得過于局促,明叔拿著放大鏡看了半天,又伸手在尸體白色的繭殼上摸了摸,舔了舔自己的手指︰“不會錯,絕對是雪山金身木乃伊。”

    這種尸體的處理方式非常復雜,先要將死者擺好特定的姿態裝進石棺,在里面填滿沼鹽,停置大約三個月的時間,等待鹽份完全吸入身體各個部分,取代尸體中全部的水分,待到腌漬妥善之後,便再涂抹上一層類似水泥的物質,此物質由檀末、香料、泥土以及種種藥品配制而成。

    然後此物質便逐漸凝固硬化,尸體上所有一切凹陷或皺縮的部分,例如眼楮、兩腮、胃部,都會自行膨脹起來,形成自然和諧的比例,再于外部涂抹上一層熔金的漆皮,這就是金身,最後還要再用沼鹽包裹一層,只有一些宗教的宗主,教主才有資格享受這樣的待遇。

    我和胖子都听傻了,沒想到粽子還有這麼復雜的制作過程,明叔說咱們動手把雪山木乃伊搬上來吧,但我們一動手發現無法移動,尸體下面還是冰層,凍成了一體,極為結實,用手電筒照了照,冰下似乎有很多東西,但是隔著冰層看不太清楚。

    于是,再次取出噴壺,把生姜汁噴灑在冰層上,等了一會兒,估計差不多了,于是一冰 打了下去,不料順著冰 穿破的冰層,突然冒出一道長長的巨大藍色火柱,帶著都能刺破人耳鼓的尖嘯聲,直從冰斗的最深處竄上了天空。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3

第一百九九章 無量業火

    明叔急于把那具值錢的教宗尸體搬上去,便迫不及待的動手,他將破冰 剛剛插進“雪山木乃伊”下的冰層,整個金身尸體就被從冰下冒出的一股藍色火柱吞沒,火柱尤如火龍噴出巨焰,直射到冰斗外的天空。

    按輪回宗經書所載,藍色的火焰與其余的火焰不同,輪回宗稱之為“無量業火”,是傳說中能把靈魂都燒成灰燼的烈火,誰也沒有預料到,這雪山金身木乃伊下邊,會藏著如此古老而又狠毒的陷阱。

    幸虧胖子眼疾手快,在火焰噴射而上的一瞬間,將明叔向後推開,我和Sherley楊也拽著阿香向後閃避,眾人都縮到冰窖的角落里,就覺得舌頭尖發干,好象全身的水份都在急劇蒸發,不得不把臉貼在冰壁上,拼命用舌頭去添那些凍著殉葬者尸體的冰面。

    這種時候,每一秒都顯得漫長無比,再加上“無量業火”噴射而上的尖銳呼嘯聲,在狹窄局促的冰窖里,听起來格外驚心動魄,但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盼著這股鬼火盡快散盡,如果再沒有新鮮空氣進來,根本沒有人能支撐多久。

    無量業火的呼嘯之聲終于止歇,由于我們喪失了對時間長短的感知能力,也不知道剛才經過了幾秒種,還是更長的時間,互相看了看,好在沒有人受傷,只有明叔沒戴登山頭盔,剛才慌亂中,腦袋被冰壁撞了一下,也無大礙。

    冰窖中的那具“金身木乃伊”,已被“無量業火”燒成了一團黑碳。眾人驚魂之余,都無心再去看它,忽听上面有人大呼小叫,听聲音是向導初一。

    可能是狼群趁著天黑摸上來了,但是怎麼沒人開槍?我顧不上多想,搶先爬上水面,只見彼得黃與初一,正在手忙腳亂的搶救韓淑娜,我走近一看,心中頓時一凜,韓淑娜的臉都被“無量業火”燒沒了,可能當時她在上面俯身向下看。由于天黑,反倒不如我們在近距離,立刻就能反應過來,結果剛好被“無量業火”燒到臉部,鼻子、眼楮都沒了,鼻子下面相對來講還算完整,但這只是對比腦門那些已經燒為灰地部分,下邊的臉皮幾乎全燒沒了。由于嘴唇也燒沒了。黑碳般的臉上,只剩下兩排光禿禿的牙齒,和里面漆黑的舌頭,十分嚇人。

    韓淑娜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初一對我搖了搖頭,看來當場就死了。你看她的腦漿子都烤干了,整個腦袋凹進去了三分之一,顱骨內燒得一塌糊涂,成了一個大黑窟窿。

    我見韓淑娜死得如此之慘,我也覺得心下黯然,拿了張毯子,把尸體遮住,免得讓明叔看見了這個慘狀無法接受。

    這時明叔等人也陸續爬了上來,看了看我們幾個人,又望了望地下蓋著毯子的尸體,剛想問他老婆哪里去了,卻發現毯子下露出的大彎卷發,韓淑娜臉部燒沒了,但那“無量業火”似乎沒有蔓延到她的頭發上,明叔一看頭發,便已知道發生了什麼,晃了兩晃,差點暈倒,彼得黃趕緊將他扶住。

    我對Shirley楊使了個眼色,讓她把阿香先帶到帳篷里,雖然不知道阿香跟她干媽感情怎麼樣,但就憑她的膽子,看到那沒有臉皮的尸體,非得嚇出點毛病來不可。

    我也不忍看明叔傷心過度,但又想不出怎麼勸慰,只好把初一叫在一邊,跟他商量,能否把明叔、阿香、彼得黃先帶回去,這龍頂冰川危機四伏,再讓他們繼續留在這里,難保不再出別的危險。

    初一為難地說,都吉兄弟,現在恐怕想走都走不掉了,你看看這天上的雲有多厚,咱們在喀拉米爾山口,看到那些黑頸水鳥遠飛而去,看來真的是有寒潮要來了,雪山上一山有四季,天氣變得太快,沒人能夠預測,一年中只有在風速低,沒有雨雪的日子能進冰川,五月份是最合適的,現在是九月中旬,按理說也是一個吉祥的時間,但雪山上的天氣是不能用情理來推測的,天氣說變就變了,不出兩個小時,就會降下大雪。

    這里雖然不至于大雪封山,但龍頂冰川的地形非常復雜,據推測,這里可能在遠古時代,是一個巨大的山間湖泊,所以才有“災難之海”的名稱,後來經過喜馬拉雅山脈的造山運動,使得這里的海拔上升,氣溫降低,整個湖演變成了大冰川,偶爾的雪崩,使得冰川越來越厚,里面的地形也越來越復雜。

    夏天的時候,很厚一層冰川都會融化,冰層的厚度會降低許多,所以韓淑娜才會踏破一個冰斗,在氣溫低的季節里,這種情況是不會發生的,而現在龍頂冰川中,許多縱橫交錯的冰縫和冰漏、冰斗都暴露了出來。

    進來的時候沒下雪還好說,但是山里一旦出現寒潮,大雪鋪天蓋地的下起來,不到兩三個小時,就會把冰川覆蓋,冰下脆弱的地方卻還沒凍結實,掉下去就完了,即使最有經驗的向導,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帶隊涉險,何況狼群也跟著進了山,萬一出現狀況,它們肯定會來趁火打劫,想往回走,就必須等到雪停了,冰川徹底凍住之後再離開。

    我和初一正在說話,就覺得臉上一涼,這雪說話間就已經下了起來,我忙回去把眾人聚集起來,說明了目前所處的狀況,要離開,最少需要等兩天以後,而且我和胖子、Shirley楊三人已經有破釜沉舟的決心了,不把魔國邪神的妖塔挖個底朝天,決不罷休,別說下雪了,下刀子也不撤退。

    明叔老淚縱橫,盡說些個什麼他和韓淑娜真心相愛、什麼山險不曾離身邊,酒醒常見在床前之類的話。我和胖子以為他傷心過度,開始胡言亂語了,正想勸他休息休息,沒想到明叔突然來這麼一句︰“總不能賠了夫人又折兵,這回就頂硬上了。不挖出冰川水晶尸就不回去。”然後囑托我們,他如果有什麼意外,一定要我們把阿香帶回去。

    我見明叔執迷不悟,也無話好說,心想我和胖子大金牙這些人,又何嘗不是如此,財迷心竅。很多時候,之所以會功敗垂成,不是智謀不足,也不是膽略不夠,其實只不過是利益使人頭腦發昏,雖然都明白這個道理,但設身處地,真正輪到自己的時候,誰也想不起來這個道理了。畢竟都是凡人,誰也沒長一雙能明見澈始澈終永恆的佛眼,而且我們以前也實在是太窮了。

    等我們商議完畢之時,已經是將近午夜時分了,雪開始下得大了,遠處的狼嗥聲,在風雪中時隱時現,我們把韓淑娜的尸體放在了營地旁邊,蓋了一條毯子,胖子和彼得黃負責挖一些冰磚,壘在帳篷邊緣,用來擋風和防備狼群的偷襲。

    我和Shirley楊再次下到冰斗中,希望能找到一些線索,確認九層妖塔的位置,最好能在明天天黑之前把它掘開。

    魔國的墳墓,都有一種被密宗稱為“達普”的透明瓢蟲,接近的人,都會被無量業火焚燒成灰燼,我們進藏之前,已經想到了應對之策,這酷寒的高原上,水壺里的水很快就會結冰,根本無法使用,而灌滿生姜汁的氣壓噴壺,足可以把“達普”的鬼火澆滅。

    不過這安放輪回宗教主金身的冰窖中,突然出現的巨大藍色火柱,卻在我們意料之外,經過Shirley楊的查看,這種火柱可能是一種古老的機關,魔國的鬼火輪回宗不會使用,只是模仿著那種無量業火造了一種人工的噴火機括,金身下是個密封的空間,里面裝了大量的秘藥,積年累月的絕對封閉環境,使秘藥與停滯其內的空氣相混合,形成了一種特殊的氣體,觸動雪山金身木乃伊,冰層一破就會引發它燃燒,墓主寧肯尸身燒成灰,也不能被外人驚擾。

    在冰窖的最深處,被火焰熔化的冰牆後,有一個更大的冰窖,我們在里面發現了一間隱蔽的冰室,看樣子是用來放教主的陪葬器物的,最中央放著一個三層靈塔,象征著天上、地下、人間,靈塔高有一點五米,都是黃金制成,上面嵌滿了各種珍珠,眾寶嚴飾,光彩奪目。

    Shirley楊在四周放置了幾根熒光管照明,我用探陰爪撬開塔門,靈塔中層有十多個類似于“嘎烏”的護身寶盒,以及紅白珊瑚、雲石、瑪瑙之類的珍寶,下邊代表地下的一層,都是些糧食、茶葉、鹽、干果、藥材之類的東西,上層有一套金絲袍服,以及漏空的雕刻。

    我們看到靈塔最高處的雕刻漆繪,與古格遺跡中輪回廟的銀眼壁畫類似,用異獸來表示方位坐標,中間則有個裸身半透明的女子,那應該就是冰川水晶尸了,從這陪葬陵塔的擺放位置,以及那冊古經卷中的描述,供奉邪神的妖塔,就在這冰斗以西,不超過三十米的範圍內,龍頂冰川上,少說有上百,甚至幾百處輪回教歷代教主的墓穴,我們所發現的只是其中之一,這些墓穴都是按密宗的星圖排列,拱衛著魔國自古遺留下來的九層妖樓,不用再多找了,有了這一個參照物,配合經卷中的記載,明天一定可以找到最終的目標。

    這間冰室的牆壁上刻著許多惡鬼的形象,看樣子靈塔中的財寶都受了詛咒,按我的意思,就是虱子多了不咬,帳多了不愁,就算是把這些珍寶都倒出去也無所謂,不過眼下大事當前,也沒心思去管這些黃白之物,于是我和Shirley楊將那“靈塔”,按原樣擺好,返回冰川之上。

    我讓眾人輪流休息,由我和向導初一執第一輪班,我們兩人趴在冰牆後,一邊觀察四周的動靜,一邊喝酒取暖,不久前還若隱若現的狼蹤,此時已經徹底被風雪掩蓋,初一說狼群如果不在今晚來襲擊,可能就是退到林子里避雪去了。

    我見初一對狼性十分熟悉,又听他說曾擔任過喀拉米爾打狼工作隊的隊長,不免有些好奇,便出言相詢。

    初一講起了他以前的經歷,解放前,他家世世代代都是為頭人做活,當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七歲那年,狼群一次就咬死了幾十只羊,這種現象十分反常,頭人以為是有人得罪了山神,便將他爺爺活活地扒了皮,還要拿初一去祭神,後來他全家就逃到了千里之外的喀拉米爾定居下來,路上他父親也被追上來的馬隊所殺……

    初一每說一段,就要沉默半天,顯然那些悲慘的往事,不太容易去面對,我見他不太想說,也就不再追問,這時夜已經深了,地上的積雪漸漸變厚,火光中,可以見到不遠處的積雪凸起一塊,那是擺放韓淑娜尸體的地方,我忽然發現那團雪動了一動,忙把手中的散彈槍握緊,舉起手電筒照了過去,心中暗想可能是餓狼摸過來偷尸體了,但馬上發現不是那麼回事,韓淑娜正手足僵硬地從雪堆里慢慢爬了出來,手電筒的光束穿過風雪中的夜幕,剛好照在他那張沒有了臉皮,並且焦黑如碳的臉上,只有她那兩排裸露的牙齒最為醒目。


第二○○章 妖奴

    韓淑娜那張被“無量業火”燒成黑洞一般的臉,對著我吃力的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要發出什麼聲音,然而那沒有嘴唇的口中,只能虛無的徒然張合著。

    我想叫身邊的初一看看這是怎麼回事,咯拉米爾山區以前有沒有過這種先例,被燒死的人還會發生尸起?但一轉頭,卻發現原本一直在和我說話的初一不見了,只有寒夜中的冷風夾雜著大雪片子呼呼呼灌進冰牆。

    我心中似乎也被風雪凍透了,全身突然打了個冷顫,坐起身來,再一抬眼,初一就抱著獵槍坐在我身邊,舉著他的皮口袋,喝著青稞酒,再往放置韓淑娜尸體的地方看了看,上面的積雪沒有任何痕跡,原來剛才打了個瞌睡,這麼短的時間了,竟然做了個噩夢。

    若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不奇怪,可能是在這個漆黑寒冷的夜晚,連續看到詭異的雪山金身木乃伊,以及韓淑娜被燒死的慘狀,那景象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所以才會做了這麼個怪夢,但那夢境中的恐慌感,真的很真實,也許是有某種微妙的預兆?

    初一再旁邊將皮制酒囊遞給我︰“剛剛說著話你就睡著了,我看你今天是累壞了,我把酒燙熱了,你喝上兩口,青稞酒的神靈,會幫你緩解疲憊的身軀的。”

    我接過酒囊猛灌了兩大口,站起身來,還是想要再去確認一下,我必須親眼看到那“雪丘”之下韓淑娜的尸體沒有變化,才能安心,以前也和她打過交道,就算沒有,這次也是同伴,我可不想等她的尸體發生了什麼變化再做處理,那就有可能要損毀她的遺體,最棘手的問題莫過于此。

    誰知我剛一起身,忽然听得冰牆後,“嗖”的一聲長鳴,一枚照明彈升上了夜空,這是我們扎營時,為了防止惡狼偷襲,在外圍設置的幾道絆發式照明彈,都是安置在了幾道冰丘後邊,那是從外圍接近營地的必經之地。

    照明彈上有個小型的降落傘,可以使它在空中懸停一段時間,寒風吹動,慘白的照明彈在夜空中晃來晃去,把原本就一片雪白的冰川,照的白光閃閃,晃人二目。

    就在這白茫茫的雪霧中,十幾頭巨狼,暴露在了照明彈刺眼的光亮之下,這些狼中最近的,距離我們壘起的冰牆,已不過只有十幾米遠。它們果然是借著鵝毛大雪的夜幕過來偷襲了,我見離得近了,扎營的時候,曾經分析過這里的冰川結構,這個季節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下過雪了,輕型武器的射擊聲,並不容易引起雪峰上的積雪崩塌下來,于是索性就拽出M1911,向後一拉套筒,抬槍射擊,初一也舉起他的獵槍,對準潛蹤而至的惡狼,一彈轟了出去。

    在雪原上悄然接近的群狼,可能是想要等到冰牆下,再暴起發難,不料在還有十幾米的距離,就觸發了照明彈,那奪目的光亮使它們不知所措,趴在雪地上成了活靶子。

    胖子等人听到槍聲,也立即抄起武器跑出來相助,長短槍支齊發,立時就打死了十幾頭狼,剩下三頭巨狼見狀不妙,掉頭便向回躥,也都被胖子用步槍一一撩倒,狼尸在冰牆前橫七豎八的倒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點點斑斑的積血。

    就在最後一頭狼被胖子射殺的同時,懸在半空的照明彈也逐漸暗淡,最後冰川又被黑暗覆蓋,只能听見狂風吹雪的哀鳴,這片位于龍頂冰川的鳳凰神宮,風勢都聚集在下面,雪山與雪山之間的間隙,都是吸進狂風的通風道,而越向上,風力將會越小,到了雪峰頂上,基本上就沒有風了,可以把這片冰川比喻成一個口大底窄的喇叭型風井,加上大雪飄飛,附近的能見度很差。

    胖子蹲在冰牆下避風,對我說道︰“胡司令,這回咱給狼群來了個下馬威,量它們也不敢再來,總算是能睡個安穩覺了,我這就先回去接著睡了,有什麼事你們再叫我,剛剛正做夢娶媳婦,剛娶了一半就讓你們吵醒了,回去還得接著做續集去……”

    我對胖子說不要輕敵,等到勝利的那一天再睡覺也來得及,現在這還遠遠沒有結束,等把白毛狼王的狼皮扒下來,掛在風馬旗上的時候,他們群狼無首,就不足為患了。

    這時初一說道︰“都吉兄弟說得對,這些狼非常詭詐,需防備它們在這里吸引咱們的注意力,而另外有別的狼從後面繞上來,一旦和惡狼離的近了,就不能用槍了,那會誤傷自己人。”

    經向導初一這一提醒,我們都覺得有這種可能,初一太了解狼群的習性了,以剛才這次小規模的接觸判斷,狼群一定會分兵抄我們的後路,我們的營地扎在輪回宗教主墓穴旁邊,兩側的遠端都有冰溝,不易通過,雖然前後都設置了裝有照明彈的機關,但也不能全指望著它能起作用。

    眾人稍一合計,決定與其在這里固守,被攪得整夜不寧,還不如迎頭兜上去,在狼群還沒有從後邊發起進攻前,就打它個冷不防。

    初一估計後邊是狼群的主力,而且它們從那邊過來是逆風,槍聲和人的氣味都會被他們察覺,惡狼們一定是想趁咱們取勝後麻痹大意,散開休息的時候,突然撲上來,咱們要出其不意,就要迷惑它們,而且要行動迅速,一旦讓它們察覺到有變化,今夜就很難消滅這批惡狼了。

    Shinley楊說狼的感知能力很強,咱們又是順風,很容易暴露,要怎樣做才能迷惑它們?

    初一不答,翻身躍出冰牆,把最近的一具狼尸拖了回來,讓眾人都往自己額頭上抹一些狼血,按照當地人的傳說,萬物中,只有人的靈魂住在額頭一帶,惡狼是修羅餓鬼,它的鼻子和眼楮,感覺不到人體。只能看到人的靈魂,而且人和動物死後需要一晝夜的時間,靈魂才會離開肉體。所以這死亡不久的狼血中,也帶有狼魂,用它涂抹在額頭,遮住人的靈魂,就可以迷惑狼群了。

    我心想這傳說雖然未必是真的,但抹上氣息很濃的狼血,確實可以隱蔽人的氣味,于是按照初一所說,用傘兵刀插入狼頸,這狼剛死沒幾分鐘,並未凍住,血還冒著熱氣。

    每個人都用三根手指沾血,在各自的額頭上橫著一抹,然後帶著武器,關閉了身上攜帶的光源,悄然摸向後面的冰坡。這冰坡大約位于龍頂冰川的正中央,類似高低起伏的冰坡在這片古冰川上有很多,開始的時候我們並未留意,只是覺得這個隆起的冰坡,能起到遮擋風雪的作用,故此在坡下扎營,直到我與Shinley楊在冰斗中,確認到了九層妖塔的位置,才覺得這冰坡非比尋常,很可能就是埋有冰川水晶尸的地點。

    眾人把明叔和阿香裹在中間,趴冰臥雪,俯在冰坡地楞線以下,我們的裝備足以應付極地的環境,這龍頂海波並不高,而且有言道是︰“風後暖,雪後寒。”真正的寒潮要在降雪後才會來臨,狼群也會在雪停之前,退進森林,否則都會被寒潮凍死。這時雖然下著大雪,卻並不算太冷,不過縱然如此,趴在冰上積雪中,也夠受的。

    我把手向下一壓,示意眾人停住,我和初一兩人蒙住嘴,只露出額頭上的狼血,然後先將頭探出冰坡地楞線,觀看坡下動靜,如果狼群來偷襲,這里將是必經之地。

    黑沉沉的大地上,只有漫天飛舞的雪片,我看了半天,什麼也沒發現,天上鉛雲厚重,沒有半點光亮,能見度實在太低了,四周都是一片模糊朦朧的黑暗,這時候初一扯了扯我的衣袖,把手緩緩指向坡下,我順著他的手凝神觀看,只見在風雪夜幕之中,有幾絲小小的綠光在微微閃動,由于雪下得很大,若不是初一指點,幾乎就看不到了。

    我打開微光手電,對著身後的胖子等人晃了兩晃,意思是發現潛伏的狼群了,準備作戰,然而趴在地上的向導初一,突然躍了起來,沖下冰坡,直奔那黑暗中的幾絲綠光奔去。

    我並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難道是發生了什麼突然的變化,但總不能任由他孤身涉險,于是拎著M1911,舉起“狼眼”手電筒跟追著他跑了過去,身後傳來胖子和Shinley楊等人的呼叫聲︰“快回來,你們倆干什麼去?”

    初一奔到一處,停下腳步,我跟著站定,正要問他怎麼回事?卻發現雪地中倒著七八頭巨狼,狼頸都被鋒利的牙刀切斷,鮮血泊泊流出,有幾頭還沒有斷氣,用惡毒的眼楮盯著我們,但流血太多,已經動彈不得了,死神隨時都會降臨到它們身上,我們在冰坡地楞線上看到的那些碧綠色的狼眼,就是它們的。

    初一蹲下去看了看狼頸上的傷口︰“是那只白毛狼王干的,它們今夜不會再來了。”說完用藏刀把還沒死掉的狼一一搠死,和我一同回到冰坡後邊。

    我們把情況向眾人一說,大伙都覺得莫名其妙,顯然我們一開始估計的很準確,狼群想從後邊偷襲,但不知發生了什麼,狼王會一連咬死這麼多同類,然後悄然撤退,就連非常熟悉狼性的向導初一,也不明所以。

    Shinley楊踩了踩腳下的冰坡,對眾人說道,這冰層下十有八九便是咱們要找的九層妖塔,魔國的風俗,只有國主與邪神,死後才能入塔安葬,象輪回教的教主教宗,那些地位頗高的神職人員,都不夠資格,只能再聖地四周的冰窟里下葬,在“世界制敵寶珠雄師大王”的說唱長詩中,白狼是魔國的妖奴,制敵寶珠大王曾率領軍隊,同狼王帶領的狼群惡戰過多次。(翠微居小說)

    魔國雖然滅亡了很久很久,但國君與狼群的古老契約可能還沒有失效,狼群依然背負著古老的詛咒,也許狼王發現這里是供奉邪神的妖塔,不得不放棄原有的計劃,並咬死了幾頭狼來進行犧牲祭祀,這有幾分類似于美洲印第安人關于狼群的古老傳說,昆侖山咯拉米爾是否也存在著這種事?

    听Shinley楊這麼一說,我想起在昆侖埡大鳳凰寺,鬼母的墓室中,曾經有一張巨大的狼皮,以及驅使狼奴的壁刻,所以Shinley楊說的這種可能性應該是存在的。

    既然狼群在今夜不會再來襲擾,就可以安心睡覺了,明天還要挖掘最重要的“冰川水晶尸”,于是眾人便返回營地休息。

    我突然想起那個噩夢來,總覺得不確認一下韓淑娜的尸體,會十分不妥,但這件事最好還是讓明叔知道為好,免得引起什麼誤會,我勸明叔最好連夜將她的尸體焚化了,把骨灰帶回去就好了。

    明叔這時候已經懵了,正想答應,向導初一卻極力反對,距離韓淑娜死亡到現在,還不到一晝夜,她的靈魂尚未離去,以烈火焚燒尸體,她的靈魂也會感到業火煎熬之苦,對死者是十分不好的,那樣會給大家都帶來災難。

    俗話說入鄉隨俗,雖然我們不信這套規矩,但不好反駁,眾人只好來到韓淑娜的尸體前,我問明叔能不能不用毯子蓋住尸體,而是卷起來裹住,這樣做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明叔沉默了一下,才緩緩點了點頭。

    我把尸體上隆起的積雪撥開,伸手剛一踫那毯子,心中頓時涼了半截,毯子空空的架成拱形,蓋在下面的尸體不翼而飛了,我猛的揭掉毯子,下邊的冰面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不算太大的冰窟窿,而下面則有條巨大的冰隙。

    難道韓淑娜的尸體掉到下面去了不成?眾人都搶著圍上來觀看,我舉著“狼眼”手電筒往下照射,發覺在深不見底的冰淵下,有個人影一晃,閃進了黑暗的地方,我急忙將手電筒的光速追蹤過去,只見在冰縫間那垂直般的冰壁上,有個女人用手腳懸爬在那里,她是背對著我們,但她的頭發已經表明了她的身份,那就是韓淑娜。

    胖子見原本已死的人又突然活了過來,認為必有妖魔附體,舉起步槍就想射擊,我將他攔住對著下面大喊一聲︰“韓淑娜,你要去哪兒!”

    韓淑娜顯然是听到了我們的聲音,也感覺到有數支手電筒在照著她,緩緩的從冰壁上回過頭來,她原本燒成黑炭的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慘白,那張大白臉上只有兩排牙齒,而沒有眼楮和鼻子。


第二○一章 雪彌勒

    韓淑娜從冰淵垂直的絕壁上回過頭來,臉上白蒙蒙的一片,她和我們之間相距的距離,已經接近“狼眼”光速射程的極限,我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全身都趴在冰窟邊緣,用力將手電筒往下探,雖然看得模糊,但我已經可以感覺到,在冰壁上的那個“女人”,她已經不是人類了。

    明叔也舉著手電筒往下看,但是一見到韓淑娜的那張臉,竟被嚇得呆住了,手腳頓時軟了,手中的電筒翻滾著掉進了冰縫,要不是彼得黃拉著他,險些連人都掉到下面的冰縫里去了。

    突然長著一張白臉的韓淑娜,被掉落的手電筒所驚,迅捷地爬向黑暗的冰淵下邊,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們俯身看那只掉落的“狼眼”手電筒,希望能得知這條冰淵的深淺,但只見那支電筒掉下去之後,就變作了一個翻動著的小亮點,越來越小,最終竟被吞進了下面的一片漆黑之中,我和胖子都見過沙漠中的“無底鬼洞”,見這冰淵深不見底,不免聯想起那個鬼洞。

    就在這時,Shinley楊把一捆登山繩用快掛固定在了身上,對我說︰“咱們趕緊跟上去。”看她的架式,似乎是要下到冰淵中去追韓淑娜,我一轉念,便已明白了Shinley楊的意思,韓淑娜的尸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化,雖然她一看到眾人就逃進了冰淵深處,但那個方向,正好是斜插入冰坡下九層妖塔的方向,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如果不把這件事搞清楚,很可能會給明天挖掘“冰川水晶尸”造成意想不到的麻煩。

    必須在事態繼續惡化之前找到韓淑娜,我也立刻準備繩索,同Shinley楊打開身上所有的光源,墜索而下,但冰淵中的冰面滑溜異常,根本沒有支撐點可以立足。身上的藍色熒光管與戰術射燈,在如鏡子一樣的冰壁上,反射出奇特而迷離的光線,除此以外四周全是黑沉沉的,使人不知身在何方。剛下到十幾米的深度,就感覺快要喪失方向感了。

    不得不暫時停下來確認位置。這道狹窄的冰淵似乎沒有邊際。

    Shinley楊說下邊至少還有幾百米的深度,最深處可能就是“災難之海”那個湖泊殘存的水脈了,明叔的手電筒掉進了水里,所以才會消失不見,說著話把一支熒光管扭亮了,扔下冰淵的下方。隔了很久,那藍色的熒光才在視線里消失,我們把耳朵貼在冰壁上,隱隱約約能听到流水的聲音傳導上來。

    韓淑娜是往斜下方移動的,我們垂直降下,要想追上她,就必須橫向擺動過去,我們試了一試,在這冰壁太滑,難以做到,最後只有依賴工具,想用登山鎬鑿住冰壁,借力向內側移動,但剛鑿了一下,就發現碎冰不斷地往下掉落,這冰淵有要裂開的跡象。

    龍頂冰川處于一個特殊的海拔高度,屬于低海拔冰川,每年有二三個月的表面消融期,但最中間這厚達幾百米的冰層,始終不會改變。

    但我們來得時機並不太合適,剛好趕上消融期的末尾,以及寒潮來臨的前期,正是主體冰川最脆弱的時間段,加上冰川里有無數天然冰斗、冰漏、冰裂縫,以及上百處輪回宗的墓穴,可以說這冰層里跟那馬蜂窩差不多,平常的日子還好說,九月份是最容易崩潰的時候,雖然幾千年來沒有發生過大的地質變動,但這“災禍的海洋”,隨時都可能發生讓人意想不到的災難。

    不過話又說回來,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兩面性,冰川的脆弱期,對于挖掘深處冰層下的九層妖樓,又是十分有利的,倘若在寒潮之後動手,那就非常吃力了。

    上面的明叔、胖子等人,擔心我們的安全,大聲呼喊著讓我們回去,別追了,太危險了。

    他們這麼一喊不要緊,上面的聲音被風灌下來,我和Shirley楊覺得這整個冰壁都在顫動,趕緊用手電筒打信號,讓他們千萬別在冰窟窿那里喊話了,否則這冰壁萬一裂開發生冰崩,我們都得被活埋在這寒冷漆黑的冰淵里。

    我們在冰壁上的移動速度,比預想中的還要慢,而且根本不可能橫向移動,加上這冰淵里的環境過于漆黑復雜,兵貴神速,失了先機,就沒辦法追上了,Shirley楊無奈的對我搖了搖頭,看來不得不放棄追擊了,還是先上去再想辦法吧。

    我們抽動登山繩,準備要回到冰窟窿上面,于是用手電筒對著上面的人劃了幾下十字,胖子等人會意,便在上面協助,我和Shirley楊逐漸上升,由于冰壁上停不住腳,貼近的時候用腳一蹬,身體就會不由自主的懸在空中轉上一圈。

    我轉身的時候,突然看見側面黑暗的冰壁上,趴著一個女人,她的一半身體藏在冰壁上的縫隙里,只探出一小半身體,臉上白呼呼的一片,只有兩排牙齒,看她的頭發和身上黃色的沖鋒衣,正是韓淑娜。

    我本以為她已經到冰淵深處去了,沒想到離我們不遠的冰壁上,有條不起眼的縫隙,韓淑娜就躲在了其中,在我們放棄了追蹤,準備返回上面的情況下,她又突然出現,想做什麼?

    我一拉Shirley楊的胳膊,二人同時停下,Shirley楊也看到了從冰縫中爬出來的韓淑娜,同時感到十分意外,我在下來之前,將照射範圍二十五米的“狼眼”纏到了手臂上,這時舉起胳膊來,直對著韓淑娜照了過去。

    在漆黑寒冷的冰淵中,即使是“狼眼”,也只剩下了不足二十米的能見度,但這個距離,恰好可以照到韓淑娜所在的冰縫,“韓淑娜”,在我們搞清她是什麼之前,姑且仍然這麼稱呼她,她似乎對戰術電筒的光束照射沒有任何反應,趴在冰縫上探出半個身子,便一動也不動了。

    由于韓淑娜的臉上沒有了五官,只是朦朧的一片花白,兩排牙齒虛張著,所以我們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是哀是怒,雙方就這麼僵持在了半空,我逐漸有些沉不住氣了,那家伙根本就不可能是人,似乎也不是身體關節僵硬的尸體,不過不管她是什麼,絕對沒有善意。

    我拽出M1911準備一槍打過去,將韓淑娜的頭打爆,還沒撥開保險,便覺得有人輕拍我的肩膀,Shirley楊在我身後說︰“不能開槍,會引起冰壁崩裂的。”

    還沒等我把手槍收起來,那個沒有臉的韓淑娜突然向全身通了電一樣,躥出了藏身的冰縫,張開手腳,象個白色的大蜥蜴一般,刷刷幾下就迅速的向我爬了過來。

    我和Shirley楊見狀不妙,不知道“韓淑娜”的尸體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種恐怖的樣子,但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一旦被她接觸到,就要面臨巨大的危險,這時不敢怠慢,趕緊全力向下拉動套鎖里的登山繩,快速將身體升上冰淵,最好能將韓淑娜引到冰川上。

    我和Shirley楊見狀不妙,不知道韓淑娜的尸體為什麼會變成這種恐怖的樣子,但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一旦被她接觸到就會面臨巨大的危險。這時不敢怠慢,趕緊全力向下拉動套鎖里的登山繩,快速將身體升上冰淵,最好能將韓淑娜引到冰川上。

    但我們上升的速度雖快,但韓淑娜在冰壁上爬動的速度更快,在離冰面還不到五六米的時候,她那張白森森的大臉就已經可以夠到Shirley楊的鞋子了,冰川上的眾人看得真切,胖子和初一兩個人不顧明叔的阻攔,舉槍探進冰窟中齊射,槍彈都打在了韓淑娜的臉上。

    我回頭向一下一看,只見韓淑娜白呼呼的臉上被開了兩個洞,她的身體也被子彈的沖擊力向下貫去,掉落了數米便掛在冰壁上,抬起沒有眼鼻的臉向上張望,臉上的兩個洞又重新愈合,這時冰淵果然被槍聲震動,碎冰不停地紛紛落下,韓淑娜似乎是為了躲避掉落的堅硬冰塊,身影一閃,就躲進了冰縫之中。

    我和Shirley楊趁機爬到上面,再往下看的時候,上面坍塌的一些大冰塊已經將那冰縫堵死,我們想要再從這進去找韓淑娜已經不可能了,但這冰川下的縫隙縱橫復雜,誰知道她還會從哪里鑽出來,而且槍彈對她似乎沒有什麼作用,十分不好對付。

    在這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實在發生了太多難以想像的事情,然而午夜才剛剛過去,距離天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風雪什麼時候會停難以預料,看來今夜是別想睡安穩了。

    眾人堵住冰窟,回到帳篷中取暖,折騰了半宿,雖然疲憊,但是都睡不著了,圍在一起議論著韓淑娜的事情,彼得黃說︰“可能她沒被燒死,只是受了重傷,埋在雪中又活了過來……”

    胖子說︰“怎麼可能,老黃說話別不經過大腦思考好不好,咱們都親眼看到了,腦袋燒沒了三分之一,這樣要是還不死,那天底下恐怕就沒死人了,在上面看她一臉白花花的東西,多半是白毛,這肯定是變成雪山僵尸了,非常非常不好對付。”(翠微居小說)

    我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那種東西從沒見過,也沒听說過,Shirley楊問阿香有沒有看到什麼特別的地方,才得知阿香根本就沒敢睜開眼去看。

    眾人各說各的理,討論了很久都沒個結果,最後向導初一忽然一拍巴掌,藏地喇嘛們論禪的時候經常會做這個動作,表示突然醒悟,或者加深記憶什麼的,初一年輕時經常跟喇嘛去山野采藥,也養成了這麼個習慣,顯然是他此刻想到了什麼。

    于是我們就停下不再說話,初一對眾人說︰“一定是被雪彌勒纏上了,兩年前還曾有地堪院的同志們在昆侖山摩竭崖遇到過這種事,不過喀拉米爾一帶卻還沒有過先例,昆侖山雪彌勒比惡鬼還要可怕,她的尸體會越長越肥大。”

    初一正要講述以前雪彌勒在昆侖山禍害人畜的事情,卻忽然停住了口,在這一瞬間,他的表情似乎也僵化了,和他坐在一側的明叔、阿香、彼得黃也是如此,都一齊盯著我們身後的帳篷上方,好像那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

    我急忙回過頭往後看,只見帳篷的帆布被從外邊壓進來兩個巨大的手印,中間還有個巨大的圓印,像是個沒有五官的人臉壓在上面,都比正常人體的比例大出一倍,似乎有個什麼東西正想從外邊用力撐破了帆布鑽進帳篷里來,我看那兩只大手實在是大得嚇人,帳篷被壓得直響,很快就要塌了。


第二○二章 靈蓋破碎

    帳篷快要被外邊的巨人撐破了,難道這就是向導初一所說的“雪彌勒”?夜里在冰淵中見到韓淑娜,雖然看得並不清楚,但體形上並沒有發生什麼變化,那冰窟暫時崩塌封閉了,時隔還不到兩個小時,就算她從別的地方爬出來,又怎麼可能變得這麼大?

    向導初一好象提到過被“雪彌勒”纏上,死者的尸體會越來越肥大,但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還沒來得及細問,就在帳篷外突然冒這麼個東西,再任其撐壓,這帳篷就行翻掉,在風雪交加的龍頂冰川沒了帳篷,那後果不堪設想。

    為了避免開槍把帳篷射破,我順手抄起放在地上的一支登山杖,對著帆布中露的出人臉輪廓捅了過去,誰知登山杖上傳過來的觸感,那張大臉竟似有形無質,只有凹下來的帆布被杖頭戳了回去。

    帳篷的入口剛好被堵住,明叔慌了手腳,打算爬出去逃跑,我趕緊拽住他的腿,把他按倒在地,外邊那雪彌勒是什麼東西,除了初一听過一點之外,誰都不了解,好在這帳篷還能暫時攔住它,冒冒失失的跑出去,那不是往刀尖上撞嗎?

    胖子學著我剛才的樣子,抄起一根在冰川上定位用的豎旗,對著那張臉捅了兩下,見沒有什麼作用,便隨手抓起一把雷明頓,也顧不上帳篷壞了之後怎麼辦了,抵在那張臉上,近距離發射了一槍,帳外那東西被散彈擊中,勢頭稍減。

    帳頂的帆布被剛剛這一槍射成了篩子,從中露出很多白色的東西。但是看不清是什麼,只覺得與外邊的積雪差不多,好象在帳外的那家伙,是個巨大地雪人。

    胖子連續不斷的開槍,彼得黃和初一等人,也各自掏槍射擊。但起不到什麼效果,忽然帳篷中的支撐桿斷裂,整個帳篷立刻倒了下來,七個人全被蒙在了底下。

    我心想這回完了,這帳篷散了架,里面的人胳膊壓大腿,別說想跑出去了,就是想掙扎著站起來都十分困難。心里雖然這麼想,但身體沒停,竭盡全力推開壓在我身上的一個人,迅速從帳篷底下鑽了出去。

    還沒站起身,就已經把MI911拔出,但外邊冷風呼嘯,雪片亂舞,什麼東西也沒有,這時初一、Shirley楊和胖子等人,也先後從帳篷底下爬了出來,舉槍四顧。卻不見敵蹤。

    還是向導初一熟悉這雪原冰川的環境,對準了一個方向,開槍射擊,我們也都順著他地槍口瞄準,可能夜晚已經過去,龍頂冰川上已不再是漆黑一片,天上濃墨般的烏雲,以及四周大雪峰的輪廓變得依稀可見,只見一個巨大的白色人影,頂風冒雪向白茫茫的遠處奔跑。

    那就是剛才襲擊帳篷的雪彌勒,要不是初一眼毒,在這雪茫之中,很難發現它的蹤影,我和胖子、初一三個人,一邊開槍,一邊踏雪從後追了上去,急得Shirley楊在後邊連喊︰“別追了,小心雪下的冰裂縫……”但她的聲音,很快就被刮向身後的風雪淹沒了。

    冰川上的積雪經過一個夜晚,已經沒了小腿肚子,跑出不到十幾米,只見那個巨大的白色身影忽然向下一沉,在雪原上消失了,我們隨後追至,發現這里也有個很深地冰窟,似乎與先前的冰淵相連,也通向冰坡下的九層妖樓,在這片古老的冰川上,還不知有多少這樣的冰窟,其下的結構之復雜,難以用常理揣摩。

    “雪彌勒”一但藏到這里面去,我們就沒辦法拿它怎麼樣了,只好趕到冰窟邊上罵了幾句,悻悻而回,我和胖子問初一,怎麼那雪彌勒剛佔了上風,反倒先跑了,它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怎麼不到幾個小時的時間,竟把一個女人的尸體變成了那副樣子?

    初一說現在沒時間講說這些事了,咱們這些漢子還好說,但隊伍里還有兩個姑娘和一位老同志,這回帳篷也沒了,不能讓她們就這麼頂著風雪站在冰川上,先找個避風安全的地方安定下來,再說那雪彌勒的事不遲,盡管放心,天一亮它就不會出來了。最要命的是等到今天晚上雪還不停,那狼群也就不會退走,給咱們來個兩面夾擊,可也夠咱們受的。

    我們回到帳篷倒掉的地方,天已經大亮了,但大雪兀自下個不停,這帳篷算是完了,只好就地拋棄,茫茫雪原,表面都被大雪遮蓋,但在冰面還沒有徹底凍結之前,往遠處走是很危險的,附近只有幾座起伏不平的雪丘,根本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容身。

    Shirley楊說現在只有一個去處,直接挖開九層妖塔,至少先挖開最上邊的一層,咱們都到那里去避過這場風雪,在那里點起火堆,這樣氣流會上升,把入口處的雪擋開,足可以避免在雪停之前,入口被雪蓋住,而且狼群怕火,也不敢輕易來犯。

    我們連稱此計甚好,這冰天雪地在外邊凍得難熬,都想盡快挖開九層妖樓,管它里面有什麼鬼鳥,哪怕只是到里面睡上一會兒解解乏也好,等養足了精力,一口氣挖出“冰川水晶尸”,然後趁著寒潮封凍冰川,便可以收隊撤退了。

    眾人說做就做,把裝備物資都轉移到了雪坡被風的一側,挖開一大塊積雪,露出下面的暗藍色的冰層,依舊把生姜汁刷到冰面上,等候滲透的時候,初一講了一件兩年前听說的事情,雖然同樣發生在昆侖山的深山里,但離喀拉米爾是很遠的。

    藏民中流傳著一個古老的恐怖傳說,在雪山上,每當黑夜時分,便會有種生存在冰下的妖怪,來掠取剛死不久的尸體。它們會鑽進尸體的衣服,尸體表層就會變成白色,外邊像是籠罩了一層白色的肉皮,隨著外邊這層肉皮不斷吸收,表面會越漲越大,最多可以長到兩個人加起來那麼大,隨後會逐漸隨著消耗而萎縮,這個過程中,它還會繼續撲咬活的人畜,如果兩三天內吃不到活人,就會慢慢干枯萎縮,重新散開,鑽進地下的冰川里藏匿起來,直到再找到新的死人,這種東西喜歡鑽雪溝和冰坑,只在深夜出沒,七百多年前,曾一度釀成大災,死人畜無數,在寺廟的經卷中有一套《至尊宗喀巴大師傳》,對此事有很詳細的記載。

    我問初一道︰“原來雪彌勒不是一個東西,而是一群?很多聚集在一起?”

    初一點頭道,沒錯,最多時一個尸體上會附著十幾個那種東西,只有它們吸收了尸體內的血肉,變得肥胖起來,像是整團整團的肥肉,一層層的黏在死人身上,遠遠看上去像是個很胖的雪人,當地人才管它叫做“雪彌勒”,以前“雪彌勒”成災的時候,距離現在是很多年以前了,由于年頭太久了,人們都逐漸把這些事遺忘了。

    直到前兩年有件事鬧得很凶,死了不少人,就是因為地堪隊的一些人,去昆侖山一處雪線以上的地方工作,結果從雪里挖出幾個白花花胖呼呼的大雪人,還沒等地質隊的人搞清楚狀況,就被那些白色的人形撲進了雪窩子,全隊十個人,只活著逃回了兩個。

    地質隊員們遇害的那自區域,不久前剛發生過雪崩,有一支多國組成的登山隊在那里與外界失去了聯絡,寺里年長的僧人說,地質隊遇到的那些胖雪人,可能就是被“雪彌勒”纏上的登山隊員的尸體,剛好上面要發動人去找那支失蹤的登山隊,以及地質隊員的尸體,于是附近的牧民和喇嘛,加上軍隊,總共去了百十號人,在雪山里找了整整五天,無功而返。

    “雪彌勒”唯一的弱點就是只能在夜里出來,白天即使有雨雪也不也現身,除此之外,《至尊宗喀巴大師傳》中提到過,這種東西還特別怕大鹽。

    初一對我們說︰“可現在咱們沒有大鹽,鹽巴也很少,雪彌勒晚上一定會再來,現在狼群肯定也藏在附近某條水溝中避風雪,等著機會偷襲過來,看來今晚這冰川上會有場好戲。”

    胖子握著運到步槍說︰“可惜就是家伙不太趁手,而且這一帶環境對咱們十分不利,否則胖爺一個人就敢跟它單練,什麼雪彌勒,到我這就給它捏成瘦子。”

    胖子說的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被大雪覆蓋的冰川,到處都是冰縫陷阱,非常危險,眼下似乎只有先挖開這冰層下的妖塔,看看里面的環境如何,也許可以作為依托工事。

    不消片刻,生姜汁已經滲進了冰面,眾人當下一齊出力,把冰層挖開,五六米之下,就挖出了大塊類似于祁連圓柏一類的木頭,和我在火山里看到的一樣,是方木、圓木、夯土組合結構,在這里動手,土木作業反倒比挖掘堅冰還要麻煩,但好在人多手快,工具齊全,不到半個小時,就挖開了妖塔的第一層。

    為了防備這冰層下也有“無業量火”和“達普鬼蟲”,我們做了充分的準備,但出人意料,第一層妖塔什麼也沒有,進到里面一看,就象是個土木構建的低矮房間,以黑色的木料、灰白的夯土為主,色調十分壓抑,在這一層中,只有一塊巨大的冰盤擺在地上,冰盤是透明的,很薄的一層,表面上刻著一個神像,看來要再往下挖,就得把這塊冰盤打碎才行。

    Shirley楊看了看那神像,是個人身狼首,身披戰甲的武將形象,狼首是白色的,鎧甲是銀色的,這個形象似乎在哪里見過,一時卻又想不起來了,正思量間,明叔等人也都陸續下到塔中。

    這時為了爭取早些找到合適的地方休息,初一和胖子,已經用冰鑿開始敲打那塊冰盤,但一听聲音就不太對頭,再摘下手套用手一摸,不是冰,而是一大塊圓形水晶。

    明叔也在旁邊看著胖子等人干活,這妖塔中昏黑無比,所以沒瞧見那狼頭雕刻,等到我們湊近了去查看那圓盤材料的時候,登山頭盔上的射燈都照在上面,明叔這才跟著看到,臉上忽然變色,急急忙忙的取出輪回宗那本經書,指著這水晶盤上的狼首魔神說,這塊冰山水晶石不能破壞,這里面有魔國白狼妖奴的詛咒,一打碎了,詛咒就出來了。

    我搖頭不信,《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中有講解九層妖塔的布局,我在火山里也見到過,這一層不可能有什麼機關,這冰山水晶石的圓盤應該是一種叫做“靈蓋”的塔葬裝飾,每一層連接的地方都有。

    不過我還吃不太準“詛咒”和“機關”之間有什麼區別,這種時候了,就算相信明叔的話也晚了,刻著狼首妖奴的水晶盤,已經被剛剛那幾下子,鑿得裂開了,只需再輕輕一踫,就會碎掉。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4

第二○三章 水晶自在山

    一楞神的工夫,水晶靈盤的裂紋已經擴大到了極限,哪怕在這九層妖樓的塔頂輕輕走動一下,都會使它破碎。剛才明叔說這水晶盤里有個古老的詛咒,這麼一來,使得眾人的心都懸了起來,但是又不得不盡力抑制,不敢讓它跳得太快,說不定心跳聲稍大,都能震碎這快水晶,比起歹毒的機關,無形的詛咒更能讓人吃不了兜著走。

    Shirley楊走到近前,輕輕將靈蓋水晶盤敲成無數碎片,我知道她一貫慎重,在誰都吃不準的時刻這麼做,她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于是便放下心來。

    圓盤形的冰山水晶石碎裂之後,果然是什麼也沒有發生,胖子不斷抱怨明叔大驚小怪,這麼一驚一乍的,容易把人嚇成心肌梗塞,這可比詛咒和機關的殺傷力還更大。

    Shirley楊對我們說道︰“明叔講的沒錯,比過頂層這個水晶盤是假的,真正有詛咒的水晶盤在最深處,這座供奉邪神水晶尸的妖塔,在制敵寶珠大王的說唱長詩中也提到過,銀色的妖奴白狼王,名為水晶自在山,它侍奉在塔底邪神的身邊,一旦有人接近,妖狼的大軍就會從天而降將入侵者吞沒。”

    狼神“水晶自在山”是魔國的妖奴,這在西藏最早的神話體系中也有相關傳說,“水晶自在山”生前也是一頭白色的色狼,是昆侖上所有惡狼的祖先,但它這個稱號是死後才得到的,傳說其被蓮花生大師所殺後,尸體化為了一快巨大的冰山水晶石,所以才被稱做“水晶自在山”。

    這快由白狼妖奴尸體所化的“水晶自在山”之中,埋藏著妖奴亡魂惡毒的詛咒,任何妄圖接近的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魔國是崇拜深淵和洞穴的民族,作為邪神象征的冰川水晶尸,肯定在九層妖塔的最底層,挖到最深處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不要損壞了“水晶自在山”而惹火燒身。

    這片龍頂冰川以前曾經是個巨大的湖泊,而妖塔的位置,據我們判斷可能正好是位于湖中的湖心島上。妖塔周圍是凍土或者岩石,再外層就是深厚的冰川了,其底層甚至可能與“雪彌勒”藏身的冰淵相連,越往下挖就越是危險。

    我們部署妥當,按部就班的又挖開了兩層,這里沒有陪葬的死者,只有一些堆好似”瑪尼堆“的牛頭,都只有花白的頭骨和牛角,這應該是一種白色牛頭崇拜,因為犛牛在高原的作用很大,全身都是寶,在古藏地,不論哪個部族,唯有在這一點上比較統一。

    最早發現的冰斗中,輪回宗教主陪葬靈塔奢華蓋世,富可敵國,而這最重要的九層妖塔里卻什麼都沒有,不免讓我們有些失望,這時都感到疲憊起來,于是返回妖樓的頂層,生了火取暖吃飯,然後抓緊時間鑽進睡袋里面睡覺休息。

    下午兩點,我就把他們都叫了起來。要趕在天黑前挖到最深處,如果速度夠快的話,咱們可以趕在寒潮來臨之前撤出龍頂冰川,那麼明叔就可以帶著冰川水晶尸回香港了,我和胖子等人也要按照線索去找魔國的祭壇,總算是能甩掉這幾個大包袱了。

    眾人各自裝備工具武器,明叔從包里取出他祖傳的“十三須花瓷貓”,仔細數了數那瓷貓十三根胡須,並不曾少得半根,然後擺在地上,帶著阿香一起拜了兩拜。

    我和胖子好奇的在旁邊看熱鬧,我問明叔︰“瓷貓胡須沒斷,是不是說明咱們能馬到成功,全身而退?”

    明叔說︰“那是當然了,這個東西很靈驗的,一定是馬到成功,全身而退,所以祖宗們才有全須全影一說。”

    明叔說完就把“十三須花瓷貓”交給阿香,讓阿香好好收起來,他自己去背包里找那面刻著“天官賜福,百無禁忌”的天官銅印,準備在挖到“冰川水晶尸”的時候使用。

    我看見這枚假印才想起來,這印是假的,蛋用都不管,好在Shirley楊在從北京出發前,托人從美國送回來一套三十六根的“星官釘尸釘”,是唐代摸金校尉使用的古物,後來流落到海外,有這套東西,應該也湊和著能應付了,不過那具冰川水晶尸究竟是什麼東西,沒看到之前還是猜不透,總之見機行事便是。

    我走神想這件事的時候,眾人都已經準備完畢,我和胖子、彼得黃、初一等四個人分做兩組,一組挖一層,輪渡交替,進度還算夠快,估計三個小時之內,就會挖到第九層了。

    第三層中掛滿了星火圖案的無字鬼幡,星紋分成五種顏色︰紅、藍、白、綠、黑,又以黑色的鬼幡最多,藍色的最少,按後世輪回宗對魔國的記述,這些顏色分別有不同的象征意義,紅色代表鮮血,藍色是天,白色的是山脈,綠色的是水源,黑色的則代表深淵,從這些鬼幡顏色的差別中,也可以看出魔國信仰與其余宗教的不同,在他們的世界觀、宇宙觀中,黑色越多,洞穴越深,力量也就越強大。

    我讓胖子把這些看得人眼花繚亂的鬼幡全部扯掉,留著作為燒火的燃料,然後當先下到第四層,這層妖塔堆著無數刻有不同符號的卵石,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經石”,對考古的人來講可能有價值,在我們眼中就是成堆的爛石頭,看了一層又一層,似乎除了那作為靈蓋的冰山水晶石之外,再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本以為會有那些關于魔國那個眼球神殿,壁畫記錄一類的線索,但設身處地的一看,不由得逐漸產生一些失望的情緒。

    就這麼一層一層的不斷挖開,直到第八層的時候,才發現這里與上邊諸層迥然有異,這層之間也有個水晶靈蓋,剛揭開靈蓋的時候,沒發現什麼,一下去就覺得不對,四周有很多人影,趕緊舉起“狼眼”手電筒查看,另一只手也抽出了M1911。

    只見有十九具高大的男性古尸,都保持著坐姿,環繞一圈,坐在周圍,由于這妖塔始終被冰川封凍,這些尸體都與活人無異,只是臉部黑的不同常人,裝束更是奇特,與獻王墓天宮里所擺設的銅人像十分接近。

    Shirley楊跟在我後邊下來,看到這些坐在周圍的古尸,對我說︰“可能是搬運冰川水晶尸入葬後,自願殉亡的祭司護法之類的人,小心這層有埋伏。

    我打個手勢,讓正要焉的胖子等人停住,請阿香用她那雙“本能的眼楮”來看一看,這層有沒有什麼不干淨的東西,阿香都快嚇哭了,極不情願的看那十九具古尸,搖頭表示什麼也沒有。

    我仍然不敢大意,說不定這些死在妖塔的護法尸體中,都藏著那種能把靈魂都燒成灰的蟲子,那才是真正的“無量業火”,身體踫上一點,就絕對無法撲滅。

    這座最重要的九層妖樓,挖起來實在過于順利,越是這樣,越是讓人覺得禍機暗藏。反正這也是第八層了,準備的生姜汁還有很多,于是讓胖子留下一些備用的,其余的全部都噴到那些古尸身上,又把水壺里的水都集中起來,將整個第八層塔內都灑遍了,到處都是濕淋淋的,這才覺得保險了,可以放心挖最深層的卸神尸體了。

    黑折子,撬棍,冰縴齊上,把漆黑的大木板啟開。下面顯露出一個方形的空間,也都是由土、木、石所構築,全部是黑色,往下面接連扔了七八個熒光管,這塊空間才稍微亮了起來。

    我們誰也沒敢貿然下去,就在上一層開出的洞口邊觀望,明叔急于想看他日思夜想的“冰川水晶尸”是什麼樣子,所以他擠在了最前面,看了許久,越看心里越涼,這下面哪有什麼邪神的尸體。

    最底層只有兩個大小相同的圓形水晶,一個是白色,一個是藍色,擺在石台上面,被熒光管一照,流光異彩,可以看見上面有天然形成的星圖,除此之外就沒別的東西了。但這兩塊天然晶體,顯然不可能是“天然水晶尸”,也不會是藏有詛咒的“水晶自在山”,因為它們只有拳頭大小。

    胖子還緊著安慰明叔,雖然還沒找到正主,但這兩件行貨看上去也值不少銀子,不算空手而回。

    我對明叔說下面這層空間太暗了,咱們在這里看,難免有所疏漏,還是下去看看才能確定,也許就藏在什麼地方,既來之,則安之,不翻個底朝天不算完。

    于是眾人陸續下到妖塔的最深層,下面就是塔基了。這種墓塔不像是寺廟里的佛塔還有地宮,到這里就已經是最後的空間了。把那藍白兩色的水晶搬開,發現這石台是活動的,我讓胖子動手。

    胖子一個人就把石台推在一旁,下面有個很淺的凍土坑,里面有一大塊很薄的水晶石,上面有一層層的好像水紋一樣的天然紋理,非常密集,刻著一個狼首人身的神將,它面目凶惡猙獰,頭戴白盔,身穿銀甲白袍,手持銀纓長矛,做出一個凌空躍下的姿勢,凜然生風。

    Shirley楊一看趕緊告訴大伙誰也別動,這就是藏有妖奴詛咒的“水晶自在山”,雖然不知道那傳說中的詛咒是具體指的什麼,但是觀看水晶石中的波紋非常奇特,可能會產生一種特殊的聲波,這塊水晶一裂開,整個龍頂的雪山和冰川都有崩塌的危險,“水晶自在山”下有個物體,可能就是那邪神的尸體。


第二○四章   先發制敵

    龍頂的地形,雖然屬于雪山冰川凍土帶相復合,但是目前立足了一年兩個多月的消融期末尾,地理位置本身又屬于低海拔,所以山頂的積雪並非終年不化,經過消融期後,並沒有剩下多少積雪,而且周圍四座雪峰環繞,之間都有很大的空隙,不會輕易隴音,再加上風雪對聲音的稀釋,所以我們在逐漸掌握了這里的地形結構之後,發現在雪原上開槍之類的響聲是不容易引起雪崩的。

    不過假如風雪一停,經過了整整兩天的降雪,雪峰上的積雪又達到了滿負荷,那時就變得很危險了,Shirley楊說這塊“水晶自在山”,里面密布的鱗狀波紋,可能是一種積壓在里面的特殊聲波,這塊水晶石一破,馬上就會引發大規模雪崩,另外這白狼妖奴的姿勢也說明了這一切,帶著白色的毀滅力量從天而降,這也符合古神話傳說中,對雪崩、冰崩場面的描述。

    沒經歷過雪崩的幾個人,並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向導初一得知可能發生雪崩,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緊繃了起來,在喀拉米爾,雪崩是很常見的,有時晌楮白日的時候,在會听到天邊雷聲滾滾不斷,那就是山里雪崩的聲音,從古到今,已不知有多少人畜被神明白色的憤怒所吞沒,在雪山腳下生存的人民,天生就對雪峰的狂暴和神聖,有種十分復雜的敬畏之心。

    我剛參軍時,也遇到過大雪崩,那種白色怒濤般的毀滅力量,至今記憶猶新,望著那“水晶自在山”上的狼神,自言自語道︰“這他娘的簡直就是個定時炸彈……”

    明叔這時候有點孤注一擲了,舉著手電筒去照水晶石下的物體,想看看那具讓人垂涎已久,價值連城的“冰川水晶尸”到底什麼樣,“狼眼”的光束射在晶體上,我和胖子等人也一直想看,但還沒等看清楚,明叔突然嚇得一縮手,那支“狼眼”從手中滑落,眼看著就要砸到“水晶自在山”薄薄的表面了。

    我們的心都跟著那手電筒往下掉,但發生得太過突然,都來不及伸手去接,眼睜睜地看著它落在了水晶石上,那聲音也不算大,但是能給心理防線撞出一道大口子,明叔腿都軟了,差點沒癱到地上。

    塔底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似乎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這一刻凍結了,直到看清楚“水晶自在山”沒被砸裂,這才都長出了一口氣,我對大伙說︰“沒關系,不管怎麼說,這也是塊石頭,比咱們想象中的結實多了。”

    我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手電筒對明叔說︰“明叔啊,您可真是我親叔,手電筒今天你都掉了兩回了,下回拿緊點行不行?您要是手腳不听使喚,就干脆別親力親為了,還是讓老黃給你打著手電亮吧。”

    明叔解釋道︰“不是不是……我也是跑過船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又怎麼會這麼不夠膽色,我剛剛看到那水晶下的東西,是活的,還……還在動啊。”邊說邊掏出“天官銅印”,問我道︰“這寶印怎麼用?”

    我對明叔後半截的話完全沒听到,難道那“冰川水晶尸”活轉過來了不成?什麼東西在動?我們聞听此言,愈發覺得心里沒底,只好硬著頭皮再次去看“自在山”里面的東西,越看心跳越快,這里面竟然真有活的東西……”

    “水晶自在山”名字里有個山字,其實遠遠沒有那麼大,往大處說,頂多只有個洗澡的浴盆大小,橢圓形的,四周有幾條弧形黃金欄,是用來提放的,它橫著放在塔底的坑中,象征著雪峰崩塌之力的白狼妖奴,就刻在正面朝上,從上方俯視,有些象是個嵌在眼眶里的眼球。

    如果仔細看的話,就在這晶體外殼之內,有很多水銀一樣的東西在緩緩流動,而且這水銀的陰影線條分明,剛好是一個女子,在水銀人形的身體中,有一些深紅色的東西微微發光,從位置和形狀上判斷,那些好象是人體的心肝脾肺等內髒。

    由于被外邊這層水晶石裹著,我們無法看清那水銀般流動的人形真面目什麼樣子的,真的好象是個活動的人,但那應該只是光學作用,只能初步判斷,有可能內部的人形也是一塊晶瑩剔透的液體水晶,八成就是明叔要找的那具“冰川水晶尸”。

    至于是不是真正人類的尸體,還是同外邊的這層“水晶自在山”一樣,是一種象征形的器物,不打開看看,是沒辦法知道的。我這次之所以會同意明叔一道進昆侖山,只是希望從這九層妖樓中,找到利用“塵珠”消除身上詛咒的辦法。但這被我寄予厚望的妖塔,竟然什麼信息也沒有,只還剩下這邪神的尸體沒看。我早已經做好了不到黃河不死心的精神準備,于是招呼眾人動手幫忙,把“水晶自在山”從坑里抬出來。

    明叔希望想個辦法把它弄到上面去,等運出喀拉米爾再打開,這樣就不用擔心引起雪崩了,想砸想切都可以任意施為。

    我說這堅決不可行。雖然這種冰山水晶石比我們想的要結實很多,不是那麼輕易就會碎裂,但是用登山繩綁定金欄,逐層的往上吊,等于是在腦袋上頂著個炸彈玩雜耍。而且不僅是要搬到頂層的雪原上,還要穿過冰天雪地的神螺溝,那簡直比登天還難。要把“冰川水晶尸”取出來,只有冒險在塔底進行。這樣做雖然看似危險,其實比運出去要安全許多。

    我把明叔說服後,看了看表,天快黑了。以初一對狼性的掌握,狼群今晚雪停之前,一定會發動總攻。它們在雪溝里忍饑挨凍,現在差不多也到極限了。這妖塔一旦被挖開,狼群就沒了顧忌。而且這“水晶自在山”是狼群祖先聖物,它們不會容忍人類隨意驚動它。看來今天晚上雙方必須有一方死個干淨,才算完。

    估計剩下的狼也不會太多了,只有先把別的事都放一放,解決了狼群之後再說。于是眾人都回到九層妖塔的第一層,把火堆的燃料加足,讓明叔和阿香留在這里,其余的人都返回大雪掩埋的冰川。雖然分處兩層,但距離很近,有什麼情況,也來得及救應。初一臨上去的時候,把所有的鹽巴都給了明叔。如果雪彌勒從哪鑽出來,就將鹽撒出去潑它。

    外邊的天已經黑透了,雪漸漸小了,看樣子不到半夜,雪就會停。眾人把從塔中挖出的黑木堆積起來,作為防御圈,各自檢查武器彈藥。

    我把散彈槍和手槍的子彈裝滿,是時候和那只白毛老狼算一筆總帳了,其實我們之間的恩怨已經很難說清了。在大鳳凰寺,正是狼王咬死了徐干事,從而救了我一條性命。但也是它帶領狼群圍攻我們,把格瑪的腸子都掏了出來。我又和胖子等人在藏谷溝宰了許多狼崽子,這些事理都理不清了。既然冤家路窄,就只能用一場你死我活的決戰來結束。

    我們看到周圍雪原上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任何生命的蹤跡,彼得黃等得焦躁,忍不住問初一︰“狼群當真會來嗎?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初一對彼得黃點了點頭,自幼便對狼十分憎恨,這時候惡戰在即,由于興奮,眼楮都有點充血了。他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疤,在山地雪野中,初一的直覺甚至比狼還敏銳,只見他舉起酒囊來喝了一大口青稞酒,然後抽出藏刀,把嘴里的酒全噴到刀身上,低沉的對眾人說了一聲︰“來了。”單手舉起獵槍,“踫”的一聲槍響。只見不遠處白色的雪地上,飛濺起一團紅色的雪霧,一頭全身都是雪的巨狼,被槍彈擊中,翻倒在地。

    在四面八方的雪地里,幾乎同時躥出數十頭惡狼,帶動了大量的雪霧疾沖而至。這一瞬間,我們的眼楮似乎都產生了一種錯覺,好象整個雪坡突然抖動沸騰了起來。狼群早已經潛伏在了附近的雪溝里,只等我們從妖塔中出來防御松懈的時機進攻。它們剛想發動突擊,卻提前被初一看破,打死了距離最近的一頭狼,其余的都狂沖過來。

    我們人數雖少,也缺少沖鋒槍的火力,但我們這五個人之中,不乏一等一的射手,而且狼群數量有限。在此之前,已經折了二十多匹,現在只剩下不到七十只。當即亂槍齊發,白色的雪地上立刻綻放出無數鮮紅的血花。

    狼群對我們的火力估計非常精準。如果先前它們埋伏得太近了,恐怕會被我們發覺,太遠了又沖不到近前,所以都埋伏在了三五十米的區域內。看起來是準備以犧牲十幾頭狼為代價,快速沖到近距離混戰。那我們的槍械就發揮不出太大作用,但這些計劃都被初一打亂了。

    但狼群與我們之間的距離仍然是太近了,在射殺了沖在第一波的三十余頭巨狼之後,我們五個人手里的長槍彈藥告罄。第二波惡狼已如白色的旋風一樣,撲到近前。


205 凍結   

        第二波的數十頭惡狼已在瞬間沖到面前,我和胖子Shirley楊彼得黃等人來不及給槍支裝填彈藥,紛紛舉起手槍射擊。點四五acp彈幾乎是一發一倒,将沖到面前的狼一一射翻;沉穩的射擊聲使人勇氣倍增,抵消了近戰中的恐懼。  
  
        初一則用獵槍的前叉子戳倒一頭惡狼,然後撒手放開獵槍用藏刀亂砍。一頭老狼躲避稍慢,被閃電般的刀鋒切掉了半個鼻子,疼得嗚嗚哀嚎;初一再次手起刀落,把它的狼頭剁了下來。  
  
        從初一打響第一槍開始計算,不到兩分鍾的時間,地面上已經倒了滿滿一片狼屍,裏面混雜着幾頭還沒完全斷氣的惡狼,還不時冒着白色蒸氣般的喘息。  
  
        衆人長出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松弛了下來,眼前的景象非常慘烈,這回喀拉米爾的狼可基本上能算是給打絕了。沒想到這麽快就結束戰鬥,不過如果不是初一制敵先機,雪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裏可能就不止是狼屍了。  
  
        然而,就在我們剛剛從激戰的緊張狀態中脫離出來,稍微有些大意的情況下,一個白色幽靈般的影子突然出現在了初一身後。狼王已經撲住了初一的肩膀,沒有人看清白毛狼王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想開槍射擊,卻發現空膛手槍還沒來得及裝彈。  
  
        這隻白毛獨眼老狼真是快成精了,它似乎知道現在是個空檔,眼睜睜的看着群狼被全部射殺,硬是伏在雪地中一動不動,直到看準了機會才攻其不備。它也應該知道,一旦現身,雖然能咬住一兩個敵人,它自己也絕對活不了。但似乎是受到了它的祖先“水晶自在山”所召喚,舍棄了生命,全力一擊,直撲那破壞了它進攻計劃打擾它祖先靈魂的牧人。  
  
        白狼行如鬼魅,就連初一也沒有防備會有這麽一手,還以爲狼王已經在混戰中被打死了。想還擊已經來不及了,這一切實在太突然了。就在這連一眨眼都不到的時間裏,白狼撲倒了初一,一同滾進了妖塔頂層的窟窿。  
  
        與此同時,我也給M1911換上了彈夾,沖上去跳進妖塔,胖子等人緊跟在後。到了頂層一看,明叔指着下面一層說“快!他們滾到下面去了”  
  
        我急得腦袋都快炸開了,一層一層的追下去,最後在底層找到了初一和狼王的屍體。狼王死死咬住了初一的脖子,初一的長刀落在了上面,但他手中的一柄剝狼皮的短刀全插進了狼王的心髒。狼王一身銀光閃閃的白毛已經被他們兩個的鮮血染成了全紅從妖塔頂上纏鬥着摔到底下,血都已經流盡了,早已沒了呼吸。  
  
        初一爲人勇敢豪邁,雖然同我和胖子相處時間不長,但彼此之間很對脾氣,極爲投機。我心如刀割,忍不住要流出淚來,頹然坐倒在地,望着初一和狼王的屍體發愣。  
  
        其餘的人也都十分難過,Shirley楊握住我的手安慰道“想哭的話就哭出來,才痛快一些”  
  
        我搖了搖頭,感覺心中好象在淌血,但眼淚卻流不出來又失去了一位值得信賴的戰友,那種痛苦不是大哭一場就能減輕的現在就是不想同任何人說話。  
  
        明叔也安慰我道“初一兄弟所殺的狼王是白狼妖奴的後代,他的死亡是功德無量的!壯士陣前死,死得其所。咱們爲他祈福,祝福他早日成佛吧!人死爲大,咱們還是按他們的風俗,先将他的後事好好料理了。”  
  
        我對明叔點點頭,讓他們去收殓初一的屍體;我現在腦子裏象是燒開了鍋,隻想先靜一靜。  
  
        明叔讓彼得黃與胖子相幫把初一和狼王的屍首分開,好象他們正好砸在“水晶自在山”上,也不知有沒有砸破。胖子抹了抹眼淚和鼻涕,攔住衆人說道“且慢!初一是我兄弟,他走得壯烈,我得先爲他念上兩句追悼詞。”   

        明叔等人無奈,隻好閃在一旁,任由胖子爲初一舉辦追悼會。胖子歎了口氣,對着初一的屍體哽咽着說“吾輩以戰鬥的生涯,欲換取全人類的幸福;願将這鮮血和眼淚,灑遍天下自由的鮮花”  

        胖子唠唠叨叨的說了很多,這才使心中悲戚之情略減,讓彼得黃過來幫忙收殓。剛一擡開狼王的屍體,發現狼屍已經砸碎了“水晶自在山”剛剛一碰,嘩啦一聲碎成了若幹殘片。衆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提着心,支起耳朵聆聽外邊的動靜,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過了片刻,妖塔上的冰川始終靜悄悄的,難道Shirley楊判斷錯了,“水晶自在山”裏根本就不是什麽會使雪峰崩塌的聲波?也許在冰川裏凍的年頭多了,失靈了。不管怎麽說,暫時先松了口氣。  

        “水晶自在山”裏露出了一尊全身透明的女屍,皮膚下有流動着的銀色光芒,裏面的骨骼内髒都是深紅色的,好像瑪瑙,外邊好像是透明的水晶,這應該不是真正的屍體,而像是一件巧奪天工的工藝品,這就是“冰川水晶屍”嗎?好像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地方。  
  
         我不管明叔怎樣去看他的寶貝,同胖子一起把初一的屍體搬到第八層,想要繼續往上,突然覺得精疲力竭,有點喘不過氣來,可能是傷心過度,岔了氣,暫時先休息休息。  
  
         胖子對我說“我說胡司令,咱們能不能到上一層去休息,守着這黑頭黑臉的十八羅漢,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啊。”  
  
         我腦中現在雖然有點模糊,但是卻清楚地記着,這層有十九具坐姿的護法屍體,怎麽胖子說是十八羅漢?他數錯了?或者突然少了一具屍體?我立刻警覺起來,一具一具數了一遍。真的是隻有十八具,六個一排,一共分爲三排弧形排列,明明記得應該是有一排有七具屍體,是我記錯了,還是死屍消失了?  
  
         我想走過去看看發生了什麽變化,這是Shirley楊帶着阿香跟着上來,明叔等人也随後登上,他和彼得黃已經将“冰川水晶屍”用繩子綁好,發丘印用膠帶粘到了水晶屍的腦門上。正準備用繩子把它吊上來,那對一藍一白兩個有天然星圖的水晶球也都給捎上了。  
  
         我問Shirley楊這第八層是不是一共有十九具屍體,Shirley楊點點頭“沒錯。總共十九具,怎麽了?”  
  
         我擔心阿香聽到害怕,就低聲對Shirley楊說“不知道什麽時候,少了一具,我先過去看看是怎麽回事。你們趕緊上去,咱們盡快離開這鬼地方。”  
  
         我拍了拍登山頭盔上那被撞歪的戰術射燈。一手握住黑驢蹄子,一手舉着M1911,摸索上前,查看那些高大的古屍,我發現在這層木塔漆黑的角落裏,出現了一個大裂縫,這些古屍都依着牆。那具突然少了的屍體難道掉進去了?怎麽偏趕這個時候作怪,沒等走近,便聽到有種聲音,好像那縫隙中有根大木頭在挪動。  
  
         我過去探頭往下一看,塔角破裂的大縫斜斜的向下,好像是個無底的深淵,一個莽莽撞撞白色胖大人形,正在緩緩地撥開黑色木料,正想給它自己騰出個空間,以便能爬進妖塔。  
  
         是那吃了韓淑娜屍體的雪彌勒,我見那家夥沒發現我,趕緊往後一縮身,想找胖子要些炸藥,給它扔下去,把下面的洞窟炸塌,将其壓到底下。  
  
         我正要招呼胖子,卻聽明叔和彼得黃同時大叫不好,他們已經把“冰川水晶屍”順利地提上了第八層,但也就在這時,突然從下面傳來一陣密集的破裂聲,那聲音的頻率越來越快,片刻就有無數聲響成了一聲,我頓時醒悟,糟了,那“水晶自在山”並非無效,而是一旦那邪神屍骨被升到某個特定的高度,就會引發它内部的聲波震動,也就是說從理論上,根本沒有任何人能把“冰川水晶屍”帶出去。  
  
         一陣陣悶雷般的聲音從上面傳來,雪峰上的千萬噸積雪,很快就會覆蓋龍頂冰川,不到半個小時,寒潮就會封凍這些積雪,不到明年這個時候別想出去。  
  
         明叔和彼得黃都吓得面如土色,兩人擡着的“冰川水晶屍”掉在了地上,隆隆雪崩聲如同萬馬奔騰,震得地面都在顫動,我擔心明叔他們自亂陣腳,忙對他們喊道“別慌,都躲到塔中的牆角去,那裏比較結實”但是這功夫就連我自己都已經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了。  
  
         不知是誰的“狼眼”手電筒落在了地上,剛好滾到那具古怪的“冰川水晶屍”頭邊,光束照到了嘴上,我無意中看了一眼,那水晶女屍的嘴忽然大張了開來  
  
         我顧不上再注意上面的雪崩,下意識的就去攜行袋中掏氣壓噴壺,要是有那種能燃起“無量業火”的鬼蟲出來,就用生姜汁先噴它幾下。  
  
         冰川水晶屍的口中,果然飛出一隻小小的瓢蟲,我對準它噴了兩下,竟然半點作用也沒有,這時我已看清楚了,這隻從水晶女屍嘴中鑽出的“達普”,雖然與那種藍色的蟲子形狀完全一樣,也是全身透明,好像是有七星瓢蟲,但全身是銀白色的,如同一粒微小的冰晶震翅懸在半空,稍作停留,就朝距離它最近的彼得黃飛去。  
  
         彼得黃不知厲害伸手想把它拍死,我出聲制止,但聲音都被雪崩的轟鳴淹沒了,想救它根本就來不及,隻見彼得黃一巴掌将冰晶般的小蟲拍在地下,在他的手上立刻結滿了一層冰霜,連給他做出驚慌表情的時間都沒有,亮晶晶的冰霜就蔓延到了他全身,彼得黃凍得棒硬的屍體随即倒在地上,摔成了無數冰塵,一點冰冷的寒光,從口中飛出。


第二六章 乃窮神冰

         我想起在大鳳凰寺見到的鬼母筆劃,但是曾聽鐵棒喇嘛說那畫已經殘破,其原貌應該是藍白兩色爲主,象征着鬼母擁有“無量業火”與“乃窮神冰”兩種可以粉碎常人靈魂的邪惡力量,在古藏地的傳說中,並沒有魔國這個稱呼,而是稱其爲北方的妖魔,隻有世界制敵寶珠大王的詩篇中,才稱其爲“魔國”。

         突然從“冰川水晶屍”口中鑽出的冰蟲,大概就是那種所謂的“乃窮神冰”了,隻見彼得黃被“乃窮神冰”凍住的屍體,摔成了無數冰塵,未等塵埃落定,便從中飛出一個冰晶般的瓢蟲,在空中兜了半個圈子,振翅飛向距離最近的胖子。

         由於雪崩的劇烈震動,所有的人都倒在地上無法站立,胖子趴在地上,把彼得黃的慘死之狀看了個滿眼,知道這種冰蟲犀利,沾上就死,碰上就亡,當下不敢怠慢,那隻冰蟲剛向他的方向移動,胖子就已經舉起了M1991,連瞄準的動作都省了,擡手便打。

         此時龍頂冰川上隆隆的雪崩轟鳴聲,愈演愈烈,吞沒了世間一切的聲響,我想出聲制止胖子不要開槍,但無論是槍聲,還是喊叫聲,都被雪山的暴怒所掩蓋。

         昏暗的木塔中,被槍火閃得微微一亮,槍口射出的一顆子彈,擊碎了空中的冰蟲,緊跟着擦着對面明叔的登山頭盔,射進了妖塔的黑木中,明叔驚得兩眼一翻暈倒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冰蟲被ACP彈擊中,在空中碎成了十幾個小冰晶,都落在我面前的地上,蠕動了幾下,便紛紛生出翅膀,看樣子很快就會飛到空中進行攻擊塔内的活人,剛才隻有一隻冰蟲就險些使我們全軍覆沒,若是變成十幾隻,在這低矮狹窄的木塔裏,根本就無法抵擋,人人都将死無葬身之地。

         我急中生智,抓起地上背囊邊的酒壺,裏面有準備在高山地區禦寒的烈酒,猛喝一大口,一手打着了打火機,将口中的烈酒,對準地上那十幾隻冰蟲噴去,一片火光掠過,滿以爲能将它們燒個幹淨,但卻發生了最意想不到的情況。

         地上的冰蟲身體,突然由閃爍的銀白色,轉爲了幽暗的藍色,也就是變成了我曾經兩次遇到過的那種火蟲,它體内的“無量業火”抵消了外部的火焰,毫發無損。

         我和Shirley楊胖子三人都看得毛骨悚然,腦門子上的青筋直蹦,什麽樣的力量才能實現這瞬間的冰火轉換?難道這塔内真有邪神的力量存在不成?

         “無量業火”的氣息頃刻散播到了塔中的各個角落,雖然鼻中所聞都是火焰的焦灼之氣,但身體卻感覺奇寒透骨,我們幾乎完全窒息了,地上的十幾隻達普鬼蟲,已經盤旋着飛了起來,在黑暗的空間中,帶動起一道道陰森的藍色拽光,随即就要散開,撲向周圍的五個活人。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一刻,大量的積雪從塔頂的窟窿裏直灌下來,順着我們挖開的通道,一層層的向九層妖塔内砸落,最後可能塔頂被大塊雪闆蓋住,積雪便停止傾瀉而入,這麽短短的一瞬間,上面幾層可能都被積雪填滿了,落進第八層的雪,把空中的“達普”壓在了裏面。

         我見機不可失,急忙對Shirley楊打了一個手勢,讓她趕緊把阿香帶到最底層去,這第八層已經不安全了,那種蟲子忽冰忽火,而且又不是常理中的火與冰,似乎是死者亡靈從地獄帶回的能量,根本沒法對付,隻能在大踏步的撤退中尋找對方的弱點了,但下面不會再有退路,這點我也心知肚明,隻好能拖一刻是一刻了。

         我看她們下去,就與胖子拖着明叔和所有的背囊緊跟着爬到底層,地面的震動和聲響逐漸平息,這些迹象表明大規模的雪崩已經結束了,龍頂冰川已被四座雪峰上滾下來的積雪蓋了個嚴嚴實實,不過當務之急,並非去想怎麽出去,而是急於找東西堵死與上層妖塔之間的縫隙,擋住那些鬼蟲下來的通道。

         胖子想去搬地面的石台,我一把将他拉住“你想學董存瑞,舉着石台堵上面的窟窿?快找些木頭闆子來。”不管是“無量業火”,還是“乃窮神冰”,這兩種能量隻能作用於有生命的東西,隻要不留縫隙,應該能暫時擋住它們。

          我和胖子手忙腳亂的找了些塔中黑色圓木,把下來的通道堵了個嚴實,Shirley楊用北地玄珠在明叔鼻端一抹,明叔打個噴嚏,蘇醒了過來,一睜眼先摸自己腦袋,确認完好無損,才松了口氣,神色極爲委頓。

         我知道明叔和阿香這回算是吓壞了,於是安慰他們說“咱們這裏應該是很安全的,那些達普鬼蟲雖然厲害,但不碰到人體,就跟普通的小蟲一樣,沒什麽威脅,憑它們的力量也不可能推開封堵的木頭。”

         胖子附和道“蜻蜓撼柱,那是自不量力,咱就跟它們耗上了,早就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了”

         話音味落,頭頂就傳來一陣巨響,無數斷木碎雪掉落下來,我和胖子剛好站在下方,多虧戴着頭盔,饒是如此也被砸得有點暈頭轉向,急忙向後躲避。心想難道是我們趕工的工程質量不行?剛堵上就塌方了?還是上面幾層的積雪松動了,在塔内又形成了一次小範圍雪崩?

         再看掉下來的東西,黑色的是木頭,白色的是積雪,中間晶瑩之光流轉不定的是那具“冰川水晶屍”,尚未細看,頭頂上轟然之聲再次發出,衆人擡頭一看,一個白呼呼的人形,正從上面用力爬将下來,我們這才想起,妖塔外層還有個“雪彌勒”,剛才由於雪崩的混亂,幾乎都把它忘了。

         我抓起散弱槍,頂在“雪彌勒”的頭上就轟,但那家夥渾然不覺,子彈根本耐何不了它,它大頭朝下,不停地往下躥,但身體太胖,被卡在了上方的窟窿裏,不過這家夥力量很大,這土木結構的妖塔困不住它,掙脫下來隻是時間問題。  

         這次與“雪彌勒”距離極近,終於看清了它的面目。不過它根本就沒有面目,就像是塊人形的白色肉皮,上面有很多密密麻麻的白色圓圈收縮着蠕動,根本讓人不知從何下手。

         我忽然想到初一生前說這家夥怕大鹽,我們的鹽巴都在明叔那裏,急忙找明叔去要,明叔說“完了,這次真的死定了,鹽巴都放在塔頂沒帶下來。”

         胖子急得直跺腳“明叔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啊,你你你整個就是我們這邊的意大利人。”這句話本來是我們去新疆的時候,Shirley楊用來對我形容胖子的,說胖子簡直就是咱們這邊的意大利人,現在胖子總算找着機會,把這頂帽子扣給了明叔。(二戰時德國與意大利是一夥的,在北非戰場上,意大利的部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們的戰績,成爲了德國人取笑的對象,後來美軍剛剛參與北非的戰事,也是打了不少敗仗,當時英國人就戲稱美軍爲我們這邊的意大利人。後來這句彥語就在西方流傳開來。)

         我剛想喝止胖子,還不趕緊想辄,都這節骨眼兒了還有心情在口頭上找便宜,難道等會兒“雪彌勒”爬将下來,咱們就跟它練跤不成?

         但話未出口,卻忽聽Shirley楊說道“你們快看上面,它不是爬不下來凍住了。”

         我們聞言擡頭觀看,隻見頭頂的“雪彌勒”的表皮上結了一層冰霜,但“雪彌勒”性耐酷寒,雖然凍住了,卻還能不斷掙紮着想要擺脫。猛然間,它身體上厚厚的白色肉皮,忽然張開,象是一隻白色的大鳥展開了翅膀,好象随時都要淩空撲擊而下,我們吃了一驚,做勢要躲,但那展開的肉皮忽然就此凝固住了。

         白花花的肉皮裏面赫然露出一副血淋淋的人類骨架,一看那人骨的骷髅頭,便知道她是韓淑娜,來不及再看第二眼,就已經被冰霜覆蓋,想要四散逃開的“雪彌勒”,被“乃窮神冰”不上不下的凍結在了半空,終於一動也不動了,可能稍微碰它一下,就會如同彼得黃一般碎成霧狀的冰塵。

         但如果永遠沒有外力去驚動它,可能就會永遠在冰川下保持着這個樣子,連接塔頂上層的木闆雖然被“雪彌勒”撞破,卻也因爲它被“乃窮神冰”凍死,把兩層妖塔之間的通道,給堵了個嚴絲合縫。

         我們從剛才這驚心動魄的一幕中回過神來,就醒悟必須趕緊從塔側打條通道,連接上“雪彌勒”爬進來的冰淵,否則這狹窄的封閉環境中能有多少空氣供五個人呼吸。我不敢耽擱,馬上就準備确認冰淵的方向。

         這時候塔底忽然傳來一陣翅膀振動聲,我們早就被這聲音吓掉了魂,此刻再次聽到,覺得整個身體的汗毛上都像是挂滿了霜,立刻尋聲望去,黑木闆堆中露出了“冰川水晶屍”的腦袋,她口中還有達普鬼蟲,不是一隻,而是一群。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4

第二七章 災難之門

         被魔國視爲邪神供奉的“冰川水晶屍”,透明的口中,一陣陣銀色的寒光閃動,傳出陣陣瓢蟲翅膀的嗡鳴,從那冰冷的閃爍裏,就可以得知,毫無疑問,大群的達普,即将攜帶着能凍碎靈魂的“乃窮神冰”飛将出來。

          胖子距離水晶屍距離最近,他眼疾手快,從攜行袋裏取出個黑驢蹄子,趁那些達普還沒出現,就搶先塞進了“冰川水晶屍”的口中,然後趕緊把手縮了回來,“冰川水晶屍”體内寒光隐隐閃了下,就此沒了動靜。

          明叔在旁看的心驚肉跳,緊緊摟住阿香,問我道“胡老弟,那......那銅印怎麽不管用?是不是咱們用得方法不對啊?”

          我坐倒在地,無奈的搖了搖頭“這還不都怪你,把戰略大方向搞錯了,誤導了我們,險些都被你害死,那天官銅印是專門鎮伏屍變的,任它什麽屍魔屍妖,也百無禁忌,可這冰川水晶屍根本就不是屍體,別說把銅印扣到腦門上了,就是按到屁股上也沒用。”

          我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準備先稍微喘口氣,讓心情從大起大落中平穩下來,這時候想動也動不了了,多虧胖子冒險使出黑驢蹄子戰術,把鬼蟲堵了回去,不過眼下似乎是沒什麽危險了,但這“冰川水晶屍”也許造得與真人一樣,共有七竅,雖然從口中出不來,卻說不定會從屁眼之類的什麽地方鑽出來,最保險的辦法,應該是用膠帶一圈圈的把屍體裹個嚴實,好像埃及木乃伊那樣,裹成個名副其實的大粽子。

          我打定主意,深吸了兩口氣,就去翻找膠帶,裝有膠帶的背包掉在白毛狼王與“冰川水晶屍”之間,我硬着頭皮走過去想把背包拖到離這兩個魔頭遠一些的地方再找,但手還沒等碰到背包的帶子,就聽Shirley楊和胖子同聲驚呼“老胡,快躲開”

          我心知不妙,當時我面朝着狼王的屍體,這一面並沒有什麽變化,應該是背後的“冰川水晶屍”有問題。我想縱身跳開,但腳下被些黏呼呼的液體滑了一跤。身體重心失去了平衡,臉朝下摔倒在地,臉部也碰到了許多腥氣撲鼻的黏液。

          我順手在臉上一抹。腰上一用力,翻過身來,隻見那具“冰川水晶屍”整個都碎開了,暗紅透明的髒器都掉在了外邊。一群冒着寒光的冰蟲,如同一陣冰屑般的銀色旋風,從屍體中飛出,全部撲到了我的面前。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些撲來的冰蟲,再也來不及躲避抵擋,其實就算來得及,也沒有東西可以抵擋,這回真要光榮了,想不到竟然死在這裏。永別了,同志們

          但就在這時候,冰蟲忽然在空中停了下來,並沒有像幹掉彼得黃那樣幹脆利索,我心裏隐約覺得不對,但此刻生死之間的距離比一頭發絲還細,腦子都完全懵了,搞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難道這些帶有“乃窮神冰”的飛蟲

          在塔底遠端的Shirley楊腦子轉得極快,見我愣在當場,忙出言提醒“老胡,是狼王的血,你額頭上沾到了狼王的血了”

          這句話如同烏雲壓頂之時天空劃過的一道閃電,我立刻醒悟過來,剛才我被地上的狼血滑倒,臉上蹭了不少,當時我並沒有來得及想那些充滿腥味的黏液是什麽,随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無意中把狼王的鮮血抹到了額頭上一些。

          初一生前曾經說過一些事,至今言尤在耳,在藏地傳說中,人和野獸死亡之後,一晝夜之内,靈魂不會離開血液和肉體,萬物中,隻有人類的靈魂住在額頭,如果用剛死的狼血蓋住,就可以隐匿行蹤,而且這隻剛被初一所殺的狼王,全身銀白色的皮毛,表明了它的身份,是昆侖山群狼祖先“水晶自在山”的後代,血管裏流着的是先王的血液,“水晶自在山”與“乃窮神冰”同樣是守護這座妖塔的護衛,冰蟲們一定是把我當做了白狼,所以才停止了攻擊。

          當然這些念頭隻是在腦中閃了一下,根本沒時間容我整理思緒,那陣冰屑般閃爍的旋風,就盤旋起來,看樣子馬上就要改變目标,撲向明叔和阿香,我立刻把攜行袋裏的幾枚黑驢蹄子拿出來,在地上抹了抹狼血,分別扔給明叔胖子Shirley楊等人,我自己也不清楚當時爲什麽不拿別的,而單拿黑驢蹄子,大概是覺得這東西沉重,扔過去比較快。
  此時千鈞一發,就連一貫閑心過盛,對什麽都滿不在乎的胖子,也顧不上說廢話,雙手並用,把狼王的鮮血在自己額前抹了又抹。

          達普鬼蟲,無論是“無量業火”還是“乃窮神冰”,它們在每次選擇目标飛去之前,都要在空中盤旋幾圈,也就是這麽個空當,給了我們生存下去的機會,當成群的冰蟲盤旋起來之後,發現沒了目标,便紛紛落回那碎裂的水晶屍上,身上的銀光逐漸變暗,但仍然在水晶屍的碎片上爬來爬去。

         塔底中央的一大塊區域,都被它們占了,我們五個人緊緊貼着塔牆,誰也不也稍動,我知道藍色的火蟲怕水,按這麽推斷用火一定可以燒死這些冰蟲,但不知是一種什麽神秘的力量控制着它們,可以随着環境的需要,在冰與火兩極之間進行轉換,簡直就是無懈可擊,如果不找出這種力量的根源,我們仍然擺脫不了當前的困境。

          從剛才開始,我就覺得這塔底似乎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但那個變化,或者說迹象,實在太過微小,以至於十分難以察覺,即使看見了,也有可能被忽視,這時形成了僵局,我們都無法行動,這狼王的鮮血也不能抵擋一世。這樣下去,隻有拖到明天被凍成冰棍而已,而且看情形,似乎想延遲到明天再死都不可能了,那些鬼蟲半透明的身體中,再次出現了陰冷的寒光,它們似乎已經發現“冰川水晶屍”損壞了。想四散飛離,那将形成最可怕的局面。

          我四處打量。想尋找那個微妙的線索,最後把視線停留在了明叔身邊,明叔貼着牆角。吓得臉色都變青了,在他身邊,掉落着兩個晶球,我記得最開始見到的時候,分別閃爍着藍與白兩種暗淡的光芒,然而現在一隻暗淡無光,另一隻晶球中白色的寒光比以前明亮了許多。

          Shirley楊剛好也留意到了這一點,同我對望一眼,不用說什麽就已經達成了共識,Shirley楊掏出手槍,對着那枚暗淡無光的水晶開了一槍,将其擊成碎片,這麽做十分冒險。也許可以成功,但沒人能保證擊碎了這枚晶球,妖塔中所有的達普鬼蟲,就隻能保持“乃窮神冰”的形態了,但蠢蠢欲動的冰蟲,已經沒有時間再讓我們過多思索了。

          Shirley楊剛将晶球擊碎,我就對胖子喊道“王司令,快用火焰噴射器。”

          胖子聞言,從他身後的背囊中迅速掏出“炳烷噴射瓶”,對準地上成群的冰蟲就噴,由於這密封的空間空氣本就不多,胖子也不敢多噴,火舌一吐,便立刻停止,塔底的冰蟲還沒等飛離“冰川水晶屍”的殘片,就一同燒爲了灰燼。

          我見終於奏效,那顆始終懸在嗓子眼的心才算落回原處,但經過剛剛這一股烈焰的燃燒,塔底空氣更少了,人人都覺得胸口憋悶,來不及回想剛才的事,就立刻動手,将塔底的黑木撬開,我先前在妖塔第八層,看到“雪彌勒”爬上來的地方,是塔外側的一條傾斜的大裂縫,似乎可以下到深處,估計這冰川中所有的裂縫,都與最大的冰淵相連,龍頂上崩塌下來的積雪,很快就會被席卷而來的寒潮凍結,憑我們的裝備與人力,想從上面挖出去勢必登天,隻好向下尋找生路。

          我憑記憶找到了方位,動手撬動塔底的木闆,卻又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此處的黑木,明顯不是原裝的,而是有人拆下來後,重新按上去的,外面的也不是夯土,而是回填了普通的凍土,簡直就像是個被修複的盜洞,不過看那痕迹,也絕非近代所留。
  
          有了這條古老地秘密通道,再往外挖就容易了,很快就挖到了那條斜坡,這裏人工修鑿的痕迹更加明顯,但從手法上看,應該不是盜墓賊所打的盜洞,斜坡的凍土上,有一層層的土階,最下面可能連接着冰淵的深處,顯然不是匆忙中修鑿的,當然更不可能是“雪彌勒”那種家夥做的,但這究竟是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

          我讓明叔等人盡快離開那妖塔,鑽進下方的斜坡,別人都還好說,隻有阿香被剛才那些情景吓得體如篩糠,哆哆嗦嗦的不肯走動,這裏十分狹窄,也沒辦法背她,明叔和Shirley楊勸了她半天,始終也挪不動了半步。

          我隻好對胖子擠了擠眼睛,胖子立刻明白了,吓唬阿香道“阿香妹妹,你要不肯走,我們可不等你了,說句肺腑之言,當哥的實在不忍心把你這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扔到這裏,你大概不知道這塔底下有什麽吧?你看到那燒得齲黑的水晶女屍了沒有,她死後隻能住在這,哪都去不了,在這陰曹地府裏的生活是很乏味的,隻能通過亂搞男女關系尋求精神上的寄托,等夜深了,埋在附近的男水晶屍就來找女水晶屍了,不過那男屍看到女屍被燒成了這醜模樣,當然就不會和她亂搞了,但你想過沒有,那男屍會不會對你”
  
          阿香被胖子從我這學得的那套,“攻心爲上,從精神上瓦解敵人”的戰術吓壞了,不敢再聽下去,趕緊抓住Shirley楊的手,緊緊跟着Shirley楊爬進塔外的坡道。

          我對一胖子一招手,二人架起明叔,也随後跟上,在黑暗中爬至一處略爲平緩的地方稍作休息,Shirley楊對我說“以你的經險來看,這古冰川深處,會通向什麽地方?”

          我說既然這裏以前是個高山湖泊,也許下面有很深的水系亦未可知,不過這條在冰川下的坡道絕對有什麽名堂,我剛剛想了想,唯一的一種可能,就是輪回宗挖的,不過他們在這冰川裏修了很多宗主的墓穴,又大動土木,從下面挖通了妖塔,而且看起來,這工程量似乎遠不止於此,莫非輪回想從冰川下挖出什麽重要東西?

          Shirley楊說“鐵棒喇嘛師傅給我講了許多制敵寶珠大王長詩中,關於魔國的篇章,以其中的内容,結合咱們在這裏所見到的種種迹象,我有個大膽的推測,這冰川深處,是通往魔國主城惡羅海城的災難之門,輪回宗是想把這座神秘的大門挖通。”


第208章

         ”又名“畏怖壯力十項城”,它與“災難之門”,都是隻存在於昆侖山遠古傳說中的地名,從未載於史冊,隻是傳說隐藏在昆侖山最深處,它們真的曾經存在過嗎?“獻王墓”壁畫中的那座古城,也許描繪的就是“惡羅海城”不過這北方妖魔的巢穴,於新疆沙海深處的“無底貴洞”之間,又有怎樣的聯系?能否在那裏找到巨大的“眼球”祭壇?我們目前還沒有太大的把握。  

         甚至要做最壞的打算,在傳說中,那古老邪惡的“惡羅海城”也同“精絕古城”一樣,在一天夜裏,神秘的突然消失了,所以強威的“魔國”才就此一蹶不振,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麽災難或變故,都還屬於未知數。  

         我忽然想起張赢川所說的“終則有始,遇水而得中道。”中道是指中庸之道,正途,也可以理解成安全保身得道路,雪崩壓頂,身陷絕境,卻又柳暗花明,發現了一條更爲神秘得通道,這條漫長狹窄得斜坡,通向龍頂冰川得最深處,那裏應該有湖泊或者暗河,有水就一定有路,想到這裏頓時增添了一些信心。  

         衆人在這緩坡中休息了大約半個鍾頭,由於擔心妖塔附近不安全,就動身繼續往下,這修築有土階的凍土隧道,在地下四通八達,密如蛛網,我們不敢亂走岔路,隻順着中間的主道下行,不時能看到一些符咒,印記,其中不乏一些“眼球”的圖案。  

         shirley楊對我說“輪回宗如果隻想挖通災難之門,那就沒有必要一直把隧道挖進九層妖塔。而且看這地下隧道裏的狀況,都不是同一時期的修建地,可能修了幾百,甚至上千年,這可能與他們相信深淵是力量的來源有關。但你有沒有想過,輪回宗的人爲什麽要挖開妖塔?”  

         我想了想說“這事确實蹊跷,供奉邪神的妖塔,是不容侵犯的,會不會是輪回宗想從裏面取出什麽重要的東西?除了冰川水晶屍,那塔中還會有什麽?”  

         我們邊走邊商量,但始終沒研究出個所以然來,就隻得作罷,在向斜下方延伸了一段後,便與垂直的冰淵相接。冰壁雖然稍微傾斜,但在我們眼中,這種角度與直上直下沒有什麽區別。根本沒辦法下去。  

         這裏已經可以看到冰淵的底部了。最深處無數星星點點的淡藍色熒光,彙聚成一條微光閃爍的河流,在冰川下蜿蜒流轉,由於這條冰壁略有斜度,所以我們最早在追蹤“雪彌勒”的時候,衆人在凍土隧道口往下一看,如同倒視天河,都忍不住贊歎“真美,簡直像銀河一樣。”  

         下面可能有水晶,或者是河裏有水母一類的熒光體,所以才會出現這樣夢幻般的奇景。  

         隧道口有些殘破木料的遺迹,幾百年前,大概有木橋可以通向下方,但年代久了,便坍塌崩壞,木料大概都掉到下邊的河裏去了,我目測了一下高度,這裏已經是冰川地最底部了,距離那熒光閃爍地河流,大約有三十多米的距離,這個高度,可以用長繩直接墜下去。  

         我對衆人說既然有活水,就必然會有出路,咱們可以用登山繩下去.....  

         明叔卻提出異議,這冰壁比鏡子面還要光滑,三十多米雖然說起來不高,但摔下去也能把人摔爛了,還是再找找有沒有別的路,用繩子從冰壁上滑下去實在是太危險了。  

         胖子往下看了看,也覺得眼暈,連忙贊同明叔,小心駛得萬年船,後邊隧道裏有這麽多分支路線,一定還有別的出口,當然胖爺我倒是無所謂,就算摔扁了,大不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但咱們現在是扶老攜幼得,得多明叔他們得安全着想。  

         我提醒胖子說,王司令你可不要站錯了隊,放着捷徑不走,非要去鑽那些隧道,一旦在裏面迷了路轉不出怎麽辦?明叔他們得事咱們就沒必要管了,反正按先前得約定,九層妖塔也掘開了,冰川水晶屍也找到了,以後咱們就各走各的了,要是能留得命在,回北京之後,咱們再把帳目問題結清了,明叔你回家後把你得古董玩器都準備好,到時候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我這麽說隻是吓唬吓唬明叔,明叔果然擔心我們把他和阿香甩在這裏不管,思前想後,還是跟着三名摸金校尉才有可能從這冰川裏出去,而且這次行動損兵折将,把老本都賠光了,也許在下面得“災難之門”裏,能找到具更值錢的東西,當然這些事要以活下來爲前提條件,於是表示絕對不能分開,這樣在災難中存活下來的幾率才會更大。  

         我見把明叔搞定了,就動手準備繩索,就以長繩配合登山鎬,當先降下,冰淵之下的河谷兩邊,四周有不少散落的黑色朽木河岸邊存在着大量的冰山水晶石礦脈,閃映着河中淡藍色的熒光,不需要使用任何光源,也會有一定範圍的能見度。  

         我看了看四周,見沒什麽危險,就發信号收上邊的人跟着下來,等到胖子最後一個大呼小叫的滑下來,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從挖掘木塔同狼群惡戰,直到來至冰淵深處,這之間大夥興休息了不到半個小時,這時難免都又饑又餓。  

         Shirley楊對我說,“必須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一夜,讓明叔和阿香回複體力,否則再走下去,真要累出人命了。”  

         我點頭答應,於是衆人在附近找尋可以安營的地點,先到地下河的邊上往下看了看,這裏河水非常平緩,而且水質極清,水中有不少淡水水母,淡藍色的熒光都是它們發出來的。不過這種生物看起來雖然很美,但實際上非常的危險,如果大量聚集,其發出的生物電可以使大型動物瞬間麻痹,Shirley楊告誡衆人盡量遠離河畔。一定注意不要碰到河水。  

         這河谷似乎沒有盡頭,沿着水流的方向走過去,不久後在布滿水晶石的峭壁下發現了一個洞穴,由於在深處地下,上邊如果落下點什麽東西來。砸到誰誰也受不了,絕壁底部的洞穴,自然就成了最理想的宿營場所。  

         洞若觀火口比較寬敞速度,象有人工修鑿過的痕迹。不過年代久遠,很難确認,打起手電筒。從洞穴外向裏看。一片片的晶光閃動,洞中和外邊一樣,存在有大量的透明結晶體,但其中似乎極爲曲折幽深,站在外邊,看不清裏面的深淺。  

         這洞穴不象有什麽野獸出沒之所。但爲了安全起見,我還是帶着胖子當先進去偵察了一番,深入洞中走了不到五六步,就是個轉彎,其後的空間大約有一間二十來平米的房間大小,如果沒有什麽危險,這裏确實很适合宿營。  

         我和胖子舉着“狼眼”在洞中各處亂照,地上有些古舊的石台,角落裏堆放着一些白花花的牛頭,石台上有尊一尺多高的黑色人形木像,我心中一動,這裏八成是輪回宗祭祀的地方,這黑色的小木人,這種形式,似乎與鐵棒喇嘛提到過邪教的“黑虎玄壇”一樣。  

         既然一切安全,而且衆人也已經非常疲憊,再往前找,也未必有比這裏合适的地方,於是就在洞中休息,升起火來給飲食加熱。  

         這水晶洞穴最裏面的石壁上,還有些天然的小孔,有拳頭大小,不過即使小孩也鑽不進去,用石頭将這些洞都堵上,防止有蛇鑽進來,那應該就比較安全了。  

         衆人圍在火旁吃飯,唯獨明叔唉聲歎氣,食不下咽,讓阿香取出他那隻祖傳的“十三須花瓷貓”來,不住的搖頭,撿起塊石頭,一下子将瓷貓砸了個粉碎。  

         胖子在旁看的可惜,對明叔說“您老要是不想要了,您給我啊這大花貓也有幾百年曆史了吧?好賴它也是個玩意兒,砸了多可惜,要說砸東西,破四舊的時候,我砸得比您多,可是現如今呢,不是也有點後悔了嗎。”  

         我記得不久前您還拜過這隻花瓷貓,據說這東西很靈驗,它得胡須一根也沒斷,可爲什麽咱們在妖塔中折了這許多人手?莫非沒看黃曆,犯了沖?“

         明叔長歎一聲,說出實情“香我這種跑了這麽多年船得人,最信得就是這些實情,也最怕那些不吉利得兆頭,年紀越大,這膽子反而就越小,爲了圖個彩頭,這隻祖宗傳下來得瓷貓,被我用膠水把胡須都粘死了,掰都掰不斷。”越說越升起,好像有點跟自己過不去,揮手把破碎得瓷貓撥到牆邊。  

         說來也巧了,那瓷貓身體碎了,可貓頭還很完好,滾到牆邊剛好正臉沖着明叔,火光映照下,那對貓眼迥然生光,似有神採,好像變活了一樣,這使明叔更加不舒服,喃喃得罵了一句“老瓷貓都快成精了,我讓你瞪我。”說着話又撿起那塊石頭,想走過去将花瓷貓得貓頭砸爛。  

         我想阻攔明叔,這是何苦呢,犯得上跟個物件兒發火嗎?但還沒登我開口說話,明叔的身體卻突然僵住,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呢。  

         他背對着我們,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我一招手,胖子已經把槍頂上了膛,shirley楊把阿香拉到稍遠的角落裏。  

         我站起身來,看明叔兩眼直勾勾的盯着那貓頭,便問明叔怎麽回事?明叔戰戰兢兢的說“胡老弟,那裏有蛇啊,你看那邊。”明叔在南洋的時候,曾被毒蛇咬過,所以他十分懼怕毒蛇。  

         我心想剛才都檢查過了,哪裏會有蛇,再說蛇有什麽好怕,按着明叔所指的方向一看,原來那瓷貓的貓頭旁,有一個被我先前用石塊堵住的孔,石塊微微晃動,似乎裏面有東西要從中拱出來。  

         我将明叔護在身後,把工兵鏟拔了出來,不管是從裏面鑽出的是蛇,還是老鼠,一鏟子拍扁了再說,shirley楊等人也都舉起手電筒,從後邊往這裏照着。  

         那石塊又動了幾下,終於掉落在地上,我輪起工兵鏟就拍,但落到一半,硬生生的停了下來,不是蛇,而是一條綠色的植物枝蔓,一瞬間就開出一朵海碗大小的紅花。  

         這裏怎麽會長出花來?我還沒搞清楚怎麽回事,隻聽阿香在後面忽然驚叫一聲,我正在全神貫注想看個究竟,被她的驚叫聲,吓得差點把工兵鏟扔在地上,我從沒想過如果女人害怕到了極點,會發出這樣的動靜。  

         shirley楊忙問阿香怎麽回事?是不是看見什麽......東西了?

209 血餌

       阿香拼命往後躲“我我看到那石孔裏長出來的是是具男人的屍體,上面有很多的人血。”說完就捂住眼睛,不敢再看那朵鮮豔的紅花了。

       這段時間來,我們對阿香的眼睛十分信任,覺得有她在身邊,會少了很多麻煩。但是這次我不得不産生一些懷疑,那朵鮮豔欲滴的紅色花朵,雖然長得奇怪,卻絕對應該是植物,怎麽會是屍體?這兩者之間的區別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隻有明叔對阿香的話毫無疑慮,我和胖子卻不太相信了,都轉頭去看阿香,她這話說得莫明其妙,哪裏有屍體?哪裏又有什麽人血?

       Shirley楊指着從石孔裏長出的紅花,對衆人說道“你們看,它結果了。”

       我急忙再看那朵紅花,大概就在我剛剛轉移視線的這麽點時間裏,它竟然已完成了開花結果的全部過程,嫩綠的枝蔓頂端,挂着一個好像桂圓般的球形果實。我和胖子明叔Shirley楊都是走南闖北,正經見識過一些希奇事物的人,但都從未見過這樣古怪的植物。

       看樣子這石壁上的空洞,就是被裏面生長的植物頂破形成的。由於石孔是彎曲的,我們無法直接看到裏面的情況。這洞穴後面,似乎另有一個空間,但究竟是什麽樣的地方,可以不需要陽光水分,也能生長植物?

       我戴上手套,輕輕把那果實摘了下來,剝開外邊的堅殼,裏面立刻流出一些暗紅色的液體,好像是腐爛的血液,臭不可近,最中間有一小塊碎肉,竟似是人肉。

       果實剛剛摘下,那綠色的枝蔓就在瞬間枯萎,化成了一堆灰色地塵土。我趕緊把手中拿着的肉塊扔到地上,對衆人說道“這八成是生人之果的血餌啊。”

       風水秘術中有一門叫“化”,其中内容都是一些關於風水陰陽變化的特例。在風水形勢特殊的地點,會發生一些特異之事。我們所說的“龍頂冰川”,是當地人稱爲“神螺溝冰川”的一部分。雖是世間僅有的低海拔冰川,但玉峰夾持,雪山環繞,是昆侖山中的形勢殊絕之地。昆侖本爲天下龍脈之起源,“神螺溝”又是祖龍的龍頂,其生氣之充沛,冠絕群倫。其實生氣聚集地穴眼並非祖龍才有,隻不過極其罕見。正是由於生氣過旺,葬在龍頂一些特殊地點的屍體,會死而不朽。生氣極盛之地的不朽屍,被稱爲“玄武巨屍”。那種地方的天然洞穴裏,甚至還發生過一些神奇的變化,例如變爲不斷長“血餌”的“生人之果”。

       我們現在下到的位置,是冰淵的底層,這裏海拔隻有一千多,已經基本上沒有冰了,到處都是大量的水晶石礦脈。在這裏發現的“黑虎玄壇”應該是個神竈之類的設施,是魔國滅亡後,由後世輪回宗修建的。它們祭拜妖塔中的邪神,主要儀式都是在這種地方進行的。

       我本以爲按慣例,那黑色的小木人就像是某種神的象征,但我忽略了密宗風水與青烏術存在很大的差異。也許在内地,有個神位神像就夠了,但現在想來,如果是輪回宗地的話,也許會真的弄那麽一具屍體來獻祭,在這生氣彙聚之地,證實其永生不滅教詣的神迹。

       我把這些事對Shirley楊等人說明,有必要找到洞穴後面那個空間的入口,進去探查一番,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找到很多關於“惡羅海城”或者“災難之門”的線索,至少讓咱們有個宏觀上的概念,那麽再向前行,也不必如同盲人摸象般地爲難了。

       我又告訴明叔這種地方生氣很旺,不會有什麽危險,盡管放心就是,如果不願同往,那就和阿香一起留在這等我們回來。

       明叔現在對我和胖子倚若長城,哪裏肯稍離半步,隻好答應帶着阿香同去,於是衆人在洞穴中翻找有沒有什麽機關秘道,可以通向後邊長出“生人之果”的空間。

       明叔問我道“隻有一事不明,我在進藏前,也做了許多關於密宗風水的功課,魔國修築妖塔的時候,密宗還沒有形成風水理論,定穴難免不準,看這座黑虎玄壇的位置,似乎是與九層妖樓相對應,這裏真的就是生氣最旺的吉穴嗎?萬一稍有偏差,趕上個什麽妖穴鬼穴,咱們豈不是去白白送死?”

        我心想明叔這老油條,又想打退堂鼓,於是應付着對他說“風水理論雖然是後世才有的,但自從有了山川河流,其形勢便是客觀存在的,後人也無外乎就是對其進行加工整理,歸納總結,安插個名目什麽的,龍頂這一大片地域,是天下龍脈之源,各處生氣凝聚,哪裏會有什麽異穴,所以您不要妖言惑衆,我和胖子都是鐵石心腸,長這麽大就不知道什麽是害怕,您這麽說隻能吓唬吓唬阿香。”
  
       明叔討了個沒趣,隻要退在一旁不複多言,這晶石洞穴裏有許多石台,擺放得雜亂無章,我們一一将其挪開,最後發現一個靠牆的石台後,有個低矮的通道,裏面是半環狀的斜坡,繞向内側洞穴的上面,衆人戴上防毒面具,彎着腰鑽進通道。

       這段通道並沒有多長,繞了半圈,就見到一個更大的穹頂洞穴,大約一百多平米,出口處是個懸空的半天然平台,向下俯視漆黑一團,看不見底。

       我其實也是由那長出人肉的花朵來推測是“血餌”,是除此之外,並不太了解這種東西,因爲是在太罕見了,更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危險,不過臨陣退縮的事我也不打算做,既然發現了這種地方,若不探明此秘窮盡其幽,将來一定會後悔莫及。

       這個穹頂的水晶洞,應該就是在我們宿營洞穴的隔壁,我們則位於其上數米的半空,那生長“血餌”的屍體,似乎就在下面,這裏靜悄悄的,除了我們的呼吸聲之外,就沒有別的動靜了。

       由於頭盔上的燈光難於及遠,所以衆人都俯身趴在石台上,想用“狼眼”往下照地形,但手電筒的光束,隻照到平台下密密麻麻的“血餌紅花”植物非常密集,而且枝蔓象爬山虎一樣,在壁上散布,深處的東西都被遮蓋住 了。
  
       我低聲把阿香叫過來,讓她先從石台向下看看,她先前看到血餌紅花,說那是一個男人的屍體,現在再用她的眼睛看看下面,是否能找出這“血餌”的根莖所在,那裏應該就是“玄武巨屍”的所在,阿香的眼睛隻能看到普通肉眼視力範圍内,沒有障礙物遮擋的東西,例如幽靈與非常狀態的死體,即使在黑暗無光的地方也能看到。

       在Shirley楊的鼓勵下,阿香壯着膽子看了看,對我們點了點頭确認,她透過“血餌紅花”的縫隙,看到下面有一個高大的人形,所有的植物,都是從那具屍體上生長出來的,也就是說,那些“血餌”,是屍體的一部份。

       我覺得這下面,是個擺放屍體的祭祀坑,下面肯定還有其餘的祭品,於是讓胖子找幾隻熒光管扔下去,照明地形,看看有沒有能下去落腳的地方。  

       胖子早就打算下去翻找值錢的明器,聽我這麽一說,立刻扔下去七八支藍色的熒光棒。平台下立刻被藍色的光芒照亮,無數鮮血般紅豔的花朵,密布在洞底,有不少已經長出了血餌果實。從上面往下看,像是有個花團錦簇的花圃。隻不過這花的顔色單調,加上藍色的熒光襯托,顯得陰郁之氣沉重,好象都是冥紙糊制的假花,並無任何美感可言。

       花叢的邊緣,有一塊重達千斤的方形巨石,是用一塊塊工整的冰山水晶石料砌起來的。我們離得遠了,巨石表層又爬上了不少“血餌紅花”,隻能從縫隙中看到那上面,似乎有些符号圖形之類的石刻。巨石的下方,壓着一口紅木棺材,迎面的擋口上,破了一個大窟窿。

       這種地方怎麽會有這樣的棺材?我看那塊巨大的方形冰山水晶石頗有古怪,就打算從平台上下去看個究竟。剛要動身,手腕突然一緊,身邊的阿香緊緊抓住我的手,眼中充滿了驚恐的神色。不用她說,我也知道,她一定又看到什麽東西了。

       Shirley楊好象也聽到了什麽動靜,将食指放在唇邊,對衆人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我當即打消了立刻下去的念頭,秉住呼吸趴在石台上,與衆人關閉了身上所有的光源,靜靜注視着下面發生的事情。

       剛剛扔下去的幾支熒光棒還沒有熄滅,估計光亮還能維持兩分鍾左右。隻聽一陣悉悉索索的輕微響聲,從下方的石縫中傳出。藍幽幽的熒光中,隻見一隻綠色的小狗,無法形容,隻能說這東西的形狀很像長綠毛的“小狗”,慢悠悠地從石縫裏爬出。這東西沒有眼睛,也許是常年生活在地下世界,它的眼睛和嗅覺已經退化了,並沒有注意到四周環境的變化,也沒發現石台上有人。

       它不斷的吞吃着“血餌”果實,十分貪婪。随着它不停的一路啃過去,失去了果實的紅花紛紛枯萎成灰,不一會下邊就露出一具兩米多高的男性屍體。

       我在上面看得心跳加快,那究竟是個什麽東西?正想再看的時候,熒光管的光芒就逐漸轉爲暗淡,微弱的熒光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我忽然覺得手背上發癢,似乎多了點什麽東西,用手一摸,頓時覺得不妙,像是長出了什麽植物的嫩芽。


第210章 空殼

       手背上就是有點癢,也不覺得疼,介理用手指捏住了一拔,頓時我險些從平台上倒翻下去,我急忙擰開頭盔上的射燈,手背接近手腕的地方,竟長出了兩三個小小的黑綠色肉牙,不去碰它就隻會感覺微微發癢,但一碰就疼得象是戗茬兒往上撕肉,整個胳膊的骨髓都被帶着一起疼,我急忙再檢查身上其餘的地方,都一切正常。

       這時shinley楊和胖子等人也打開了光源,我讓他們各自看看有什麽不妥的地方,但除我之外,shinley楊明叔胖子都沒事。

       這事也真奇了,衆人自到達黑虎玄壇,未曾分離半步,怎麽單單就我身上異常,再>不想點辦法,怕也要長出“血餌紅花”了。

       正沒理會處,發現阿香倒在我身邊人事不省,她的鼻子正在滴血,沾到血的半邊臉上,布滿了綠色的肉芽,她的手上也有一睦,阿香有時候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東西,鼻子就會流血,适才在外側的洞穴裏,她剛看到“血餌紅花”,鼻子便開始淌血,這種現象以前也有過,並未引起我們的重視。

       現在才明白,原來“血餌”這種傳播死亡的植物,在空氣中散播着無形的花粉,一旦觸碰到皮膚的鮮血,就會傳播生長,從阿香看到它的第一眼起,就已經中招染上血毒了。

       剛才衆人趴在石台上觀察下面動>靜的時候,阿香由於突然發現自己鼻子流血不止,抓住我的手腕想告訴我,把血沾到了我的手背上,然後她就昏迷了過去,我當時還以爲是她看到了下面的什麽東西,哪裏想到出此意外。

       shinley楊想幫阿香止血,我趕緊告訴shinley楊千萬別接觸血液,用手指壓住阿香的上耳骨,也可以止住鼻血,左邊自孔淌血壓右耳,右邊壓左耳,但無論如何不能沾到她身上的血。

       “血餌”在陰陽風水中被解釋爲生氣過盛之地,屍體死而不腐,氣血不衰,積年累月不僅屍體慢慢開始膨脹變大,而且每隔十二個時辰便開出肉花,死人倒還罷了,活>人身體中長出這種東西,隻能面臨兩種選擇第一是遠遠逃開,離開這生氣太盛的地方,血餌自然就不治而愈了,但這片地域爲祖龍之淵,隻依賴開十一号,在短時間内難以遠遁;再就是留在這裏,等到這被稱爲“生人之果”的血餌開花結果。那活生生的人就會變成漲大的屍體了。

       明叔看她幹女兒三魂悠悠,七魄渺渺,性命隻在頃刻之間,便哭喪着臉說“有沒有搞錯啊,這回真的是全完了,馬仔和保镖沒了,老婆沒了,冰川水晶屍也沒了,現在連幹女兒也要死了”

       我對明叔說“先別嚎喪,我手上也長了血餌,你舍不得你的幹女兒,我也>舍不得我自己,眼下應該趕緊想辦法,藏族老鄉不是常說這樣一句諺語嗎流出填滿水納灘的眼淚,不如想出個鈕扣一樣大的辦法。”

       明叔一聽還有救,趕緊問我道“原來你有辦法了?果然還是胡老弟胸有成竹臨危不亂,不知計将安出?還請明示,以解老朽愚懷,倘若真能救活阿香,我願意把我幹女兒嫁給你,将來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我並未答話,心中冷哼了一聲,老港農生怕我在危險之時丢下他不管,還想跟我結個親,也太小看人了,這種噱頭拿去唬胖子,也許還能有點作用。

       想不到胖子也一點都不傻,在旁對明叔說“明叔,>您要是真心疼阿香,還舍得帶她來西藏冒這麽大的風險?您那倆寶貝兒子怎麽不跟着來幫忙?不是親生地确實差點事兒。”

       胖子不象我,說起話來沒有任何顧忌,剛剛這幾句話,果然刺到了明叔的痛處,明叔無可辯駁,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顯得十分尴尬。

       我胳膊肘撞了胖子一下,讓他住口別說了,其實明叔對阿香還是不錯的,當然如果是他親生女兒,他肯定舍不得帶她來昆侖環境這麽惡劣的地區,人非聖賢,都是有私心的,這也怪不得他。

       shinley楊見我們不顧阿香的死活,在石台上都快吵起來了,一邊按住阿香的耳骨止血,一>邊對我們說“快別争了,世間萬物循環相克相輔,腹蛇五步之内,必有解毒草,下面那綠色的小動物以血餌爲食,它體内一定有能解血餌毒性的東西,或者它是吃了這洞穴中其餘的一些東西”

       我點頭道“若走三步路,能成三件事,若蹲着不動,隻有活活餓死,胖子你跟我下去捉住那長綠毛的小家夥。”說完将兩枚冷煙火扔下石台,下面那隻小狗一樣的動物,正趴在地上吃着屍體上最後的幾枚果實,再不動手,它吃完後可能就要鑽回洞穴地縫隙裏去了。

       胖子借冷煙火的光芒,看清了下面的情況,想圖個省事,掏出手槍來就打,胖子掏槍>開保險上彈瞄準射擊的動作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完成的,我想攔他已經晚了,匆忙中一擡他的胳膊,胖子剛剛那一槍,就射到了洞壁上。

       子彈擊得碎石飛濺,這一下震動不小,那隻似乎又盲又笨的小動物,也被驚動,掉頭就向回爬,我對胖子說“別殺它,先抓活的。”邊說邊跳下石台,剛才落在下面的男屍身上,攔住了它的去路。

       這石台不算太高,胖子倒轉了身子,也跟着爬到下面,與我一前一後将那綠毛小狗夾在中間,二人都抽出工兵鏟來,這東西看似又蠢又笨,隻知道不停地吃生人之果,但四肢粗壯,看樣子力量很足,此時它感覺前>後被堵,在原地不斷轉圈,蛇頭一般的臉上長着一張大嘴,虛張虛合着散發出一股惡臭。

       這隻小獸全身都是肉褶,遍體都有綠色的硬毛,從來沒聽說世上有這種動物,我和胖子先入爲主,總覺管這東西有可能是僵屍,但是與人類的差別太大,也許是某種野獸死後變成的僵屍,既然身體呈黑綠腥臭的狀態,那必然有毒,不過體型僅僅如同普通的小狗大小,看來要活抓它,倒也並非難事。

       那小獸在原地轉了兩圈,對準胖子,張口亂咬着硬往前沖,胖子掄起工兵鏟拍下,正砸在它頭上,那小獸雖然皮肉甚厚,但被工兵鏟砸中,也疼得發起狂來,躥将起>來,将胖子撲倒在地。胖子把黑驢蹄子向前一塞,掖進它的嘴裏。

       那隻如同狗一樣的動物,從沒嘗過黑驢蹄子的滋味,應該不太好吃,不斷甩頭,想把黑驢蹄子吐出來。胖子用腦袋頂住它的嘴,兩手抓住它的前肢,雙方各自用力,僵持在了一起。

       我從後邊趕上來,用膠帶在這小怪物的嘴上纏了十幾圈,又用繩子把它的腿腳捆上。

       我把胖子從地上拽起來,胖子對我說“這東西比想像中的好對付多了,大概它天天除了吃就是睡,根本就沒別的事做,不過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我看它可不象是條狗。”

       明叔和shinley楊見我>們得手,立刻帶着阿香從石台上下來,史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那些血餌肉芽,這麽一點時間裏,已經又長大了一倍,阿香的情況比我嚴重得多,若不盡快施救,怕是保不住命了。

       胖子踢了一腳那被我們捉住的動物“這家夥能當解藥嗎?看它長得這麽醜,備不住身體裏的血肉都有毒,難道是要以毒攻毒?”

       shinley楊說“這種動物是什麽我也不清楚,但不外乎兩種可能性,一是它體内分泌地東西可以化解血性,再不然就是它居住的環境或者吃的其餘食物,可以中和毒性,在這洞穴附近搜索一下,或許能有收獲。”

       我們不敢耽擱,分頭在洞底查看,我走到那巨大的冰山水晶石下,石上刻有大量的密宗符号,我還同顧得上看那石上的圖形有些什麽内容,便先發現石下有個奇怪的東西,原來我們在上面看這裏象是壓着一口紅木棺材,而其實是大水晶下,有一個紅底黑紋地空龜殼,被石頭壓得年代應該已經很久了,那巨龜可能早已死亡腐爛盡了。

       明叔也看到了這個空空的龜殼,紅底黑紋地龜甲極其少見,傳說“鳳麟龍龜”爲四靈獸,其中的龜,就是單指殼上顔色變爲暗紅的千年老龜,明叔若有所思,回頭看了看那被胖子捉住的動物,急忙對我說道“這次發達了那東西不是狗的僵屍>,而是蛻索龜,阿香有救了。”

       我見明叔過於激動,有點語無倫次,便讓他冷靜些,把話說清楚了,什麽發達了有救了?

       明叔顧不上再說,先把龜殼用鏟子切掉一塊,合水搗碎了塗抹在我和阿香長有血餌的地方,一陣清涼透骨,皮膚上地麻癢疼痛立刻減輕了不少。

       看阿香脫離了危險,明叔才告訴我們說,以前彼得黃當海匪的時候,截住了一艘客船,但奇怪的是船上的人都已經死光了,船倉中衆多的屍體上,長出許多菇狀的血藻,海匪在船上打死了一隻小水晰,但也有不少人碰到屍體的血液,命在旦夕,海匪老大熟識海中事物,知道這船上可能藏有什麽東西,於是命人仔細搜索,果然在貨倉中找到了一隻被貨櫃夾住的龜殼,能蛻殼的老龜一定在水中吃過特殊的東西,都變成精了,害死了船上所有的人,它爬過的地方,死者身上都會長出肉花肉草,被吃後死者精血全失,便成爲了幹屍,龍頂上面的深淵裏,大概生氣過旺,所以一具屍體才可以反複生長血餌。  

       它的殼是寶貝,所有的毒症皆可醫治,世間難覓,這一整隻龜殼,都不能說是天價了,是無價之寶,當時海匪内部因爲争奪這件東西,自相殘殺,死了不少人,彼得黃也險些把命送掉,也就是在那時候,明叔在海上救了彼得黃,才從>他口中知道有這種蛻殼龜,帶人回去再找的時候,海匪的船已經爆炸沉沒了,隻好敗興而歸。  

       後來這件事隔的時間久了,就逐漸淡忘了,現在看到這水晶石下壓着的空龜殼,紋理顔色都非尋常可比,這才回想起來,看來人還是要積善德,當初舉手之勞,救了彼得黃一命,現在卻也因此救了自己的幹女兒,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多做善事才有好報啊。  

       胖子一聽這東西那麽值錢,趕緊就動手想從下面把龜殼全挖出來,我心想明叔說到最後,又把話繞了回來,對我進行旁敲側擊,也許他在香港南洋那些地方,人與人之間缺乏足夠的真誠,但總這>麽說也确實很讓我反感,以後還要找機會再吓他個半死,於是暫時敷衍明叔說“不見山上尋,不懂問老人,全知全能的人很少,一無所能的人更少,還是您這老江湖見多識廣,我們孤陋寡聞都沒聽過這種奇聞......”  

       我心不在焉的同明叔談話,眼睛卻盯着那塊巨大的方形冰山水晶石,隻看了幾眼,上面的圖形便将我的眼睛牢牢吸住,難道雲南“獻王”曾經來過這裏?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4

第二一一章 魚陣

         巨大的方形“冰山水晶石”,被平均分位五層,每一層有一些簡易的石刻,大量的密文與符号我看不懂,但是其中的圖形卻能一目了然,最上邊一層,刻着很多惡毒的殺人儀式,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這些儀式與雲南獻王的“痋術”十分相似,都是将人殘忍的殺害後,用某種特別的東西附着在人體上,把死者的怨念轉化爲某種力量。  

          我顧不上再往下看,趕緊招呼Shinley楊來看這塊水晶石,Shinley楊聞言将阿香交給明叔照料,走到水晶石下凝神觀看,隔了一陣才對我說“獻王的痋術本就是起源>藏地,這石上記載的痋術,遠遠沒有獻王的痋術花百出,神鬼難測,這裏可能是 術最古老的源頭,還僅僅是一個並不完善的雛形,但是痋術的核心将死亡的生命轉化爲別的能量,已經完全體現出來了,後來獻王痋術雖然更加繁雜,卻也沒能脫離開這個原始框架。”  

          Shinley楊說,其實剛看到“雪彌勒”被“乃窮神冰”凍住的時候,就已經感到似曾相識,那種東西實在象極了“痋術”,下到冰淵深處後,看到地下河中大量的淡水水母,就覺得有可能那“雪彌勒”的原形,便是一種水生吸血水母,在高山湖轉變爲古冰川的大災難時期,逐漸演變>進化成了在雪原冰層中生存的形態,它們懼怕大鹽,可能也與此有關,也許古代魔國或者後世輪回宗,就是根據這些生物的特性,發明了“痋”這種遺禍百世的邪術。  
  
          這洞穴中那具變爲生人之果的玄武巨屍,從某些角度上來講,也符合“痋”的特征,再看冰山水晶石的第二層,上面是一個女人,雙手遮住自己的臉的标記;第三層是一條頭上生眼的巨蛇,第四層中最重要的部分,被人爲的磨損毀壞了,但是看那磨損的形狀,是個圓形,也許這裏以前應該是個眼球的标記,最下邊的一層,則最爲奇特,隻刻着一些好象是骨骸的東西。  

          我指着這>層對Shinley楊說“這塊大石頭,分成數層,從上至下,每一層都以不同的内容爲主,這好象與精絕古城那座象片地位排列的黑塔一樣。”  

          Shinley楊又向下面看了看“這的确是一種排列,但與精絕古城的完全相反,從制敵寶珠詩篇中對魔國的描述來看,這水晶石上的标記應該象征着力量或者能量,而非地位,順序是從上至下,越向下力量越強大。”  

          雖然與精絕古城存在這某種差異,但仍然有着緊密的聯系,單憑這塊巨石,就能斷言,精絕的鬼洞族與魔國崇拜深淵的民族之間一定有着極深的關系,也許鬼洞族就是當年北方妖魔>或輪回宗地一個分支。  

          這說明我們确實的在一步步逼進那“眼球”祖咒的真相,隻要找到魔國的“惡羅海城”,說不定就能徹底了結,但如果真能找到“惡羅海城”,那裏一定比精絕更加險惡,事到如今,不可能再猶豫不決,隻能去以命賭命了。  

          随後我和Shinley楊又在洞穴中,找到了一些其餘的水晶碑,上面沒有太多的文字,都是以圖形記事,從其中的記載可以得知,壓住蛻殼龜的冰山水晶石,就是輪回宗從“災難之門”中挖出來的一部分,其上的石刻都是惡羅海人所爲,那“災難之門”本身是一堵不可逾越的巨大水晶牆,在魔國遭到>毀滅的時候,“災難之門”封閉了與外界唯一的通道,後世輪回宗将它挖開一條通道,是爲了等待“轉生之日”的降臨。  
  
          搜遍全洞,所得到的信息也就這麽多了,我估計将災難之門中的一塊巨石放在洞中,作爲祭祀的場所,用業彰顯輪回宗挖開通向魔國之門的功業,洞穴中的屍體和靈龜都是特殊的祭品,估計沿着這條滿是水母的河流走下去,就必定能找到那座水晶大門,“惡羅海城”也應該在離那裏不遠的地方。  

          這時胖子已經把靈龜殼挖了出來,那巨膨脹的屍體由於被“蛻殼龜”吃盡了生長出的血餌,已變得形如枯木,估計要到明天這個>時候,它才會再将脹大變爲生人之果,而被我們生擒住的“蛻殼龜”,由於捉住後就沒在管它,此刻在一看,已經一動不動了,究其死因,大概是由於用膠帶纏的太緊,窒息而亡,這東西並非善物,全身是毒,留之不詳,於是胖子把它的屍體,與那能長出血餌的男屍扔在一處,倒了些易燃物,一把火燒成了灰燼。  

          我看這洞中已被殺光搶光,再沒什麽價值了,於是帶着衆人回到外側的洞穴,看阿香的傷勢已經無礙,但失血過多,現在最需要充足的休息,其餘的人也已經疲憊不堪,加之終於肅清了附近的隐患,便都倒頭大睡。  

          冰川下的深淵永遠是那>個環境,無所謂白晝與黑夜,直到睡得不想再睡了,才起來打點準備,今天要繼續沿着河走,穿過“災難之門”。  

          我把武器彈藥和食品裝備都檢查了一遍,由於這裏海拔很低,於是把沖鋒服都替換下來,防寒的裝備不能扔掉,因爲以後可能還要翻山出去,因爲明叔和阿香加起來,隻能背負一人份的物資,其餘的就要分攤給我和胖子,所以盡量輕裝,把不必要的東西扔掉,隻帶必需品。  
         
          明叔正和胖子討價還價,商量着怎麽分那塊龜殼,二人争論起來,始終沒個結果,最後胖子發起飙來,把傘兵刀插在地上,雖然沒說話,但那意思明擺着“懶得跟>你掰扯了,港農你就看着辦,分完了不合我意,咱就有必要拿刀子再商量商量。”

          明叔隻好妥協,按胖子的分法,按人頭平分,這樣一來胖子分走五分之四,隻留給明叔五分之一。  

          明叔說“有沒有搞錯啊肥仔,我和我幹女兒應該分兩份,怎麽隻有五分之一?”

          胖子一臉茫然“明叔你也是個生意場上的聰明人,怎麽睡了一夜,醒來後就淨說傻話?阿香那一份,不是已經讓她自己治傷用掉了嗎?喀拉米爾的雲是潔白的,咱們在喀拉米爾倒鬥的人,心地也應該純潔的象雪山上的雲,雖然我一向天真淳樸,看着跟個傻子似的,但我也知道餓>了蘿蔔不吃,渴了打拉不喝,您老人家也別仗着比我們多吃兩桶鹹鹽粒子,就拿我真當傻子。”  

          明叔一向在南洋古玩界以精明著稱,常以小諸葛自居,做了很多大手筆的買賣,但此刻遇到胖子這種混世魔王,你跟他講道理,他就跟你裝傻充楞,要是把他說急了,那後果都不敢想,一想就覺得毛骨悚然。無可奈何,隻好自認倒黴。  

          胖子吹着口哨,把靈龜殼收進了包裏,明叔看見胖子那一臉得意的表情,氣得好懸沒背過氣去,隻好耷拉着腦袋去看他幹女兒。  
  
         我走過去把明叔拉到一邊,對他講了現在面臨的處境“明叔你和阿香比不>得我們,我們這次過去就做好了回不去地打算,而你們有三個選擇,第一是沿着河岸往上遊走,但那裏能不能走出去的機率是對半分的;其次,留在這黑虎玄壇的洞穴裏,等我們回來接你們,但我們能不能有命回來,有多大機會我也不清楚;最後是跟着我們一起往下遊走,穿過災難之門,那門後可能是惡羅海城,這一去絕對是兇險無比,九死一生,我不一定能照顧得了你們父女,生命安全沒有任何保障,究竟何去何從,得你自己拿主意。”  
  
         我對明叔說,如果願意分頭走,那就把靈龜殼都給他,明叔一怔,趕緊表明態度“絕對不分開走,大夥是>生是死都要在一起,一起去災難之門,将來阿香嫁給你,我的生意也都要交給你接手,那靈龜殼自然也都是你的,咱們一家人還說什麽兩家話?不用商量,就這麽決定了。”  

         我心中歎了口氣“看來老港農是認定我們要扔下他不管,不論怎麽說,也改變不了他先入爲主的觀念,總以爲我們是想獨自找路逃生,看來資本主義的大染缸,真可以腐蝕人的靈魂,從昨天到現在,該說的我也都對他說過數遍了,話說三遍淡如水,往下遊走是死是活,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我隻好帶上明叔和阿香,沿着布滿水晶礦脈的河流不斷向下遊前進,一連走了整>整三天,走到後來,那些發光的淡水水母漸漸稀少,最後這狹長的深淵終於有了盡頭,巨大的山體縫隙,被一道幾百米高的水晶牆攔住,牆體上都是詭密的符号和印記,一如先前看到的那塊冰山水晶石,不過牆實在是太大太高了,人在這宏偉的巨大水晶壁下一站,便覺得渺小如同螞蟻,巨牆上面隐約可見天光耀眼,這一定就是傳說中的“災難之門”了。  

         水晶牆下沒在河裏,河水穿牆而過,現在是昆侖山各個水系一年中流量最大的時期,看來那條被挖開的隧道就在水下,若在平時,災難之門上的通道,可能都會露在水面之上,由於不知道這通道的長度,潛水設備也僅有三套,不敢冒然全隊下去,我決定讓大夥都在這裏先休息一下,由我獨自下水探明道路,再決定如何通過。  

         胖子卻攔住我,要自告奮勇的下水偵察通道的長短寬窄,我知道胖子水性極佳,便同意讓他去水下探路,胖子自持幾十米長的河道,也足能一口氣遊個來回,逞能不戴氧氣瓶,隻戴上潛水鏡就下到水中。  

         我在岸上掐着表等候,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了,水面靜靜的毫無動靜,我和Shinley楊開始有些沉不住氣了,一分鍾了還沒回來,八成讓魚咬住屁股了,正在下水去找他,卻見水花一分,胖子帶着登山頭盔的腦袋冒了出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河水“這水晶牆的通道很寬,也並不長,但他媽的對面走不通了,水下的大魚結成了魚陣,數量多得數不清,堵得嚴嚴實實。”  
         
         “魚陣”在内地的湖泊裏就有,但這裏沒有人迹,魚群沒有必要結爲魚陣防人捕捉,除非這水下有什麽不爲人知的東西,正威脅着它們的生存。


第212章 山路

         除了我和胖子之外,其餘的人都沒聽說過“魚陣”之事,我們曾在福建沿海的海域中,多有這種傳說 ,内地的淡水湖中也有,但不知爲什麽,最近二十年就極少見了,“魚陣”又名“魚牆”,是一種生物學家至今還無法解釋的超自然魚類行爲,水中同一種類的魚群大量聚集在一起,互相咬住尾巴,首尾相聯,一圈圈的盤據成圓陣,不論大小,所有的魚都層層疊疊緊緊圍在一起,其規模有時會達到數裏的範圍。  

         淡水湖的魚類結成“魚陣”,一是爲了防烏鬼捕捉;二是抵禦大型水下獵食動物的襲擊,因爲水下遠遠一看,“魚陣”好象緩慢遊動着的黑>色巨大怪物,足可以吓退任何天敵;也有可能是由於氣候或環境的突變,魚群受了驚吓,結陣自保。  

         衆人在河邊吃些東西,以便有體力遊水,順便策劃如何通過水晶牆後的“魚陣”,這件事十分傷腦筋。

         Shinley楊找了張紙,把胖子所說的水下情況畫在上邊,“災難之門”在水下有條七八米寬的通道,距離約有二十米長,出去之後的地勢爲喇叭形,前窄後寬,數以萬計的“白胡子無鱗魚”就是那喇叭口中結成滾桶式“魚陣”,堵住了水下通往外界湖泊的去路,到了那裏就過不去了,“白胡子魚”是喀拉米爾山區水中才存在的特殊魚類,>其特點是體大無鱗,通體皆青,惟有須子和嘴都是雪白的,所以才得了這麽個名字。胖子說“災難之門”後邊的“白胡子魚”,大大小小不等,平均來說都有半米多長一尾,那巨大的魚陣翻翻滾滾,根本就沒辦法過去,除非讓它們散開。  

         Shinley楊說“白胡子魚雖然不傷人。但種群數量龐大,本身就是一咱潛在的威脅,咱們從水下穿過的時候,倘若落了單,就有可能被魚群圍住失去與其它隊員的聯系,咱們應該設法将魚陣事先擊散,然後才能通過。”  

         我對衆人說“自古漁人想破魚陣,需有鬼帥出馬。但咱們身在昆侖地下深處,>上哪去找鬼帥?而且就算真有鬼帥可以驅使,怕是也對付不了數萬條半米多長的白胡子魚。”  

         明叔等人不知道什麽是“鬼帥”,請問其詳。我讓胖子給他們講,胖子說你們知不知“烏鬼”是什麽?不是川人對黑豬的那種稱呼。在有些漁鄉,漁人都養一種叫鸬鹚的大嘴水鳥,可以幫忙潛下水裏捉魚,但是得提前把它的脖子用繩紮上,否則它捉着魚就都自己咪西了,這種水鳥的俗名就叫“烏鬼”。

         凡是養“烏鬼”捕魚的地方,在一片湖泊或者一條河道的水域。不論有多少鸬鹚,都必有一隻打頭的“鬼帥”,鬼帥比尋常的鸬鹚體形大出兩三倍,那大嘴比鋼勾還厲害,兩隻眼睛精光四射。看着跟老鷹差不多,有時候漁人乘船到湖中捕魚,但是連續數日連片魚鱗都捉不到,那就是說明水下的魚群結了魚陣,這時候所有漁民,就要湊錢出力,燒香上供祭祀河神,然後把“鬼帥”放進水裏,不論多厚的“魚陣”,也架不住它三沖兩鑽,便瓦解潰散。  

         但這裏的環境得天獨厚,所産的白胡子魚體形碩大,非是内地湖泊中尋常的魚群可比,這種魚在水裏遊起來,那勁頭能把人撞一跟頭,恐怕縱有“鬼帥”也沖不散這裏的魚陣。  

         借着胖子給大夥白話地功夫,我已經打定了主意,既然已到了魔國的大門>前了,就絕沒有不進反退的道理,沒有“鬼帥”,但我們有炸藥,足可以把魚群炸散,但從水下通道潛水穿過,必須五個人一次性過去,因爲我看這道巨大的“災難之門”並非一體成型,而是用一塊塊數米見方的冰山水晶石,以人工搭建的,不僅刻滿了大量的圖形符号,而且石塊之間有很多縫隙,可能是水流量大的時候沖刷出來的,也可能是修建的時候故意留下,以減輕水流的沖擊力對牆體的影響,爆破魚陣用的炸藥不能太少,太少了驚不散這麽多的白胡子魚,但炸藥多了,沖擊波一定會把一部分水晶牆破壞,這堵巨牆是上古的遺迹,說不定牽一發動全身,“災>難之門”就此崩塌。

         無法進行準确的推算,但看這道牆壁的結構,如果爆炸一旦影響到“災難之門”,将全産生一種波動效應,兩分鍾之内,從主牆中塌落下來的石塊會把通道徹底封堵,在此之前約有一分關鍾的時間,應該是相對安全的,隻有抓住波動效應擴散之前的這一點時機,從門中穿過,而且一旦過去了,就別想再從原路返回。

         我把可能要面臨的危險同衆人說了,尤其是讓明叔提前有個心理準備,現在後悔了往回走還來得及,一旦進了災難之門,就沒有回頭路了。  

         明叔猶豫了半天,咬着牙表示願意跟我們同行,於是我們裝備整齊,下到水中,三個氧氣瓶,胖子自己用一個,由他去爆破魚陣,Shinley楊同阿香合用一個,我和明叔用一個,明叔大半輩子都在海上行船,水性精熟,在水下跟條老魚一樣,阿香雖然水性平平,但有Shinley楊照顧她,絕對可以讓人放心。
  
         喀拉米爾山底的河水,非常獨特,又清又白,這裏的水下很少有藻類植物,最多的是一簬秘石吞的透明小蝦,構成了獨特的水下生態系統,進到水底,打開探照燈,隻見四下裏白光浮動,水下的石頭全是白色的。一片碧綠的水晶牆上有個将近十米寬的通道,用水下探照燈向通道前方照射,對>面的水域顯得十分渾濁,無數白胡子魚後一隻銜着前一隻的魚尾,它們所組成的魚牆無邊無限,蔚爲壯觀,把連接外邊地河道堵得死死的,水流的速度似乎並未因此減緩,可能在地下更深處,還隐藏有其它分支水系。

         我和明叔shinley楊阿香四人等在洞口邊等待時機,胖子帶着炸藥遊過通道。它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魚陣前濁水之中,過了很久還沒回來,也許在水下時間的流逝容易産生錯覺,每一秒鍾都顯得很漫長,我舉起按照燈不斷往那邊照着,正自焦急,看見對面水中燈光閃動,胖子着急忙慌的遊了回來。

         胖子邊往這邊遊邊打手>勢,看他那意思是炸藥不太好放,所以耽擱了時間,馬上就要爆炸,這時明叔也在通道口往那邊看,我趕緊把他地腦袋按了下去。伸出胳膊,把拼命往這邊遊的胖子拽了過來。

         也幾乎就在同時,水下一陣晃動,好象那堵水晶牆都跟着搖了三搖,強烈的爆炸沖擊波,夾帶着破碎的魚肉向四周擴散開來,我們伏在牆底,透過潛水鏡可以看到一股濃烈的紅霧從災難之門裏冒了出來,誰也沒料到爆炸的威力這麽強,胖子手指強開橫擺“炸藥大概放得有點多了”

         由於時間緊迫,沖擊波剛一過去,我們就把身體浮向上邊,想盡快從通道中沖過去。我把>頭剛擡起來,還沒等看清通道中的狀況,潛水鏡就被撞了一下,鼻梁骨差點都被撞斷了,我趕緊把身體藏回牆後,無數受了驚的白胡子魚從通道中沖了過來,這些結成“魚陣”的大魚,當時的精神狀態都很亢奮,用生物學家的話講,它們處於一種被“無我”的境界,這時候宰了它,它都不知道疼,所以很難受外力的幹擾而散開,但強烈地爆炸沖擊力,使它們忽然從夢遊的狀態中驚醒過來,頓時潰不成軍品,瞪着呆滞的魚眼,拼命亂躥。

         一股股的魚潮好象沒有盡頭,從通道中如瀉洪一般,似乎永遠都過不完,我心道不妙,本來以爲魚群會向另一個方向退散>,但是完全沒想到,這些魚完全沒有方向感,仍然有大批鑽進了災難之門的通道,預計水晶牆受到沖擊之後,将會在兩分鍾之内發生規模不小的崩塌,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分半鍾,魚群再過不完,我們就喪失了這唯一能進入“惡羅海城”的機會了。

         正在這時從通道裏噴湧出來的白胡子魚已竭,我們争分奪秒地遊進通道,這裏的河水被魚鱗魚肉攪得一片渾濁,身處水中,直欲嘔吐,而且能見度幾乎爲零,好在通道筆直,沒有轉變,長度也有限,含住了一口氣,奮力向前。

         身體不時受到撞擊,還有不少掉隊的白胡子魚象沒頭蒼蠅似的亂鑽,這些大>魚在水底下力量很大,混亂之中明叔帶着的充氣背囊,被一尾半米多長的大青魚撞掉,明叔想遊回去抓住背囊,我和胖子在水下拽着他的腿,硬把他拽了回來,但這時候回頭去找等於送死,不管裏面裝的是什麽東西,丢了就算完了,人能活着過去才是最重要的。

         不到二十米長的距離總算撐到了頭,我最後一個從通道中鑽了出來,這裏的湖水很深,水流的換水量也很大,雖然還有無數在裹在魚陣最裏面的大魚,還沒有來得及逃開,但水下能見度提高了許多,這時“災難之門”上的冰川水晶石開始逐漸崩塌,幾塊巨大的碎石已經遮住了來路。

         我打了個手勢,讓衆人趕緊輪流使用氧氣瓶換氣,然後全速往斜上方遊,然而大夥剛要行動,都不約而同的愣住了,隻見最後一層魚陣已經菜開,一條體長十幾米的巨形白胡子魚從中露出,它似乎沒有受到爆炸的驚吓,木然的浮在水中,頭頂殷紅,兩腮雪白,須子的長度更是驚人,幾米長的魚須上挂滿了小魚,這條老魚的年齡已經難以估計了,它大概是這湖中的魚王。

         雖然我們都知道這些白胡子魚不會襲擊人,但癞蛤蟆跳到腳面上,不咬也吓一跳,這條大魚實在太大了,都看傻了,這是他媽的魚還是龍?這裏就是沒有龍門,要是有龍門,這老魚怕就真能變爲龍了>,就在我們這麽一愣神的功夫,這條白龍般的“白胡子魚”搖頭擺尾的遊向了湖水的深處,隐去了蹤迹。衆人被它遊動激起的水流一帶,這才從震驚中回過味來,互相提攜着,向水面上浮起。

         一出水面,我們看到外邊的環境,與先前那雪原地底相比,完全是另一個世界,身後的“災難之門”嵌入萬仞危崖,頭上的天空,被大片濃厚的雲霧封鎖,幾千米的雪山在雲中隐現,四周山環水抱,林樹茂密,望之郁郁蔥蔥,若有佳氣,距離我們最近的地方,有一座山坡,上面的樹林中,一條寬闊蜿蜒的道路從林中伸出,路面平滑如鏡,連接着湖面,山林茂密,卻看>不清這條路連在哪裏。

         明叔見有道路,頓時喜出望外,對我說“咱們就近遊過去,那條路也許能通山外”

         我也正有此意,剛要答應,忽聽shinley楊急切地說“不行,那條路的路面太光滑了,那絕不是什麽人工修出的道路,而是被什麽猛獸常年累月經過磨出來的,咱們趕快向遠處那塊綠岩遊,現在就過去,快快快千萬別停下來。”


第二一三章 風蝕湖的王

         明叔還在猶豫,覺得Shinley楊有些武斷,放着路不走非要爬那些陡峭高大的綠色岩石,我和胖子卻知道Shinley楊在這種事上一向認真,從來不開這方面的玩笑,她既然這麽着急讓大夥遠遠躲開,那一定是發現了危險的征兆,何況我經她一說也已經看出來了,山上那條路,的确是太光滑了,上面連根雜草都沒有,肯定不是人走的路。  

          我們在湖中的位置,距離那條光滑如鏡的道路很近,不管從上面沖下來什麽猛獸,在水中都無法抵擋,不敢再去多想那山上究竟有什麽東西,連忙拉住明叔和阿香>,手腳並用,遊向左側湖邊的一塊綠色岩石。  

          這湖邊雖然山林密布,但能上岸的地方不多,唯有那平滑異常的道路,其餘兩面都是看不到頂的峭壁,另外也就是左邊有一大塊深綠色的巨岩,高有十幾米,想爬上去且得使些力氣。  

          我們遊到綠岩下方,剛伸手觸摸到冰涼的石壁,耳中便聽到山上道路的遠端,也傳來一陣陣碎石摩擦的聲音,好象有什麽龐然大物,正迅速從山林深處爬出來,衆人心頭一沉,聽那聲音來得好快,能用身體把山路磨得如此光滑,不是巨蟒大蛇,就是“龍王鳄”一類栖息在昆侖山深處的猛獸,甭管是什麽,都夠我們喝一壺的>,趕緊拿登山鎬勾住綠岩往上攀爬。  

          但綠岩生了許了苔藓,斜度又陡,登山鎬並不應手。Shinley楊的飛虎爪又在背囊裏不太好拿,隻好找了一條登山繩系個繩圈,使出她在德克薩斯學的套馬手藝,将繩圈在一塊突起的石頭上。  
  
          看明叔那身手一點都不象五十來歲的人,跟隻老猿一樣,不愧是在海上曆練了多年的老水手,逃起命來比誰都利索,蹭蹭幾下就拽着繩子,搶先爬上了綠岩中部的一個天然凸台。我和胖子還有Shinley楊在下面托着阿香,将她推向上邊,明叔伸手把香拽上去。  
然後又協助Shinley楊爬上>岩石,這時那塊被套着繩子的石頭已經松動了。胖子一扯就連繩子帶石頭都扯進了水裏,等Shinley楊重新準備繩索的時候,我和胖子但聽得猛聽身後“嘩啦”一聲猛烈的入水聲,有個東西已經從山中躥下,鑽入了湖中。  
  
          Shinley楊和明叔從岩石上放下登山繩接應我們,明叔在高處看見了那水裏的怪物。他一向有個毛病,可能是帕金森綜合症的前期征兆,一緊張手就抖得厲害,早晚要彈弦子,手裏不管拿着什麽東西,都握不牢,此刻也是如此,手裏拿着岩楔想把它固定在岩縫中,突然緊張過度,一松手,岩釘掉進了水裏。  

          我和胖子的手剛抓到登山繩,正想借力上去,沒想到還沒來得及用力,整團的繩子和岩釘就掉了下來,我和胖子在下面氣得大罵明叔是我們這邊的意大利人,怎麽淨幫倒忙?  

          Shinley楊想再拿別的繩子,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指着水面對我說“先到水下的岩洞裏去躲一躲。”  

我和胖子雖然不知道從水中過來的怪物究竟是什麽,但肯定不好惹,而且沒有任何變通的餘地,那家夥轉瞬就到,無奈之下隻好閉住氣沉入湖底,這湖並不深,湖水清澈透明,水下能見度很高,水底的岩石都是白色的,湖底有一些與地底相聯的滲水孔,另外還有幾處很>深的凹洞,可謂是千創百孔,此處的地貌,都是未被水淹之前被風吹出來形成的,這是一個特殊的“風蝕湖”,千萬年滄海桑田的變化,使這塊巨大的風蝕岩沉到了湖底,也許這“風蝕湖”的壽命一到,下面的風孔就會全部蹋陷,而這片從山中流出的湖水,就會沖到地下的更深處,形成一個地下瀑布。  

          水是的各種魚兒都亂了營,除了數量最多的“白胡子無鱗魚”之外,還有一些“紅鱗裂腹魚”,以及“長尾黑鲚寸魚”,不知是剛才“災難之門”附近的爆炸,還是突然入水的怪物,這些魚顯然受了極大的驚吓,紛紛遊進洞中躲藏,“白胡子魚”可能就是“>鲶魚”的一個分支,它們的體形小於一米之前,並不适應地下的環境,慌亂中鑽進災難之門的魚群,又紛紛遊了回來,甯可冒着被水怪吃掉的危險,也舍不得逃離這水溫舒适的“風蝕湖”。  

          我剛沉到水裏,就發現這慌亂的魚群中,有一條五六米長,生有四短足,身上長着大條黑白斑紋,形似巨蜥的東西,象顆“魚雷”似的,在水義卯足的勁朝我們猛撞過來。  

          我腦中猛然浮現出一個猛獸的名字“斑紋蛟”,它生性喜熱懼寒,一九七二年在昆侖山麥達不察冰川下施工的兄弟部隊,曾經在冰層裏挖出過這種猛獸凍死的屍體,有人想把它做成标本,但後來不知出於什麽原因沒能成功,當時我們還特意趕了幾百裏山路,去那裏參觀過,不得了,這東西比“龍王鳄”還狠,而且皮糙肉厚,連來福槍也奈何它不得。  
  
          胖子和我見“斑紋蛟”來勢迅猛,微微一怔,立刻沉到湖底一塊豎起的異形風蝕岩下,“班紋蛟”的堅硬的三角形腦袋猛撞在岩石上,立時将雪白脆弱的風蝕岩撞成了無數碎塊,趁勢向上破水而出。

         我心中一驚,不好,它想躥出水去襲擊綠岩上的Shirley楊和明叔三人,忽見水花四濺,白沫橫飛,“斑紋蛟”又重重的落回湖中,看來它在水中一躍之力,還夠不到>岩石上的獵物,“斑紋蛟”緊接着一個盤旋俯沖下來,然而它似乎沒有固定目标,在湖中亂沖亂撞,來不及逃散的魚群,全被它咬住嚼碎。

         我趁機拿過胖子的氧氣瓶吸了兩口,同他趁亂躲進湖底的一個風洞裏,這裏也擠着很多避難的魚類,如今我們和魚群誰也顧不上誰,各躲各的。很快我就明白了那隻“斑紋蛟”的企圖,它在湖中折騰個不停,是想把藏在風洞裏的魚都趕出來,那些白胡子魚果然受不住驚吓,從風洞中遊出來四處亂躥,“斑紋蛟”就趁機大開殺戒,它好象和這群魚有血海深仇似的,絕不是單純的爲了飽腹。

          “白胡子魚>”先前結成“魚陣”,可能就是要防禦這個殘暴的天敵。清澈透明的湖水很快就被魚類的鮮血染紅了,湖中到處都是被咬碎的魚屍,我和胖子躲在風洞裏看得驚心動魄,想借機逃回綠岩下爬上去,但爬上去至少需要半分鍾的時間,倘若半路撞上這隻殺紅了眼的“斑紋蛟”,它在水中的速度比魚雷還快,如果不能依托有利地形躲避,無論在水中或陸地直接面對它,沒有絲毫存活下來的可能性,隻好在水底忍耐着等候機會。

         胖子身上戴的氧氣瓶中,也沒剩下多少氧氣了,正沒理會處,湖底卻突然出現了更爲慘烈的場面,追趕着魚群亂咬的“斑紋蛟”>,剛好遊到我和胖子躲避的風洞前,這時隻見混雜着鮮血的水中白影閃動,那條在湖底的白胡子老魚,神不知鬼不覺的已經出現在了“斑紋蛟”身後,扭動十幾米長的身軀,甩起魚頭,狠狠撞到了“斑紋蛟”全身唯一柔軟的小腹,“斑紋蛟”在水中被撞得翻出一溜兒跟頭,怪軀一扭,複又沖至,一口咬住白胡子老魚的魚脊,這種白胡子魚雖然沒魚鱗,但它身上的魚皮有種波紋狀肉鱗,也十分結實,尤其這條老魚身軀龐大,肉鱗的厚度也相應遠遠高於其它白胡子魚。

         “斑紋蛟”仗着牙尖皮厚爪利,“白胡子老魚”則是活得年頭多了,經驗豐富>,而且身長體巨,肉鱗堅固,被咬上幾口也不會緻命,雙方糾纏在一起,一時打得難解難分,整個湖裏都開了鍋,不過從山腹間注入的水很多,加上湖底的一些漏底風洞滲水量也不小,所以陣陣血霧随流随散,風蝕湖中的水始終明澈透亮。

         我和胖子看得明白,這是二虎相争,它們是爲了争奪在“風蝕湖”的生存空間,所展開的決戰,它們爲什麽理由打得你死我活?也許是因爲風蝕湖的獨特水質,也許是天敵之間的宿怨?這我們就無法知道了,但想逃回湖面就得趁現在了,二人分頭将氧氣瓶中最後殘存的氧氣吸了個精光,避開湖中惡鬥的“斑紋蛟>”和“白胡子老魚”,摸着邊緣的風蝕岩,遊上水面。

         Shirley楊在綠岩上俯瞰湖中的情景,遠比我們在水下看得清楚,她見我們趁亂浮上,便将登山繩放下,這次沒敢再讓明叔幫忙。

         我攀上岩石的時候,回頭向下看了一眼,老魚已經占了上風,正用魚頭把那“斑紋蛟”頂到湖底撞擊,“斑紋蛟”嘴裏都吐了血沫了,眼見不能支撐,等我登上岩石,卻發現情勢急轉直下,從那山道上又爬出來一條體形更大的“斑紋蛟”,白胡子老魚隻顧着眼前的死對頭,對後邊毫無防備,被從後掩至的“斑紋蛟”一口咬住魚鰓,将它拽進>了“風蝕湖”深處的最大風洞之中。

         看來這場争奪“風蝕湖”王位的惡戰已經接近了尾聲,胖子抹了抹臉上的水說“等它們咬完了,咱還得抓緊時間下去撈點魚肉,明叔把裝食品的背囊丢在水晶牆後了,要不然今天晚上咱們全得餓肚子了。”

         我對胖子說“水下太危險了,別爲了青稞粒子,滾丢了糌粑團子,我那包裏還有點吃的,咱們可以按當年主席教導咱們的辦法,忙時吃幹,閑時吃稀,不忙不閑的時候,那就吃半幹半稀,大夥省着點兒吃,還能對付個三兩天。”

         胖子說“有吃糌粑的肚皮,才有想問題>的腦袋,一會兒我非下去撈魚不可,這深山老林裏哪有閑着的時候,指不定接下來還碰上什麽,做個餓死鬼到了陰曹地府也免不了受氣。”

         Shirley楊注視着湖中的動靜,她顯然是覺得湖下的惡戰還遠未結束,聽到我和胖子的話,便對我們說“這裏的魚不能吃,當年惡羅海城的居民都在一夜間消失了,外界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有關惡羅海城毀滅的傳說有很多,但其中就有傳說講那些城中的軍民人等,都變爲了水中的魚,雖然這些傳說不太可信,不過藏地确實自古便有不吃魚的風俗,而且這麽大群體的白胡子魚也确實古怪,咱們最好別>自找麻煩”

         風蝕湖透明的湖水中忽然出現了數以萬計的白胡子魚,密密麻麻得擠在一起,它們似乎想去水底解救那條老魚。

         這時天色漸晚,暮色蒼茫,爲了看得清楚一些,我爬上了綠岩的最上層,但這道綠岩後邊的情景,比湖中的魚群激戰更令人震驚,岩後是個比風蝕湖平面更低的凹地,一座好象巨大蜂巢般的風蝕岩古城,少說也有十幾層,突兀的陷在其中,圍着它的也全是白花花的風蝕岩,上面的洞穴數不勝數,這一帶與周圍蔥郁的森林截然不同,幾乎是寸草不生,蜂巢般的城頂,有一個巨石修成的眼球标記,難道這就>是古代傳說中的“惡羅海城”?我沒體會到一絲長途跋涉後抵達目的地的喜悅,相反覺得全身寒毛都快豎起來了,因爲令人膽寒的是,這座城中不僅燈火通明,卻又死氣沉沉。


第二一四章 牛頭

          暮霭籠罩下的“惡羅海城”,城内有無數星星點點的燈火,在若有若無的薄霧中顯得分外朦胧,好象古城中的居民已經點燃了火燭,準備着迎接黑夜的到來,而城中卻是死一般的寂靜,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生氣,隻看了幾眼,我就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傳說這座城中的居民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而且就算後世輪回宗也滅絕數百年之久了,這城中怎麽可能還有燈火的光亮?可以容納數萬人的城中,又沒有半點動靜,看來它不是“死城”,就是一座“鬼城”。

         就在我吃驚不已的時候,其餘的人也陸續攀到了>綠岩的頂端,他們同我一樣,見到這座存在着“死”與“生”兩種巨大反差的古城,都半天說不出話來。

         傳說羅馬時代的“龐貝”古城也是由於火山噴發的災難,毀滅於一夜之間,後來的考古發掘,發現城中的居民死亡的時候,都還保留着生前在家中正常生活的樣子,“龐貝城”的姿態,在那毀滅的那一瞬間永遠凝固住了。

         然而我們眼前的古城,裏面的居民似乎全部人間蒸發了,隻有蜂巢般的“惡羅海城”,燈火輝煌的矗立在暮色裏,它保存的是那樣完好,以緻於讓人覺得它似乎掙脫了時間的枷鎖,在這幾千年來從未發生過任>何改變,這城中究竟發生過什麽災難?單是想想都覺得恐怖。

         我們難免會想到這城是“鬼螫”,但問了阿香之後,卻得到了否定的答案,這座魔鬼的巢穴,是确确實實存在着的,並非死者亡靈制造的“鬼螫”。

         我們正要商量着怎麽進城,忽聽岩下的“風蝕湖”中湖水翻騰,這時天尚未黑透,從高處往下看,玻璃般透徹的風蝕湖全貌曆曆在目,隻是相對模糊朦胧了一些,“白胡子老魚”與那兩隻“斑紋蛟”惡鬥已經分出了勝負,成千上萬的白胡子魚,爲了幫助它們的老祖宗,奮不顧身的在水下用身體撞擊“斑紋蛟”。

          “白胡子魚”的魚頭頂上都有一塊殷紅的癍痕,那裏似乎是它們最結實的部位,它們的體形平均都在半米左右,在水中将身體彈起來,足能把人撞吐了血,那對“斑紋蛟”雖然猛惡頑強,被十條八條的大魚撞上也不覺得怎樣,但架不住上萬條大魚的狂轟亂炸,加上老魚趁勢反擊,“斑紋蛟”招架不住,隻好躥回了岸上的樹林裏,樹木被它們撞得東倒西歪,頃刻間消失了蹤影。

         遍體鱗傷的老魚浮在湖中,它身上被“斑紋蛟”咬掉了不少肉鱗,魚鰓被扯掉了一大塊,它的魚子魚孫們圍攏過來,用嘴堵住了它的傷口,“白胡子魚”越聚越多,不>消片刻,便再次結成了“魚陣”,黑壓壓的一大片,遮住了“風蝕湖”的湖面。

         我見那“魚陣”緩緩沉向湖底,心想看來“白胡子魚”與“斑紋蛟”之間,肯定經常有這種激烈地沖突,“斑紋蛟”似乎隻想将這些魚群趕盡殺絕,而非單純的獵食裹腹,但魚群有魚王統率,“斑紋蛟”雖然厲害,也很難占到什麽便宜,難道它們之間的矛盾,僅僅是想搶奪這片罕見的“風蝕湖”嗎?這湖泊究竟有什麽特殊之處?這其中也許牽涉到很多古老的秘密,但眼前顧不上這些了,趁着天還沒徹底黑下來,應該先進“惡羅海城”。

         Shirley楊問我是否要直接進城?城中明明是有燈火閃爍,卻又靜得出奇,詭異的種種迹象,讓人望而生畏。

         我對Shirley楊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阿香說這城中沒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我想咱們三十六敗都敗了,到現在也沒有什麽好怕地,隻不過這座古城,确實從裏到外都透着股邪氣,而且似乎隐藏着一些難以想象的事情,咱們隻有見怪不怪,單刀直入了。”

         於是衆人帶上剩餘的物品,覓路進城,大蜂巢一樣的古城,深陷在地下,圍桶般的白色城牆,似乎隻是個擺設,沒有太多軍事防禦的功能,但規模很大,想繞>下去頗費力氣,城中飄着一縷縷奇怪地薄霧,這裏的房屋全是蜂巢上的洞穴,裏面四通八達,我們擔心迷路,不敢冒然入内,隻在幾處洞口往裏看了看,越看越是覺得心驚肉跳。
這城中沒有半個人影,但是十家裏有七八家已經點着燈火,而且那些燈不是什麽長明永固的燈火,都是用野獸的幹糞混合油脂而制成的古老燃料,似乎都是剛剛點燃不久,而且城池洞穴雖然古老,卻絕不象是千年古迹那樣殘破,洞中的一些器物和獸皮竟都象是新的,甚至還有磨制了一半的頭骨酒杯。

         這城裏的時間真的仿佛凝固住了,其定格的時間,似乎就是城中居民消失的那一瞬間,我們商量了一下,黑夜裏在城中亂轉很容易迷路,而且這座“惡羅海城”中的街道,包括那些政教祭祀機構的主要建築,可能都在大蜂巢的深處,這城中千門萬戶,又於尋常的城池結構完全不同,眼下最穩妥的途徑,是等到天亮在外圍看明白蜂巢的結構,找條捷徑進入深處的祭壇,絕不能在城中魯莽的瞎撞,該耍王八蛋的時候自然是不能含糊,但該謹慎的時候也絕不能輕舉妄動。

         我們本打算到城牆上去過夜,但經過牆下一個洞口的時候,胖子象是嗅到了兔子的獵犬,吸着鼻子說“什麽味兒這麽香?象是誰們家在炖牛肉,操牛魔王他妹妹的,這可真是搔到了胖爺的癢處。”

          聽胖子這麽一說,我也好象是聞到了煮牛肉的肉香,就是從那個洞屋中傳出來的,我正發愁食物所剩不多,不敷分配,剛才在風蝕湖湖邊說還能對付個兩三天,那是安慰大夥,其實還不夠吃一頓的,此刻聞到肉香自然是得進去看看。當下和胖子兩人帶頭鑽進了洞屋,裏面的石釜中,确實有正煮得爛熟的牛肉,咕嘟着熱氣,真可謂是香熏可口,五味調和。

         胖子咽了咽口水,對我說“胡司令,咱真是想什麽來什麽。雖說酥油香甜,卻不如糌粑經吃,糌粑雖好,但又比不上牦牛肉抗餓,>這鍋牛肉是給咱預備的吧?這個能吃嗎?”

         這沒有半個人影的古城中,竟然還煮着一鍋剛熟的牛肉,這實在難以用常理去揣測,我想起了剛當知青插隊那會兒,在那座九龍罩玉蓮的“牛心山”裏,吃那老太太的果子。這莫非也是鬼魂之類布的鬼市?都是些青蛙蚯蚓變的障眼法,吃了就得鬧肚子,想到這些,我不免猶豫起來,心中雖然十分想挑煮得稀爛的大塊牛肉吃上一頓,但理智告訴我,這些肉情況不明,還是不吃爲好。看着雖然象牛肉,說不定鍋裏煮的卻是人肉。

         明叔此時也餓得前心貼後背了,跟胖子倆人直勾勾的盯>着鍋裏的牦牛肉,這一會兒功夫,他們倆大概已經用眼睛吃了好幾塊了,我問Shirley楊對這鍋肉有沒有什麽看法?

         Shirley楊搖頭搖得很幹脆,又同阿香确認了一遍,這鍋煮着的牦牛肉,确實是實實在在的,不摻半點假的。

         胖子聽阿香這麽說,再也等不及了,也不怕燙,伸手捏了一塊肉吞進嘴中“我舍身取義,先替同志們嘗嘗,肉裏有毒有藥都先往我身上招呼。”他邊吃邊說,一句話沒說完,就已經吃到肚子裏七八塊牛肉了,想攔都攔不住。

         我們等一下,看他吃完了确實沒出什麽問題,這時>候胖子自己已經造掉了半鍋牛肉,我覺得不能再觀察下去了,再等連他媽黃瓜菜都涼了,既然沒毒,有什麽不敢吃的,於是衆人橫下心來,甯死不當餓死鬼,便都用傘兵刀去鍋裏把牛肉挑出來吃。

         我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對明叔說“明天天一亮,我們就想進那大蜂巢的深處,那裏面有什麽危險不得而知,料來也不會太平,你和阿香還是留在城外比較安全,等我們完事了再出來接你們。”

         明叔嘴裏正塞着好幾塊牛肉,想說話說不出來,一着急幹脆把肉囫囵着硬生生咽了下去,噎得翻了半天白眼,這才對我說“咱們早晚>都是一家子人,怎麽又說見外的話?我和阿香雖然沒多大本領,多少也能幫幫你的忙”

         以前明叔說要把阿香嫁給我,都是和我兩人私下裏商議的,我從來沒答應過,這時明叔卻說什麽早晚是一家人,Shirley楊聽見了,馬上問明叔“什麽一家人?你跟老胡要攀親戚嗎?”

         明叔說“是啊,我就看胡老弟人品沒得說,男大當嫁女大當嫁,我這當前輩的自然要替他們操心了,我幹女兒嫁給他就算終生有托,我死的時候也閉得上眼,算對得起阿香的親生父母了。”

         我趕緊打斷明叔的話“幾千年來,>中國勞動人民的血流成了海,鬥争了失敗,失敗了再鬥争,直到取得最後的勝利,爲的就是推翻壓在我們中國人民身上的三座大山,我革了半輩子的命,到頭來還想給我安排封建制度下的包辦婚姻?想讓我重吃二遍苦,再遭二茬兒罪?我堅決反對,誰再提我就要造誰的反。”

         胖子剛好吃得飽了,他本就惟恐天下不亂,聽我們這麽一說,馬上跟着起哄,對明叔說“明叔,我親叔,您甭搭理胡八一,給他說個媳婦,這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他卻愣嫌掉下來的餡餅不是三鮮的,您不如把阿香勻給我得了?我爹媽走得早,算我上你們家倒插門行不行?>以後我就拿您當親爹孝敬,等您歸位的時候,我保證從夫安門給您嚎到八寶山,向毛主席保證,一聲兒都不帶歇的,要多悲恸就就他媽有多悲恸。”

         胖子拿明叔打嚓,我聽得差點把嘴裏的牛肉全噴出去,正在這時一聲牛鳴從洞屋的深處傳來,打斷了衆人的說笑聲,屋裏的人全都聽見了,本來牦牛的聲音在藏地並不奇怪,但在這寂靜的古城中聽到,加上我們剛吃了牛肉,這足夠讓人頭皮發麻。

         我讓Shirley楊留下照顧明叔和阿香,對胖子一揮手,二人抄起武器,舉着“狼眼”摸進了洞屋的深處,進來的時候我曾粗略地>看了裏面一眼,結構與其餘的洞屋差不多,隻不過似乎多了道石門,由於看了幾處洞屋,裏面都沒有人,所以到這之後隻是随便看了看,並沒有太留意,這時走到石門邊,便覺得情況不對。

         石門上滑膩膩的,有一個帶血的人形手印,似乎有人手上沾滿了血,走的時候匆匆忙忙把石門帶上了,用手一摸,那血迹似乎還很新鮮,留下的時候並不長。

         我對胖子點點頭,胖子退後兩步,向前沖刺,用肩膀将石門撞開,我跟着舉槍進去,裏面卻仍然沒有人蹤,隻見四周的牆壁上到處都是鮮血,蹭的石案和木樁也都是鮮紅的,看到那一堆堆>新鮮的牦牛肉,這裏是城中的屠宰場,有幾張血淋淋的牛皮上還冒着熱氣,象是剛剛從牛上剝下來的。

         我和胖子剛吃過煮牛肉,這時候都覺得有些惡心,忽然發常見頭上有個什麽東西,猛地一擡頭,一顆比普通牦牛大上兩三倍的牛頭,倒懸在那裏,牛頭上沒有皮,二目圓睜,血肉淋漓,兩個鼻孔還在噴着氣,多半截牛舌吐在外邊,竟似還活着,對着我和胖子發出一聲沉重的悶哼。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5

第二一五章 X線
  
         沒有了皮的牦牛頭,突然活動了起來,好在我和胖子提前有心理準備,胖子舉槍想打,我匆忙之中看那牛頭雖然十分怪異,擔卻沒有要傷害我們的意思,便先将胖子攔住,仔細看看這牦牛頭是怎麽回事。
  
         牦牛在活着的時候,先被活活剝掉臉皮,然後再行宰割這種行爲,我們曾經在輪回廟的壁畫中見過,這倒沒什麽奇怪的,作爲一種古老的傳承,象征着先釋放靈魂,這樣肉體就可以放心食用了。  

         原來這間屠房中有個能把牛夾在中間的大木欄,兩邊前後都可以伸縮活動,這樣把牛夾在其中,任它多大>的蠻力,也施展不得,屠夫就可以随意宰割了。  

         那牦牛頭的身子,就被夾在那血淋淋的木欄之中,牛身的皮並沒有剝去,牛尾還在抽動,無頭的空牛腔前,落着一柄斬掉牛頭的重斧,我們看見的那顆牛頭,則被繩子挂到了半空,牛眼還在轉動,似乎是牛頭剛被斬落的一瞬間,這裏的時間忽然凝固住了不再流逝,而這隻牦牛也就始終被固定在了它生命迹象即将消失之前的一刻。  

         身首分離,而生命迹象在幾秒甚至幾分鍾之内還未消失的事,在生物界十分尋常,雞頭被砍掉後,無頭的雞身還能自己跑上好一陣子,古時有死刑犯被斬首,在人頭>剛一落地的時候,如果有人喊那死刑犯的名字,它的人頭還會有所反應,這是由於神經尚未死亡。  

         不過那隻是一瞬間的事,從我和胖子發現這還沒死幹淨的牦牛頭到現在,它就一直保持着那種介於生死之間的樣子,難道它就這麽停了幾千年?不僅僅十這頭倒黴的大牦牛,整座“惡羅海城”中的一草一木,包括點燃的燈火,未完成的作品,被屠宰的牦牛,煮熟的牛肉,石門上未幹的血手印,都被定格在了那最後的幾秒鍾,而整座空城中連半個人影都沒有。這一切都與毀滅“惡羅海城”的災難有關嗎?那是一種什麽樣地災難。才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想到我們剛才吃地,可能是一鍋煮了幾千年的牛肉,不免有點反胃,這城中的種種現象實在太不可思議了。還是先撤到城外比較安全,等到明天天亮之後再進那蜂巢般的主城,於是我和胖子叫上Shinley楊等人,帶上東西按原路往回走。  

         我擡頭看了一眼天空,夜幕早已降臨,但這座“惡羅海城”中的光線,仍然是和我剛發現這裏的時候相同,如同處在黃昏薄暮之中,雖然有許多燈火,但看起來十分朦胧恍惚,也許連古城毀滅之時的光線都永遠的停留了。要不是阿香确認過了,我一定會認爲這是座鬼城。  
  
         我邊走邊把屠房中的情況Shinley楊簡要說了一遍,Shinley楊卻認爲這裏不是失落在時間的軌道以外那麽簡單,比如鍋裏煮的熟牛肉,的确爛熟可口,吃光了它,它自己也不會再重新出現,城中的一切都固定在了某一時段,如果不受外力的影響,它始終不會發生任何變化,外邊的天空由昏暗變成漆黑,手表的時間也很正常,這說明我們身邊的時間依然是正常流逝的,另外還有一點最容易被忽略,“惡羅海城”中的事物,並非是靜止不動的,隻能說明它永久的保留着一個特定的形態,絕非是時間凝固的原因,所以可以暫時排除時空産生的混亂這種設想,但還無法得知這種現象形成的原因所在,爲了便於稱呼,姑且将“惡羅海城”中那象永恒一樣的瞬間,稱爲“x線”,一個完全停留在了“x線”上的神秘古城,“x”表示未知。  
  
         想解開“x線”之謎,就一定要弄清楚“惡羅海城”在最後的時刻發生了什麽,還需要等到天亮的時候,再進城看看有沒有什麽變化才能進一步确認,也許在那蜂巢城堡的深處,才能找到真相的答案。  

         我被這座古城裏的怪事搞得頭大,摸不着半點頭腦,甚至想要抓狂了,此時聽了Shinley楊的分析,發現她的思路非常清晰,看來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不過也許我>這輩子就是當領導的材料,所以沒長一個能當參謀人員的頭腦。  

         我們從城牆外圍,爬回到了“風蝕湖”邊的綠岩之上,回頭眺望夜色中的“惡羅海城”,它靜靜的陷在地下,依然閃爍着無數燈火,城中的光線卻依然如黃昏時般昏暗,看來到了明天早上,城中也依然是這個樣子。  

          一番來回奔波,明叔和阿香都已體力透支,由於山林中有“斑紋蛟”出沒,我們不敢下岩,隻好在綠岩上找個避風的地方休息,準備歇到天明,便進那座主城一探究竟。  

         於是輪流守夜,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我發現Shinley楊早已經醒來,正專注的翻>看我們從“輪回廟”中發現的那本“聖經地圖”,頭頂上的雲層很厚,透過雲隙射下來的陽光並不充足,四周被絕壁險峰環繞的山谷中十分昏暗,岩下的“惡羅海城”就象是與這個世界完全隔絕了一樣,依然如故,城中燈光閃閃,卻又靜得出奇,整座城停留在了“線”上。  

         Shinley楊說她有種預感,如果今天找不出“線”的秘密,恐怕大夥都永遠離不開這“災難之門”後的山谷了,這裏根本就是處“絕境”。  

         我知道shinley楊這張地圖破損破損得十分嚴重,是葡萄牙神父竊取“輪回宗”的機密,他想要去掘寶,但未等到成>行,那神父便由於宗教沖突被殺了,我們始終分辨不出圖中所繪制的地形究竟是“大鵬鳥之地”,還是“鳳凰神宮”,便問Shinley楊,現在是不是有了什麽新的發現?  

         shinley楊說“與附近的地形對比來看,可以斷定聖經地圖就是鳳凰神宮惡羅海城的地圖,但是盡了最大努力,也隻把那葡萄牙神父偷繪的圖紙複原出不到百分之三十,而且還是東一塊西一塊,互不連接不過如果時間許可的話,我可以根據這裏的環境,把地圖中缺失的部分補充完整。  

         如果有了古城的地圖,哪怕隻有一部分作爲參照,那對我們來說也>絕對是個極大的幫助,我打起精神,把胖子明叔阿香一一喚醒,把剩下爲數不多的食物,分給大夥當做早餐,吃完了這頓,就沒有任何儲備了,除了下湖摸魚,就隻有去城裏自己煮牛肉吃了。  

         再次進城的時候,明叔又同我商量,不進城也罷,不如就翻山越嶺找路出去,那座古城既然那麽古怪,何苦以身犯險。  

         我假裝沒聽見,心想我和胖子Shinley楊三人,爲了找尋“鳳凰膽”的根源,付出了多大努力,好不容易到了這裏,怎肯輕易放棄,甯死陣前,不死陣後,當即快走了幾步,搶先進了城。  

         除了被我們碰過的東西,>其餘的東西沒有任何變化,甚至就連城中那層淡淡的薄霧也還是那樣,胖子直接到了屠房裏,割了幾大塊“新鮮”的牦牛肉備用。  

         昨天夜裏,本想等到天亮,看清那高大“蜂巢”的結構再直搗黃龍,但城中的光線依然昏暗,在“蜂巢”下擡頭望上一看,主城内的燈火,就象是靜靜附着在蜂巢上的千百隻螢火蟲,那種氣氛,帶給人一種威壓的緊迫感。  

         露在上面的“大蜂巢”僅是半截,更大的部分深陷在地底,按照魔國的價值觀,重要的權利機構,應該都在地底,於是我們繞着城下走,找到最大的一個洞穴進入“蜂巢”内部,裏面的洞穴之密集>,結構之複雜,真如蜂窩蟻巢一般,不免讓人懷疑裏面的居民是人還是昆蟲。  

         想當初在六十年代末期到七十年代初期,全國深挖洞廣積糧的時候,流躥到境外的反動分子,曾惡意攻擊說我們當家的是“灰”家,要不然怎麽全國都跟着挖洞呢?那種“人防”設施我也挖過,但比起這地下的“惡羅海城”來,似乎有點小巫見大巫,可能這些洞穴有很多是天然就存在的,否則單以那時候的人力和器械,很難想象做出這種工程。  

         我們找最大的一條通道走向地底,這裏的通道與兩側的洞窟中,都有燈火照明,每向前走一段,Shinley楊就在用>筆将地形記在紙上,她畫草圖的速度極快,一路走下去,也並未耽擱太多的時間,就繪制了一張簡易實用的路線圖。  

         我不時用“狼眼”手電筒去照射兩旁的洞屋,大部分沒燈火的洞屋中,都是空空如也,還有些洞中,有些潮濕的地方,還聚集着許多比老鼠還大的蟑螂,用槍托搗都搗不死,越往深處走,洞屋的數量也就越少,規模卻是越來越大。  

         巢城地下的盡頭,是兩扇虛拟着的大石門,通道的左右兩側還各有一道門洞,門洞上分別嵌着一藍一白兩塊寶石,用手電筒往裏一照,左側的洞内,有數十平米見方,穹頂很高,深處有個石造的鬼頭雕>像,鬼頭面目醜惡猙獰,下方刻着一排七星瓢蟲的圖案,四個角落裏燃着微弱的牛油燈,最中間的地面上,並排放着黑牛白馬這兩隻被蒸熟了的祭品,另一邊門洞裏的事物也差不多。  

         Shinley楊翻出“聖經地圖”,其中的一塊殘片上有“冰宮”與“火宮”這兩個地點,與這裏完全一樣,然而地圖上應标有通道盡頭大石門裏面的地方,卻是屬於損壞丢失了的那部分,隻有在聖經地圖缺損的邊緣,可以看到一點類似動物骨骼的圖案,記得在輪回宗的“黑虎玄壇”中,那水晶磚的最下層,也有類似的圖形,這些骨骼與“惡羅海城”中全部人類消失的>事件有關嗎?  

         帶着種種疑問,我推開了盡頭處的石門,一進去就立刻感到一陣惡寒直透心肺,心想這殿裏的邪氣可夠重的,又陰又涼,與上邊幾層的環境截然不同,眼中所見,是一間珠光寶氣的神殿,不過殿中雖然多有燈火,卻都十分昏暗,殿堂又深,看不太清楚裏面的情況。  

         這時shinley楊和胖子也随我進了石門,我正想往前走,忽然覺得少了點什麽,一回頭,發現明叔和阿香站在外邊沒有跟進來,我對他們招呼道“走啊,還滲着等什麽?”  

         阿香躲在明叔背後,悄悄對明叔耳語,明叔聽了滿臉都是驚慌,我越發覺得奇>怪,便走回去問他們搞什麽鬼?  

         明叔突然拔出手槍指着我“別過來啊,千萬別過來,再過來我開槍了,你你背上趴着個東西。”


第二一六章 隐藏於真實背後的真實  
  
          我停下腳步,站在明叔和阿香對面七八步的距離,面對着明叔指向我的槍口,我已經明白了,一定是阿香說我被那種東西上身了,我同她無冤無仇,她不應該陷害我吧?難道就是因爲我沒答應娶她?女人怎麽能這樣!不過阿香脾氣好像很好,應該不至於,或許因爲我實在太有魅力了,我腦子裏開始有點混亂,但突然想到,莫非是我身上真有什麽東西?我怎麽沒有感覺到?

          我馬上在心中默念了兩段毛選“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作風,是和人民群衆緊密的聯系在一起的作風,以及自我批評的作風。”>沒問題,我還是我,可以放心了。
  
         明叔對我說“胡老弟啊,你我交情不薄,我看你前途無量,所以才有意将阿香許配給你,不過你現在真的有問題了,阿香的眼睛不會看錯的。”

         這座“惡羅海城”中的情景,實在是遠遠超出了人類可以想像的範疇,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我對此有心理準備,而且我知道明叔的老婆與保镖馬仔死後,他已經成了驚弓之鳥,也是什麽事都做的出來的,爲了他自己的安全,他是絕對敢開槍的。

         但明叔剛舉起槍的時候,我身後的胖子和Shirley楊也将兩支運動步槍瞄準了他>的腦袋,我對後邊的胖子一擺手,讓他們冷靜一些,如果有一方沉不住氣先開槍,不管是誰倒在血泊中,那都是非常可怕的自相殘殺。

         明叔剛才确實緊張過度,這時候他那個号稱“小諸葛”的頭腦慢慢恢複了過來。當前的書面他自然看得出來,應該知道隻要他再有哪怕一丁點兒出格的舉動,胖子和Shirley楊會毫不猶豫地用子彈在他腦袋上開兩個窟窿,想要把手槍放回去,卻又覺得有些尴尬,想說些片兒湯話圓場,也吞吞吐吐地說不出來了,過了半天才解釋拔槍是想打我背上的東西,這世上哪有嶽父大人開槍打自己女婿的事?

          我看出胖子和Shirley楊的槍口,使明叔的心理防線崩潰了,再借他個膽子他也敢開槍了,於是直接問阿香,到底怎麽回事?究竟看到我背上趴着什麽東西?

         阿香說“胡大哥,我很害怕,我剛才确實看到你背上有個黑色的東西,但看不清是什麽,好像是個黑色的漩渦。”

         “黑色的漩渦”?難道是身上的眼球詛咒開始有變化了?但阿香爲什麽沒看到Shirley楊和胖子身上有東西?我趕緊用手指着自己的後頸問阿香“是這裏?”

         阿香搖頭道“不是的,在你的背包裏面現在也還在的。>”

         我急忙把身後的背包卸下來,發現背包的兩層拉鏈都開了,好像是在通道盡頭的時候,胖子從我的包裏掏過探陰爪,準備在控查石門後有沒有機關,由於用完之後還想放回去,他就圖省事沒把背包拉上,阿香的眼睛隻能看到沒有遮蓋的區域,即使不是直視,或沒有光線,但我的背包裏能有什麽東西?

         我把背包裏的東西全抖了出來,阿香指着一件東西說“就是它”

         這時Shirley楊也過來觀看“鳳凰膽!”這枚珠子本來與獻王的頭顱融成了一體,後來被我們帶回北京,經過巧手工匠的切剝,也難>以盡複原觀,這時一看,發現它表面上那一層玉石竟然在逐漸融化消失,露出了裏面的珠子,它本身就有一種能吸引混沌之氣的能量,阿香看到的就是那種東西。

         看來“鳳凰膽”是一定受到了這座神秘古城的某種影響,也許會和那使時間凝固住了的“X線”有關,有這顆珠子在手,也許我們就有了開啓那扇塵封着無數古老秘密之門的鑰匙。

         胖子見我們這沒有什麽意外,便趁這機會,過去把明叔的武裝解除了,順手把他的瑞士金表也搜出來,捎帶腳給一並沒收了,明叔這回算是在胖子手裏有短了,一聲兒都沒敢吭。

          我和Shirley楊對着“鳳凰膽”觀察了一番,但一時還參悟不透,總之,這顆代表長生不滅的輪回之眼,與這“惡羅海城”的秘密,還需要在城中繼續尋找,於是把珠子重新裝好,對明叔和阿香稍微解釋了一下,這是一場誤會,這座“惡羅海城”中,連個鬼影都沒有,讓他們不用擔心,如果還是不放心想要分道揚镳的話,那就請自便,自己身上都長着腿,沒人攔着。

          随後我們走進了石門後的大殿,這裏隻有一進,石柱上都有燈火,牆上滿滿當當的繃着幾百張人皮,以前看見壁畫都是繪在牆上,或者磚石之上,而這裏竟然是用紅白黑藍四色将城中的重要事件,紋到了人皮表面,也是我們是“惡羅海城”中所見到唯一有記載有事件繪卷,以及符号标記的地方。

          殿中還有一些大形祭器,最深處則有一些裸體女性的神像,Shirley楊隻看了幾眼就說“這些人皮上記載的信息太重要了,雖然符号不能完全看懂,但結合世界制敵寶珠雄師大王說唱長詩中,與魔國戰争的那一部分内容,與殿中記載的魔國重大事件相結合,就能了解那些鮮爲人知的古老曆史,這絕對可以解開咱們面臨的大部分難題。”

          關於資料信息一類的情報,我們所掌握的雖然不少,但到現在爲止,都是些難以聯系起來的碎片,隻有Shirley楊才能統籌運用起來,在這方面我也幫不上太大的忙,隻能幫着出出主意。

          於是就讓明叔和阿香在殿中休息,胖子負責烤些牛肉給衆人充饑,我和Shirley楊去分析那些人皮上的繪卷,逐漸理清了一條條的線索。

          “惡羅海城”作爲魔國的主城,其政權體系完全不同與其餘的國家,魔國鼎盛時期的統治範圍覆蓋昆侖山周邊,曆代沒有國王,直接由他們供奉的主神“蛇神的遺骨”統率,所有的重大決策,都由國中的祭師通過向“蛇神之骨”進行祭祀後,>再占蔔所得,在那個古老的時代中,“占蔔”是很嚴肅重大的活動,並非能輕易舉行,其中要間隔數年,乃至十數年才能舉行一次。

          魔國沒有國王,這也是城中沒有王宮,而隻有神殿的原因,所謂的王室成員,都是一些位極高,掌握着話語權的巫師,但這些人的地位在國中要排到第五之後。

          在魔國的價值觀中,“蛇神之骨”是最高神,僅次於這“邪神”的是其埋骨的洞穴;再次之的,則是那種頭頂生有一隻黑色肉眼的“淨見阿含”(巨目之蛇)。

          然後就是魔國傳說中出現最多的“鬼母”,魔國的宗教認>爲,每一代“鬼母”都是轉生再世,從不能以面目示人,永遠都要遮擋着臉部,因爲他們的眼睛是足可以匹敵於“佛眼”的第七種眼睛“魔眼”,佛眼無邊,魔眼無界,也並非每一代鬼母都能有這種妖瞳。

          在“鬼母”之下的,才是掌握一些邪術,類似“痋術”原始形態的幾位主祭師,當然那時候的“痋術”,遠沒有獻王時期的複雜,不能害人於無形,主要是用來舉行重大祭祀。

          他們的葬俗也十分奇特,隻有“主祭師”才能有資格被葬入“九層妖樓”,在昆侖垭的“大鳳凰寺”的遺迹中,我所見到的魔國古墳,應該是一位鬼>母的土葬墓穴,這是由於第一位“鬼母”,被視爲邪神之女的“念兇黑顔”已經被葬在了龍頂冰川的妖塔裏了,這些名詞都多次在格薩爾王的傳說中被提及。

          這些人皮繪卷上,在一些描繪戰争場面場景中,甚至還可以看到狼群等野獸的參與,其中那頭白狼大概就是“水晶自在山”,不過象白狼王與“達普”鬼蟲的地位就很低了,僅相當於妖奴,那個時期流傳下來的古老傳說,基本上都是将一些部落的特點,以及野獸的特點,加以誇大神化,封爲山川湖泊的神靈,這就如同中國夏商時期之前的傳說時代。

          在格薩爾王的傳說中,由於“北方妖魔”(魔國)的侵略,嶺地戎地加地三國曾經多次面臨滅族之厄,終於在高原上出現了一位制敵寶珠的王,加上蓮花生大師的協助,帶領三國聯軍,踏入北方的雪域斬妖除魔,一舉覆滅了魔國,魔國的突然衰弱,很可能就是由於“惡羅海城”出現的毀滅性災難,但在這些人皮上,並沒有對這件事情的記載。

          這時胖子招呼我們“有屁股就不愁找不着地方挨闆子,先吃了飯再說吧。”

          我也覺得腹中饑火上升,便把這些事暫時放下,過去吃東西,回頭一看Shirley楊仍然在出神的望着最後幾張人皮,我叫了她好幾次>,這才走過來。

          但Shirley楊沒去拿胖子烤的牛肉,直接走到阿香身邊,漫不經心的似有意似無意,用手撥開阿香的秀發,看了看她的後頸,她這時候臉色已經不對了,又去看明叔的後脖子,明叔不知道她想幹什麽,隻好讓Shirley楊看了一眼後頸。

          我一看Shirley楊咬着嘴唇的表情,就知道出事了,她在做重要的判斷和決定之前,都有這個習慣動作,果然Shirley楊對我說“我想咱們都被阿香的眼睛給騙了,這座城确實是真實的,但這裏根本不是惡羅海城,這裏是無底鬼洞”


第二一七章 惡羅海城  
  
          Shirley楊很有把握的認爲,我們所在的這座“大蜂巢”古城,並非真正的“惡羅海城”,而是“無底鬼洞”,並讓我和胖子看看明叔父女的後頸。  
我心想“古城”與“鬼洞”之間的差異,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吧?不過時間凝固的“惡羅海城”與深不見底,充滿詛咒的“鬼洞”,都是淩駕於常識之外的存在,根本不能用普通的思維去理解,所以也並沒有感到過於驚奇。  

           我過去扒開明叔後脖子的衣領,果然看到他後頸上有個淺淺的圓形紅痕,而且並非是在皮膚裏面,象是從内而外滲出來的一圈>紅疹,隻不過還非常模糊,若非有意去看,絕難發現,我又看了看阿香的後頸,同明叔一模一樣。  

           這是被“無底鬼洞”詛咒的印記,雖然隻是初期,還不太明顯,但在一兩個月的時間之内,就會逐漸明顯,生出一個又似漩渦,又似眼球般的胎記,受到這種惡毒詛咒的人,在四十歲左右,血液中的血紅素會逐漸消失,血管内的血液慢慢變成黃色泥漿,把人活活折磨成地獄裏的餓鬼。  

           但明叔等人最近一個多月始終是和我們在一起,不可能獨自去了新疆塔克拉瑪幹的黑沙漠,難道他們父女當真是由於見到了這座“蜂巢”古城,才染上這恐怖的詛咒嗎?

           明叔一頭霧水,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麽,但是聽到什麽“詛咒”“鬼洞”之類的字眼,便立刻覺察到一陣不祥的預感,忙問我究竟,我正有許多事要問Shirley楊,一時沒空理會他,便讓胖子跟他簡單的說說,讓他有個精神準備。胖子幸災樂禍的一臉壞笑,摟住明叔的肩膀“這回咱們算是一根繩上拴的螞蚱了,走不了我們,也跑不了你們,想分都分不開了,我給親人熬雞湯裏怎麽唱的來着?噢,對了,這叫不是一家人,勝似一家人啊,您猜怎麽着,它是這麽這麽着”  

           胖子在一邊添油加醋的給明叔侃了一道“無底鬼洞”的事迹,>我則把Shirley楊拉到一旁,問她究竟是怎麽發現這些事情的。爲什麽說大夥都被阿香的眼睛給騙了?  

           Shirley楊将我帶到最後幾張人皮壁畫前,看了上邊向“蛇神之骨”獻祭的儀式,原來蛇神埋骨的地方,就是我們在黑沙漠紮格拉瑪神山下見到的“鬼洞”。  
  
           這些人皮壁畫並未明确的指出“蛇神之骨”是在新疆,但結合“世界制敵寶珠大王”的長詩,就不難做出這樣的判斷。在昆侖山遙遠的北方,有一處藏有寶藏的僧格南允洞窟,裏面有五個寶盒,分別被用來放置“蛇神”的骨骸,蛇神的兩個神迹,分別是雖然身體腐爛隻剩>骨架,但它的大腦依然保存着“行境幻化”的力量,另外蛇頭上的那顆巨眼,可以使它的靈魂長生不滅。在天地與時間的盡頭,它會象鳳凰一樣,從屍骨中涅盤重生,並且這個巨眼,還可以作爲通向“行徑幻化”之門的通道,也就是佛經中描述的第七種眼睛“無界妖瞳”。  
  
           如果用科學現象來解釋,恐怕這“行境幻化”,就是美國肯薩斯特殊現象與病例研究中心的專家們,所一直研究的那種“虛數空間”,神話傳說中“鳳凰膽”是蛇神的眼睛,但沒有人親眼見過,是不是那個“虛數空間”裏,真的有蛇骨,那是無法确認的,也許“蛇骨”隻是某種象征性的東西。  

           在人皮壁畫最後的儀式描繪中,魔國的先祖,取走了“蛇骨”的眼睛,並且掌握了其中的秘密,然後遠赴昆侖山喀拉米爾,建立了龐大的宗教神權,每當國中有擁有“鬼眼”的鬼母,便要開啓眼中的通道,舉行繁雜的儀式,将俘虜來的奴隸用來祭祀“蛇骨”,凡是用肉眼見過“行境幻化”的奴隸,就會被釘上眼球的印記,然後象牲口般的圈養起來,直到他們血液凝固而死,魔國認爲,那些血都被“行境幻化”吸收了,然後由信徒吃淨它們的肉,隻有牢固遵守這樣信仰的人,才被他們認爲是修持純潔的男女信徒,在本世将獲得幸福歡樂還有>權利,在來世也會得到無比的神通力,這與後世“輪回宗”教義的真谛完全一樣。  
  
           魔國附近的若幹國家,無數的百姓都淪爲了“蛇骨”祭品,但魔國中的祭師大多掌握這邪術,尤其是善於驅使野獸和昆蟲,直到格薩爾王與蓮花生大師攜手,派勇士潛入魔域,将那顆轉生的寶珠“鳳凰膽”用計奪走,加上在那不久之後,魔國的主城“惡羅海城”神秘的毀滅,雙方力量立時發生逆轉,聯軍(長詩中稱其爲“雄師”)掃蕩了妖魔的巢穴,制敵寶珠之王的事迹,在雪域高原說唱詩人的口中,不斷傳唱至今。  

           “鳳凰膽”很可能在那個動蕩不安的時代>,流入了中原,如果周文王演測此物爲“長生不滅”之物,也可以說應該是完全有道理的,到此爲止,“鳳凰膽”的來龍去脈,基本上算是搞清楚了,但我們所在的“惡羅海城”,又是什麽?這裏的人都到哪去了?爲什麽城中的時間凝固在了一瞬間?
  
           Shirley楊說“惡羅海城中的居民去了哪裏,大概隻有他們自己清楚,老胡我記得你在九層妖塔中和我提過,那具冰川水晶屍似乎少了些什麽,輪回宗的人不辭辛苦,挖開了妖塔與災難之門,這些都是爲了什麽?但當時局面混亂,咱們沒有再來得及細想,現在回憶起來,那具冰川水晶屍,沒>有眼睛和腦子。”

          當時我隻模糊的記得,冰川水晶屍皮肉都是透明的,隻有五藏六腑是暗紅色,好象鮮紅的瑪瑙,确實象是少了一部分,輪回宗就是将她的頭腦包括妖瞳,都取了出來,放入了災難之門後邊?輪回宗找不到蛇骨埋葬之地,卻可以設置一條通道,或者說是鏡像。

          Shirley楊說,一直看到人皮壁畫中最後的儀式那部分,才明白究竟,輪回宗想繼續祖先的祭祀,開啓了一座本已消失於世的古城,這座城是鬼母生前的記憶,舉個例子來說,在那屠房裏,剛剛被斬首的牦牛,煮熟的牛肉,門上未幹的血手印,也許並非發生於同一時間段,這些都是在鬼母眼中留下深刻印象的碎片,通過妖瞳在“虛數空間”裏構造的一座記憶之城。

          鐵棒喇嘛都承認阿香有着野獸動物一樣敏感的雙眼,這使我們對她産生了一種盲目的依賴與信任,它是能看見真實與虛幻,但她畢竟隻比人類的眼睛稍微敏感一點,根本不能分辨出這通過印象建立在“虛數空間”中的古城,雖然隻是鬼眼利用鬼洞的能量,所創造出來的鏡像之城,但它同樣是客觀真實存在的。就如同黑沙漠中那個沒有底的“鬼洞”,看到他的人都會成爲“蛇骨”的祭品,可以随時離開,但臨死的時候,你還是屬於這裏的,到天>涯海角都逃不開,甩不掉,鬼洞是個永無休止的噩夢。

          這時明叔被胖子一通猛侃,唬得魂不附體,走過來又同我确認,我把Shirley楊的話簡單地對他講了一遍,明叔哭喪着臉對我說“胡老弟啊,真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我做牛做馬,象條狗一樣辛辛苦苦打拼了一輩子,想不到臨死也要象條狗,成了什麽蛇骨的祭品,唉,我也就算了,可憐阿香才有多大年紀,我對不住她的親生父母,死也閉不上眼啊。”

          我對衆人說“雖然明叔同阿香被卷了進來,而且這座城也並非真正的惡羅海城,但事物都有它的兩面性,如果不>到這裏,咱們也無法見到這些記錄着魔國儀式真相的人皮壁畫,這說明咱們還是命不該絕的,那麽然後呢,然後”

          Shirley楊接口說,然後隻要找到真正的“惡羅海城”遺迹,在最深處的祭壇裏,舉行相反的儀式,用“鳳凰膽”關閉“行境幻化”,這個詛咒也就會随之結束,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什麽詛咒,我想這種鬼洞的詛咒,很可能是一種通過眼睛來感染的病毒,一種隻存在與那個“虛數空間”中的病毒,切斷它們之間的聯系,是最直接最有效的途徑。

          明叔一聽還有救,立馬來了精神,忙問如何才能找到真正的“惡>羅海城”遺迹?這才是重中之重,能否保命,全在於此了。

          我此刻也醒悟過來,一個環節的突破,帶來的是全盤皆活,馬上招呼衆人快向上走,回到城邊的綠岩上去,於是大夥抄起東西,匆匆忙忙按原路返回,綠岩的兩側,一邊是籠罩在暮色中的“惡羅海城”,但那是鬼母的記憶,而綠岩的另一邊,是清澈透明的“風蝕湖”,湖中的大群白胡子魚,以及湖底那密密麻麻的風蝕岩洞,都清晰可見。

          傳說中“惡羅海城”就位於“災難之門”後邊,真實的“惡羅海城”原形,應該與那記憶中的古城完全一樣,全部是利用天然的巨大風>蝕岩建成,此時衆人望着湖底蜂巢般的窟窿,已經都明白了,由於魔國崇拜深淵和洞穴,所以城下的洞窟挖得太深了,真正的“惡羅海城”已經沉入了地下,被水淹沒,幾千年滄海桑田,變成了現在這處明鏡般的“風蝕湖”,至於城中的居民變爲魚的傳說,應該是無稽之談,說他們都在地陷災難的時候死掉喂了魚還差不多,傳說蛟魚最喜戲珠,那些兇狠的黑白斑紋蛟,之所以不斷襲擊湖中的魚群,大概是想占了湖底的珠子,也許輪回宗的人就是将鬼母的眼睛,放在了湖底。

          當然在未見到之前,對這些事情,還隻是全部停留在猜測階段,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想找到更深處的祭壇,就要冒險從中間最大的風洞下去。


第二一八章 失散
  
           站在長方形的綠岩上向下看,“風蝕湖”底最大的風洞中一片漆黑,不知道究竟有多深,對比那座由記憶碎片拼接成的影之城,不難看出湖底最大的洞窟,就是由位於蜂巢頂端那顆巨大的“石眼”砸出來的,在“惡羅海城”倒塌陷落的時候,那枚重達千斤的巨石,将主城的頂壁穿破,直接貫穿下去,通過我們剛才在城中看到的結構,下面縱然崩塌了,那石眼也不會陷進去太深,而且湖水並沒有形成強力的潛流或旋渦,隻能從城池廢墟的縫隙間滲透下去,這些迹象都說明湖水並不算深,但如果想進入比蜂巢更深的神殿,以及祭壇,那就要穿過随時會倒塌的風蝕岩洞,可能有些岩洞裏是並沒有沒水的,地形非常複雜,可以說下去的人,是要把腦袋別到裢腰帶去玩命的。  

           這時明叔頸後的印記,比剛才要深得多了,看來留給我們的時間非常有限,這時候除非在一兩天之内,象陳教授一樣,遠遠的逃到大洋彼岸,否則留在古城遺迹附近,恐怕活是不過兩三天的,似乎離鬼洞這種能量越近,對這個能吸收血紅素的虛數空間,所得到的感受也就越真實越強烈,感受到它存在的同時,也就成爲了它的一部分,永遠不能解脫。  

           明叔老淚縱橫,對我們唠唠叨叨,不下去是死,下>去的話更是拿腦袋往槍口上撞,湖中魚群雖然不傷人,但那兩條黑白斑紋蛟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突然躥下來,它們那種狂暴兇殘的猛獸,一旦在水下沖擊起來,絕非人力可以抵擋,而且誰能保證地下深處還有沒有更危險的事物,越想越覺得腿軟。  

           我和胖子Shirley楊忙着做下水前的準備,沒空去體會明叔複雜的心情,除了保留必要的武器炸藥以及照明器材燃料藥品禦寒的沖鋒衣之外,其餘的東西全部抛棄,按照我們的判斷,因爲原址已經被水淹沒了,所以冰川水晶屍的腦子,肯定是被輪回宗埋在了影之城的下方,而她的雙眼,應該是在“惡羅海城”真正遺址的正下方,不過最大的可能,它已經被吞進魚王的肚子裏去了,當然這些並不重要,隻要順着廢墟,潛入地下深處的祭壇就可以了,不過魔國的祭壇,在經過了如此漫長的歲月之後,是否還能在地底保留下來,仍然是個未知數。  

           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一直以來,這麽多的困難咱們都堅持了下來,現在差不多是最後的時刻了,咱們進藏前,我請我師兄起了一課,遇水方能得中道,以前我對此半信半疑,現成看來,無不應驗,此行必不落空。”  

           胖子說“芳香的花不定好看,能幹地人不一定會說。我就什麽也不說了,等找到了地方您們就瞧我的,鬼洞妖洞我不管了,反正咱們還能空手而回,有什麽珍珠瑪瑙的肯定要鑿下來帶回去,甭多說了,這就走,下水。”說完按住嘴上的呼吸器和潛水鏡,筆直的跳進了“風蝕湖”,激起了一大片白珍珠一般的水花,驚得湖中遊魚到處逃躥。  

           Shirley楊對我說“當初如果不是我要去新疆的沙漠,也不會惹出這許多事來,我知道你和胖子很大方,抱歉和感激的話我都不說了,但還是要囑咐你一句,務必要謹慎,最後的時刻,千萬不能大意。”  

           我對Shirley楊點了點頭,她也由綠岩跳入湖中,我對身後的明叔>與阿香囑咐了幾句,讓他們就在此等候,等我們完事後一定回來接他們,随後也縱身從岩上躍下,湖裏的魚陣還在水晶牆附近緩緩移動,並沒有因爲接連三人落水而散開。  

           剛與胖子Shirley楊在湖中彙合,還沒等展開行動,明叔帶着阿香也溜到了水裏,我對明叔說這可真添亂,你們在上面呆的好好的,下來攪和什麽?咱們又沒有那麽多的氧氣瓶。  

           明叔拽着阿香,連踩水邊對我說“唉呀......別提了,剛才在上面看到,那林子裏又有動靜,怕是那兩條斑紋蛟起了性子,又要到湖裏來吃魚了,我就想在上邊提醒你們,但腿有些發軟>,沒站穩,就掉下來了。”  

           我回頭望了望“風蝕湖”邊的林子,隻有山間輕微的風掠過樹梢,不見有什麽異常的動靜,随即明白過來,事情是明擺着的,明叔這死老頭子,擔心我們下去上不來,找到祭壇後另尋道路走脫,撇下他不管,他有這種擔心不是一天兩天了。  

           既然他們下來了,我也沒辦法,總不能讓他們泡在水中不管,但他們隻有潛水鏡,沒有氧氣瓶,隻好還按先前的辦法,衆人共用氧氣瓶,於是讓大夥在湖中聚攏在一起,重新做了簡明的部署,從那個被巨大石眼砸破的風蝕岩洞下去,哪往下滲水滲的厲害就從哪走。  

           我們剛要下>去,湖中的魚群突然出現了強烈的騷動,那些非白胡子魚的魚類,象是沒頭蒼蠅般的亂躥,一旦逃進湖底的岩洞中,就再也不肯出來,而上萬條結成魚陣的白胡子魚,也微微顫栗,似乎顯得極爲緊張。  

           看到這些魚的舉動,我立刻感到不妙,心中暗想看來這位明叔不僅是我們這邊的意大利人,除了幫倒忙之外,他還有衰嘴大帝的潛質。  

           剛有這個念頭,湖中那“魚陣”就已經有一部分潰散開了,似乎是裏面的“白胡子老魚”傷勢過重,挂不住這些魚了,而有些白胡子魚感到他們的祖宗可能快不行了,鬥志也随即瓦解,但還是有一部分緊緊銜銜成一團,甯死不散,不過規模實在是太小了。  

           我估計這魚陣一散,或者陣勢減弱,那麽山後的“斑紋蛟”很快就會躥出來,它們是不會放過咬死這條老魚的機會的,稍後在這片甯靜的“風蝕湖”中,恐怕又會掀起一陣血雨腥風,一旦雙方打将起來,倘若老魚被咬死,那想在下水就沒機會了。

           機不可失,我趕緊打個向下的手勢,衆人一齊潛入湖底,剩餘的半座“魚陣”正向湖心移動,我們剛好從它的下文遊過,密集的白胡子魚,一隻隻面無表情,魚眼發直,當然魚類本身就是沒有表情的,但是在水底近距離看到這個場面,就會覺得似乎這些“白胡子魚>”象是一隊隊慷慨赴死,即将臨陣的将士,木然的神情平添了幾分悲壯色彩。

           湖下不太深的地方,就是“蜂巢”頂端的破洞,剛剛潛入其中,湖中的水就被攪開了鍋,一股股烏血和白胡子魚的碎肉魚鱗,都被向下滲入的暗流,帶進風蝕岩兩側的洞内。

          胖子對我打了個手勢,看來上邊已經幹起來了,又指了指下面,下行地道路被一個巨大的石球堵死了,不過已經看不出石眼的原貌,上面聚集了厚厚一層地透明蜉蝣,以及各種處於生物鏈末端的小蝦小魚,看來隻能從側面繞下去了,於是衆人輪番使用呼吸器,緩緩遊向側面的洞口,越向深處,就感>覺水流向下的暗湧越強。

          在一個岩洞的通道裏,Shirley楊逐步摸索着,确認哪個方向可行,因爲直接向下是最危險的,這千萬年的風蝕岩承受着巨大 的壓力,早以不堪重負,說不定頭頂的“石眼”什麽時候就會砸下來,被拍下就得變成一堆肉醬,安全起見,隻有從側面迂回下去最爲保險。

          最後我們潛入一個百餘平米的大風洞裏,這裏象是以前古城某處大廳,有幾分象是神殿,頂壁已經破了個大洞,但是裏面儲滿了水,水流相對穩定,似乎是隻有上面那一個入口,別的路都被岩沙碎石封堵,雖然可以向下滲水,但人卻>過不去,衆人隻好舉着照明探燈在水下摸了一圈,氧氣所剩不多,再找不到路的話,如果不遊回湖面,留在這迷宮般的風蝕湖底,就是死路一條。

          正在無路可走,衆人感到十分焦慮之時,大廳中的湖水突然變得混濁,我擡頭看了一眼頭頂出口,頓覺不妙,那條十幾米長的老魚,正被兩隻猛惡的“斑紋蛟”咬住不妨,掙紮着向我們所在的湖底大廳裏遊來。

          “斑紋蛟”都是三四米長的身軀,雖然跟“白胡子老魚”相比小了許多,但怪力無窮,身體一扭,就扯掉一大條魚肉,随後又張口咬住別的部位不放,那條老魚遍體鱗傷,垂死掙>紮,拖着這兩個死對頭沉了下來,不時的用魚身撞擊水底的牆壁,希望能将它們甩掉,此時雙方糾纏在一起,翻滾着落入水下神殿。

          在這些水下的龐然大物面前,人類的力量實在過於微不足道,我對衆人打個手勢,趕快散開,向上遊回去,這神殿雖然寬敞,卻禁不住它們如此折騰,但在水底行動緩慢,不等衆人分散,老魚已經帶着兩條斑紋蛟倒撞到殿底。

          神殿底部也是雪白的“風蝕岩”,那條體大如龍的白胡子魚,受傷發狂後的力量何等巨大,這種魚的魚頭堅硬無比,直接将地面撞出了一個大洞,然而這神殿底層也很堅固,魚>頭剛好卡在其中無法行動,想沖下去使不上勁,想抽回來也不可能,隻有拼命亂擺魚尾,一股股的濁血将水下神殿的湖水都快染紅了。

          一切計劃都被打亂了,我們怕在混亂中被它的魚尾砸中,分散在四處角落躲避,由於已經散開,又是在水下,我根本沒辦法确認其餘的人是否活着,隻能各人自求多福了。

          兩頭黑白“斑紋蛟”見老魚被困,欣喜若狂,在水下張牙舞爪的轉圈,正盤算着從哪下口結束魚王的性命,它們被水中的血液所刺激,跟吸了大煙一樣,顯得有些興奮過度,這一折騰不要緊,竟然發現了這殿中還有人,其中一隻>在水下一擺尾巴,像個黑白紋的魚雷一般,竄了過去。

          這時殿底的窟窿四周開始出現裂縫,渾濁的血水跟着灌下,能見度立刻提高了不少,我用水下探照燈一掃,隻見躥出來的斑紋蛟,直撲向不遠處的Shirley楊和阿香,她們二人共用一個氧氣瓶,都躲在殿角想找機會離開,但已經來不及了,我想過去救援,又怎能比那比魚雷還快的“斑紋蛟”迅速,而且就算過去,也不夠塞牙縫的。

          形勢萬分危急,突然水下潛流的壓力猛然增大,那顆卡在蜂巢中間的千鈞石眼,終於落了下來,撲向Shirley楊與阿香的那頭“斑紋>蛟”,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巨石吓傻了,竟然忘了躲閃,被砸個正着,這湖水的浮力有限,巨石的下墜本身就有上面整湖的水跟着下灌,砸到“斑紋蛟”之後連個愣兒都沒打,緊跟着将水下的殿底砸穿,這殿中所有的事物,都一股腦的被巨大的水流向下沖去。

          我在水裏隻覺得天旋地轉,身體象是掉入了沒有底的鬼洞,下面是個大得難以想象的地下空間,隻能閉住口鼻,防止被激流嗆到,恍惚間,發覺下面有大片的白色光芒,似乎是産生了光怪陸離的幻覺,也不知其餘的人都到哪裏去了。

          身體落入一個湖中,這裏的岩石上隐約有淡>薄的熒光,但看不太真切,頭上有數百個大小不等的水柱,透過頭頂的各處岩洞倒灌入湖中,忽然一隻有力的手将我拉住,我定神一看,原來是胖子,見了生死相随的同伴,頓覺安心不少,拍亮了頭盔上的射燈,尋找另外三個人的下落。

          由於這裏的水還再繼續向東邊的深澗裏滾滾流淌,稍一松懈,就有可能被繼續往下沖去,我和胖子隻好先遊到附近的岸上,扯開嗓門大喊了半天,但都被水流沖下的聲音淹沒了,明叔阿香Shirley楊都下落不明。

          我和胖子一商量,肯定是被水沖到下遊去了,趕緊繞路下去找吧,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這地下的世界,地形地貌之奇特,屬於我們平生所未見,剛一舉步,就見一隻大蜻蜓般的水生蜉蝣,全身閃着熒光從頭頂飛過,竟然有六寸多長,象是空中飛舞着的白色幽靈。

          就這麽一走神,沒注意看腳下的道路,剛好這是一個碎石坡,二人踩到上邊收不住腳,翻滾着滑落下去,還沒等反應過來,就已經淩空落下,這段斜坡很短,下邊是懸空的,我們摔下七八米,落在一個蓬蓬松松的大甸子上,一時頭暈腦脹,好在這地方很軟,摔下來也不疼,但是突然發覺不太對,這手感竟然是掉在了一塊肉上,趕緊讓自己的神智鎮定下來>,仔細一看,不是肉,我和胖子對望了一眼“這他媽八成是蘑菇啊十層樓高的帝王蘑菇。”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5

219 潮蟲

         這地下龐大的空間中,水邊有無數飛舞的大蜉蝣,它們的生命很短暫,從水中的幼蟲長出翅膀後,大約隻能在空中活幾分鍾的時間,這時它們的身體将種散播出一種特殊的熒光粉,死後仍會持續發光一段時間,所以整個地下都籠罩在一層朦胧神秘的白色熒光之中。

            随着在地底時間的漸久,我們的眼睛,已經逐漸适應了雜貨中暗淡的地底熒光,看周圍的東西也不想剛開始那麽模糊了,我看了看身下哪個軟軟的大甸子,似傘似蓋,中間部分發白,周圍是漆黑的,确實是個罕見的大蘑菇,直徑不下二十米。

            這種菌類在地下潮濕的區域生長極多,看>到身下這隻大蘑菇,我和胖子都立刻想起在興安嶺插隊的時候,到山裏去採木耳,剛剛下過雨,竟然在山溝裏看到一隻比山都高的米古,摩天矗地的 長在林子裏,當時我們驚歎不已,屯子裏的人說那是“皇帝蘑菇”,運氣好的話。每年八月可以見到一兩次。不過這東西長的快,爛的也快,早上剛看見,不到晌午可能就沒了,而且長有“皇帝蘑菇”的森林附近,都很危險,因爲這東西味道太招搖,另外顔色不同其性質也千差萬別,又因其稀少,很少有人能盡知其詳,所以大夥看見了也隻能當看不見,既不敢吃,也不敢碰,饒路走了過去。

            我和胖子商量>,這個蘑菇沒有咱們在興安嶺見過的個頭大,但也不算小了。應該同樣是“皇帝蘑菇”那一類的,從地下湖邊碎石坡滾下來,根本立不住腳,隻好先從這個“皇帝蘑菇”上爬下去。

            我們從那篩子般的洞頂被水沖到地底,和另外的幾個人失散了,我最擔心的就是“斑紋蛟”,在“風蝕湖”底一場混戰,兩隻“斑紋蛟”其中的一隻,似乎被掉下來的千鈞石眼砸死了,但仍然還有一條,包括那條“白胡子魚王”應該也都被急流沖到了地下湖中,如果Shinley楊明叔阿香中有人和它們碰上,必定兇多吉少。

            想到這些,我和胖子不敢怠慢,>顧不上身上的酸痛,從“皇帝蘑菇”的頂端,爬到邊緣向下觀看地形。高大的“皇帝蘑菇”底下,長滿了無數高低錯落的地菇,顔色大小都參差不齊,望下去就象是 一片蘑菇的森林,許多長尾蜻蜓般的大蜉蝣,象一群群白色的幽靈在其中飛舞穿梭。

            遠處是地下湖二層。我剛落入湖中的時候,感覺水流向東湧動的力量很強烈,原來這巨大洞穴中的地下湖分兩層,有着很大的落差,最上面穹廬般的洞頂上,有無數洞眼,大則十幾米,小則不到一米,上邊的湖水,以及山中的地下水,都從那些洞眼中灌注下來 ,所有地水柱全部流入上面一層的地下湖,這>裏是個傾斜的鍋底,東邊的地勢較低,這一層水滿後,形成一個大水簾,傾瀉到下方的二層地下湖裏,那片湖規模更加龐大,水勢大的區域,都沒有熒光,看起來黑一塊白一塊的,難辨其全貌。

            如果其餘的人還活者,就有很大可能是被水流沖到地下湖二層去了,“皇帝蘑菇”就生長在距離第二層地下湖不遠的地方。我們居高臨下,想從高處尋找失蹤的Shinley楊等人,但隻見到水裏不時躍起幾條大魚,哪裏見得到半個人影,我讓胖子留在這裏了望,我下去先沿着湖邊找上一圈再說。

            正要用傘兵刀紮着蘑菇下去,卻見下面的湖中,遊上>來一個人,雖然看不清面目,但看那身形,應該是明叔,隻見明叔爬上了岸,吃力的走了幾步,向四周看了看,便徑直走入了“皇帝蘑菇”下的蘑菇森林中,看他那副樣子,似乎也是想爬到高處看明地形。

            我對胖子說,這老港農命還真夠大的,他既然是奔這邊來的,就由胖子暫時先照顧他,我再去湖邊找其他的兩個人。最後在這個最明顯的“皇帝蘑菇”附近彙合。

            我正要動身下去,卻突然覺察到有情況發生了,之間明叔在高高矮矮的蘑菇中走了十幾米的距離,大概是由於連帶驚吓,疲勞過度,腳底下邁不開步子,拌倒在地,摔了個狗啃泥,>躺在地上翻了個身,揉着胳膊很久也不起身,似乎他是有點自暴自棄的念頭,打算就這麽死了算了,實在是不想動彈了。

            按說明叔摔着一交,本也不算什麽,但他身子沉重,驚動了附近的一個東西,我和胖子在高處借着慘淡的熒光,發現離他不遠處的那片蘑菇忽然一陣亂動,裏面有個全身黑殼的東西在慢慢蠕動,那黑殼是一層接一層的圓弧形,身子很長,我心裏咯噔以下,不好,象是條大蜈蚣,要真是蜈蚣,那得多大的個頭?

            明叔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嘴裏一張一合,象是在自言自語,可能又在怨天尤人,但對附近的危險完全沒有覺察,我>和胖子想在“皇帝蘑菇”上喊他小心,但聲音卻都被附近的水流聲音遮蓋了,不在近前說話根本聽不到。

            我的那支霰彈槍已經在“風蝕湖”底的混戰中丢了,隻剩下手槍,胖子身上的東西卻沒什麽損失,運動步槍始終背在身上,這時舉槍想要射擊,我按住他的槍身,步槍的射程雖然能夠及遠,但口徑不行,在這裏開槍無濟於事,就算是打明叔附近的地方給他示警,也未必能夠救他,一旦讓他看見那條大蜈蚣,肯定吓得兩腿發軟,半步也走不出去,隻有我趕緊沖下去救他。但蘑菇森林中全是密密麻麻的蘑菇,在高處雖然能看見明叔和那條大蜈蚣,但一下>去視線必被遮擋。必須由胖子作爲瞭望手,在高處用手語爲我指明複雜的地形,並在關鍵時刻用步槍進行掩護射擊。

         當然這是争分奪秒的行動,根本來不及把這些計劃進行部署,隻對胖子說了一句看我型号行動,我就将傘兵刀插在“皇帝蘑菇”上,從傾斜的傘蓋上向下滑落,下面也有些很高達的蘑菇。呈梯形分布,遇到斜度大不能落腳的地方,就用“傘兵刀”減速,很快就下到了底部。這裏也沒有地面的岩石,底下滿滿一層,全部都是手指大的小蘑菇,附近則都是一米多長的大蘑菇。

          我回頭望了一眼上面的胖子,胖子把步槍吊在胸前,揮動着兩隻胳膊,>打出海軍通信聯絡用的旗語,這都是以前在福建學的,很簡單,也很直觀,看他的動作是,對方移動緩慢,然後指明了方向。

          我對他一揮胳膊,表示收到型号,這是蘑菇森林中出現了一層淡淡的霧氣,我擔心蜈蚣放出毒霧,從攜行袋裏掏出防毒面具戴上。雙手握住M1911,壓低槍口,快速向明叔的位置接近。

          在胖子指示了幾個方位之後,我找到了躺在地上的明叔,不遠處有“嘁嘁嚓嚓”的聲音,這種聲音雖然並不算響,但好像無數腳爪亂繞,聽得人心裏發怵,而且這裏水聲已弱,更是格外令人心慌。

          我悄悄接近,想拉着把明叔把他拽起來>,立刻跑路,明叔突然見到防毒面具,也吓了一跳,但随即知道是自己人,瞪着呆滞的雙眼,沖我笑了笑,想掙紮着爬将起來,但似乎兩條腿變成了面條,怎麽也不停使喚,我急於離開這片危機四伏的區域,於是對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示意他不要發出任何動靜,然後将他背了起來。

          但還沒等邁動步伐,就聽身後的明叔忽然發出一陣大笑,我當時心裏就涼了多半截,這王八操的老港農沒安好心!帝國主義殖民地統治下的老資本家怎麽會有好人,這次真是太大意了。

          我立刻雙腳一彈,向後摔倒,把明叔壓在背下,這一下使足了勁,估計能把老港農壓個>半死,但明叔的笑聲兀自不停,聽聲音已經有點岔氣了,那笑聲比婦人哭嚎還要難聽十倍。

          我心想這港農師死到臨頭了還笑得出聲,記起一句詩來,魔鬼得宮殿在笑聲中顫抖,他媽的,臨死前放聲大笑是革命者得特權,你個老資本家憑什麽笑,讓你嘗嘗胡爺這雙無産階級的鐵拳,給你實行實行專政,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但随即發覺不對,明叔那種笑不是因爲他想笑而發出來得。

          我急忙用槍頂住明叔得腦袋,仔細一看,明叔已經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全身都在抽搐,嘴裏都吐白沫了,再笑下去恐怕就要歸位了,他這是中毒了。

          我四下裏一看,>發現明叔剛才推倒得地方,有一簇簇與衆不同得小蘑菇,上面有層綠色得粉末,他十有八九是在撲到得時候在上面舔了一口,這是不是就是那種笑菇?那粉末竟然如此犀利,沾到口中一點,就變成這樣,這麽笑下去不出幾分鍾,就能要了人命。

          我急中生智,趕緊猛抽了明叔幾個耳刮子,又掏出北地玄珠放在他鼻端,這北地玄珠得氣味非常極端,明叔一聞之下,猛打了幾個噴嚏,這才止住了笑聲,但臉上得肌肉都笑抽了筋,一時恢複不過來,還在不停得抽搐,鼻涕眼淚流了一臉,真是狼狽到了極點。

          這是一顆步槍子彈射在了我附近得蘑菇上,我猛一回>頭,透過朦胧得薄霧,看到胖子在“皇帝蘑菇”上舉着槍不斷揮動,好像在通知我趕快撤離。

          附近得一片大蘑菇一陣晃動,那條全身黑色甲殼的大蜈蚣鑽了出來,明叔的位置剛好暴露在他的面前,我急忙向後退了幾步,扯掉防毒面具,先對“皇帝蘑菇”上的胖子打個不要開槍的信号,然後驚慌的對明叔說“明叔,你身後這蜈蚣怕是要把你吃了,你舍身救我,我一輩子也不忘,回家後一定給你多燒紙錢,你是救人而死,一定可以成正果,我先恭喜你了。”

          明叔驚的呆了,忙回過頭去看身後,兩眼一翻就要暈倒,我趕緊把他拉起來,對他說道“行了>,不跟您老人家開玩笑了,那家夥一露頭,我就看出來了,不是蜈蚣,是隻生長在地下的大丸暇,是吃素的和尚,當時我們師不知道在昆侖山地下挖出來過多少隻了,很平常。”

          明叔聽我這麽說,這才仔細看身後那東西,五六米長的一隻截肢類“丸暇”,這隻又胖又粗的大甲蟲,頭前長着一對彎曲堅硬的觸角,用來感應探路,全身都是黑色,隻有腳爪是白的,粗胖的身軀下也有蜈蚣那樣的百足,這東西很蠢,隻吃地下的菌類。

          明叔長出了一口大氣,抹了抹汗,這條老命算是又從鬼門關裏撿回來了,勉強對我苦笑了一下,我問他有沒有見到shirl>ey楊和阿香?

          明叔剛要回答,忽聽一陣腳爪擾動的聲音,我們扭頭一看,見附近那隻“丸暇”的身體縮成一團,一節節的圓弧甲殼将它包成了一個大輪胎的樣子,我腦門子上的青筋一蹦,這是禦敵姿態,在附近一定有某種巨大的威脅,我擡頭去看高處的胖子,胖子已經不用旗語了,輪起胳膊就一個動作“危險,快向回跑!”


第220章 湖中升起的照明彈

         在起伏錯落的蘑菇森林中,“丸暇”突然縮成了一團,站在“皇帝蘑菇”上的胖子也不斷掄起胳膊,打出緊急撤退的信号,我見狀急忙一把揪住明叔的胳膊,倒拖了他向後便走。

         身後傳來一陣陣蘑菇晃動的聲響,聽聲音數量不少,至少是三面合圍,隻有湖邊那個方向沒有,我也顧不得回頭去看究竟是什麽東西,隻管向胖子所在的位置一路狂奔,胖子始終沒有開槍,這說明那些東西離我尚遠,或者沒有追擊上來,等我們攀着梯形蘑菇山,回到“皇帝蘑菇”上的時候,明叔立刻倒了下去,“呼哧呼哧”像個破風箱似的喘作一團。

         我和胖子拿>出望遠鏡,順着來路向回望去,就在剛才那片蘑菇叢林的空地上,出現了數百隻形態好像小狐狸或雪鼠的“地觀音”,它們這種家夥皮毛勝似銀狐,齒爪鋒利,擅長打洞,又因其叫聲似虎,所以學名叫做雪虠,不過它們隻能在有溫泉或地熱的區域裏生存,生性狡猾殘忍,在喀拉米爾也有人俗稱它們爲地狼,或者叫“地觀音”,很多當地人家中,都有這種動物毛皮制成的生活用品,價值極高,東北也有,不過數量少,毛皮樣子也不如昆侖山的,更像是黃鼠狼。

         大群“地觀音”像是一道白色圍牆,将那隻“丸暇”緊緊圍住,它們好象紀律森嚴,誰也沒有輕舉>妄動,隻是沉默的趴在周圍,不多時,從隊中爬出一隻銀毛“地觀音”,它似乎是這些“地觀音”的首領,隻見它擡着前爪人立起來,用爪子推了推那一動不動的“丸暇”,然後圍着它轉了兩圈,便又回歸本隊。
這時,其餘的“地觀音”紛紛上前,接近“丸暇”後,在極近的距離張開嘴,順着“丸暇”緊緊縮住的硬殼縫隙吹氣,沒一會兒的功夫,那“丸暇”似乎耐不住癢一般,把縮緊的甲殼伸展開來,沒有半點反抗的餘地,被數十隻“地觀音”推翻過去,仰面朝天,隻能任其宰割。

         由於距離太遠,雖然這洞中到處都有熒光,但中間間隔黑暗的區域如果太多,光線也就被地下空間的黑暗吸收減弱了。我和胖子無法看清那些“地觀音”使得什麽邪招,隻見那可憐的“丸暇”像隻大蝦一般,頃刻間就被剝去了殼,露出裏面半透明的肉來。那群“地觀音”們剝了“丸暇”的肉,扛在身上,擡向遠處的角落裏去了。

         我和胖子面面相觑,趴在“皇帝蘑菇”上,半天都說不出話來。那成百上千的“地觀音”,我們倒不在乎,隻是剛剛那一幕,卻絕不是“地觀音”這種野獸能做出來的行爲,它們的習性都是三五成群,很少有這麽多聚集在一起,而且又井然有序。最不可思議的是它們剝了“丸暇”的肉之後,並不争食,好象是在舉行什麽儀式一般,将食物運到別處,可這些家夥絕不像白蟻那樣有儲藏食物的習慣,這種行爲太反常了。

         胖子想了半天說“也許它們知道最近物價上漲幅度比較大,想囤積點緊俏物資,這就是一群搞投機倒把的。”

         我搖了搖頭,突然産生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在那些記載着古老儀式與傳說的人皮壁畫中,還有世界制敵寶珠大王的事迹裏,都不止一次提到“魔國”的祭師可以驅使野獸,統稱“妖奴”,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古時一些已經失傳的藥草和配方,确實可以控制野獸的簡單行爲。

         我感到那些“地觀音”很不尋>常,它們一定受到某種力量的控制,那些食物也不是給它們自己吃的,可能在那地下祭壇附近,有某種守護祭壇的東西,這些奴才可能都是給它運送食物的,如果Shirley楊和阿香誤入祭壇,她們勢單力孤,那可就麻煩了。

         眼看大群“地觀音”遠遠離開,它們大概又去捉別的食料了,明叔也總算把那口氣喘勻實了,我問他能不能自己走動?要是走不了,就留在這裏等着我們,我們得到第二層地下湖去找失散的那兩個人了,可能這皇帝蘑菇上有種特殊的氣味,一般的東西不敢接近,留在這裏應該還是比較安全的。

         明叔立刻表明態度,被水從>神殿裏沖下來的時候,沒看見其餘的人,仗着自己水性精熟,大江大洋也曾遊過,才沒喝幾口水保下這條命來,現在當然是要一起去找,阿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死不瞑目。於是我們從皇帝蘑菇上下來,迂回到地下湖邊,這裏的大蜉蝣更多,不僅空中,地上也全是它們和未能褪殼的幼蟲屍體,整個區域,籠罩在一片死亡的熒光之中。

         湖邊還有幾條巨大的天然隧道,地下湖的湖水分流而入,形成一條條龐大的暗河,這還隻是暴露出來的,加上隐藏在地下更深處的水系,造就了這裏錯綜複雜的巨型水網,有件事不用說大夥也清楚,我們現在基本上已經迷路>了,根本不敢離開雙層地下湖太遠,四周全是未知的區域,完全陌生的地質地貌,包括那些從沒見過的古怪昆蟲,而且那篩子般的弧頂,下來容易,上去難,沒有可能再從那裏回去,想到這些便覺得有些憂心忡忡,Shirley楊身上帶着照明彈和信号槍,按理說應該通過這種工具跟我們取得聯系,但遲遲不見動靜我實在是不敢往壞處去想。

         這片地下湖甚大,我們沿着湖走了很久,才走了不到小半圈,始終是不見Shirley楊和阿香的蹤影,我看胖子倒是還行,什麽時候都那一個德行,就是饑火難耐,看見什麽都打算捉了烤烤吃掉,而明叔則>是又累又餓,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於是給他們鼓了鼓勁兒,這地下湖裏肯定有好東西,早就聽說“龍頂”有西王母煉的“龍丹”,說不定咱們走着走着,就能撿上一鍋。吃一粒身輕如燕,吃兩粒脫胎換骨,吃一把就與天地同壽了。

         胖子說道“胡司令,你個二政委又來唬我們,我聽這套說詞怎麽有點像算命的陳瞎子賣大力丸時侃的?你現在也甭提什麽龍丹仙丸,能給我來把炒黃豆,我就知足了。”

         我對胖子說“你這是小農主義思想,小富即安,炒黃豆有什麽吃頭?我真不是蒙你們,這片地下湖絕不是一般的水,這是什麽地方?在風水中這是龍>頂,這些水都是祖龍的腦漿子,不信你下去喝兩口試試,比豆汁營養價值還高,喝幾口也能解飽。”

         明叔一聽我們說到吃的東西,咽了口唾沫,不以爲然的說“豆汁那是很難喝的嘛,想當初我在南洋,什麽沒喝過?當然是什麽都喝過了,我們那裏也很注重風水的。但是難道風水好的地方,水就有營養?沒有這個道理嘛,胡老弟你這可就有點亂蓋了。”

         我心想這港農又不是剛才吓得跟三孫子似的了,於是對明叔說“風水一道,不得真傳,終是僞學。您老人家對這裏邊的門道才了解多少?我實話告訴你說吧,這地下湖的水不僅好喝,而且還值大>錢,中國的龍脈值多少錢,這湖就值多少錢,並不是有昆侖才有龍脈之發,沒有這片湖,昆侖祖龍就什麽都不是。古人有個很恰當的比喻,無襄陽荊州不足以用武,無漢中則巴蜀不足以存險,無關中河南不能以豫居,形勢使然也,由於風與水本身就是客觀存在的,同樣,沒有這些地下水,昆侖山也就不配爲龍首了,雖然除了古代魔國的信徒,可能外人沒見過這片地下水系,但在幾乎所有的風水理論中,都已經論證了它的存在,這就叫天地之造化,陰陽之同理。”

         一番闊論,把明叔侃得啞口無言,但這一分散注意力,也就不覺得過於疲乏了,餓就隻能忍着了,等把下落不明的Shirley楊和阿香找到,才能想辦法去祭五髒廟。沿着地下湖的邊緣繞了快一圈了,越走心裏越涼,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們望着黑氣沉重的湖中,真怕她們都已經喂了大魚了,或者是被沖進了更深的地方,這黑咕隆咚的可上哪去找?

         正當我們焦急不已,打算到那幾條暗河河道裏去找的時候,突然從下層地下湖的中心,升起了一枚照明彈,照明彈懸在空中,把湖面照得一片通明,四周受驚的蜉蝣拽着光尾向各處飛散,流光亂舞,這時的景象,就如同在黑暗的天幕裏爆開的煙花一樣光芒燦爛。

         我和明叔胖子三人驚喜交加,驚的是我們繞着地下湖搜尋未果,原來在黑暗的湖心有個小小的湖心島,确實出人意料,喜的是既然那邊打出照明彈,就說明Shirley楊至少還活着,也許阿香就在她身邊,但借着慘白的光亮,湖中的小島上隻有隆起的一個錐形山,卻不見半個人影,光線逐漸變弱,沒等再仔細看,就消失在了湖中的黑暗裏。

         明叔一驚,既然沒有人?那照明彈是誰打的?而且爲什麽隔了這麽久才發信号?這一連串的疑問,無外乎就是想說也許湖中的小島上有陷阱,這是引大夥上鈎,貿然前往,難免被人包了餃子,還是應該從長計議。

         我沒有理睬明叔的猜測,趁着照明彈還懸在半空並未熄滅,舉起望遠鏡仔細看了看湖中的地形,島子上确實沒人,但是我留意到剛才那顆照明彈所射上來的角度,是垂直的,而不是我們通常採用的弧線發射法,另外角度不對,這說明照明彈是從水平面以下打上去的,湖中那個島上一定有個洞口,她們有可能陷在其中,事不宜遲,隻有盡快泅渡過去支援她們。

         三人對身上的裝備稍一整理,拿出僅剩的一個探照燈,一刻也沒敢耽擱,便遊入地下湖中,拼命遊到湖心島上,但卻發現這孤伶伶的湖中小島,附近不僅沒人蹤,就連地面也沒有任何洞穴的痕迹,隻在一塊岩石後面,掉落了一把打光了子彈的MI911,彈殼散落在四周,似乎曾經發生了一場激戰,而手槍的主人當然就是Shirley楊。

         這片島有小半個足球場大小,中間隆起,像個喇叭似的倒扣下來,地形非常奇特,我看了看腳下的岩石,對胖子和明叔說“這是個地下山中山的死火山,上面是火山口,她們如果還活着,有可能是掉進火山口了。”說完搶先跑了上去,胖子拖拽着明叔跟在後邊。

         跑出沒幾步,我就發現些火山岩中散亂着不少朽爛的硬柏,附近的石堆也可以看出是人爲堆積的,難道死火山的山腹中,就是惡羅海城的地下祭壇?正走着,忽然看到地上掉着一隻斷下來的人手,血迹還未幹,那是隻女人的手,指上戴着個念吉祥的指環,是鐵棒喇嘛送給阿香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大黑天擊雷山

        我俯身撿起地上的斷手,可以肯定這就是阿香的右手,齊腕而斷,看斷面上齒痕參差,是被巨大的咬颌力,給硬生生咬斷的,隻有Shirley楊身上帶有照明彈,這樣看來她和阿香應該是在一起的,她們一定遇到了什麽兇殘的猛獸,最後退避到死火山的火山口裏求援。

        胖子拖着疲憊不堪的明叔從坡下跟了上來,在與此同時,錐形山的上邊,轉出一隻紅色的火蜥蜴,吐着尺許長的舌頭,它還保留着後冰川時期的古老特征,有數排鋒利的牙齒。

        我和胖子立刻拔槍射擊,一陣亂槍打擊,火蜥蜴被子彈的沖擊力撞得連連後縮,但它的皮肉之堅固,僅次於“斑紋蛟”,輕武器雖然能射傷它,卻都不足以緻命,胖子從包裏摸出三枚一組的拉火式雷管,當做手榴彈朝它扔了出去。

        火蜥蜴被子彈連續擊中,本想後逃,但見彈雨忽止,便又挺身前沖,胖子扔出去的拉火式雷管剛好投在它的頭上,反撞落到了地上,它前沖勢頭不減,正好就撲在了雷管之上。

        由於是在靠近火山口的位置突然遭遇,距離極近,而且拉火式雷管說炸就炸,炸石門的雷管威力很強,這麽近的距離爆炸有可能同歸於盡,我趕緊将明叔按倒,頭頂處一聲巨響,爆炸的氣浪将火蜥蜴端上了半空,很多碎石彈在了我們身上,幸虧有登山頭盔護着頭上的要害,但暴露在外的手臂都被蹭了幾條口子出來。

        刺鼻的硝煙散去,我擡頭看了看那條火蜥蜴,倒翻在十幾米外的地方,被炸的腸穿肚爛,我剛想對胖子說你要是打算學董存瑞不要緊,但是最好離別人遠點,別拉着我們給你墊背。

        但這時候,我發現明叔倆眼發直,盯着阿香的那隻斷手,我心中黯然,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他,據我所知,人的肢體斷了,如果在短時間内進行手術,還可以再接上,但在這種與世隔絕的環境中,怎麽可能進行手術?再說這斷面不是切面,也根本無法再接,甚至還不知道她現在是否還活着。

        明叔愣了好一會兒才問我“這是我幹女兒的手?”也不等我回答,便垂下頭,滿臉頹然的神色,似乎十分心痛,又似乎非常的自責,表情和心情都很複雜。

        胖子也看到了那隻斷手,對我撇了撇嘴。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十分爲難,明叔怎麽辦?我對他擺了擺手,越勸越難過,什麽也別說了,趕緊架着明叔上山。

        於是我和胖子一人一邊,架着明叔的胳膊,跟拖死狗一樣把他拖到錐形山的頂端,山口附近有大量的黑色火山砂。火山岩由灰白變黑,再形成砂狀結晶,至少需要幾百萬年的時間,死火山也可以說是大自然中的一具屍體,踩着它走,切>實的接觸着那些恒古的巨變,會使人産生一種莫明其妙的感覺,我甚至對走到火山口的這幾步路有些畏懼了,總是在擔心看到死火山的山腹裏,是她們的屍體。

        不過路再長也有盡頭,到了山頂就要面對現實,火山口比我想象的要小許多,歲月的侵蝕,使得洞口消磨坍塌了很大一部分,剩餘的洞口大小,也就像個工廠中的大煙囪,難怪那隻火蜥蜴爬不進來,望内一看,底下有些綠色的熒光,那種光線我們很熟悉,是熒光管發出的,我對下面喊了幾聲,等不及有人回答,就爬了下去。

        死火山的倒喇叭口裏,有很多石頭與黑木的井式建築,可能是用來讓>祭師通行用的,一直從底下碼到頂,雖然木料已朽,但方形巨石還很堅固,我三下兩下躥到山底,隻見Shirley楊正抱着阿香坐在角落中,我見她們還活着,撲咚撲咚的心才稍稍平穩了下來。

        阿香的斷腕處已經由Shirley楊做了應急處理,我問Shirley楊有沒有受傷?阿香的傷勢是否嚴重?

        Shirley楊對我搖了搖頭,她自己倒沒什麽,但阿香的情況不容樂觀,在水底神殿的“白胡子魚王”與“斑紋蛟”一場混戰,把殿底撞破,整個風蝕湖裏的水都倒灌進地下,Shirley楊被湧動的激流卷到了第一層地下湖,剛露出頭換了口氣,就發現阿香從身邊被水沖過,伸手去拉她,結果兩人都被水流帶入了第二層地下湖,不等上岸就遇到了水裏的“King Salamanden”,阿香被它咬住了手,拖到湖中的火山島上,Shirley楊追了上去,在抵近射擊中救下阿香,由於沒有彈藥了,隻好退到山上的火山口裏,這才發現阿香的手已經不知什麽時候被咬斷了,便急忙給她包紮,但沒有藥品,不能完全止血,束手無策,等穩定下來,才想起來發射信号求援。

        這時明叔和胖子也分別下來,胖子見衆人還活着,便用嘴叼了傘兵刀,重新爬上去,想從火蜥蜴身上割幾塊肉,烤熟了充饑,實在是餓得抗不住了。

        明叔看了阿香的傷勢,臉都吓白了,對我說“胡老弟啊,你可不能因爲阿香少了隻手就不要她了,現在醫學很發達,回去按上隻假手,戴隻手套什麽也看不出來,她一定能給你生個兒子”

        我對明叔說“她手沒傷的時候,我就沒答應娶她做老婆,我的立場不是已經表明了嗎?我堅決反對包辦婚姻,我爹我媽都跟我沒脾氣,您老現在又拿這個說事兒,這倒顯得我好像嫌棄她少了一隻手似的,我再說一次,阿香就是三隻手,我也不能娶她,她有幾隻手我都不在乎。”

        明叔說“哎呀,你就不>要推脫了,到什麽山砍什麽柴,你們就到香港去戀愛一段時間,那就不屬於包辦婚姻了,既然你不嫌棄她的手,難道你還嫌她長得不夠漂亮嗎?”

        Shirley楊顯得有點生氣了,微微皺着眉說“什麽時候了還争執這些事?你們怎麽就從來不考慮考慮阿香是怎麽想的?在你們看來難道她就是一件談生意的籌碼?別忘了她也和你們一樣有獨立的意識,是個有喜怒哀樂的人趕快想辦法給她治傷,再不抑制傷勢惡化,恐怕撐不過今天了。”

        我和明叔被Shirley楊訓了一頓,無話可說,雖然知道救人要緊,但在這缺醫少藥的情況下,想控>制住這麽嚴重的傷勢,卻又談何容易,阿香的手臂已經被Shirley楊用繩子緊緊紮住了,暫時抑制住血液流通,不過這是不是辦法的辦法,時間長了這條胳膊也別想保住了。

        我苦無良策。急得來回踱步,一眼看見了剛才胖子下來的時候,放在地上的背囊,心中一動,總算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這時候胖子也回來了。搞回來幾大片蜥蜴肉,我心想胖子和明叔這倆意大利人,不幫不忙,越幫越忙,於是讓他們倆去給大夥準備點吃的,由我和Shirley楊爲阿香施救。

        Shirley楊拆下了阿香手腕上的繃帶,由於沒有酒精,我隻好拆了一>發子彈,用火藥在創口上燎了一下。然後把胖子包裏那幾塊褪殼龜的龜殼找出來,将其中一部分碾碎了,和以清水,敷在創口處,又用膠帶貼牢,外邊再纏上紗布。

        Shirley楊問我這東西真的能治傷嗎?我說反正明叔是這麽說的。能褪殼的老龜都有靈性,而且不會遠離褪下的龜殼,還會經常用唾液去舔,所以這龜殼能入藥,除了解毒化淤,還能生肌止血,他的幹女兒這回是死是活,就看明叔有沒有看走眼了,如果這東西沒有他所講的那種奇效,咱們也就無力回天,雖然不是直接的緻命傷,但阿香身子單薄,沒有止疼藥,疼也能把她活活疼死。

        阿香剛剛被火藥燎了一下,已經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疼的嗚嗚直哭,我安慰她道“傷口疼就說明快要愈合了,少了隻手其實也不算什麽,反正人有兩隻手,以前我有幾個戰友踩到反步兵地雷,那些雷很缺德,專門是爲了把人炸殘,而不緻命,爲的就是讓傷兵成爲對手的負擔,結果他們受傷了之後,照樣回國參加英模報告會,感動了萬千群衆,也都照樣結婚,什麽也沒見耽誤。”

        我胡亂安慰了阿香幾句,這才坐下休息,順便看了看這裏的地形,死火山是天然的,但在古時候都被人爲的修整過的,底下的空間不小,我們所在的中央位置,是一個類似石井>的建築,但有石頭門戶,越向四周地勢越窄,底部距離上面的井口的落差並不大,死火山雖然位於地下湖下邊,但裏面很幹燥,沒有滲水的迹象。

        胖子升起一堆火來,連筋帶皮肉的翻烤着火蜥蜴,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我看見石壁上刻着很多原始的符号,象是漫天散布的星鬥,其中一片眼睛星雲的圖案,在五爪獸紋的襯托下,正對着東方,Shirley楊曾和我說過,聖經地圖上有這個标志,“惡羅海城”真正的眼睛祭壇肯定就在離這裏不遠的東面,世界制敵寶珠大王的說唱詩文中,管這個地方叫做“瑪噶慢甯墩”意爲“大黑天擊雷山”,“大黑天”>是傳說中控制礦石的一種惡魔。

        我想同Shirley楊确認一下,便問她這裏是不是“擊雷山”?沒想到這句話剛出口,旁邊的明叔突然“唉呦”了一聲,胖子問他什麽事一驚一乍的?

        明叔臉色都變了,看到阿香的斷手時,我都沒見他臉色這麽難看,追問究竟,才知道原來明叔這人不是一般的迷信,尤其對批命八字更是深信不疑,他本名叫做“雷顯明”,一聽這地名叫做“擊雷山”,那不是就等於擊他嗎。

        我跟胖子都不以爲然,不失時機的諷刺他大驚小怪。明叔卻鄭重其事的說“你們後生仔不要不相信這些,這人的名字啊,往小處說事關吉兇禍福,往大處說生死命運也全在其中了。”

        明叔見我們不相信,就說“那落鳳坡的事太遠,遠的咱們就不說了,軍統的頭子戴笠你們都知道吧?那也是國民黨内的風雲人物了,他年輕的時候請人算過八字,測爲火旺之相,需有水相濟,於是他請人取了個別名叫江漢津,三個字全有水字旁,所以他在仕途上飛黃騰達啊。”

        我對明叔說“是啊,飛黃騰達沒飛好,結果坐飛機掉下來摔死了,改名有什麽用?您就甭操那份心了。”

        明叔說不對不對,你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戴笠還取過很多化名,因爲他們軍統都是搞特工的,有>時需要用化名聯絡,他就曾經用過洪森沈沛霖等等代名,就連代号裏都要有水,你們說是不是見鬼了,唯獨他坐飛機掉下來的那天,鬼使神差的非要用“高崇嶽”這個名字,見山不見水,犯了大忌了,結果飛機就撞到山上墜毀了,收屍的那些人一打聽,才知道,飛機撞上的這山叫“戴山”,殘骸掉進去的山溝叫“困雨溝”,分明就是收他命的鬼門關,所以這些事,真的是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胖子問道“不是,那什麽您先別侃了,軍統特務頭子的事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你到底是什麽的幹活?坦白從寬,抗拒的話我們可就要對你從嚴了。” >明叔趕緊解釋,跟戴笠沒有任何關系,這些都是當年做生意的時候,聽算命先生講的,但後來一查,果不虛言,句句屬實,所以很信這些事,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不行就趕緊撤吧,要不然非把老命留在這不可。

        我對明叔說“一路上你也看見了,這地下哪裏還有別的地方能走?咱們隻有摸着死火山東邊的地道過去,寄希望於祭壇附近能有個後門什麽的,不過那也得等到咱們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再行動,現在哪都去不了。”

        明叔覺得反正這山裏是不能呆了,他坐卧不安,恨不得趕快就走,走到東面的石門前,從縫隙中探進頭去張望,但剛>看了沒幾眼,就象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突然把門關死,用後背緊緊頂上,腦門子上出了一層黃豆大的汗珠,驚聲道“有人門後有人,活活的。”


第二二二章 重生的手臂

        我見明叔腦門子上的汗一層擠着一層往外躥,撐在石門上的手也哆嗦起來,眼看就要癱在地上,看樣子确實是被吓得不輕。趕忙上前把他攙到shirley楊和阿香的旁邊,小聲安慰他“我說老爺子,您別老是一驚一乍的,什麽大活人呐?您也不看看這什麽地界兒,哪個王八蛋吃飽了撐的沒事幹跑這來吓唬人?退一萬步講,就算您老看的沒錯,裏面真的有個大活人,咱們連鬼母都摸過了,鬼門關都來來回回趟了幾次了難道還怕了個大活人不成?行了行了,您老快別哆嗦了,阿香還等着您照顧呢。”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我心裏明白這裏離祭壇已經非常接近,搞不好推開這道石門,裏面就是我們後半輩子的命數,是兇是吉,是死是活,全在此一搏。總之不管是不是,我們現在也隻有這麽一條路可走,倒也不用急在這一時,總得先祭了五髒廟,休息一下再出發。明叔被我這一通連損帶勸,估計心裏也安穩了一些,對我說道“是嘞是嘞,你看我都老糊塗了,有你胡老弟在,我們連水晶屍都搞得定,一個大活人更是毛毛雨啦。”說完就去察看阿香的傷勢。阿香此時又昏了過去,本來就蒼白的臉色由於疼痛和失血顯得更加蒼白,不過呼吸已經平穩了很多,創口也慢慢的止住了血,看來那褪殼龜的龜殼的确有異乎尋常的功效,不管怎麽說,阿香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明叔看阿香已經無礙,回頭對我說“胡老弟,阿香雖然少了隻手,但相貌還是配得上你的,瓜仔也莫要害羞了,咱們這次回去阿香就嫁給你,給你多生幾個大胖兒子,我的家産到時候也全都是你的。”我一聽差點沒樂出聲來,心說誰他媽害羞啊,家産都給我你那仨寶貝兒子怎麽辦?哦!讓我養啊?都說資本家的糖衣炮彈厲害,這回是真見識了。知道嘴上再回絕也沒用,索性不再做聲。明叔見我不做聲,竟然以爲我默認了,興奮起來,非要給我那未來的兒子取名字。我一轉頭>,看到Shirley楊瞥了我一眼,我便沖她肩膀一聳兩手一攤,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姿勢。  

         胖子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專心地烤肉,根本沒工夫搭我這碴兒。我走過去拍了拍胖子“王司令,我說您這是在烤肉啊還是在烤石頭啊?怎麽這麽久了連個味兒都沒聞着?”胖子見我過來,把肉一扔,罵道“我操,這他媽就是塊石頭!胖爺我這麽長時間就是烤頭全豬也該熟了!”我看看那肉,粉嫩粉嫩,要多新鮮有多新鮮,沒半點被火烤過的迹象。估計這裏還是座活火山的時候,火蜥蜴就已經完全适應了高溫環境,現在這火山死了,但它們耐高溫的特性卻保>留了下來。用火烤火蜥蜴,無異於用熱水來煮熱帶魚。這五髒廟怕是祭不成了。胖子聽我這麽說,眼睛都開始往外冒綠光了,惡狠狠地說“王八操的,烤不熟?烤不熟胖爺我就生吞了它!”說着就去抓那塊蜥蜴肉。我一看不好,心想胖子真的餓出性來了。慌不叠一把攔住他,一着急嘴裏蹦出句“王司令,你要冷靜”話一出口,我自己就先樂了,胖子顯然也被我這句話逗樂了。朝我嘿嘿一笑“得!不吃就不吃,不過胖爺吃不到嘴的東西,誰也甭想得便宜。”說着将那幾塊蜥蜴肉拿到西面一個拐角處,稍後就聽“嘩啦嘩拉”的放水聲,一股子尿騷味彌漫開

         我剛想損胖子兩句,一邊的Sirley楊忽然驚道“老胡,快過來!阿香有點異常。”我和胖子聞言幾步過去,隻見阿香呼吸急促,羸弱的身子微微地顫抖,蒼白的臉連同裸露在外的肌膚都變的通紅,觸手滾燙,斷腕處尤甚,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瞧神情頗爲痛苦。剛看了沒幾眼,就見Shirley朝阿香斷腕處一指,道“老胡,快看,手腕!手腕裏有東西在動!”這一句話說得我頭皮發炸,低頭仔細一瞧,果然包紮在斷腕處的紗布正在極不規律地微微鼓動,但幅度都極小,我們周圍的光源非常有限,若非Sirley楊在黑暗中的視力出衆,我們是絕對注意不到的。似乎在紗布下面有着極多的微小生物一齊在不停的蠕動,似乎要合力沖破這層阻攔它們前進的紗布。我背後的冷汗騰地冒了出來,急忙讓胖子扭亮了手電,借着光亮小心翼翼地拆掉紗布,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創面。明叔這些也都看在眼裏,這時不停的問我“胡老弟,我幹女兒怎麽樣?”“胡老弟,還有得救嗎?”“哎!我不該帶她來的”聲音有些哽咽,充滿了悲涼和自責。我知道明叔這一個多月跟我們走到此,不僅要承受接二連三的打擊,還要時刻提防着我們把他甩在這裏,恐怕還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神經一直都繃的緊緊的,>眼下見自己唯一的親人又遇險境,真的有點快撐不下去了。我急忙安慰了他幾句。什麽吉人自有天佑雲雲。也不知明叔聽見了沒有,卻不再做聲。  

        在明亮的燈光下,阿香斷腕處的異變清楚的顯現了出來,我猜得不錯,創面上果然有極多細如發絲的肉蟲在不停蠕動,它們像有意識一樣不停的扭曲纏繞吞並,更多的肉蟲從創面裏鑽出來,彎轉着身子,轉瞬便被吞沒。隻看的我胸中翻湧,幸好腸胃裏空空如也,無物可吐。不過我也注意到了,創面上被彈藥燎過的地方顯然還沒有那麽明顯的異變,看來火藥對這些肉蟲尚有些抑制作用,此事宜早不宜晚,我趕緊>又擰開了一顆子彈磕出裏面的藥粉,正準備灑到創面上,卻聽Sirley楊大叫道“慢!”。  

         我知道Shirley行事一向謹慎,在這要命的當口攔住我必定是發現了極重要的事情。見我住了手,Shirley接着道“那不是什麽肉蟲,應該是在不斷生長恢複的肌肉和神經!”  

         “啊?”我和胖子明叔三人同時驚出了聲。據我所知,人的肢體肌肉組織雖然豐富,但耐缺氧能力很差,斷臂由於血液循環系統的破壞而導緻供氧量下降,肌肉組織會在短時間内失去活性,甚至壞死;而缺血組織則會釋放並積聚大量的細胞毒性代謝産物,這更加快了細胞的壞死程度。就阿香現在的情況來看,創面周圍應該已經基本失去活性並呈半壞死狀態,而Sirley楊卻說那些失去活性的組織細胞正在瘋狂的分裂,斷臂正在恢複,這如何讓人不驚?胖子明顯已經有些摸不着北了,疑惑的問明叔“明叔,阿香是屬壁虎的?”Sirley道“事關人命,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老王,麻煩你和明叔去找些水來,越多越好。”見胖子把失魂落魄的明叔拖走,又對我說“老胡,你把阿香的斷手和褪殼龜的龜殼拿來,要快!”褪殼龜!我腦袋裏忽然靈光一閃,終於明白了Sirley楊的意思,心裏不由得開始佩服>起她缜密大膽的思維來,心裏卻是喜憂參半。喜的是那龜殼在“黑虎玄壇”這個生氣充盈的龍頂之地浸淫的時間太長太久,似乎已經具備了激活壞死細胞和加速細胞分裂速度的可怕能力,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那麽阿香這隻手或許會因此而再生也說不定;憂的是細胞以如此迅速的速度分裂,即便這隻是暫時性的,也會在短時間内消耗體内大量的水分,以阿香單薄的身子來說已是險之又險,如果組織細胞持續分裂,就會造成全身瞬間脫水的症狀,甚至會被細胞分裂所釋放的熱量活活燒成一具幹屍。  

         本來我主張将阿香的斷臂就地埋了,但明叔死活不答應,說>對不住自己的幹女兒,並再三地央求我在這附近找塊風水寶地葬了斷臂。我見明叔說的可憐,也就答應了,将斷臂與龜殼一起包了,趁胖子烤蜥蜴肉的時候塞到他的背包裏。  

         我從胖子背包裏拿了龜殼和斷臂,那斷臂離開身體這麽長時間本應已經僵硬,但此時卻是觸之柔軟,指關節處彎曲自如,猶如未斷之時。如此,更驗證了我的猜想。我将斷臂手指上的吉祥指環褪了下來,用線穿了,挂到阿香的頸間,心裏把知道的諸天神佛叫了個遍,默默地爲她祈禱了一番。但願一切平安。  

         這時胖子和明叔也裝了水回來,我将磨碎的龜殼與水混合,敷在了斷手>創面上,稍傾,便見創面冒出了不少紫黑色的血沫,如是沖洗幾次,漸漸地由黑轉紫,又由紫轉紅,不久就見許多細如發絲的紅線從創面裏鑽出來,那斷手也漸漸由冰涼變的溫熱,和之前所見如出一轍。  

         正值這要命的當口,東邊那石門後忽然傳來“笃”一聲短促沉悶的敲擊聲,聲音不大,卻像是敲在我們心裏一樣。緊接着身邊的阿香忽然“啊”的一聲凄厲慘叫,在這小小的空間裏久久的回蕩,直刺人的心肺。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5

第二二三章 黑暗的枷鎖
  
        衆人都不約而同的感受到了,這裏有着某種不尋常的存在,於是暫時停在白色遂道中間,借機活動一下發麻的手臂,並且由於環境的影響,人人自危,都有些猶豫不決,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

        我開始懷疑這段通往祭壇的隧道,根本就是一個陷井,裏面的東西在不斷幹攏視聽觸嗅味等五感,始終保持固定姿態而産生的疲勞,會使人的肢體酸麻,失去原本敏銳的感覺,鹹魚般的腥臭,也使人心思紊亂。

        而且在眼睛貼着膠帶的情況下,完全沒有任何方向感可言,一旦過於緊>張,稍微離開遂道的一側牆壁,就很可能轉了向,失去前進的參照物,但這非同兒戲,不敢輕易扯掉膠帶去看遂道中的事物,隻好提醒走在前邊的衆人,第一,無論發生什麽,必須靠着左側的牆壁,不要離開;第二,誰也不準擅自扯掉眼睛上的膠帶,也不要自己吓唬自己,那等於自亂陣腳。

        我聽到隊伍最前邊的胖子對我說“老胡,這洞裏有蛇啊,你們聽到了沒有?還他媽不少呢,再不摘掉膠帶就要出人命了,難道咱就幹等着挨咬?我是肉厚,身先士卒雖然不打緊,但本司令渾身是鐵又能碾幾顆釘?根本架不住毒蛇咬上一口的。”

        在正常的情況下遇到毒蛇,我們自是有辦法對付,但如今五個人等於就是五個瞎子,要是這隧道裏真有毒蛇,我們這樣基本上等於是擺在案闆上的肉,隻有任其咬噬的份了。

        我把食指豎在唇邊,對胖子說“噓別出聲,仔細聽,先聽聽是不是當真有蛇。”連明叔等人也都秉住呼吸,靜靜的傾聽四周的動靜,有人說瞽目之人,耳音強於常人數倍,因爲一個身體機能的喪失,會使另一個機能加倍使用,所以變得更加發達,不過我們現在隻是自行遮住眼睛,並非真的失明,所以不知是暫時将全部身心都集中在耳朵上,還是這條白色隧道中,由>獨特結構産生了特殊攏音效果,總之就連一些細微的聲響,都似乎是被無形的放大了,聽得格外清晰,益發使人心中不安。

        細聽之下,前後都有悉娑不斷的聲音,還有“咝咝咝咝”地毒蛇吐信聲,而且數量之多,難以想象,有另一種可能,也許它們數量不多。但是聲音被這條遂道擴大了很多倍,給人一種如潮水般掩至的錯覺,聽聲可知,蛇群似乎正在迅速地向我們靠近,我不知道前邊的幾個人是什麽感覺,但我可以感到,離我最近的Shirley楊已經有些發抖了,蛇鱗有力的摩擦聲,以及蛇信吞吐時獨有的金屬銳音,都不同於任何其它種類>的蛇,這聲音很熟悉,隻有那種精絕黑蛇才有。

        我們曾在沙漠中,見過一種身體短小,頭上生長着一個肉瘤般怪眼的黑蛇,極具攻擊性,面且奇毒無比,咬到人身的任何部位,都會在短短的數秒之内毒發身亡,而新疆的考古隊員郝愛國,就死在這種罕見的毒蛇的毒牙之下,當天在紮格拉瑪山谷中的殘酷情形,至今仍然曆曆在目,想忘也忘不掉。

        那時我們並不知道它的名稱種類,直到在影之惡羅海城的神殿中,才知道在古老的魔國,曾經存在這一種被稱做“淨見阿含”的黑蛇,是鬼洞的守護者。

        如果在這條通往>祭壇的白色遂道中,遇到黑蛇“淨見阿含”,也當屬情理之中,但我們仍然缺少足夠的思想準備,事先又怎麽會想到,在這條需要閉着眼才能安全通過的遂道裏,竟然會有如此之多的毒蛇。

        我想起沙漠中的遭遇,微微一分神,就這麽個功夫,毒蛇似乎已經到了腳邊,人們的呼吸也跟着都變得粗重起來,緊張的心情可想而知,都在用最大定力,盡力克制自己恐慌的情緒,因爲衆人都記得石門上的警告,絕不能睜眼,否則将會發生非常可怕的事情,那是惡羅海祭師的傳統,恐怕一定也是基於某種不爲人知的原因,現在隻能冒險相信它的正确性,不到>最後時刻,絕不能輕易打破這一古老的禁忌。

        我突然想到如果有人沉不住氣扯掉眼睛上的膠帶,明叔肯定首當其沖,阿香雖然膽子不大,但好在比較聽話,於是分別扶着前邊Shirley楊和阿香的肩膀,摸到胖子身後的明叔身邊,用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要萬一有什麽不合時宜的舉動,我盡可以提前制止。

        Shirley楊在後邊提醒我們說“倘若真是頭頂生有肉眼的黑蛇,以它們的攻擊性,早已撲過來咬人了,但聽聲音,蛇群的移動速度並不快,這裏面一定有問題,先不要摘掉眼睛上的膠帶。”

        我對Shirley>楊說“世上沒有不咬人的素蛇,也許是這些家夥剛吃過點心,暫時對咱們沒有什麽胃口”說到毒蛇咬人,我忽然想到在精絕古城中,所見到的一些壁畫,壁畫描繪了毒蛇咬噬奴隸的殘忍場面,奴隸們無助地瞪視着雙眼對了,好像所有被蛇所咬的奴隸,都是瞪着睛睛,死不瞑目,幾十副壁畫都一樣,僅僅是一種巧合嗎?還是壁畫中的信息有特殊的含義?或許是我記憶有誤,主觀産生的臆想,壁畫中奴隸的眼睛並非全是瞪視的,那些情景又突然在腦海中模糊起來,但我仍然隐隐約約感到,說不定正是因爲我們沒有睜開眼睛,周圍的毒蛇才不來攻擊我們,可>能黑蛇頭項那肉瘤般的怪眼,感受到活人眼中的生物電,才會發現目标,所以在白色遂道中決不可以睜開眼睛,這就是“大黑天擊雷山”的秘密?

        這個念頭隻在腦中一閃而過,卻增加了幾分不能睜眼的信心。我将明叔的右臂夾住,又把他的另一條胳膊塞給伴子,與胖子把他夾在中間,明叔大驚,以爲我和胖子要把他當做抵禦毒蛇的擋箭牌,忙問“做什麽?別別別開玩笑,沒大沒小的,你們到底打算怎麽樣?”

         胖子不放過任何找便宜的機會,哪怕隻是口頭的便宜,當下順口答道“打算當你爺爺娶你奶奶,生個兒子當你爸爸,呦>有條蛇爬到我腳面上來了”黑暗中傳來胖子将蛇踢開的聲音,中間的明叔忽然身體發沉,如果不是我和胖子架住他,他此刻驚駭欲死,恐怕就要癱倒在地了。

        我也感覺到了腳邊蠕動着的蛇身,這種情形不由得人不從骨子裏發怵。進入這條白色隧道,就如同面對一份全是選擇題的考卷,需要連續不斷的做出正确判斷,有時甚至連思考的餘地都沒有,而且隻能得滿分,出現任何一個小小的選擇錯誤,都會得到生與死的即時評判,是不能挽回的,我們此刻所要立即做出選擇的是在群蛇的圍攻下,是否要揭掉眼睛上的膠帶,能不能冒險破壞那千年的禁忌?我有點按捺不住了,擡了擡手,卻終究沒有揭掉膠帶。

        這時,隻聽得明叔聲音發顫“蛇啊,毒蛇毒蛇爬到我脖子上了,救命啊胡老弟。”我也正自心神恍惚,夾着明叔的胳膊稍稍松了,感到明叔突然抽出了他的右臂,大概是想用手撥開爬上他脖子的毒蛇。

        我反應過來,不等明叔的胳膊完全抽出,便再次緊緊抓住他的手“沒關系,別管它,這他媽的都是幻覺,不是真的,毒蛇不可能憑空鑽出來,現在前後都是蛇,咱們一路過來的時候可沒感覺到有蛇”話音未落,我覺得登山頭盔上啪的一聲響,由頭頂落>下一物,冰涼滑膩,“咝”的一聲,順着頭盔滑到了我的後肩,那種冰冷的恐懼,立刻蔓延至全身,這不可能是“大黑天擊雷山”使人産生的錯覺,百分之二百是貨真價實的毒蛇。

        我把先前的估計,也就是不睜開眼就不會被黑蛇攻擊的想法丢在了腦後,顧不上再握住明叔的胳膊,趕緊用登山鎬撥掉後背的毒蛇,忽聽胖子大罵“港農是不是你?老不死的你怎麽敢把蛇往我身上扔,身上的皮肉起绺了找練是不是?”可能明叔也趁機抽出手來,甩掉了身上的毒蛇,卻不料甩到了胖子身上。

        Shirley楊和阿香在不斷撥開身旁的>毒蛇,我們最初是一列縱隊貼着隧道牆壁前進,後來爲了監視明叔別做出格的舉動,就變換了隊形,改爲前三後二,兩列橫隊推進,這會兒,受到毒蛇的幹擾,隊形一下子亂了套。

        我眼睛被遮,什麽都看不見,也不知是誰撞了我一下,向邊上踉跄了幾步,腳下踩到團軟呼呼的事物,不用看也知道是條蛇,我已經有點一個頭兩個大了,這些蛇都是從哪冒出來的?趕緊縮腳轉身,等站穩了才感覺到,已經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這時,我聽到胖子在附近喊道“受不了啦,老子當夠瞎子了,老子要睜眼看看!”我趕緊順着聲音摸過去,>按住他的胳膊叫道“千萬不能扯掉膠帶,那些蛇如果當真有意傷人,咱們恐怕早就死了多時了,你不看它們,它們就感覺不到咱們的存在,不會發動攻擊。”

        其餘的人聽到我和胖子的叫喊聲,也都尋聲摸了過來,衆人重新聚攏,明叔驚魂未定,喘着粗氣說“胡老弟真不愧是摸金校尉衆的頂尖高手,臨危不亂啊,料事如神,大夥萬萬不可睜眼,從現在開始,你怎麽做,我們就跟着怎麽做。”

        Shirley楊低聲對我說“有這種可能性,但我覺得好象還不止這麽簡單,這隧道裏危機四伏,而且人的自制力都有其極限,咱們的眼睛在這裏>反而成了累贅,多停留一分鍾,便多一分危險,必須盡快往前走。”

        要想重新前進,就必須找對方向,但現在完全喪失了方向感,唯今之計,隻有先找到一面牆壁作爲依托,再做理會,四周群蛇的遊走聲響徹耳際,保守估計也不下幾百條。我拉着衆人向一邊摸索,遇到地上有蛇便輕輕踢在一旁,斜刺裏摸到冰冷的隧道牆面。

        剛剛站定,便聽隧道一端傳來一串腳步聲,距離非常之遠,我趕忙伸手摸了摸周圍的四個人,Shirley楊阿香明叔胖子都在,那是什麽人跟在我們後邊?又或是迎頭趕來?記起了先前從石門中探>着身子向隧道裏窺探的情形,難道那東西又來了?

        腳步聲由遠而近,置身在白色隧道之中,聽那聲音更是驚心動魄,帶着回聲的沉重步伐越來越快,越來越密,每一下都使人心裏跟着一顫。我們此時跑也跑不掉,看也看不見,一時竟無計可施,五個人緊靠在一起,我把傘兵刀握在手中,冷汗涔涔不斷。

        隧道中的群蛇,也被那腳步落地聲驚動,悉悉娑娑一陣遊走,竟全然不知所蹤,我忙在牆壁上摸索,摸到在距離地面很近的位置,有一些拳頭大小的洞穴,裏面很深,手放在洞口,能感到一絲絲微弱的冷風,這些蛇八成都鑽進裏面>去了,我們想躲避卻也鑽不進去。

        我對Shirley楊說“當真是結晶石裏天然就存在的動靜嗎?我聽着可不太對勁。”盲目的迷信科學原理,與盲目的迷信傳統迷信,本質上其實差不多,都會使人盲從,思維陷入一個固定的模式。我並非不相信Shirley楊所說,但設身處地的來看,确實與她推測的可能相去甚遠。

         說話間,那聲音已經到了身畔,我還能聽見胖子咬牙的聲音,可想而知,所有人都緊張到了極點,但那轟然而響的腳步落地之聲,卻忽然停了下來,由於白色隧道的地形特殊,加之又出人意料,我們竟沒聽出那>東西落腳的哪裏,前後左右都有可能,好象某個東西,在附近一個角落裏站定了,盯着我們在看,不知道它究竟想做什麽,這一刻猛然間靜得出奇,遠比有什麽東西直接撲過來要恐怖得多。

        我們的神經緊繃,處於高度戒備狀態,過了好一陣都沒有動靜,側耳聆聽,除了我們的心跳呼吸外,沒有別的什麽響動,大夥這才稍微有分放松,心想大概Shirley楊說的沒錯,別再疑心生暗鬼了,這陣突然傳來,如傾盆暴雨般的腳步聲,至少吓退了那些毒蛇。

        我摸索着再次清點了一遍人數,阿香哭哭啼啼的問我能不能把膠帶摘掉,眼>淚都被封在裏面,覺得好難過。

        我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她的要求,想哭就等出了隧道再哭,便同胖子Shirley楊研究往哪邊走,由於現在根本搞不清我們手邊的隧道牆是在哪一側,所以必須先想辦法确認方向。

        白色隧道雖然不寬闊,但它不是筆直的,人手總共才有多大面積,一點點地摸索,根本無法判斷哪些地方有弧度轉彎,雖然這裏可能沒有岔路,摸着一側的牆壁走,最起碼能回到起點,但惡羅海城地底這些舉行古老儀式的神秘之地,進了祭壇的隧道,在什麽都不做的情況下轉一圈又回去,會不會有什麽危險降臨?我>們誰也不知道,也不敢保證,但這種潛在的危險卻是不能不考慮的,在可能的情況下,最好不走回頭路。

        胖子說依本司令愚見,咱們得想個轍,往高處走,因爲從死火山裏面進去的時候,石門是對着西邊開的,這等於就是從第二層地下湖底部,往高處的第一層地下湖底部走,祭壇肯定是在古城遺迹的正下方,越向西地勢越高,高的那邊就是西。
我想了想,忽然有了計較,便對胖子說你知道是愚見就不用說了,向西邊走肯定沒錯,但是你們不要忘了,從龍頂冰川到這白色隧道,惡羅海城有一個最大的特點,這些人崇拜深淵,咱們始終是在>不斷向下,越向深處也就越接近咱們的目标,所以我敢用腦袋擔保,這隧道雖然通向西面的第一層地下湖底,但卻是傾斜向下的,應該往下走。

        Shirley楊說“向下走這個前提條件是肯定的,但咱們不能用眼睛去看,而且即使白色隧道向下延伸,這坡度也是極小的,憑感覺很難察覺,咱們又怎麽能判斷出哪邊高哪邊低呢?”

        我說這也好辦,還是老辦法“遇水而得中道”,說着取出水壺,将裏面的水緩緩倒向地面,摸摸水往哪邊流,就知道哪邊低了。

        片刻之間解決了方向問題,於是衆人重新整隊,和先>前一樣,摸索着繼續向裏走,在這裏想快也快不起來,隻能一步一蹭向前挪動,隧道中那串神秘的腳步聲時有時無,似乎是在緊緊跟着我們,我在心中暗地裏罵了一通,卻對它毫無辦法,天知道那是什麽鬼東西,這時候隻好發揚樂觀主義精神,往好的一面想,也許就是“聲動石”裏的天然聲響在做怪。

        又走出三四百步,仍然沒有抵達盡頭,但至少說明我們前進的方向是正确的,否則百餘步便又回到出口了,這條白色隧道很漫長,走得時間久了,仍然是不能習慣其中的環境,如果長時間受到這種黑暗的困擾,對任何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是考驗,何>況附近還有個鬼魅般如影随行的東西。

        走着走着,我忽然想到一件緊要的事情,想到這些全身竟然都有些發抖了,忙對前邊的Shirley楊說“從進隧道開始,我就忽略了一個細節。石門上有條隧道的禁忌,必須閉着眼睛才能進入,但我和明叔早在咱們一同進來之前,就已經從石門後把腦袋探進去看過隧道了,那肯定是已經越過了門口的界限,也就是在一開始,就已經破壞了這裏的規矩,肯定沒錯,當然這都是明叔帶的頭。”

        Shirley楊聞言微微一怔,那麽說咱們所想的都偏離了方向,如果白色隧道中真有什>麽邪靈,或者其他侵害性的物質,它早就被釋放出來的?爲什麽咱們沒有受到真正地的襲擊?

        Shirley楊心念動得很快,剛說完心中的疑問,便已經自己給出了自己答案“咱們是祭品,那些黑蛇不來襲擊,當然可能是與咱們閉着眼睛有關,更可能是由於咱們都被釘上了祭品的标記。”

        我歎了口氣,身爲一個魔鬼的祭品,自行走向邪神的祭壇,心中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真他媽的不是滋味。

        我正心中暗自叫苦,前邊的胖子停了下來,隻聽他問道“胡司令,那個什麽祭壇是方的還是圓的?我這已>經走到頭了,你過來摸摸,這些石頭很奇怪。”

        我過去摸到胖子,然後順勢摸了摸前方的石壁,那形狀像是絞在一起的麻花,憑兩隻手根本無法辨認地形,我想摘掉膠帶看看,反正已經是祭品了,又已經探進頭來看過了,要死早死在隧道口了,但忽然心念一動,打起了明叔的主意。

        我想剛才遇到蛇的時候,我擔心明叔控制不住,扯掉自己眼上的膠帶,便和胖子夾住他的胳膊,但我現在突然覺得剛才的舉動有些多餘,以我對明叔的了解,他是一個多疑有幾分謀略,而且城府很深的商人,當然在險象環生的地方,他境界不夠的一>面就暴露出來,顯得很做作,但他絕對是知道利害關系的,如果五個人中,先有一個人承受不住壓力扯掉膠帶,那麽那個人,絕對不會是明叔,但第二個就一定非他莫屬,這次要不捉弄捉弄他,胡某人也就不姓胡了。

        我悄悄取出未用的膠帶,暗中扯掉一截,輕輕帖在腦門子上,然後又把剛才對Shirley楊說的那番話,詳細的對衆人解釋了一遍,現在摘不摘膠帶,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至少我和明叔已經破壞了隧道中的禁忌,反正這裏已經到了盡頭,我就先帶個頭,睜開眼睛看看有沒有什麽危險,說着靠近明叔,把腦門上的膠帶用力撕了下>來,疼得我隻咧嘴,這是故意讓明叔聽得清清楚楚。

        明叔聽到我扯下膠帶,卻沒什麽危險發生,便跟着效仿,我聽到他扯膠帶揉眼睛的聲音,又隔了一會兒,大概他的眼睛已經從黑暗中恢複過來,适應了周圍的環境,隻聽他訝異的對我說“有沒有搞錯啊,你不是已經摘掉膠帶了嗎?胡八一呀胡八一,你個衰仔坑老拐幼啊,這損招連狐狸精都想不出來。”

        我心中偷樂,也跟着摘掉了膠帶,一時間眼睛看周圍的東西還有些朦胧,卻聽明叔突然不再抱怨於我,轉面驚聲說道“不對呀,楊小姐不是講那腳步聲是什麽聲動石結晶裏發>出的嗎?那那那那咱們身後的是什麽?”

        我的眼睛還看不太清楚,隻覺得四周有淡淡的白色熒光,使勁睜着眼向我們後邊看去,數米開外,似乎依稀看到有個黑齲齲的影子。


第二二四章 可以犧牲者
  
        明叔腿腳利索,“蹭”的一下竄到了我的身後“胡老弟,你你看見沒有?那究竟是什麽東西?好象就是它在一直跟着咱們,一定不懷好意。”

        我對明叔一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話,跟着拔出槍來,對準了後邊那團黑色的影子,拼命搖了搖頭,想使自己的眼睛盡快從一片白蒙蒙中适應過來,不遠處那團黑影在我眼中也逐漸清晰了起來,好象是一隻黑色的手,比胖子的腦袋還要大上兩号,我感到持槍的手開始發抖了,自從進入隧道以來,便不由自主的感到六神無主,不知爲什麽,心裏始終很虛。

        這時shirley楊和胖子也分別扯下貼在眼睛上的膠帶,但是與我有個時差,我繼明叔之後,終於第二個看清了隧道後面的東西,白色隧道中不需光源,便可以看清附近的事物,但在這種暗淡的熒光環境中,眼中所看到的東西,也都略顯朦胧,隻見距離我們十餘步開外,是個隧道弧,坡度傾斜的比較明顯,隧道在這裏象是被什麽力量擰了一把,形成了一個“8”字形,就在“8”字形中間扭曲比較靠近頂上的部分,白色的牆壁上赫然呈現出一隻巨大的黑手。

        不過這隻手的形狀並不十分清晰,我沒敢冒然過去,隻站在原地摸出“狼眼”手電筒,用強光去照,電筒的光束落在黑手之上,原來那隻手並非是在隧道裏面,而是貼在外頭,與我們隔着一層隧道牆,白色隧道隻有一層很薄很晶瑩卻很堅固的外殼,至少頂端是這樣,在通壁潔白光潤的牆體上,那黑手的陰影顯得比較紮眼,目力所及之處,全是白的,惟獨那手掌齲黑一團,但那段隧道彎曲,看不到後邊是否還有其餘的東西。

        難道隧道中時有時無,忽快忽慢的腳步聲,就是那隻手發出來的嗎?不過人手不可能有如此巨大,那是手還是什麽野獸的腳掌?我記得從隧道一路經過的途中,會不時感到頭頂有涼風>灌下,可能隧道頂上每隔一段,便有缺口,上面的東西,可以随時進入隧道内部。再聯想到那地下蘑菇森林裏的大群“地觀音”,這祭壇附近肯定存在着某種猛獸,寸步不離的守護着禁地,注視着每一個進入隧道的人,石門浮雕上所指的閉目通過,是給祭師的指示,而被“無底鬼洞”所詛咒的人們,在這裏是沒人拿你當人看待的,隻不過是一群牛羊豬狗一樣的“蛇骨”犧牲品。

        明叔在後邊壓低嗓子悄聲問我怎麽辦?我對他說“還是別找不自在了,這東西就是跟着咱們,可能不往回跑它就不會有什麽特殊的舉動,我說的隻是可能。不信您老就過>去試試,過去練趟一十八路掃堂腿,看看它有沒有反應。”

        這時shirley楊摘掉眼上的膠帶後,逐漸恢複了視力,看見隧道轉彎處的外側,貼着隻一動不動的黑色大手,自然也覺得驚奇,我把情況簡單的對大夥一說,幸虧咱們判斷對了高低方向,否則一旦走了回頭路,怕是已經橫屍在隧道裏了,現在沒別的選擇,別管後邊有什麽,隻能接着向前走。

        於是衆人懷着忐忑的心情,轉身向前,盡頭的石壁已在近前,但剛一挪步,就聽整條隧道裏“嘭”的一聲巨響,如悶雷一般,我心中也随之一顫,急忙回頭去看,隻見後方的隧>道頂上,又多了一隻黑色大手,我們一停住,它便不再有動靜,但顯然在剛才我們前行的一瞬間,它也跟着邁了一步,隧道非常攏音,聲音格外震撼人心,“擊雷山”可能就是由此得名。

        現實中的存在, 卻硬要置之不理,這並不是那麽容易做到的,現在睜開了眼睛,反而覺得更爲恐慌,眼上貼着膠帶的時候,至少還能自己安慰自己那都是石頭裏的聲音,可現在明知道後邊實實在在的跟着個什麽東西,卻還要故意熟視無睹,實在是有些勉爲其難。

        胖子說,咱們現在有點象是南斯拉夫電影裏,被押送刑場就義的遊擊隊員,後>邊跟着納粹黨衛軍的軍官,是不是有這種感覺?

        我說胖子你這比喻很不恰當,你這不是咒咱們有去無回嗎?要說咱們是上江州法場的宋江戴宗還差不多,還能指望着黑道同夥,像什麽浪裏白條之流的來劫法場。

        這時衆人的心情都十分壓抑,雖然我和胖子嘴上裝做不太在乎,但我心裏明白,這條路怕真是有去無回了,事到臨頭,反而心平氣和了下來,看了看面前剛才摸了半天的石壁,隧道确實已經到了盡頭,四周牆上都是一隻隻睜眼的符号,這裏所有的結晶石,都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起來。雖然天然造化的形成可以說是>鬼斧神工,千姿百態,但這裏的地形仍然是太特別了。

          一大塊麻花形狀的花白岩石,從地面突兀的冒出一米多高的一截,無法形容它是個什麽形狀,似方似圓,有些地方又象是些複雜的幾何圖形,石體徹底的扭曲了,而且不是往一個方向,有的部分順時針,有的部分又逆時針,所以摸起來像是麻花,外邊有些又黑又碎的腐爛木屑,可能在以前有個木制結構圍繞着這塊怪石,可以蹬着爬到上邊。  

         我攀住頂端向裏一看,這原來是個斜井的井口,深處白茫茫的一片,沒有盡頭,井口裏面有台階,但都快磨損成一條斜坡了,以前不知有多少奴隸俘虜,>被當做祭品從這裏驅趕下去。  

         大夥一商量,走吧,裏面就是十八層地獄也得下去,這一劫無論如何是混不過去了,於是胖子把登山頭盔和身上剩餘的裝備緊了緊,又是由他打頭陣,我看他爬上去的姿勢就別扭,但沒等來得及提醒他,胖子就已經大頭朝下,斜着紮了下去。

         然後是明叔和Shirley楊和阿香,他們陸續跟着下去,白色隧道裏就剩下了我一個人,心中立刻覺得空落落孤伶伶的,我不太喜歡這種感覺,趕緊再次怕上井口,在下去之前,我擡頭看了一眼隧道深處那黑色的手印,猛然間發現,不知在何時,兩手之間出現了一張臉>的陰影,鼻子和嘴的輪廓都能看出來,但這張臉隻有下半部分,唯獨沒有眼睛和額頭。  

        黑色的面孔在結晶石中竟然越來越清晰,好象它根本就不是在外邊,而是在隧道中的石頭裏,面孔的上部也在逐漸浮現,就在快看清它的眼睛之時,我過於緊張,腳下所踩的石坎又太滑,一下子沒有站穩,趴在斜坡上滑進底部。  

        井下的這條通道很寬敞,倒喇叭,口窄底大,象是一個極粗的地下天然晶洞,整體是圓弧形,斜度大約有四十五度,開始的地方有一些微微突起的台階,下斜面上則有無數人工開鑿的簡易石槽,用來給下去的人蹬踩,又淺又滑,加之>磨損得過於厲害,大部分都快平了,一旦滑下去就等於坐了滑梯,不到盡頭,便很難停住,我頭上腳下趴在地面順勢下滑,洞裏的水晶石比鏡子面還光,四面八方全都是我自己的影子,加上下滑的速度很快,眼都快要花了。  

        我擔心如果下方有比較突出的石階,會把胸前的肋骨挫斷,趕緊翻了個身,将後背半空的背囊墊底下,遇到過於光滑的地方,便用登山鎬減速,滑落了也不知多深,水晶斜坡終於平緩下來,我剛從洞中滑出,便發現隻有阿香和Shirley楊站在洞口,胖子與明叔不見了。  

        Shirley楊聽到後邊的響聲,急忙轉過來>扯住我的胳膊,将我下滑的慣性消除,我看到前邊數米遠處,地形轉折爲向下的直角,心裏一沉,胖子和明叔別再掉到懸崖下面去了?顧不上身上撞得酸疼,剛一起來,便先看Shirley楊的臉色,希望能從她的目光中,得到那兩個人安然無恙的消息,但Shirley楊面有憂色,對我搖了搖頭,她在胖子和明叔之後下來,由於慣性的作用,也險些掉到下面去,多虧手疾眼快,用登山鎬挂住了附近的一塊大雲母,才沒直接摔下去,然後又攔住了跟着下來的阿香,隻比我先到一分鍾而已。  
  
         我心中更是擔心,忙到地層的斷面處查看。隻見我>們身處之地,是一個大得驚人的水晶礦洞,高有數十米的穹廬上,不時滲下水滴,地下湖懸在頭頂,水晶石脈縱橫交錯,頭頂上全是一叢叢向下戟張的晶體,人在下邊一動,上面就有無數影子跟着亂晃,像是進入了倒懸的鏡子迷宮,我們是站在入口的一個平台上,腳下盡是白茫茫的雲氣,這些像白霧又像水蒸汽般的雲氣,是造山運動導緻結晶體異化而産生的石煙,比晶塵密度要低,無嗅無味,凝而不散,而且都保持着恒久的高度,将洞穴從中間一分爲二,截爲兩層,下邊如同是個白雲聚成的湖泊,由於看不見下面的情況,被石煙一遮,使得這洞窟顯得又扁又寬>,不過卻並不怎麽覺得壓抑。

        在這片雲海中浮出一座黃玉般的山體,入口處的平台,與玉山的頂端,有一條石莖淩空相聯,那是一個半化石半植物般的粗藤,被修成了一段通行用的天梁,我踩了踩還很堅固,足可以承接人體的重量,站在上面向下看,雲生足底,根本無法見到下面的地形,是深淵,是水潭?或者也如同頭頂,都是密集的結晶體?胖子和明叔這倆人,肯定是沒停住,掉到下面去了,我問阿香能不能看見下面,卻見阿香的眼睛由於被膠帶貼住,淚水都把眼睛泡腫了,看人都模糊,更別說看別的東西了,現在什麽也指望不上她了。

        我和Shirley楊向下喊了幾聲,沒有回應,不禁更是憂慮,我正尋思着從哪下去找人,卻忽聽雲層底下傳來胖子的喊聲“胡司令,快點放繩子下來接我,屁股都摔成他媽的八瓣了。”

        我一聽胖子這麽說,頓時放下心來,從聲音上可以判斷出,下面沒有多深,我們站在天梁上,離胖子頭頂距離不遠。我對胖子說“我上哪給你找繩子去?現找樹皮搓一條也不趕趟了,你能不能自己找地方爬上來?對了,明叔怎麽樣了,是不是也掉到下邊去了?”

        隻聽胖子在濃重的石煙下喊道“港農的登山頭盔掉了,一腦袋>撞到了下邊的水晶上,誰知道他是死是活,這地方就中間有層雲氣,下邊這鬼地方都是鏡子似的石頭,我一動膀子,四面八方都跟着晃,我現在連北都找不着了,一動就撞牆,更別說能找着地方爬出去了,我說你們趕緊的找繩子,明叔掉下來的時候都快把這地方砸塌了,說不定一會兒我們就得沉湖裏去喂王八了。”
我一聽明叔腦袋撞到了石頭上,而且下面還有崩塌的危險,知道情況不妙,但登山索都在途中丢失了,哪有繩索可用。

        Shirley楊突然想到可以用身上攜帶裝備的“承重帶”與“武裝帶”,每個人身上都有,可以拆開來>連在一起,而且足夠結實,於是趕緊動手,把承重帶垂了下去之後,先讓胖子把他和明叔的所有繩子帶子,反正是結實的都使上,跟我們的帶子連在一起,先把胖子的背包和步槍吊了上來,随後把明叔捆住吊了上來。

        明叔滿臉是血,我伸手一摸不太像血液。不由得立刻叫苦“糟了,明叔歸位了,腦漿子都流出來了。”阿香一聽她幹爹腦漿子都流出來了,鼻子一酸又哭了起來。

        Shirley楊說“別亂說,這就是血,血紅素開始産生變化了,他還有心跳,可能隻是撞暈過去了,還是先給他包紮上再說。”

        我邊給明叔包紮邊勸阿香說“別哭了,流這點血死不了人,最多落個腦震蕩輕微腦震蕩。”
胖子在底下等得焦躁“我說你們還管不管我了?要給明叔嚎喪也先把我弄上去啊,咱們一起哭多好?”

        我這時才想起來,胖子非比明叔這身子骨,想把他吊上來可不那麽容易,於是垂下承重帶“我可拉扯不動你,隻能起到協力的作用,你得發揮點主觀能動性。”

        胖子在下邊扯了扯繩子叫道“我雖然全身都是那什麽主觀能動性,但我也不是噴氣式飛機,不可能直接蹦上去。”

        我把承重帶扯向石莖天梁邊>上的石壁上,胖子有了方向的指引,忽高忽低的在底下摸爬,從水晶迷宮裏轉了出來,扒住石壁上凹陷突起的位置,加上我和Shirley楊在上邊用力拽他,總算爬了上來,剛才那下摔得不輕,雖是帶着護膝護肘,尾巴骨也疼得厲害,半天也緩不過來。

        明叔那邊的血也止住了,我摸了摸他的脈搏還算平穩,但不盡快到祭壇裏去解除身上的詛咒,恐怕他會第一個歸位,所謂同命相聯,我也不能丢下他不管,於是衆人稍微喘了口氣,由胖子背上明叔,踩着懸在雲上的大梁走上了淡黃色的石峰,這裏地形是個很工整的半圓形,頂上一線旗雲飄搖不>定,給人以一種山在虛無缥渺間的神秘感覺,頭頂的晶脈中,不時有鬼火般的亮光閃爍,忽生忽滅,多達數百,望之燦若星海。

        淡黃色的珠形山上,顔色略深的地方,隐隐似是一副蒼老的五觀,但不可能是人爲修的,在近處也看不出石峰是什麽地質結構,像玉又像化石,偶爾還能聽到深處流水潀然的清脆響聲,尋龍訣中形容祖龍頂下有“龍丹”一說,看來並非虛言,這座地下的奇峰,可能就是風水術土眼中的那枚生氣凝聚的“龍丹”。

        我不時回頭看看身後的情形,白色隧道中的那個東西,顯然是停在了盡頭,沒有跟着進來,但>來路算是徹底斷了,但眼下顧不得再去想回去的時候怎麽對付它了,而且最後在隧道中所見的那一幕,我沒有對衆人說,免得進一步增加他們的壓力。

        天梁的盡頭直達山腹,内部空間不大,地上有兩個水池,壁上都刻着猙獰的惡鬼,在兩側,分列着數十尊蒼勁古舊的白色石人像,比常人身材略高,每人都棒着一隻大海碗一樣的石盎,我記得人皮壁畫描繪的儀式中,剜出人的眼球,就裝在這樣的器具裏,於是往那石盎裏看了看,卻什麽也沒有。

        看見了地方,胖子便把明叔放在地上休息,明叔這時候醒了過來,但似乎有點神智不清>,糊裏糊塗的,問什麽也不說就會搖頭,連他自己的幹女兒也不認識了。

        祭壇中還有幾處略小的洞窟,宗教神秘色彩極爲濃重,我把獻王的人頭,也就是那顆“鳳凰膽”掏了出來,問Shirley楊有沒有找到怎麽使用的辦法,夜長夢多,最好盡早了結掉這件生死攸關的大事。

        Shirley楊正在凝視一個地方,那裏四周都是古怪離奇的雕刻,地面上有個人形的凹槽,是張開四肢的樣子,似乎是個行刑的地方,年深日久殺人太多,被積血所浸,石槽裏已經由淡黃變爲了暗紅色,看看都覺得殘忍。

        我連問兩遍Shirley楊才回過神來,她臉色很不好,深吸了好幾口氣也沒說出話來,指着那些石闆,示意讓我自己看看。

        我雖然對於這些古老的神秘儀式不太熟悉,但這裏的壁刻很直觀,竟連我也能看出個八九不離十,隻看了幾眼,也覺得呼吸開始變得困難,我指着那黑紅色的人形石槽問Shirley楊“想舉行儀式,至少需要殺死一個活人作爲犧牲品,沒有這個犧牲者,咱們誰都不可能活着離開,可誰又是可以随随便便犧牲掉的呢?難道要咱們抽生死簽嗎?”


第二二五章 倒計時
  
         我和Shirley楊在“人形行刑坑”邊觀看四周記載的儀式場景,越看越是觸目驚心,那些古老的雕刻圖案,雖然構圖簡單,但帶給人心理上的沖擊,卻絲毫不亞於親眼看到,有活生生的人在面前生剮活剝,壁畫中的一筆一劃都似是鮮血淋漓。  

         但比殺人儀式壁畫更爲殘酷無情的,是我們必須要面對的現實,鐵一般的規則沒有任何變通的餘地,想要舉行鬼洞儀式,就至少需要一個人作爲犧牲者,沒有犧牲者的靈魂,就象是沒有空氣,蠟燭不能燃燒。  

         壁畫中線條簡單樸拙的人形,可以清楚的區>別出“祭品”與“祭師”,整個祭祀“蛇骨”的過程,都由兩名祭師完成,他們身着異服,頭戴面罩,先将一個奴隸固定在牆壁上,用利器從頭頂開始剝下奴隸的皮,趁着奴隸還沒徹底死亡的時候,再将他放置於地面那個行刑的石槽中殺死,随後一名“祭師”抱着已死的祭品,進入到祭壇有兩個水池的地方,那裏才是祭祀蛇骨的最主要場所,不論要進行何種方式的儀式,都要将死者與“鳳凰膽”同時沉入分別對應的兩個水池裏,這似乎是爲了維持某種力量的平衡。  

         殺人儀式的場面太過殘酷,我看了兩遍,就覺得全身不适,似乎在鼻子裏聞到濃重的血腥惡臭,心裏感到又惡心又恐怖,我問Shirley楊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途徑了嗎?如果說爲了活命,同夥間自相殘殺,不管從道義上來講,還是從良心上來考慮,都是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同夥同夥,說白了就是一起吃飯的兄弟搭檔,都在一口鍋裏盛飯吃,誰能對誰下得去黑手?把槍口對準自己的戰友,那即使僥幸活下來,也必将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能擺脫鬼洞的詛咒,卻永遠也擺脫不掉對自己良心的詛咒。  

         Shirley楊顯然也産生了極重的心理負擔,我安慰她說“目前還不算死局,咱們再想想別的辦法,一定能有辦法的。”我嘴上雖>然這麽說,但其實心裏完全沒底,隻是暫時不想面對這個殘酷的問題,能拖延一刻也是好的。  

         舉行剝皮殺人儀式的石槽和牆壁,都令人不忍多觀,我們回到了有兩個水池的大廳,隻見阿香正坐在明叔身邊按着斷手輕輕抽泣,明叔雙目無神,垂着頭倚牆而坐,而胖子則蹲在地上,正在觀看一個古怪的水晶缽,他見我和Shirley楊回來,便招呼我們過去一起看。  

         這透明的水晶缽我進來的時候已經見到了,但並沒有引起我的注意,此刻見似有古怪,到跟前一看,奇道“這有些象是個計時之類的器物。”  

          水晶缽的缽體像是個小号水缸,上面與玉山的山體相連,不過渾然一體,看不出接口在哪裏,不知從何時起,一縷細細的暗青色水晶沙從上面漏下,缽底已經積了滿滿一層,我順着流出“水晶沙”的地方向上看,與山體的接口處,有一個黑色的惡鬼壁畫,面目模糊不可辨認,但我卻覺得十分象是隧道中的“大黑天擊雷山”,這隻正在不停注入流沙的水晶缽,是一個古老的計時器嗎?它莫名其妙的擺在這裏又有什麽作用?我心裏産生了一種不太好的念頭,但如那黑影般模糊朦胧,雖然腦子裏很亂,但仍然感覺到這個計算時間的東西,並非善物。  

         胖子對我們說“從一進來,我就>發現這東西就開始流進水晶砂了,以我的古物鑒賞和審美情趣來看,此物倒有幾分奇技淫巧,且能在潘家園要個好價錢,不如咱們搬回去當做一件紀念品收藏收藏。”  

         我心中疑惑正深,便對胖子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不置可否,Shirley楊這時突然開口說道“可能咱們進入祭壇後,無意中觸到了什麽機關,這水晶缽就開始倒計時了,如果在流砂注滿前咱們還沒有完成儀式,那麽”說着把目光投向那一團黑影般的惡鬼壁畫。  

         我頓時醒悟,是了,這地下祭壇是惡羅海人的聖域核心,自是不能随便進出,如果到了某一時間還遲>遲不舉行儀式,那隧道中的“大黑天擊雷山”介時就會被從白色隧道中放入祭壇,我們還不知道,那黑影般的東西究竟是什麽,它似乎是某種存在於水晶石中的邪惡物質,是祭壇的“監視者”,那麽我們究竟還剩下多少時間?  

         以流沙注入的速度,及水晶巨缽的大小來判斷,我們剩下的時間不超過兩個半到三個小時,必須在這個時間以内,完成那殘忍的剝皮“殺人儀式”。  

         面對這不斷流逝的死亡倒計時,我們的心跳都開始加快了,似乎那流出的不是“水晶砂”,而是靈魂在不斷湧出軀殼,Shirley楊說時間還富裕,但留在玉山内的祭壇>裏,盯着這流沙看,隻能陡然增添心中的壓力,咱們先退到外邊的石莖天梁上,商量商量怎麽應付這件事。

         我和胖子也都有此意,於是帶着阿香與明叔,衆人暫時離開了那座邪惡的祭壇山洞,坐在天梁附近的石人像下,各想着自己的心事,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最後還是我先開口,一路上不斷接觸有關“鬼洞”“蛇骨”“虛數空間”以及從未聽聞的各種宗教傳說,使我對“無底鬼洞”逐漸有一個粗略的概念,我把我的概念對Shirley楊講了一遍。  

         精絕的鬼洞族,管埋有蛇骨的無底洞叫做“鬼洞”,而“惡羅海人”中並沒>有這個稱呼,它們直接稱其爲“蛇骨”,那是一些來自虛數空間的屍骸,絕不應該存在於我們的現世之中,深淵般的洞穴,是那屍骸腦中的記憶,“惡羅海人”認爲世界是一個生死住複的輪回循環,這個世界毀滅之後,會有另一個世界誕生,循環連綿不斷,所有的世界都是一體的,而“蛇骨”也将在那個世界中複活,它們通過不斷的犧牲生命供奉它,是期望惡羅海人也能在另一個世界中得以存留。  

         如果從另一個角度來理解鬼洞的傳說,會發現這些傳說與中國古老的風水秘術,有着驚人的相似之處,風水之根本並非“龍砂穴水向”,歸根結底是對“天人>合一”的追求,什麽是“天人合一”呢?“天”表示天地世界,“人”表示人類包括各種生靈生命,在“天人合一”的理念中,它們都並非獨立存在的,而是一體的,是一個整體,按Shirley楊的話所說就是如同後世的“宇宙全息論”。  

         “天人合一”的理論中,提出陰陽二氣,雖然分爲兩極,但既然是一體的,便也有一個融合的點,這個區域就是祖龍地脈的“龍丹”,深埋昆侖山地下的“龍丹”,是生氣之總聚之所,擡頭就可以看到頭頂的晶脈,有的全變黑了,有的又光芒晶瑩,一條龍脈的壽命到了,另一條新的龍脈又開始出現,這是所>謂的生死剝換,全世界,恐怕隻有喀拉米爾的龍頂下有這種罕見的地質現象,這裏是“陰”與“陽”的交融混合之所,所以惡羅海人才會把祭壇修在這铉弧交叉的緊要位置,古人雖然原始愚昧,但也許他們對自然萬物的認識,遠比現代人更爲深刻。  

         鬼洞的詛咒,不論是通過眼睛感染的病毒,還是來自邪神的怨念,想消除它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就是将一具被詛咒的祭品屍體,與“鳳凰膽”按相反的位置,投入龍丹内的兩個水池中,切斷其中的聯接,祭壇裏的壁畫中有記載,這條通道不止一次的被關閉過,關閉了通道,鬼洞與影子惡羅海城,包括我們身上的印記雖然不會消失,但它們都變成了現實中的東西,也就沒有危害了,直到再舉行新的祭祀儀式,不過這祭壇卻不能進行毀壞,否則會對山川格局産生莫大的影響,那會造成什麽結果是難以估計的。  

         我看了看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和Shirley楊商量了一個小時,想到了不少的可能性,但最終的結果,還是和先前的結論並無二緻,沒有一個犧牲者,全部的人都得死在祭壇裏。  

         胖子在旁聽了半天,也插不上嘴,雖然沒徹底搞清楚是怎麽回事,但至少明白了個大概,便說道“犧牲者還不簡單嗎?這不是現成的嗎,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說着就看了看明叔,那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潛在的台詞不用說我也能明白要死人的話,沒人比老港農更合适了,反正是他自找的,說了八百六十遍不讓他跟着咱們,偏要跟來,而且現在腦袋也撞傻了,加上他歲數比咱們老很多,鬼洞的詛咒是誰歲數大誰先死,所以說他現在跟死人也沒多大區別,咱們就不用發揚革命人道主義精神了,按老胡的話說,那叫爲救世人而舍身入地獄,成正果了,可喜可賀。  

         阿香一聽這話,吓得臉都白了,竟然連哭都哭不出來,緊緊抱住Shirley楊哀求道“楊姐姐求求你們別殺我幹爹,這個世界上隻有幹爹>管我,我再也沒有別的親人了。”  

         Shirley楊勸她不要擔心,然後對我說“這件事不能做,你知道我是信教的,我甯可自己死了,也不能做違反人道的事,雖然明叔很可能活不過明天這個時候,但咱們如果動手殺了他,又如何能面對自已的良心,主教導我們說”  

         我對Shirley楊說“你那位主盡說些個不疼不癢的廢話,我不願意聽他的話,但你說的很對,我們迫於生活,是做了一些在道德上說不過去的事,別的不說,單是摸金校尉的行規,你數吧,能犯的咱們都犯了,可以說道德這層窗戶紙,早已捅破了,不過捅進去一>個手指頭,跟整個人都從窗戶裏鑽進去,還是有區別的,這種心黑手狠的事我還是做不出來,下不去手。”  

         Shirley楊見我如此說,這才放心,說道“如果非死一個人不可,我”  

         我知道Shirley楊始終都覺得在去沙漠鬼洞的事件中,連累了許多人,心中有所愧疚,她是個很任性的人,這時候怕是打算死在祭壇裏,以便讓我們能活下去,於是不等她說完,便趕緊打斷了她的話,大夥都看着我,以爲我想出了什麽主意,我心亂如麻,看着明叔無神的表情,心中不免浮現出一絲殺機,但理智的一面又在強行克制自己這種念頭,>各種矛盾的念頭,錯綜複雜的糾纏在一起,腦子裏都開了鍋,感覺頭疼得像要裂開了,再看看手表,催命的死亡時間線在不斷縮短,看到胖子正把“鳳凰膽”一扔一扔的接在手中玩,便搶了過來“小心掉到天梁下頭去,下邊水深,這珠子如果沒了,咱們可就真的誰也活不成了,這是玩具嗎這個?”  

         胖子不滿的說“你們今天怎麽突然變得心軟起來?其實我看明叔現在活着也是活受罪,癡傻呆蔫的,我看着就心裏不落忍,咱今天趁這機會,趕緊把他發送了,早成正果才是,阿香妹子你不要舍不得你幹爹了,你不讓他死是拖你幹爹的後腿耽誤了他啊,過>這村沒這店了,要是明天死就不算是爲救世人而死,那就成不得正果,還說不定下輩子托生個什麽呢,而且而且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各位別忘了,明叔已經腦震蕩,傻了,就是什麽也不知道了,與其”  

         阿香被胖子的理論,說得無言以對,正要接着哭泣,卻忽聽一直默坐在那裏沒反應的明叔輕輕呻吟了一聲“唉呦真疼啊,我這條老命還活着嗎?”  

         阿香看明叔的意識恢複了,驚喜交加,明叔顯得十分虛弱,目光散亂,說剛才掉下雲層底部的水晶石上,把登山頭盔挂掉了,一頭撞在什麽硬東西上,就此便什麽也不知道了,又問>這是什麽地方?  

         阿香把剛才的情況對他一說,明叔撫摸着阿香的頭頂,長歎一聲“唉,這苦命的孩子,胡老弟呢?我我有話要對他說。”  

          我看明叔那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知道他的性命隻在頃刻之間,難道是找我交代什麽事嗎?於是半蹲在明叔身前,對他說“有什麽話您盡管說。”

         明叔請求Shirley楊和胖子先回避一下,他們知道明叔大概想說阿香婚姻的事,二人隻好向後退開幾步,明叔老淚縱橫地對我說“其實自打聽到這擊雷山的名字,我就已經有思想準備了,這次似乎撞傷了内髒,這是天意啊,一切都是天意,既然不死一個人,就誰也不能活着離開那也就認命了,不過阿香這孩子,我放心不下啊,你一定要答應我,以後照顧好她。”說着吃力的抓起阿香的手,想把她的手讓我握住。  

         我見明叔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鳥之将亡,其鳴也哀,心中突然感到一陣酸楚,於是握住阿香的手,嘴中答應着“這些事您盡管放心,我雖然不一定娶她,但我會象對待我親妹子一樣永遠照顧她,我吃幹的,就決不給她喝稀的。”  

         明叔的目光中露出欣慰的神色,想握住我的另一隻手,生離死別之際,我心中也頗爲感動,剛想伸過另一隻手去和他握在一起,神情恍惚中見到明叔眼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異光芒,我猛然想到另一隻手裏正拿着“鳳凰膽”,腦中如同滑了一道閃電“CAO你MA,這戲演的夠真,但想蒙胡爺還差點火候!”  

         不過我畢竟還是反應稍稍慢了半拍,就這麽不到一秒鍾的時間,明叔一把奪過“鳳凰膽”,身子一翻從地上滾開,我還有一隻手和阿香握在一起,我趕緊甩掉她的手,想撲到明叔的雙腿把他拽住,但這裏距天梁邊緣不遠,下邊是鏡子迷宮般的水晶石,而且有些地方還有水,那枚事關全部人生死的“鳳凰膽”很可能在纏鬥中掉落下去,我投鼠忌器,也不敢發力,竟沒撲住他。  

         明叔就象是隻老猴子,從地上彈起身子,踩着石人像身前的石盎,蹭蹭兩下就爬上了石人的頭頂,舉起“鳳凰膽”說“誰敢動我就把珠子扔下去,大不了同歸於盡,胡仔肥仔,你們兩個衰命仔,自作聰明想讓我雷顯明替你們送命,簡直是在做夢,我什麽場面沒見過,還不是每次都活到最後,誰他媽的也別想殺我。”


第二百二十六章 生死簽

         石莖天梁是用一整株古老的化石樹改造而成,長有三十餘米,寬約五米,工整堅固,下邊沒入白雲之中,它一端連接着“白色隧道”前的平台,另一端直達玉山祭壇山腹中的洞口,天梁上立着許多古老的白色石人,與“獻王墓”中的天乩圖何其相似。

         明叔就騎在了一尊石人的肩頭,舉着“鳳凰膽”的手擡起來,探出天梁之外,我和胖子不敢輕舉妄動,就算是沒人動他,明叔也有個老毛病,一緊張手就開始哆嗦,什麽東西也拿不穩,萬一落入下邊的鏡子迷宮中,那就不是一時三刻可以找回來的,我們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這一來明叔就如同捏着個極不穩>定的炸彈,而且一旦出現狀況,五個人難免玉石俱焚。

         明叔頭上裹着繃帶,瞪着眼咬着牙,興奮憤怒憎恨等等情緒使他整個人都變得歇斯底裏起來,這是最危險的時候,也許再給他增加一點壓力,他頭腦中的那根保險絲就會被燒斷,完全處於精神崩潰的懸崖邊緣。

         明叔聲嘶力竭的大喊大叫,威脅衆人都向後退,誰敢不聽,就把“鳳凰膽”遠遠地抛到下邊去,我萬般無奈,隻好退開幾步,心中罵遍了明叔的祖宗八輩,這老港農心機果然夠深,滑落到下邊的水晶層中,腦袋雖然撞破了,流了不少血,但都是皮外傷,隻是一時暈了過去,他至少在我們>討論“殺人儀式”的時候,便已清醒如初,不過一聽形勢不對,竟然裝做撞壞了腦子,然後在得知這枚“鳳凰膽”的重要性後,便使詐奪取,我們當時心情十分複雜,缺少防備,竟然就着了港農的道。

         無論如何,先得把明叔穩住,於是在背後對胖子和Shirley楊打了個手勢,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一旦出手,就務求必中,不能冒任何可能使“鳳凰膽”有所閃失的風險,然後對騎在石人上的明叔說“您老人家又何必這麽做?咱們都是一根繩上拴的螞蚱,走不了我,也飛不了你。我可從來沒打算要犧牲掉什麽人,胖子剛才那麽說,也隻是建立於您老變>成植物人的前提下,您既然身體沒大礙,我勸你還是趁早別折騰了,趕緊下來咱們再商量別的辦法。”

         明叔一陣冷笑,由於過度激動,臉上的肌肉都扭曲了。罵道“啊呸!你們這班衰仔自作聰明,事到如今還想騙你阿叔我,想我小諸葛雷顯明,十三歲就斬雞頭燒黃紙,十四歲就出海闖南洋,十五歲就親手宰過活人,路上見過攔路虎,水中遇過吃人魚,槍林箭雨大風大浪裏闖蕩了半輩子,豈能被你們騙下去害了性命。”

         我對明叔說“您這話可就說反了,什麽叫我們自作聰明?當初要不是你自己多疑,不肯相信我的勸告,說什麽死了也不能分開走,>便不會落到眼前這般窘迫境地,要不怎麽說忠言逆耳呢。可惜還連累上了阿香,你說她招誰惹誰了?現在争論這些事已經沒用了,咱們必須同舟共濟,否則人人都将死無葬身之所。”

         胖子怒氣沖天,擺出撸胳膊挽袖子瞪眼宰活人的架式來“老胡你跟他廢他媽什麽話,他既然想要挾咱們,就說明他舍不得這條老命,我就不信老丫挺的敢把珠子扔下去,咱倆現在就過去給他來一大卸八塊,該祭的祭該扔的扔。”

         胖子這麽一吓唬,明叔還就真害怕了,因爲這些天以來,明叔已經很清楚胖子的爲人了,屬於軟硬不吃那路,這種人最不好對付,犯了脾氣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就拿胖子自己的話講,高興起來天上七仙女的屁股也敢捏上一把。明叔這一緊張手就有點哆嗦,趕緊說“別別別過來,有話好商量,也別以爲我不敢,肥仔你要是敢逼我,我就做一個給你看看,大家一起死在這裏也不錯。“

         我知道明叔雖然懼怕胖子,但狗急了跳牆,人急了做事就沒有底線,明叔當然不想死,即使注定活不過明天,眼下多活一刻那也是好的,這不能怪他自私卑鄙,人不爲已天誅地滅,就連蝼蟻也尚且偷生,敢於爲了多數人犧牲掉自己,那樣的人是英雄,但都是血肉之軀的肉身凡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沒有那麽高的思>想覺悟的,就連那百分之一裏邊,也有不少人是由於迫不得已才當的英雄,誰也沒有資格要求別人爲自己死,更何況是那種殘忍的死法。

         另外還有一點,人的心理是很微妙的,其中有些變化甚至無法解釋,比如一個人知道自己得了絕症,無藥可救,時日無多,那他心裏邊的難受痛苦,是可想而知的,不過假如在這時他突然得知全世界的人,都患上了和他相同的症狀,那他一定會多幾分心理安慰,孤獨無助的失落感也不會那麽強了,這叫天踏下來大夥一塊頂着。

         隻聽明叔接着說“咱們都中了鬼咒,但我知道還有活路,隻是必須要弄死一個人才行,我>看你們你們把阿香殺死好了,我辛辛苦苦養了她這麽多年,該是她報恩的時候了。”

         這時我已揣摩出了明叔的底線,明叔心裏比誰都清楚,這裏總共就五個人,如果殺死我和胖子Shirley楊三人中的任何一個人,他也就別想活着離開了,想從這地底空間走回咯拉米爾,憑他自己是完全做不到的,而且明叔他決不甘心死在這,在這種情況下,隻有犧牲他的幹女兒阿香,再退一步,如果我們不答應這個條件,那麽明叔要死的話就拉上所有的人來墊背。

         自從祭壇中出來之後,便沒有回去看過那計時的水晶砂,不過料來那時間已經剩下不多>了,我既然猜測出了明叔的底線,便有了辦法,知道港農還不想把事做絕,既然這樣,就有變通的餘地。雖然沒機會搶回“雮塵珠”,但可以賭一賭運氣,於是對明叔說“虎毒不食子,你若是殺了阿香而活命,與禽獸又有什麽區別,你雖然舍得,我們卻不會做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不如這樣,你我還有胖子三個男人,抽上一回生死簽。聽天由命好了。“

         明叔見這已經是唯一活命的機會了,但是這三分之一的死亡概率還是實在太大,咬牙切齒地說“我運氣一向不壞,最是命大,可以跟你們搏一搏。但要抽生死簽就五個人全抽,誰也別想坐享其成,否則大>家一起死。”

         明叔不等我們答應,便已跟着開出條件。各人都必須發個毒誓,生死由命,誰抽到了死簽那是他的命運不濟,不可反悔,還要我們給他一隻手槍,以免到時候有人反悔要殺他。

         我看了一眼Shirley楊,她對我點了點頭,我心想這手槍可以給他,因爲他不敢随便開槍。否則後果他也很清楚,於是将Shirley楊的MI911隻留下一發子彈,打算過去給他,並想借機将他從石人上揪下來。但明叔不讓我靠近半步,讓我把手槍交給阿香,轉遞過去給他。

         明叔一接到槍,便一手舉着“鳳凰膽”,催促我們快發毒誓,時間不多>了,萬一有人抽到了“死簽”,來不及舉行儀式,便一切都成空了。

         我心想,不就發個誓嗎,這誓咒有“活套”“死套”之說,“活套”就說什麽天打雷劈,或者八輩子趕不上一回的死法,或者玩點口彩,說得雖然慷慨激昂信誓旦旦,但其實内容模糊不清,語意不詳,都是些白開水話,說了跟沒說一樣;“死套”則是實打實的發毒誓,甚至涉及到全家全族,就算不信發誓賭咒這些事的人,也不敢随便說出口。

         我卻並不在乎,但沒拜過把子,也沒發過什麽誓起過什麽盟,對那些說辭不太了解,於是舉起一隻手說,準備着,時刻準備着明叔叫道“不行不行,你這是蒙混過關,我先說,你們都按我的話自己說一遍。”随即帶頭發了個“死套”的毒咒,我們無奈之餘,隻好也含含糊糊的跟着說了一遍。

         至於抽生死簽的道具,隻有因地制宜,找出一個小型密封袋,再取剛才從MI911裏卸下的五粒子彈,将其中一粒的彈頭用紅色記号筆劃了個标記,代表“死簽”,輪流伸手進密封袋裏摸,誰摸出來“死簽”,就代替其餘的四人死在這裏,不可有半句怨言。

         明叔仍然覺得不妥,又要求大夥都必須用戴着手套的那隻手去摸,我心中暗罵老港農奸滑,然後也提出一個要求,必須讓阿香和Sh>irley楊先抽簽,這一點絕不妥協,一共隻有五隻簽,越是先抽取,抽到“死簽”的可能性就越小,但這也和運氣有關,每抽出一隻沒有記号的子彈,死亡的概率就會分別添加到剩餘的子彈上,這有些像是利用分裝式彈藥的左輪手槍,隻裝一發子彈輪流對着腦袋開槍的俄羅斯輪盤,區別是參與的人數不一樣而已。

         明叔咬了咬牙,答應了這個要求,畢竟有可能先抽簽的人,提前撞到槍口上了,時間一分一秒的不停流逝,不能再有所耽擱了,這種生死攸關的局勢下,沒辦法做弊,我隻好硬着頭皮跟明叔進行一場死亡的豪賭,看看究竟是“摸金校尉”的命硬>,還是他“背屍翻窨子”的造化大,於是Shirley楊讓阿香先抽簽,阿香自從聽到明叔說可以殺了她,便始終處於一種精神恍惚的狀態,在Shirley楊的幫助下,機械的把手探進密封袋,摸出了一枚子彈,看也沒有看就扔在地上,那是一發沒有記号的子彈。

         明叔在石人上也看得清楚,使勁咽了口幹唾沫,死亡的機率增加到了四分之一,在幾乎快要凝固了的氣氛下,Shirley楊很從容的從密封袋裏摸出了第二發子彈,她似乎早就已經有了精神準備,生死置之度外,她将握住子彈的手緩緩張開,手套上托着一枚沒有記号的子彈,Shirl>ey楊輕歎了一口氣,卻沒有絲毫如釋重負的感覺。

         我接過密封袋,跟胖子對望了一眼,就剩下三個人了,可以犧牲的人,必将從咱們中間産生,如果明叔抽到死簽,那說不得了,殺了他也屬於名正言順,如果我和胖子抽到,我就先把鳳凰膽騙到手再說,然後見機行事,想到這我問明叔你要不要先抽?明叔權衡了半天,自問沒有膽子動手摸這三分之一,但不抽的話,如果下一個人再抽不中“死簽”,死亡的可能性就增加到了百分之五十,過了半天才沖我們搖了搖頭,讓我和胖子先抽。

         胖子罵了一句,揮手進去取出一粒子彈,他是捏出來的,一看彈頭>就愣了“他媽的,出門沒看黃曆,逛廟忘了燒高香,怎麽就讓胖爺我給趕上了。”

         明叔見胖子抽到了死簽,並沒有得意忘形,突然面露殺機,舉槍對準胖子罵道“死肥仔,你比胡八一還要可惡,你去死吧。”扣下了扳機。

         胖子並沒持槍在手,剛剛抽到死簽,以爲當真要死,不免心中慌亂,天梁上地形狹窄,而且並沒有想到明叔會突然開槍,因爲要死人也得等到在祭壇裏才能死,在這死又有什麽作用,可明叔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竟然不管不顧在這就要動手,胖子隻好手忙腳亂的竄到石人後邊,這才發觀明叔手中的槍沒響。

         明叔見手槍不能擊發,立刻一愣,随即破口大罵胡八一你個短命衰仔又使奸計,竟把子彈底火偷卸了,好啊,大夥一起死了算了。擡手就把“鳳凰膽”抛出,直墜入天梁下的雲湖之中。

         我雖然提前做了手腳,但卻完全沒料到明叔會在這時候開槍,此刻見失了先機,便想沖過去阻止他,但畢竟離了六七步的距離,我把明叔從石人上楸下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天梁之上亂做一團,混亂中我看到Shirley楊沖到天梁邊上,準備跟着跳下去找到“鳳凰膽”,但卻突然停住腳步“不好,時間沒有了。”說話的同時,頭頂晶脈的光芒突然迅速暗淡了下來,黑暗開始籠罩>在四周。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6

第二百二十七章 祭品

        “鳳凰膽”被明叔随手扔進了天梁下的雲湖之中,我氣急敗壞地将他從石人像上拽了下來,舉起拳頭想打,但還沒等動手,便聽到Shirley楊叫道“不好,時間沒有了。”說完擡頭注視着頭頂的晶脈,坐在地上的阿香與剛剛爲了躲槍避在另一尊石人後的胖子,包括被我壓在下邊的明叔,也都擡起頭來,看着上面。

        這時洞中的光線産生了變化,原本由上邊礦石中發出的熒光,這時也突然轉暗,四周跟着黑了下來,雖然並未黑得不可見物,但近在咫尺的人影已經顯得朦胧模糊了,我見他們的舉動,知道頭上一定發生了什麽,於是按住明叔,擡眼>觀看,從冰壁般的晶脈中,延伸出無數四散擴張的水晶,都是以扭曲的角度向下戟生,一叢叢的有如鋒利冰錐,在這些離奇怪異的晶體中,一個巨大的黑色人影,在深處飄忽蠕動,發出陣陣悶雷般的動靜,在晶壁上反複回蕩,散發出不祥的聲音,黑影的出現,把絕大多數冷淡的熒光都稀釋掉了,洞中環境變得越來越暗。

        黑雲壓城一般的情景,使這本就顯得十分扁窄的祭壇空間,變得更加壓抑,聽着上邊隆隆之聲,在白色隧道中那種莫名其妙的恐慌感再次出現在心中,我不禁奇道“那他媽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我原本是自言自語,沒想到被我按>住的明叔突然接口道“胡老弟,這是是被封在石頭裏的邪靈啊,它要從石頭裏出來了,這次怕是真的完了,咱們都活不了。”

        我這才想起明叔的事,聽他竟然還有臉跟我說話,頓時心頭火起,心想這老港農都他媽奸到家了。本來我正和Shirley楊胖子商量祭壇的事情,雖然形勢逼人,但還有一些時間可以想辦法,殺人的儀式雖然非常神秘古老,但歸根結底,無非是在這弦與弧的交叉點,改變陰與陽之間的平衡,如果沒有發生意外,在剩下的一個多小時裏,也許還有機會找出其中的秘密,並非注定就是有死無生的局面。這次進藏,不論面臨>什麽樣的困境,我始終都沒有放棄努力,因爲張赢川的機數所指,遇水方能得中道,此次西行往必有事,必可利涉大川,一次次的嚴正神術所指,我對此沒有半點懷疑。但在這儀式中如何才能“遇水而得中道”,然而在這種情況下水中又會有什麽生路呢?一時參悟不透。

        可我已經沒機會去領悟其中的真義了,就因爲這港農竟然自作聰明,爲了保住老命,竟然使詐搶了“鳳凰膽”要挾衆人,把我們本就不多的寶貴時間都給浪費光了,實在是太他媽可惡了,還留着他做什麽,於是舉起拳頭就要揍他。

        明叔見我說動手就動手,頓時驚得體如篩糠,我對待敵人,尤其是内鬼一貫都是冬天般殘酷,絲毫不爲所動,但我的拳頭還沒等落下,明叔的表情卻突然變了,滿臉的茫然,看着我說“哎我這是在哪?胡老弟剛才發生什麽事了?我有個老毛病,有時候會人格分裂,便是剛剛做過的事,說過的話也都半點不記得,剛才是不是有失態的地方?”

        我冷哼一聲,停下手來不再打他,心中也不免有些佩服明叔,老油條見機很快,裝傻充愣的本事比我和胖子可要強得多,不去演電影真是可惜了,我不可能真宰了他,一頓胖揍也於事無補,而且這時候也沒空再理會他了,我又擡頭看了看上邊的情況,黑色的人影在水晶中愈發清晰,那個影子在微微抖動,空氣中傳出的悶雷聲也更爲刺耳,果真象是某種被困在石頭中的惡魔,似乎正在掙紮着從裏面爬将出來。

        我當下不在理會明叔裝瘋賣傻,招呼胖子過來“交給你了,不過教育教育就得了,別搞出人命來還有,他要是再接近鳳凰膽半步,不用說話,直接開槍幹掉他。”

        胖子咬牙瞪眼的一屁股坐到明叔身上,将他壓在身下,一邊用手指戳明叔的肋骨一邊罵道“曆史的經驗,以往的教訓,一次又一次的告訴我們,誰他媽的敢自絕於人民,誰他媽就是死路一條。”罵一句就在他肋條上刮一下。

        我聽到明叔由於又疼又癢而發出鬼哭狼嚎般的慘叫聲,這才覺得出了一口惡氣,不給他點教訓,以後還免不了要添亂,於是不再管胖子怎麽挽救明叔的錯誤立場,趕緊跑到Shirley楊跟前說“咱們雖然不知道那大黑天擊雷山究竟是什麽,但上面那東西一旦真的從晶石中脫離出來,就絕不是以咱們現在的能力可以應付的,不過看上邊的動靜,咱們可能還有最後的一丁點時間,我先下去把鳳凰膽找回來再說。”

        我話雖如此說,但這茫茫雲海般的石煙下是什麽樣的,隻聽胖子說過,不過可以得知,下邊的地形之複雜難以想象,都是鏡子般的多棱結晶體,根本無法分辨前後左右,一枚龍眼般的珠子掉下去,結果可想而知,絕不是片刻之間就能找回來的,甚至就連還能否再找到的可能性都很低,而且時間實在是太緊迫了,但不去找的話就連百分之一的機會都沒有了。

        Shirley楊剛剛看到頭頂晶脈産生了異變,立刻奔回玉山的山腹中,看了看水晶沙的情況,然後跑回天梁将坐在地上哭的阿香扶了起來,聽了我說的話後,便立刻攔住我說道“來不及的,時間已經到盡頭了,太晚了,水晶缽已經被細沙注滿,而且找回來了又怎麽樣?當真要殺掉明叔嗎?”

        我現在隻想盡快找回“鳳凰膽”,不顧Shirley楊的勸阻,執意要從天梁上跳下去,但突然在我眼中出觀了不可思議的一幕,我忙對Shirley楊說“快看下邊的石煙,好象有變化了。”

        朦胧恍惚的熒光下,那些僅次於晶塵的白色煙霧,正在一點點的降低高度,好象是頭頂的黑色人影變大一分,這些石煙就變薄一層。我們沒注意到這個變化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但現在的雲湖厚度,已經比先前低了半米,並且還在不斷減少,變得逐漸稀薄。

        就在這厚度逐漸降低的雲霧中,半個幽黑的圓形物體浮現在其中,那正是剛剛“鳳凰膽”掉落下去的位置,而且那東西不是別的,>正是事關大局的“鳳凰膽”,這有點太讓人難以相信了,難道當真就有這麽巧?剛好明叔扔下去的地方,有塊水晶石,而“鳳凰膽”竟然就落在上面沒有滾到深處?我不敢相信我們有這麽好的運氣,可事實又擺在面前,不由得人不信。

        我在自己腿上狠狠掐了一把,不是在做夢,Shirley楊也看了個一清二楚。不過這時雲層繼續下降了極薄的一層,我們看到雲下的東西,不禁心中一陣狂跳,隻見一隻幹枯發黑的手臂,正一動不動地托舉着那枚“鳳凰膽”,從雲中露出的半截手臂,已經徹底失去了水份,就剩下幹癟的皮包裹着骨頭架子,皮膚呈現黑紫色。

        我下意識的伸手去攜行袋裏摸黑驢蹄子,這才想起那些東西早在路上遺失沒了,不過随即看到雲霧下所顯露出的觸目驚心之物越來越多,有些地方露出個人頭,有的地方冒出條胳膊大腿,無一例外都是赤身裸體,幹枯黑紫,密密麻麻的數不出究竟有多少。白茫茫的石煙越往下越濃,變薄地速度開始變得慢了下來,我和Shirley楊看到這裏,心中已然明白了,這些幹屍都是當年祭祀儀式後被抛在玉山周圍的,逐年累月,屍體太多,竟然堆成了山,而且死者也許是由於經過特殊的脫水處理,或是由於地理環境的作用,千古不腐,雲層變薄後這才逐漸顯露了出來,胖子與明叔他們掉下去的地方,靠近隧道入口,但他們隻見到無數光怪陸離的水晶,很顯然被當做祭品的幹屍都被抛在玉山的兩側。

        我見那“鳳凰膽”就落在高處一隻幹屍的手上,真是驚喜交加,立刻就從天梁上跳下,打算踩着屍山将珠子取回,天梁下不到一米深的地方,已經堆滿了幹屍,一踩一陷,下邊被架空的屍體,被我踩得紛紛向低處滑落,我根本顧不上去看那些幹屍,眼中緊緊盯着“鳳凰膽”,惟恐它就此從屍山頂上滾落下去,萬一掉進屍堆的縫裏,那可要比落入結晶石中還要難找百倍。

        踩着露出雲層的大量幹屍,我心中>也有些緊張,而且沒注意腳下的情況,一腳踩到一具幹屍的腦殼,竟然将那顆人頭踩了下來,幹屍的腦殼又幹又硬還非常滑,腳蹬在上面一滑,頓時失去重心,就地摔倒,撲在了一具女子幹屍身上。

        女屍幹癟的臉上,兩個黑洞洞的眼窩顯得極大,我心下吃了一驚,暗罵晦氣,按住雜亂堆積的幹屍想要爬起來繼續去拿“鳳凰膽”,但我的眼睛卻離不開那具女屍了,因爲我突然想到,不對!這些幹屍不是祭品,它們的皮並沒有被剝去,剛才隻盯着“鳳凰膽”,眼裏沒別的東西了,由於摔了這一下,稍微一分神,這才留意到這個細節,而且這堆積如山的幹屍,它們每一具不論男女老少,都有個共同的特點,當然不是沒穿衣服,衣服大概都已經腐朽成灰了,全部的幹屍都被剜去了眼晴。

        頭頂上的雷聲漸緊,象是一陣陣催命的符咒,我知道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幸虧在水晶沙流盡之後,“大黑天擊雷山”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全現形,這相當於死神還給我們留下了一線生機,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與死亡賽跑。

        見到女屍臉上那兩個深黑色的大窟窿,我雖然也覺得納悶,這麽多幹屍與祭壇又有着什麽樣的關系?雖然是隐約覺得這裏邊的事有些不對,但是趕緊爬過去把“鳳凰膽”拿回來的想法,此刻已經完全占據了我的大部分心思,根本沒空去仔細想這些幹屍有什麽名堂,也顧不得在屍山中摸爬的惡心,腦子裏隻有“鳳凰膽”,這是一種在心理壓力超滿負荷情況下,産生的極端情緒。已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舉動了。

        但是我越着急,就越是爬不起來,不管是胳膊還是腿,怎麽撐也使不上勁,手腳都陷入層層疊壓的幹屍中間,急得全身是汗,也許與頭頂的黑影有關,一看到它就會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發慌,或許它真是某種存在於礦石中的邪靈。腦中胡思亂想,而手腳則被支支楞楞的一具具幹屍陷住,正焦急之間,Shirley楊從天梁上跳下,将我>扶了起來,我對她說“這許多幹屍,都不是祭品,沒有被剝過皮。”

        Shirley楊說“不,它們都被割掉了眼皮,剜出一雙人眼,就可以完成祭祀鬼洞的儀式。”

        Shirley楊的這一句話,如同一個重要的提示,我立刻又看了一眼腳下的幹屍,果然是從眉骨開始都被割去了眼皮,我頓時醒悟過來,不需細說,我已明白了她的意思,刻畫有殺人儀式的壁畫,在腦海中如同過電影一般一幕幕迅速閃現。其中第一幅“剝皮”,祭師按住祭品的頭,用利器割開是從額前行刑,由於我以前聽說剝人皮也都是用利刀從頭上動手,所以難免先入爲>主,加上那行刑坑處實在太過血腥,多看幾眼就想嘔吐,所以匆忙之中,誤以爲那壁畫中的動作是剝掉整張人皮。其實從這些堆成山丘的幹屍來看,那壁畫中的動作是指的剝下眼皮,有了這個前提,以後的内容自然是迎刃而解,在人形石槽裏要做的,是完整的取出祭品的“眼睛”,而祭師捧起屍體放入祭壇的壁畫,其中的屍體被畫的很模糊,被我們誤以爲是全身流血的屍體,但現在想來,那形體模糊不清的屍體,應該是用來表示付着在眼球上的生命,而被剜去雙眼的祭品,在被殘忍的殺害後,棄之於祭壇附近,多少年下來,已經形成了現在驚人的規模。

        隻要犧牲一雙被鬼洞同化的人眼,就可以解除身上的詛咒,但我們從白色隧道進來的時候,一路都是蒙住了眼睛,在黑暗中摸索而來,深知那失去視力,陷入無邊黑暗中的恐慌與無助,要是剜掉眼睛,還不如就此死了來得好過些,除了Shirley楊以外,誰又舍得自己的雙眼,不過我當然是不能讓她這麽做,大不了讓明叔戴罪立功,可這麽做的話Shirley楊又肯定不答應,不過剜出眼睛與剝皮宰人相比,已經屬於半價優惠了,想到這裏精神也爲之一振。

        這些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而身體並未因爲這些紛亂的想法停止行動,終於接近了落在一具幹>屍手中的“鳳凰膽”,但操之過急,犯了“欲速則不達”的大忌,最後一個箭步躥出,想要一把抓住“鳳凰膽”,不料這幹屍堆成的山丘,由於大量幹屍都是從天梁上扔下來的,並非有意堆砌,屍山内部很多地方都是空的,一有外力施加,幹屍壘成的山丘便散了架,就如同山體崩塌滑坡一樣,稀裏嘩啦的在邊緣位置塌掉了一大塊,眼看那幹屍手中的“鳳凰膽”搖搖欲墜,就要與附近幾具屍體一同滾落下去。

        我發一聲喊,直接撲了上去,在抓到“鳳凰膽”的同時,我同那些失去支撐的幹屍一同滾下了屍山崩塌的邊緣,這裏距離下方的水晶礦層並不算高,翻滾下五六米的深度,便已止住勢頭,我不等從地上爬起來,便先看了看手中的“鳳凰膽”,實實在在的握在手裏,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是拿回來了。

        這時身邊的白色石煙已變得極爲稀薄了,剩下的也如同亂雲飄散,身邊的晶脈熒光慘然,地形差不多與頭頂完全對稱,如同是鏡子裏照出來的一般,由於附近散落着無數掉下來的幹屍,把地面都占滿了,所以並不容易受到冰壁般晶面的影響,我擡頭向頭頂望了望,真是乾坤顛覆,風雲變色,漆黑的巨影正在扭曲拉長,整個都伸展了開來,而且已看不出是人的形狀,如同一面殘破的黑色風馬旗,在晶體中慢>慢轉動,看那形狀,竟然又象極了黑色的眼窩,其中鼓蕩不止,像是要對着玉山滴出水來。

        Shirley楊站在屍山的邊緣,正在拼命招呼天梁上的阿香等人趕快離開,胖子拉着阿香和明叔從天梁上跳落到下邊的屍堆上,跌跌撞撞的邊跑邊喊“祭壇不能呆了,趕緊跑啊同志們”

        我還看不太清楚他們究竟看到了什麽,但心中感到一陣寒意,雖然找回了“鳳凰膽”,但畢竟晚了一步,可能已經沒辦法再回祭壇了,我突然産生了一種沖動,打算冒險沖回去,但是眼睛怎麽辦?用誰的?剜掉明叔的還是用我自己的?

        這時忽聽有水流拍打石壁之聲,我連忙回頭一看,見在不遠處的一叢晶脈中,有片不小的地下水洞,裏面的水都被鮮血染紅了,那條我們曾在風蝕湖中見過的白胡子老魚,我們與它一同落入地下湖中,這地底水脈雖然縱橫交錯如網,卻真沒想到在這裏會再次見到它。

        白胡子老魚奄奄一息的擱淺在水邊,雖然還活着,但死亡隻是遲早的事了,它全身都是被嘶咬撞擊造成的傷口,魚口一張一合,不停的吐出血泡,随着一口鮮血湧出,竟然從嘴中吐出兩粒珠子般的事物,滴溜溜落在地上。

        雖然那兩粒珠子上蒙有血迹,但我還是看出來了,那東西是鬼母“冰川水晶屍”的眼珠子,沒有比它更合适的祭品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我立即起身,想去取地上的眼球,但腳下的水晶層比冰面都滑,四仰八叉的再次滑倒,鬼母那兩隻水晶眼珠子,也正在滑向水中,我雖然離它們僅有一步之遙,但來不及站起來了,在原地伸手又夠不到,眼睜睜的看着它們滾向水邊,一旦掉進去就什麽都完了。

        情急之下隻能行險,我随手拽出登山鎬,平放在水晶層上推向眼球滾動方向的前端,這一下雖是铤而走險卻不差毫厘,終於在那對眼珠子滾進水中之前,将它們擋了下來,我懸着的心還沒落地,就見那兩枚水晶眼,竟然慢慢向坡度較高的一側滾動起來,對面兩道水晶礦石的夾縫中,一頭黑白花紋的“斑紋蛟”,從中擠出一副血盆大口,正在瞪着貪婪血紅的雙眼,用力吸氣,吞吸氣流的腥臭之氣中,将這對眼珠吸入了腹中。


第二百二十八章 鋪屍

        “斑紋蛟”大概是從另外的哪個水洞爬進祭壇洞窟的,冰壁般的水晶,阻擋了它撲過來的道路,而且它體形笨重,也難以從數米高的冰壁上躍過來,隻是将它的大嘴,從兩大塊水晶的縫隙中伸了過來,颚骨尚且卡在外邊,短粗的四肢在後頭不斷蹬撓,恨不得把攔路的水晶擠碎。

        凡是生長年頭多了的動物,都喜“内丹”,尤其是水族,蛟魚鼈蚌之屬,光滑溜圓的珠子是它們最喜歡在月下吞吐的“内丹”,有很多古籍中記載的觀點,都認爲這是屬於一種日久通靈,採補精華之氣的表現,實則皆是天性使然。

        我使出渾身解數,才勉強用登山鎬擋住了即将滾入水中的兩枚水晶眼珠,但天地雖寬,冤家路窄,完全沒想到“斑紋蛟”趁這功夫伸出嘴來橫插了一杠子,大嘴一吸,腥氣哄哄的氣流,裹着水晶眼球,就此卷進了它的口中,我看了個滿眼,雖然急得心中火燒火燎,進入容易出來難,那兩條窺視風蝕湖寶珠的“斑紋蛟”,不知已經爲了這個東西,與這白胡子老魚鬥了多少年月,一旦吞下去,外人就別想再取出來了,兩頭惡蛟雖然已在古城遺迹中,被千鈞石眼砸死了一隻,但單是面對這一頭“斑紋蛟”,我們眼下也沒有辦法對付,這家夥皮糙肉厚怪力無窮,子彈根本就不會把它怎麽樣,我在溜滑的>水晶層上動彈不得,隻有眼睜睜看着,心中絕望到了極點。

        就在“斑紋蛟”将水晶眼珠吸入口中的一刹那,我聽到身後一陣混亂,好象是明叔和胖子帶着阿香從天梁上逃了下來,把堆積的幹屍又踩踏了不少,連人帶幹屍翻滾着塌落下來,不等我回頭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麽,就被什麽東西從後邊猛的推撞了一下,也不知是滾下來的胖子等人,還是被他們踩塌下來的幹屍,總之力量奇大,頓時便将我撞得從水晶層上向前滑行過去,

        我趴在地上被向前一推便順勢滑出,已經失去了對自身慣性的控制,剛好是把腦袋送向“斑紋蛟”的血盆大口之中,一瞬間>就已經到了面對面的距離,而且去勢未止,腦袋已經到了它的口邊。“斑紋蛟”那腥臭的口氣熏得我腦門子一陣陣發疼,森森利齒看得我通體冰涼,卻在這時突然看到兩粒圓溜溜的事物,正慢慢在“斑紋蛟”的口中向後滾動,眼瞅着就要沒入喉嚨。而“斑紋蛟”擁有巨大無比咬合力的大嘴,原本是用力往裏吸氣,開合的角度並不算大,但見我送上門來,這貪婪成性的家夥自然不會放過,反又完全張開了大口,準備把我的腦袋咬下來,連同那對眼珠子一並吞了。

        我沒敢去想後果,隻仗着一時血勇,身體向前滑行的同時,順手抓起身旁的登山鎬,迅速向前一送,将登山鎬當做支架。豎着掖進了“斑紋蛟”的大口之中,頓時把它的嘴撐做了大字形,再也閉合不上,随後我一頭撞到了“斑紋蛟”的牙床上,登山頭盔上被撞得铿镪有聲。我用一隻手拖住它的上腭,另一隻手整個探進它的口中,硬從裏邊把兩枚水晶眼珠給掏了出來,縮回手的一瞬間,“斑紋蛟”的巨口猛然合攏,斜撐住它上下牙膛的登山鎬被它吐出來,遠遠的落入水中。

        我這才感到一陣後怕,慢上半秒這條胳膊就沒了,張開手掌一看,兩枚圓形物體,雖然被黏呼呼的胃液口水與血迹遮蓋,但掩不住裏面暗紅色的微光,不是別的東西,正是被“輪回宗”放入“風蝕湖”裏祭拜惡羅海城的水晶屍眼球,先前我們已經基本上推測出有可能鬼母的腦子被埋在影之城地下,而雙眼被放在了古城遺址的水下神殿,或是湖底某處,爲了争奪這對水族眼中的“内丹”,才導緻“斑紋蛟”會不斷襲擊“風蝕湖”裏的魚群,但卻沒想到被白胡子魚重傷之下,竟在這洞窟裏吐了出來,剛剛險到了極點,差點失而複得,但命運顯然還沒有抛棄我們,兩種祭品此刻已經都在我手中了。

        我尚且沒來得及仔細回味,剛才伸手入惡蛟口中摸珠的驚險,就發現那條在石縫後的“斑紋蛟”正在發狂般的暴怒,它顯然不能容忍我的所作所爲,向後退了幾步,惡狠狠地一頭猛撞向擋住它來路的兩大塊水晶礦石,不過這些鏡子般的礦石都與晶脈地層連爲一體,還算是堅固結實,加上地上的晶層也光滑異常,它也難以使足力量,但這縫隙是倒三角形,下邊窄,上邊略寬,“斑紋蛟”竟然躥進了上邊較寬的間隙,粗壯的軀體連扭帶擠,竟然有要爬過來的可能。

        我心道不妙,得趕緊從那些堆積如山的幹屍上爬回去,立刻把祭品塞進攜行袋裏,這時我發覺到不知在什麽時候,頭頂那隆隆做響的悶雷聲已經止歇,洞窟中隻有人和猛獸粗重的喘息聲,突然傳出一陣步槍的射擊聲,在屍山上的胖子見情況危險,在開槍射擊支援,但子彈擊中“斑紋蛟”的頭部,根本沒傷到它,隻是更增加了幾分它的狂暴。

        我趁着它還沒從縫隙中掙脫出來,趕緊用腳蹬住結晶岩借力後退,身體撞到後邊堆積的幹屍之時,才發現原來剛才撞我的人是明叔,他從幹屍堆上滾到我身邊,表情一臉的狼狽不堪,被那兇猛的惡蛟駭得呆在原地不知所措,我一把揪住他的胳膊,拼命向幹屍堆上爬去。

        我看到上邊的胖子不斷開槍,而Shirley楊則想下來接應,但人在幹屍的山丘上實在難以行動,越是用力越是動不了地方,隻聽Shirley楊焦急的喊道“小心後邊”

        我不用回頭也知道大事不好,肯定是“斑紋蛟”已經躥過來了,一旦與它接觸,不管是被咬還是被撞,都是必死無疑,但屍山難以攀登,隻好放棄繼續向上的努力,拽住明叔從幹屍堆的半山腰滾向側面,那個方向有很多凹凸不平的晶洞和棱形結晶體,地形比較複雜,也許暫時能稍微擋一擋那條窮追不舍的“斑紋蛟”。

        這祭壇洞窟裏的熒光轉暗,似乎不僅僅是由於頭頂的那個黑影,濃厚的石煙散去之後,底層的光線也逐漸變得格外暗淡,看什麽都已經開始朦胧模糊起來,似乎洞中所有的光線都被“大黑天擊雷山”所吸收了,不過這種情況對>我們來講,暫時也有它有利的一面。水晶石中的倒影朦胧,不再影響到我們對方向的判斷。隻是四周影影綽綽,稍稍使人有些眼花,所以在數米開外看這裏地形比較複雜,但到得近前,才知其實隻有一片冰壁般的結晶岩可以暫避。

        明叔這時也緩過神來了,與我一同躲到了這塊大水晶石後邊。立足未穩,“斑紋蛟”就狠狠撞在了我們身後的結晶石上,這一下跟撞千斤銅鍾似的,一聲巨響之後嗡嗡回響不絕,感覺身心都被徹底震酥了,頭腦發暈,眼前地視線跟着模糊了一下,足足過了數秒鍾,這才恢複正常。

        我們後背的水晶石遭到猛烈撞擊,而導緻失神的那一刻,“斑紋蛟”又發動了第二次沖擊,這次我吸取了教訓,趕快使身體離開結晶石,轉身一看,身後那一大塊透徹的水晶,已經被撞得裂開了數道裂縫,再來一下,最多兩下,“斑紋蛟”就能破牆而入。

        我見已面臨絕境,身處位置的四周,兩面都是橫生倒長的晶脈,右手邊是成堆的幹屍,下來容易,上去難,急切間根本難以爬上去,右手邊,是距那将死之魚不遠的水洞,不過在“斑紋蛟”的追擊下,跳進水裏豈不是自尋死路。

        而這時候明叔偏又慌了神“胡老弟,擋不住了,快逃命”今天這一連串的事件可能造成了他精神不太穩>定,我看他的舉動,這次可真不是演戲了,他竟然頭朝前腳朝後,鑽進一個很淺的晶洞之中,說是晶脈上的蝕孔,其實粗細和水桶差不多,而且根本不深,明叔隻鑽進去一半,就已經到了底,兩條腿和屁股還露在外邊,隻聽明叔還在洞中自言自語“這裏夠安全,動動腦子當然就一切OK了。”不過随即他自己也發現到下半身還露在外邊,也不知他是糊塗還是明白,竟然自己安慰自己說“大不了腿不要了。”

        這時候Shirley楊帶着阿香,和胖子一同,從屍堆裏爬下來與我彙合,看她們神色不安的樣子,恐怕是天梁和祭壇附近已經不能呆下去了,我>始終沒顧得上看頭頂究竟發生了什麽情況,不過既然衆人合在一處,進退之間便多少能有個照應。

        我們看明叔說話已經有些顛三倒四了,正要将他從洞中扯出來,但身後的晶體突然倒塌,“斑紋蛟”終於在第三次撞擊後,将不到半米厚的晶層撞倒了,衆人急忙俯身躲避,“斑紋蛟”借着躍起沖擊的慣性,從我們頭上躥過,一頭撞在了對面的另一片晶層上,又是嘭地一聲巨響,散碎的晶塵四散落下,“斑紋蛟”的怪軀重重摔在地上,但它力量使得過了頭,又向側面滾了兩滾方才停住。

        我們身後便是水潭,挨着幹屍堆的方向,被“斑紋蛟”完全擋住。我見已經插翅難逃了,隻有橫下心來死拼,掏出MI911正要擊發,但見那頭“斑紋蛟”忽然猛地裏一翻個,在它身體中穿來一陣骨骼寸寸碎裂的聲音,口鼻和眼中都噴出一股股的鮮血,兇惡無比的猛獸就如一堆軟塌塌的肉餅,竟然就此死在了地上。

        一瞬間我們都愣在了當場,誰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是真的,“斑紋蛟”的内髒和骨骼都碎成了爛泥,外部雖然沒有傷痕,但已經不成形了,那隻是一兩秒鍾之内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快,而且太難以置信了,而且它隻是自己撲過去摔到那裏,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倘若是受到某種襲擊,爲什麽我們沒有看到?想到這裏,心底不禁産生極度寒意,難道是肉眼看不見的敵人?莫非當真是礦石中的邪靈“大黑天擊雷山”?連“斑紋蛟”都能被它在一瞬間解決掉。要弄死幾個人還不跟玩似的。

        衆人心裏打了個愣,但是随即就發現,在“斑紋蛟”爛泥般的屍體下,地表的晶層變成了黑色,那種漆黑的顔色,即使在光線暗淡的環境中,也顯得格外突出,是一種沒有什麽存在感,十分虛無的漆黑,又象是在水晶石裏流動着的黑色墨汁,正在晶層中慢慢向我們移動。

        整個洞窟中的晶層,已有大半變爲了黑色,沒有被侵蝕的晶層已經所剩不多。能見度越來越低,“大黑天擊雷山”果然已經出來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也不清楚它究竟是怎麽把“斑紋蛟”弄死的,但誰都清楚,一旦碰到那種變黑的晶層。肯定也同那隻不走運的“斑紋蛟”一樣,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藏在洞裏,隻露出兩條腿的明叔,距離那些逐漸變黑的結晶體最近,我和胖子見狀不好,分別扯住明叔的一條大腿,把他從洞裏拽了出來,Shirley楊也拉上阿香,五個人急向後退避。但見四面八方全是潑墨一般,已是身陷重圍,哪裏還有路可走。

        我們沒有任何可以選擇的餘地了,隻得跳入白胡子老魚所在的水洞,這是一>個位於晶層中不大的水潭,直徑雖小,但非常深,在沒有氧氣瓶的情況下,人不可能從下面遊出去,而且即使有氧氣瓶,下邊的水路不明,也很有可能迷失在其中找不到出口,最後耗盡氧氣而亡,一時間進退無路,隻好踩着水浮在其中,在跳進水裏的一刻,整個洞窟裏,已經全被晶層中那潑墨般的物質吞沒了。

        我們慌不擇路地跳進水裏,但誤打誤撞,似乎那東西隻能在結晶體或岩石中存在,無法進入水中,這裏還算暫時安全,但從比較宏觀的角度來看,我們一無糧食,二無退路,困在這裏又能撐多久,多活那一時三刻,又有什麽意義。

        黑暗的洞窟中,籠罩着死一樣的沉寂,不到半分鍾的時間,已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我們将登山頭盔上的戰術射燈打亮,射燈光束陷入漆黑的汪洋之中,雖然如同螢火蟲般微弱,還是能讓人在絕望中稍稍感到幾分安心。

        我看了看四周,确認那晶層裏的東西不會入水,這才苦笑一聲,這回可好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鳳凰膽和水晶眼都找齊了,眼瞅着就能卸掉這個大包袱了,可還是晚了一步,現在黃花菜都涼了,咱們就跟着泡着吧,不到明天就得泡發了變成死漂。

        胖子抱怨道,這要怪也都怪明叔,耽誤了大夥求生的時間,不是咱們非要搞什麽階級清算,而是不能輕饒了他,欠咱們的精神損失費,到陰曹地府他也得還啊,老胡你說這筆帳得怎麽辦?

        明叔算是怕極了我和胖子二人,無奈之下隻好找Shirley楊求助,Shirley楊對我們說“好了,你們別吓唬明叔了,他怎麽一把年紀,也是不容易,快想想有什麽脫身的辦法,總不能真像老胡說的,一直在水裏泡到明天。”

        我正要說話,這時阿香忽然“哎呀”一聲驚叫,原來剛才混亂之中,不知是誰将一條幹屍的胳膊踢到了水中,漂到阿香身邊,把她吓了一跳。

        我從水中撈起那隻漂浮的幹屍手臂對阿香說,阿香妹子,這可是個好東西,你看這隻幹屍的胳膊雖然幹枯了,皮肉卻並沒有腐爛消解,說明這是僵屍啊,你拿回香港把它煮煮吃了,對你大有好處。

        Shirley楊和阿香等人都搖頭不信,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胡說八道,胖子說老胡現在我算真服了你了,以前我總覺得咱倆膽色差不多,可都這場合了你還侃呢?你這種渾不吝的態度還真不是誰都能具備的,但你侃歸侃,說胡話可就不好了,你是不是餓暈了頭,連僵屍都想吃?

        我對他們說,你們這些人真是沒什麽見識,僵屍肉可入藥,這在古書上都有明确的記載,尤其可以治療肢體殘缺的傷患,當年劉豫手下>的河南淘沙官,倒了宋朝哲宗皇帝的鬥,見那皇帝老兒已變做僵屍,皮肉潔白晶瑩得像是要滴出水來,於是衆人一人割了他一塊肉去,以備将來受了刀傷箭創之時服用,連外國人也承認木乃伊有很高的藥用價值,這怎麽是我胡說呢?

        我本是無心而言,爲了說說話讓衆人放松緊繃的神經,但Shirley楊卻想到了什麽,從我手中接過幹屍的胳膊說“有了,也許咱們還有機會可以返回上邊的祭壇。”

        Shirley楊說,古代傳說中“大黑天擊雷山”,是一種可以控制礦石的邪靈,但阿香卻看不到這洞中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聯想到那頭惡蛟>的死狀,像是被“次聲”或者“晶顫”一類的共振殺死的,既然名爲擊雷山,一定是可以利用某種我們聽不到的聲音來殺人,最可能的就是“晶顫”,如果能夠把幹屍堆積成一定的厚度,踩着幹屍到祭壇,而不與洞窟裏的礦石接觸,就可以将“晶顫”抵消到無傷害的程度,當時我們在上邊看到晶層,包括天梁中到處都變爲黑色,便從幹屍堆上跑下來,現在回想一下,也許那屍堆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Shirley楊說完後,我和胖子商量了一番,與其留在水裏慢慢等死,不如冒險試一試,或許能有活路,但我們距離幹屍堆積之處有些距離,隻好用先前的>辦法,将承重帶連接起來,頭上挂着登山鎬,抛過去把遠處的屍體勾過來,把那些被剜去眼睛的幹屍當做路磚,口中不停念叨着得罪勿怪,但後來一想語言未必相通,也就豁出去不管了,将幹屍一層層厚厚的鋪将過去,這招竟然十分可行,隻是格外的要出力氣,而且不能有一絲閃失,否則摔下去掉在晶層上就完了。

        我們正在忙碌的搬挪那一具具幹屍,就聽到原本平靜的頭頂,發出一陣陣喀啦啦的碎裂之聲,衆人不由得都停下手來,頭上黑洞洞的什麽也瞧不清楚,但聽那聲響,似乎頂上的叢叢晶戟,正在開裂,馬上就要砸落下來。


第二二九章 血祭

         爲了避開“大雷天擊雷山”中殺人於無形的“晶顫”,我們把堆積在天梁下的無數幹屍,當作踏腳石,一層層碼向通向祭壇的道路,開始的時候衆人還有點放不開手腳,一來是那些臉上有兩個大黑窟窿的幹屍,實在是過於面目猙獰,失去了生命的空虛軀殼中,也曾經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大活人,他們大多數還保留着生前面對死亡降臨之時,那副掙紮嚎哭的慘狀;二是擔心幹屍的厚度不足以抵消“晶顫”,又怕那些幹屍堆砌的不結實,勁不住人從上邊經過,會踩上去塌掉。  

          但是到了後來,求生的欲望就壓倒了一切,根本>沒這麽多的講究顧忌了,除了阿香體力不行,又少了一隻右手,其餘的人全甩開膀子玩命搬運屍體,就連明叔也顧不上耍聰明了,真賣了力氣,因爲衆人心知肚明,這條用幹屍鋪就的道路,就是從地獄返回人間的唯一通道,衆多的幹屍可能都在死後經過惡羅海城祭師的特殊處理,完全脫了水,所以並不沉重,縱然是這樣,我們四個人仍然累得大汗淋漓。  

          沒用多上時間,幹屍就已經堆到距離祭壇洞口不遠的地方,眼看着再搬幾十具屍體,就可以鋪就最後的一段道路了,我心中一陣高興,要不是這些剜去眼睛做祭品的幹屍,都剛好被丢在天梁下邊,又有如此>之多的數量,我們要想從水中脫身真是談何容易,那不是被活活困死在水裏,也得讓這礦石裏的鬼東西震的粉身碎骨。  

          但是正所謂禍不單行,胖子和明叔在天梁下用登山鎬勾住屍體往上面傳,我和Shirley楊将他們遞上來的幹屍堆到前方,衆人正自忙個不停,忽然聽到頭頂傳來一陣陣奇怪的動靜,衆人聞聲都是一怔,聽起來象是結晶體中有某種力量擠壓造成的,但黑暗中看不到上面是怎麽樣的一種情況,隻聽頭上晶脈中密集的擠壓碎裂之聲,宛如一條有聲無形的巨龍,由西至東,镪然滑過,震的四周晶石嗡嗡顫抖。  

          洞窟中的結晶體,如果>站在旁邊看也不覺得有什麽,但在上邊橫生倒長出來的晶柱,非錐既棱。那無數水晶礦脈,就如同一叢叢倒懸在頭頂的鋒利劍戟,一旦掉下來,加上它的自重,無異於淩空斬下的重劍巨矛,聽到頭頂上晶脈的巨大開裂聲,不禁人人自危。  

          剛這麽一愣神的功夫,衆人眼前一花,隻見十幾米外如一道流星墜下,掉下來的一根天然晶柱,在從穹頂脫離砸落的一瞬間,恢複了它的晶瑩的光澤。鋒利的水晶錐帶着刺開空氣的嗚咽聲,筆直墜落插入了地面,一聲巨響之後,晶體的夜光随即又被黑暗吞噬。  

          晶錐墜落地面的聲音,讓我們從震驚的狀態中回過神來,“大黑天擊雷山”先前不斷發出的悶雷聲,是在積累晶體中的晶顫能量,此時祭壇洞窟中的水晶層已經不堪重負。開始破碎龜裂,密密麻麻的晶錐将會不斷落下,除了躲進那玉山的山腹之中,外邊沒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但若沒有幹屍墊在下面,一踏足在外就會死於非命。  

          這時候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出於人的本能,肯定是想跑着躲避,但那些掉下來的冰錐毫無規則可言,不跑則可,一跑也話就撞到槍口上了,而且也不可能看清楚了再躲,鋒利的晶體如同流星閃電,速度實在是太快。  

          在第一根晶錐從上方晶脈中脫離之後,緊接着頭頂的黑暗中,又是寒光閃爍,落下數道星墜般的冰冷光芒,有些離我們甚遠,但其中一道剛好出現在胖子頭頂,我剛好看到,但還不等喊他躲避,那道白光就“嗚”的一聲呼嘯,落在胖子面前,胖子腳下的幹屍堆,根本承接不住那半張桌面大小,又薄又利好像鍘刀似的一塊水晶,棱角鋒利的水晶石,落在屍堆上連停都沒停,就無聲無息的穿屍而下,沒入幹屍堆中不見了。  
  
          我的心髒差點從嗓子眼中蹦了出來,隻見胖子也吓得呆在原地,那塊水晶幾乎是貼着他的臉掉下去的,登山頭盔上的戰術射燈,在水晶從面前落下後,已經被切了下去,胖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咧嘴笑了笑,還好腦袋還在。  

          但我在對面見胖子臉上好象少了點什麽,笑得怎麽這麽變扭,但一時沒看出來,見他沒事,正要回身招呼Shirley楊躲避,才突然發現不對,胖子的鼻尖上突然變的殷紅,滲出了一些鮮血,随即血如泉湧,越流越多,鼻頭被齊刷刷切掉了一大塊肉去,幸虧那屍堆是傾斜的,他爲了保持平衡,身體也向前傾斜,若在平地按這個角度,肚子也得切掉一部分,這時候怕是已被開膛破肚了,他根本沒感覺到疼,直到發現鮮血湧出,才知道鼻子傷了,大喊大叫着滾到較低處的幹屍堆裏,把身後的明叔也給砸了下去。  

          我想沖過去相助,剛邁出半步,便又有一根多棱晶體墜在面前不到半米遠的地方,天梁上鋪了四層的幹屍被它釘成了冰糖葫蘆,後半四五米長的錐尾擋住了去路,頭頂的震雷之聲越來越緊,晶墜也在不斷增加,好在這洞窟寬廣,縱深極大,晶墜也不局限與某一特定區域,從東到西散布在各處,沒有任何的規則,雖然險象環生,但我發現其先兆都是集中在即将落下晶墜的那一處,那裏的晶脈會喀啦喀啦的連續作響,隻要穩住了神,還不至於無處躲閃,不過我清楚這才僅僅是開始的零星熱身,照這種趨勢發展下去,稍後會出現一種如萬箭攢射般的情況,地>面上将無立足之地。  

          我見掉到下層屍堆上的胖子滿臉是血地爬了起來,用手捂住鼻子罵不絕口。抱怨破了将來能發達的福相,我趕緊喊明叔和阿香,讓他們從胖子背包裏找些龜殼幫他塗上,那東西止血的效果很好,明叔不敢再自作聰明,拉着阿香同胖子一起躲進了天梁下的死角裏,給胖子裹傷。  
  
          我見他們躲的那個地方相當不錯,便想招呼Shirley楊也過去暫時避一避,Shirley楊看到洞窟裏的晶墜驟緊。一旦有更大的晶層塌落,別說是天梁下的幹屍堆了,就連那玉山裏面也不安全,隻有馬上将“鳳凰膽”與帶有鬼母記憶的“水晶眼”放去祭壇,阻止“大黑天擊雷山”繼續崩塌。  
  
          這時來不及仔細分說,Shirley楊的位置距離祭壇水池已經很近了,隻有讓她冒險一試。我将裝着祭器的攜行袋抛過去,Shirley楊接住後,把附近的幾具幹屍推到前邊,那裏距離兩個眼窩般的水池隻有十米了,我以爲她就想直接在那裏将眼球扔進祭壇,但兩個水池的面積很小,都是天然形成的,風水中所講的龍髓也就是那些水了,各個支幹龍脈地生死剝換,也都自其中而來,雖然相信Shirley楊不會冒無謂的風險,這麽做一定有把握,但畢竟功與一役,不得不爲她捏了把汗。  

          Shirley楊卻並沒有在這麽遠的距離直接動手,顯然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先是用狼眼手電筒照明了水池的方位,又将幾具幹屍倒向前邊,就在這時候頭上掉下來的一塊水晶落下,将離她近在咫尺的一尊石人砸中,晶塵碎屑飛濺。水晶石落下了天梁,而那石人搖搖晃晃的轟然倒塌在地,擋住了Shirley楊繼續向前的去路。  

          我在後邊完全忘了身邊晶墜的危險,無比緊張地注視着Shirley楊的一舉一動,隻見她隔着石人凝視了一下水池,後背一起一伏,像是做了幾次深呼吸,在洞窟頂上那如同瓢潑大雨般密集的雷聲中,Shi>rley楊也是全神貫注,把“鳳凰膽”和“水晶眼”按照與壁畫儀式中提示的對應位置,扔入了水池,“鳳凰膽”與“鬼眼”分別代表了鬼洞那個世界的兩種能量,而龍丹中的兩個眼窩形水池,則是“天人一體”中陰陽生死之氣的交彙之處,也就是所謂的“宇宙全息論”中與铉與弧的交叉點,龍脈盡頭的陰陽生死之氣都像兩個漩渦一樣聚集在這裏,相反的能量可以将鬼洞中的物質現實化,使它真實地停留在我們這個世界,也就等於切斷了與鬼洞所在的虛數空間的通道,背後的詛咒也就算是中止了,不會再被鬼洞逐漸吸去血紅素,但作爲鬼洞祭品的烙印卻不會消>失,到死爲止。  

          這些古老宗教的機密,大多數很難理解,再加上憑空的推測,是否真的能起作用?事到臨頭竟然沒有半分把握,我目睹Shirley楊終於将“鳳凰膽”與“鬼眼”投入了水池,卻並沒有感到任何的解脫和輕松,心中有種難以形容的失落感,我們爲了這一刻,已經付出太大的代價了,Shirley楊回頭看了看我,大概是由於剛才過於緊張,身體有些發抖,這時洞窟晶層中湧動着的黑氣也在逐漸消退,附近開始恢複了冷漠的熒光,晶層不再震動,但仍有不少有可能會掉下來的晶錐,顫微微的懸在高處。  

          從密集的聲響中突然轉>爲安靜,我還有點不太适應,抹了抹額頭上淌下的冷汗,對Shirley楊說“總算是結束了?咱們終於堅持到了最後,熬過了黎明前的黑暗,倒了半輩子的黴,可算看見一回勝利的曙光了。”  

          Shirley楊臉上始終憂郁的神色,這時也像是晶層中的黑氣一樣在消散,雖然閃爍的淚光在眼眶裏打轉,但那是一種如釋重負的淚水“嗯,終於熬過來了,感謝上帝讓我認識了你,不然我真不敢想像如何面對這一切,現在咱們該考慮回家的事了”  

          話說了一半,就被天梁下的槍聲打斷,步槍的射擊聲中,還傳來了胖子和明叔的叫喊聲,我心中暗叫一聲苦也,卻不知又出了什麽事端。Shirley楊的臉色也變了,不好,難道是祭祀的方式搞錯了?又有什麽變故?  

          我們顧不上再想,拔槍在手,這時已不用再刻意踏屍而行,尋聲向天梁下的屍堆處沖去,就在奔至屍堆旁邊之時,冷不丁覺得有些不對,有團冰屑般透明的東西,在黑紫色的屍堆上迅速躥了過來,像是透徹的水晶突然間有了生命,還以爲是眼睛發花,但仔細一看,确實是有個透明的東西,在以很快的速度向我們接近,究竟是個什麽形狀根本看不清楚。隻能看見大約是又扁又長那麽個輪廓,移動的速度很快,我随即舉起M1911對着它開了一槍,但槍聲過後,幹屍堆上什麽也沒留下,那如鬼似魅的東西眨眼間就沒了。  

          我和Shirley楊異口同聲地問對方“剛才眼前出現的是什麽東西?”這時我忽然覺得背後有輕微的響聲,來不及回頭去看,便撲倒在地,隻覺得後肩膀被一堆刀片同時劃了一下,衣服被挂掉了一塊,眼前又是一花,一團模糊透明的東西,從後向前疾馳而過,在幹屍上還能看到它,但它一旦進入水晶附近,便蒸發消失了,而且沒有任何聲音。  

          那種模糊透明的東西,移動的非常之快,而且不隻一個,在側面也出現了兩三個,由於看不清楚,很難瞄準,子彈也有限,沒有把握不能輕易開槍,隻好現在退向後面。在地形狹窄的天梁上也許可以捕捉到目标。  

          我和shirley楊原路退回石莖盡頭的祭壇洞口,這時胖子和明叔那邊的槍聲停了下來,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什麽閃失,但這裏偏偏無法脫身,心中越來越是焦急,shirley楊忽然對我說快向頭頂開槍。  

          原來這時候已經有十數團透明模糊的物體,跟着我們爬上了天梁,看那形狀既像是蛇,又像是魚,我立記得明白了shirley楊讓我向上開槍的意圖,不敢怠慢,擡槍向空中的晶脈射擊,子彈的撞擊使已經松脫的幾根六棱晶柱砸落了下來,啪啪幾聲沉重的晶體撞擊,地面上隻流下幾大片污血,那些東西竟然都被晶柱砸脫了形,全被拍成了碎肉,仍然看不出是什麽東西,而且這幾槍不要緊,引起了連鎖反應,通道盡頭處落下了大量水晶石,将回去的路堵了個嚴實。  

          不過眼下顧不上這些了,聽到胖子在下邊招呼我,我答應了一聲,看看左右沒什麽動靜,於是我們找路繞到下邊,見胖子鼻子上帖了膠帶,臉上大片的血迹尚且未幹,明叔和阿香也都在。  
  
          胖子等人和我遇到的情況差不多,不過由於阿香提前看到,才得以提前發覺,想不到他們這一開槍,倒把我和shirley楊的命給救了,因爲我們當時毫無防備,剛才事出突然,也沒覺得怎樣,現在想想着實算是僥幸,大風大浪都過來了,差點就在陰溝裏翻船,不過那些究竟是什麽東西?  

          胖子鼻牌子被帖住,說起話來嗡聲嗡氣,指着地上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他槍鏟並施,拍死幾條,象是什麽魚,說着踢了踢那東西“可又他媽又有幾分象人,你們瞧瞧這是人還是魚?”  

          我聽得奇怪,“象人又象魚?不是怪魚就是怪人,要不然就是人魚,這東西的體型怎麽看上去十分模糊透明?”帶着不少疑問,我蹲下身子翻看胖子拍死的那一團事物,由於全身是血,已經可以看出它的體形了,那東西一米多長,腦袋扁平,也不知是被胖子拍的還是生來就是那樣,它身體中間粗,尾巴細長,全身都是冰晶般的透明細鱗,也能發出暗淡的夜光,若非全身是血,在這光線怪異地洞窟中,根本就看不清它的樣子,用手一摸那些冰鱗,手指就立刻被割了個口子,比刀片還要鋒利,它沒有腿,兩個類似魚鳍的東西,長得卻好象是兩條人的胳膊,還有手,生得與人手別無兩樣,但比例太小了,連胳膊的長度都算上,隻有正常人地手掌那麽大。  

          我仔仔細細看了數遍,對衆人說“這東西的樣子有些象是娃娃魚,難不成是那種兩栖的滅燈>銀娃娃,傳說那種東西确是有滅燈之異,非常稀有,大小與普通嬰兒相仿,專吃小蛇小蝦,當年有權有勢的達官貴人,往往喜歡在碧玉琉璃盆中養上一隻活的,晚上把府裏的燈都滅了,方見其稀罕之處,着實能顯擺一通,比擺顆夜明珠還要闊氣,不過養不長久,捉住後最多能活幾十天,而且死後怨氣很足,如果沒有鎮宅的東西,一般人也不敢在家裏養,但就沒聽過說那種東西會直接傷人。”  

          Shirley楊搖頭說不太像,用“傘兵刀”撬開那東西的大嘴,我們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家夥嘴裏沒舌頭,滿嘴都是帶倒勾的骨剌,還有數百個密密麻麻>的肉吸盤,看來這東西是靠吸精血爲生的。  

          Shirley楊說可能那些被當做祭品的奴隸,被剜去眼睛後,屍體都是被這些家夥吸幹的,不知道這種血祭,是否也發屬於祭祀鬼洞儀式的一部分
這時明叔插嘴道“這東西确實像極了滅燈銀娃娃,我前幾年倒騰過兩隻,不過都是做成标本的,後來被一個印度人買了去,嘴裏是什麽樣的還真沒看過。”  

          我擡頭對明叔說“明叔剛才你竟然沒自顧着逃命,看來我們沒白幫助你,你覺悟有所提高了,我看到在那一刻你的靈魂從黑暗走向了光明。”畢竟大事已了,我不由得放松起來,正想挖苦明叔幾句,但話未說完,就發現周圍隻剩下胖子還有Shirley楊,少了一個人,唯獨不見了阿香的蹤影,我趕緊站起來往周圍一看,這一帶的幹屍都被我們搬到了天梁上,很多地方已經露出了下邊的晶層,地面上有一長串帶血的腳印。


第二三0章 西北偏北

         我們隻顧着翻看地上的死魚,竟然不知道阿香是在什麽時候失蹤的,但她肯定沒有發出任何掙紮求救的動靜,否則不會沒人發覺,大夥心中擔心,都覺得這回真實兇多吉少了,怕是讓那些在祭祀之後來吸死人血的東西擄了去。  

          但随即一看那串腳印,血迹新鮮,而且隻有一個人的足迹,從血腳印的形狀來看,那應該就是阿香的,大約有十幾步,到堆積幹屍的地方就不明顯了。  

          如果她是被什麽東西捉了去,時間也絕對不會太長,現在追上去,也許還有機會能救回來,我們一刻也沒敢耽擱,急忙沿着腳印的方向,>越過堆積的幹屍,屍堆下邊又出現了血足印,看去向繞進了祭壇後邊,我們三步並作兩步趕了過去,繞過玉山,隻見山後的晶層間,有個洞口,不知通着什麽地方,一個纖弱的身影一閃進了洞。  

          雖然隻看到人影閃了一下,但看身形服色,十有八九就是阿香,她周圍似乎沒有別的東西,她一個人流着這麽多血,走到這來想做什麽?我心中起疑,腳步稍緩,而Shirley楊卻加快了步子,急匆匆從後趕過去想追上阿香,明叔也在大聲招呼阿香的名字。  

          這處祭壇的洞,開始的時候中間被雲霧分開,擊雷山的異動,使石煙徹底消散,但我們一直疲於>奔命,沒注意到祭壇後邊,竟然還有個洞口,而這時又慢慢在晶層上升起淡淡的薄霧,石煙霏霏朦朦,到處充滿了寂靜與迷離的氣氛,令周圍的一切看上去都顯得不太真實,洞窟邊緣的山隙之中更是深邃莫測,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山洞不是一般的去處,洞内晶脈漸少,熒光昏暗,隐隐有種危險的氣息,但我看到Shirley楊已經快步跑了進去,於是也不再多考慮了,稍一猶豫,舉起“狼眼”手電筒,跟着她進了山洞。  

          衆人一進山洞,沒追出幾步,便已趕上先前見到的人影,正是阿香,不過她似乎是患了夢遊症一般,失神的雙眼,直勾勾盯着前方,>她的鼻子裏不停的滴出血來,而她對此毫無察覺,對我們的到來也沒有任何反應,隻是一步步的向洞穴深處走着。  

          我伸手要将她拉住,明叔急忙阻攔“別驚動她,胡老弟,阿香好想是得了離魂症啊,離魂症必須讓她自己醒過來,一碰她她的魂魄就回不來了,她以前可沒有這種症狀,怕是中了邪了?”  

          我一時不敢妄動,但阿香的鼻子不斷滴血,由於失血過多,臉上已沒有半點人色,再不管她的話,就是流血也能把人流死。Shirley楊說“硝磺等刺激性氣味的東西可以讓癔症者恢複知覺。”說罷拿出“北地玄珠”,剛要動手,發現阿香的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塊尖銳的水晶石碎片,正在向她自己的眼中緩緩刺去。  

          Shirley楊急忙将“北地玄珠”在阿香鼻端一抹,阿香猛的咳嗽一聲,身子一軟,立刻倒在了地上,我和Shirley楊趕緊扶她坐住,仰起她的頭,按住上邊的耳骨止血,多虧發現的及時,不過她究竟是怎麽了?爲什麽會走進這個山洞?她爲什麽想要刺瞎自己的眼睛?莫非是洞中有什麽東西使她的心智迷失了?  

          Shirley楊對我說阿香肯定是不能再走下去了,最好先讓她在這休息一會兒,我點頭同意,先休息半個小時,走不了沒關系,我和胖子就是擡>也得把她擡回去,阿香還算走運,我找胖子要了幾塊褪殼龜的龜殼,用石頭碾碎了,讓Shirley楊喂她服下,這價值連城的靈龜殼,是補血養神都有奇效的靈丹妙藥,胖子免不了有些心疼,本來總共也沒多少,全便宜阿香了,現在就剩下巴掌大小的一塊了,想來想去,這筆帳自然是要算到明叔頭上,讓他寫欠條,回去就得還錢,甭想賴賬,随後出去拖進來兩條死掉的怪魚,餓紅了眼就饑不擇食,想那殺人的儀式荒廢了多少年了,這東西可能也不像它祖宗似的當真吸過人的血,用刀刮掉鱗胡亂點火烤烤,足能充饑。  

          我用手電筒四處照着看了看地形,山洞很狹窄,也並不深,我們追到阿香的地方,已經快到了盡頭了,舉起“狼眼”就可以在光束中看到盡頭的情況,那裏是一道用巨石砌成的牆,牆下有三個很矮的門洞,而厚重的牆上,刻着一隻滴血眼球的圖騰,眼中透着十足的邪惡。  
  
           衆人看到那隻血眼,都面面相觑,半晌作聲不得,就連葡萄牙神父從輪回廟裏偷繪的聖經地圖裏,也沒有這麽個地方,而且所有的傳說記載,“惡羅海城”的地下祭壇,都是隻有唯一的一條通道,而這牆後是哪裏?那滴血的眼睛又在暗示着什麽?  

          Shirley楊說這隻流血的眼睛,應該是與白色>隧道前那閉合的眼睛相對應的,惡羅海城中的很多地方,都可以見到各種不同眼球圖騰,據我看,所有在牆壁石門上的眼球,都起着一種劃分區域或警示的作用,不過閉目容易理解,滴血卻有很多種可能,可能性比較大的是起警告作用,表明這牆後是禁地,比祭支還要重要的一處秘密禁區。  

          我到洞穴盡頭的石牆前看了看,下邊那三個低矮的門洞中傳來一陣陣腥味,用手抹了一下,還有黏滑的液體,石上挂着一些魚鱗般的晶片,那些在祭祀活動後就去吸血的東西,就是從牆後爬進去的,那麽說這堵牆後也許有水,石牆上的紋理並不協調,看來是曾經被打>破過,然後又被修複起來的,或者最早不是牆而是石門,被出於某種原因封堵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阿香恢複了幾分神智,臉色白得吓人,而且身體十分虛弱,說話都有些吃力,Shirley楊問她剛才是怎麽回事?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阿香先是搖了搖頭,然後說在天梁下的時候,突然感到很害怕,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想盡快離開,永遠都不要再看那些幹屍了,迷迷糊糊的就自己走到了這裏,連自己都不明白爲什麽要這樣做。  

          明叔說“我幹女兒看到了陰氣重的東西,鼻子就會滴血,這次又是這樣,她畢竟年紀太輕>。有些事她是不懂好歹的,但咱們都是風裏浪裏走過多少回的,自然是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看來這裏不宜久留,你們聽我的沒錯,咱們原路回去才是最穩妥的。”  
  
          我考慮了一下,原路回去的話,最多轉回到湖心的火山島。那裏雖然有幾條地下河,但基本上算是處絕境,而且地下河水流湍急,帶着傷者根本不可能找到路,而這牆後雖然可能有危險,但也有一定的機會找到路徑。另外阿香神智恍惚的走到這裏,說明這地下一定還隐藏着什麽秘密,放任不管始終是個隐患,既然在祭壇後的山洞裏藏着這麽個地方,說不定會與鬼洞有關,斬草需除根,不>徹底有個了結,恐怕回去之後永無甯日。  

          我看了看手表上的指南針,石牆並非與自東向西的白色隧道看齊,位於西北偏北,有了這個防衛,我便立刻下了決心,不過我還是要先征求其餘成員的同意。  

          Shirley楊說道,來路被不少落下來的水晶阻住了,想走回頭路也不容易,拉火式雷管還剩下兩枚,炸是炸不開的,另外還有一個選擇,是攀到洞窟的頂上,用雷管破頂,使上面的湖水倒灌下來,注滿洞窟後,就可以遊回地下湖了,不過咱們不少人都挂了彩,泡在水裏時間長了,就有生命危險。  
  

          明叔這時又猶豫起來了,極力主>張要從地下湖回去,他本是個迷信過度的人,當然是不肯往陰氣重的地方去,對我說“有沒有搞錯啊,胡老弟你師兄不是講過咱們這次遇水而得中道嗎?我覺得這一點實在是太正确了,可這道牆壁後面有沒有水咱們都不知道,對高人的指點又怎麽能置若罔聞?”  

          我心裏暗罵老港農又要拖後腿了,但能拿他怎麽辦?要依了我就扔下他不管,但shirley楊那種信上帝的人肯定是不會同意這麽做,要是帶着明叔,他雖然現在精神狀態恢複了幾分,但難保他地疑心病什麽時候又犯了,再來那麽一次,我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我心念一動,心想明叔這樣>的人也有弱點,就是過度迷信,我何不利用他這一點,讓他堅信這是條生路呢?  

          想到這裏我對明叔說,遇水而得中道,當然是沒錯的,咱們一路上過來,沒逢絕境,無不尋水解困,但易經五行八卦裏的水,並不一定是指湖裏流動的水,它也暗指方位,在五行裏北方就代表水,水生數一,成數六,北就是水。  

          但這顯然說服不了明叔,因爲他根本聽不明白,其實我也不明白,不過我研究風水秘術,自然離不開五行八卦之類的易術,雖然不會象張赢川那樣精研機術,但是一些五行生克的原理我還是知道地,當然還有些是那次遇到張赢川時聽他所講,於>是給明叔侃了一道“八卦五行之數,都出自河圖,什麽是河圖呢?當年伏羲氏王天下的時候,也就伏羲當領導的時候,他愁啊,天天愁,你們想想,那時候的老幹部,哪有貪污腐敗這麽一說,都特有責任感,整天憂國憂民的,有一天他就坐在河邊的一棵蘋果樹下思考國家大事”   
  
          胖子正在點火烤魚,聽我說到這裏,忍不住插嘴道“老胡你說這事我也知道啊,是不是掉下來一蘋果,正好砸他腦袋上了,砸得眼前直冒金星,就領悟出八卦太極圖了。”  

          我對胖子說你不知道能不能別瞎摻和?讓蘋果砸了腦袋的那是牛頓,伏羲在河邊>的一棵蘋果樹下發愁,在思考自己臣民的命運。那個原始洪荒的時代,災難很多,人民群衆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而且當時的人類,對於自然宇宙的認識非常有限,伏羲就對着河祈禱,希望能得到一些指示,怎麽才能讓老百姓避開災難,安居樂業。  

          這時河裏躍起出一條龍馬,背上馱着一張圖,於是伏羲就以其紋畫八卦,也有人說是那龍馬所負地,是一塊巨大的龜殼,或許龍馬本身就是一隻老龜,甲殼上面有天然形成的奇妙紋理,不管傳說是怎麽樣的。總之這就是河圖,伏羲按照圖中地形狀畫出了八卦,這是人類對宇宙對世界最早的認識,天道盡在其中,據記載,龍馬負圖的紋理圖案,有一白點六黑點在背近尾。七黑點二白點在背近頭各有差異,河圖中總共有五十五個黑白斑點,白色的是二十五個,稱作天數,黑色的三十個,作爲地數,白色代表陽。全是單數,一三五七九,黑點爲雙數,二四六八十,代表陰,被稱爲地數。同時河圖中還把一二三四五視爲生數,六七八九十稱爲成數,這之間有相生相成的關系,五個方位各有一奇一偶,都是以兩給具有象征意義的數目互相搭配,用來表示世間萬物全都是由陰陽化合而成。有太極窮通天地之意,若非天生地成,便是地>生天成。  

          所以才說北方是陽氣始生之處,生數一成數六,叫作天一生水,地六成之,自然萬物的規律都在此中,所以我說往北邊走,就一定可以遇水得中道。  

          Shirley楊聽後忍不住贊歎道“想不到你還知道這麽多亂七八糟地事情,以前還以爲你除了會看看風水之外,就隻會數錢。”  

          我聽連shirley楊也說我有學問,心裏自然得意,嘴上都快沒把門的了,但還是謙虛的說,其實我知道的東西多了,隻不過你們平時總也不給我機會說,現在這麽說大夥都可以放心了吧,世界上所有的理論,都是根據客觀既存的事實所産生的,所以我敢說北邊一定是個生門,因爲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摸金校尉有個古老的行規,入古冢摸金,必先在東南角起燈,因爲東南是禍與事的方位,禍就是災難,事就是做事幹活,燈一滅,必生禍機,西北方角則是生路,西北東北和北,是開休生三門,八站中隻有這三個是吉門,這連司遷都講過,他說“做事者多在東西,收功者常於西北。”同樣在精通陰陽風水這人的眼中,一向是事生於南,功收於北,從戰略方位看北西北東北占據絕對的戰略優勢,北方主有生水,屬善形活勢。  
  
          一番話把明叔說得心服口服,認準了往北走肯定沒錯,要想活着出去,就這一條路可行,於是大夥略爲休整,便從盡頭處的矮洞裏鑽了進去,離開前,我又盯着石牆上那滴血的眼球看了看,這圖騰會不會與阿香刺目的舉動有什麽關聯?心中有幾分忐忑不安,其實那些北方主水的話,都是用來敷衍明叔,我自己都沒什麽信心,不過走別路都已不可行,但願這是一條生路。  

          一出那低矮的門洞,眼前豁然開朗,一條宏偉的地下大峽谷出現在了面前,兩側峭壁如削死氣沉重,附近還可以借着礦石地微光看個大概輪廓,而高遠處則黑漆漆的望不到頭,向前走了幾十米,發現峽谷中縱橫交錯的,全是巨大生物的骨骼化>石,最近處的一個三角形頭骨,大小比一間民房也小不了幾圈,靠近峽谷邊緣的地方,無數地骨骼化石都與岩石長成了一體,隻有那些長長的脊椎,表明了那些石頭曾經是有生命的。  
  
          胖子背着昏昏沉沉的阿香對我們說“不是說魔國人願意供蛇嗎?這裏竟然有這麽多大蛇的骨骸,我看咱們得多加小心了,說不定還有活的呢。”
  
          Shinley楊說,這條地下的大峽谷裏的骨骼沒有像蛇的,倒像是龍王鲸之類的,少說都死去幾百萬上千萬年了。我也同意Shinley樣的看法,說得沒錯,蛇有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肋骨,都快趕上輪船的>栊骨了,所有的骨骼都是化石,沒有近代的屍骨,所以不用擔心什麽,不過咱們還不知道惡羅海人在這裏做過什麽,這一點還是要提防的。  
  
          我們正想過去探探路,這是阿香突然對我說,側後方有些東西,讓她覺得頭很疼,我們急忙回頭去看,一看之下,都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又驚又奇,誰也沒料到,就在我們出來的地方,有一尊如同樂山大佛一樣,嵌入山體中的黑色巨像,山體上零星的熒光,襯托着它高大黑暗的輪廓,像是個猙獰的陰影,摩天矗地的背對着我們,而且最奇特的事,那幾十米高的巨大神像,身體向前傾斜,臉部和兩隻手臂都>陷進了山體内部,那姿態像是俯身向山中窺探,他的工藝沒有佛像那麽精美複雜,僅僅具備一個輪廓,沒有任何裝飾和紋理。  

          衆人都有個疑問,這是“大黑天擊雷山”的真實形象嗎?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我們随即發現,巨像的兩面都有臉,身體也是前後相同,沒有正與背的分別,而且隻有兩隻手臂,卻並沒有腳,巨像與地面連接的位置,有一個丈許高的門洞,裏面似乎有什麽空間,門前有幾根倒塌的石柱。  

          胖子說好不容易有個保存完好的建築,不如進去探探,找點值錢的東西順回去,要不咱們這趟真是賠本吆喝了。  
  
          我也想進去>看看,擡着頭隻顧看高出的巨像,險些被腳下的一個東西絆倒,原來那些類似的石柱在峽谷中還有許多,我們腳下就有一根倒下的,多半截沒入了泥土,Shinley楊看了看腳下的石柱,忽然說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了,但並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對阿香說道“能不能讓我仔細看看你的眼睛?”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6

第231章 蛇窟

         地下峽谷象是到了深淵最底層的地獄,滿目皆是嶙峋巨大的史前生物骨骼,附近散落倒塌的石柱與那些骨骸相比,有些微不足道,而且大半都埋入了灰白色的土層之中,所以開始的時候衆人並未察覺到這裏有人類建築的遺迹,直到阿香指出我們身後存在着巨大的黑色神像,這才發現周圍還有這麽多石柱。

         石柱上都鑿有一些牛鼻孔,有些還殘留着粗入兒臂的石環,另外最醒目的,就是石柱上一層層的眼睛圖騰,這些圖騰我們已經見過無數次了,可謂是屢見不鮮,在這裏再次看到,都沒覺得有什麽意外,眼球的圖騰,除了祭壇兩端的非常奇特,一端是閉目之眼,一端是滴血之眼,其餘的盡皆大同小異,而這石柱上的就屬於比較普通的那種圖案,我並沒看出有什麽不同的地方。

         但Shirley楊看到這些石柱上的圖騰後,似乎發覺了某種異常,非要仔細看看阿香的眼睛不可,Shirley楊大概爲了避免阿香緊張,所以是用商量的口吻,和平時說話沒什麽兩樣。

         阿香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臉上表情怯生生的,大概她也覺得莫名其妙,仔細看看眼睛是什麽意思?於是Shirley楊秉住呼吸,站在很近的距離,目不轉晴地凝視着阿香的雙眼,似乎要從她的眼中尋找什麽東西。

         我明白Shirley楊雖然說得輕描淡寫,卻一定有什麽我們都沒想到的問題,阿香這丫頭的舉動,也确實不太對勁,好端端的竟然發了離魂症,拿着尖石頭去刺自己的眼睛,也許真就如同明叔所說的。她撞邪了,也許她現在已經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阿香了,更有可能她的眼睛與惡羅海城有着某種聯系,她會不會就是我們身邊的一個鬼母妖妃呢?

         我心中胡亂猜測,轉了數個念頭,卻似乎又都不象,看到Shirley楊盯着阿香的眼睛端詳,於是也和胖子湊過去一起看看。想看看阿香眼睛裏究竟有些什麽,但看了半天也沒瞧出什麽稀奇的地方。

         這時Sh>irley楊似乎已經從阿香眼中找到了答案,她先告訴阿香不要擔心,不會出什麽事,然後讓我們看看石柱上的眼睛,雖然看起來與“惡羅海城”中其餘的圖騰非常相似,但有一個細節是獨有的,這裏的眼前圖案,在瞳孔外邊都有一圈線形紅色凸痕,Shirley楊說你們看看阿香的眼睛裏,也有類似的東西。

         我這才發現到沒有注意到那個細微的差別。如果仔細觀看阿香的瞳孔,便會發現其中果真有血痕,如一線圍繞,那血痕象是眼白裏的血絲,卻極細微,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如果不是阿香闖進這個山洞,我們也許不會發現這裏,而她的眼睛竟>然與這裏的圖騰相似。她是有意把我們引到這裏來的?不過當着阿香的面,我並沒有把這話說出口。

         Shirley楊知道剛才的事很容易讓衆人産生疑惑,難免會懷疑阿香,Shirley楊根本也不相信什麽眼睛轉世之說,於是解釋道,人體通過眼睛發出的生物電大概隻有百分之七,是非常微弱的,不過每個人的體質不同,對生物電的感應能力也有差別,阿香的眼睛能感應到一些常人不能捕捉的事物,這雖然很特別,但現今世界上,也有許多類似她這樣擁有的東西,所以她才被下意識的引到此地,石柱上的圖騰就是最好的證據。

         明叔聽後趕緊說,沒事就好,咱們還是趕緊向北走吧,早點離開這地方,就不要去管這裏有什麽鬼東西了

         明叔的話剛剛說了一半,阿香就忽然說道“沒用的幹爹,沒有路可以走了,後邊有好多毒蛇在追了過來,咱們都會死,我我害怕蛇,我不想被蛇咬死”說着話便流下淚來。

         阿香的話讓大夥感到非常吃驚,怎麽說來就來?想起擊雷山白色隧道裏的那些黑蛇,兀自令人毛骨悚然,在這條地下大峽谷中如果遇到蛇群,連個能躲的地方都沒有,往前跑不是辦法,兩條腿又怎麽跑得過那些遊走如風的黑蛇,兩側古壁都如刀削一般,就連猿猴怕也攀不上去。

         這時東邊的山洞,和岩石晶脈的縫隙間群蛇遊走之聲已經隐隐傳來,明叔面如土色,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胡老弟,這回可全指望你了,幸虧當初聽你的往北走,北邊有水,有水便能有生路,要是剛才不聽你的走回頭路,現在多半已葬身蛇腹了,咱們快向北逃命去吧。”說着話,就想拉着我往前跑。

         我趕緊把明叔的手按住“別慌,前邊一馬平川,逃過去必死無疑,我看眼下隻有先到那黑色巨像中去,封住洞口擋蛇,再想別的辦法脫身。”

         蛇群遊動的聲音如狂潮湧動,未見其形,便已先被那聲音驚得心膽俱寒,再也容不得有絲毫耽擱>,我讓胖子背上阿香,拽住明叔撇開大步,跑到了黑色巨像底部的洞門,那高大的神像内部被掏空了,光線很暗,我們用手電筒稍稍掃視了一下四周的情況,有木石結構的建築,上面還有很多,看樣子可以直接通到巨像的頭頂上去。

         大群黑蛇已經迫近,來不及細看内部的情況了,胖子把阿香扔在地上,同我和明叔搬了兩塊大石闆,堵住門後,緊張的感覺也沒有任何松懈,腿都有點軟了,我和胖子以前沒少在野外捉蛇,但這種黑蛇不僅數量衆多,而且遊走似電,毒性之猛可以說是沾着就死,碰上即亡。

         我們不僅擔心這巨像内還有別的縫隙,大夥>一商量,不如到上面去,相對來講,上面要安全一些,爲了節約使用光源,隻開一盞頭燈和一支手電筒。往上一走才發現這裏面根本不保險,巨像内部是鑿出了許多間不相臨的石室,整體形狀都與那蜂巢般的“惡羅海城”相似,不過結構沒有那麽複雜,石穴般的洞室小的可憐,我想這可能不是給人居住的地方,實在是太過狹窄壓抑了,要是人住裏面,用不了多久可能就會憋死。

         這裏到處都落滿了灰塵,空氣流動性很差,如果我們五個人,在一個狹小的區域中耽擱的時間稍長,就會覺得缺氧胸悶。

         直爬到第四層的時候,才覺得有涼風灌将進來,在黑暗的過道中,順着那涼飕飕的氣流摸過去,便見到一個一米見方的洞口,這是巨像中下部的一個通風口。由於神像的整體是黑的,所以在地下看不到這裏,若不是那些倒塌的石柱,甚至不太容易發現底部的入口。

         我趴在那個洞口前,探出身子從高處往下看了看,下邊的熒光恍惚,隻能看到一團團扭曲蠕動的黑蛇,都聚集在神像下的區域内,大者有人臂粗細,小的形如柳葉,頭上都有個黑色的肉眼。群蛇有的懶洋洋的盤着,還有的互相争鬥嘶咬,數量越聚越多,那蠕動的東西看多了,就讓人感到惡心。

         Shirley楊看後對我們說“這些蛇>的舉動很奇怪,並不象是要爬進來攻擊咱們,反而象是在等待着什麽事情發生?”

         胖子把阿香放下,自己也喘了口氣,然後說道“我看是等咱們下去給它們開飯。”擡胳臂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又說“這不是剛到吃飯的時間嗎。”阿香被胖子的話吓的不輕,雙手抱膝坐在地上發抖,明叔見狀也有些魂不附體,問我現在該怎麽辦,沒有吃的東西,水壺裏的水也不多了,根本不可能總在巨像裏躲着,而且這巨像内的石屋看着就讓人起雞皮疙瘩,連阿香都說這裏讓她頭疼,咱們這回算是進了絕境了,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

         我心中也很不安,外邊是肯定出不去了,而這黑色神像腹中的建築,也不象是給人住的,天知道這裏會有什麽,但是現在必須要穩定大夥的情緒,於是找了點穩定軍心的借口,對衆人說道“其實不僅是北方屬水,五行裏黑色也代表水,這巨大的神像都是黑色的,自然也屬水,所以我想咱們躲到了這裏,是一定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我忽然想到一些辦法,便又對大夥說“剛才在峽谷的底部,咱們都看到石柱和骨骸的化石上,有着一層火山繭,地上有許多隆起的大包,那應該是以前噴發過的火山彈,而且氣溫也比別的地方高了不少,這些迹象都表明這裏有條火山帶,雖然咱們在湖中發現了一座死火山,但那不等於整條火山帶都死亡了,群蛇喜歡陰冷,它們都是從東邊的山洞裏過來的,絕不敢過於接近北方,越向北硫磺氣息将會越濃,咱們隻要想辦法能甩掉群蛇向前逃出一兩裏地,就能安全脫困,我看可以用這裏的材料制造些火把退蛇。”

         明叔聽我這話中有個很大的破綻,便說“不對啊,這裏的蛇全是黑色的,看來也應該屬水,我雖然不太懂易數,但知道水能克火,所以雖然群蛇喜歡陰冷,但它們也敢到這裏來,另外咱們遇水得生,怎麽敢點火把?這豈不是犯了相沖相克的忌諱了嗎?”

         我心說這老港農着實可惡,竟>敢跟我侃五行生克的原理,五行的道理就好比是車輪子的道理,怎麽說都能圓了,胡爺我無理也能攪三分理出來,能讓你論趴下嗎?於是對明叔說“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五位五形皆以五合,所以河圖中陽數奇數爲牡,陰數偶數爲妃,而大數中陰陽易位,所以說妃以五而成。現代人隻知水克火,卻不知水爲火之牡,火爲水之妃,如今的人隻知道水旺於北,火起於南,卻不知五行旺衰與歲星有關,明叔你隻知水克火,卻不知道如果火盛水衰,旺火照樣可以欺衰水,這說明你你不懂古法,咱們這是旺水,那些蛇就是衰水,所以咱們>旺水可以借火退衰水。但這火不能旺過咱們的水,否則咱們也有危險。”

         明叔聽的眼都直了,過了半天才說“太高明了,所以我常對阿香講,将來嫁人就要嫁摸金校尉要不然沒出息。”

         Shirley楊忽然輕輕一揮手,示意大夥不要再說話了,外邊有動靜,我們立刻警覺起來。

         輕手輕腳的湊到洞口窺探下邊的動靜,不過shirley楊並非是讓我們看下方地蛇群,它指了指高處的絕壁,那上邊不知什麽時候亮起了一長串白色的小燈,在高處晃晃悠悠的,數量還不少。但是距離太遠了而且山壁上的晶脈已漸稀少,熒光灰暗,那是什麽東西?我使勁揉了揉眼睛,還是看不清楚,又不象是燈,好象站着無數穿白衣的小人。忽然眼前白影一晃,峭壁上有一個略爲平緩的石坡,幾大團白花花的東西就從上面滾将下來,掉到了峽谷的底部。

         地面上地蛇群紛紛遊向那些掉落下來地白色物體,我們距離地面隻有十幾米的高度。看下面的東西還比較清楚,隻見那些一大團一大團的東西,都是一些黏糊糊的球狀物,葡萄珠大小,黑蛇争先恐後擠将過去,圍在周圍便停住不動。那些白色的物體上忽然冒出許多鮮紅的東西,象是憑空綻放出一朵朵紅花,但轉瞬便又消失,忽紅忽暗,衆人越看越>奇,再凝神觀望,這才看出來,在一個嵌入岩石的化石骨架中,盤具着一條體形大於同類數倍的黑蛇,也不知是從哪個岩縫裏溜出來的,吞吐着血紅的蛇信,隻見那蛇全身鱗甲漆黑燦然,光怪陸離,張口流涎,口中滴落的垂涎一落到地上,石頭中就立刻長出一小塊鮮紅的毒菌,轉眼便又枯萎了,随生随滅,這蛇的毒性之猛,已經超乎人的想象了,大蛇從骨上而下,蛇行至那些白色物體中間,一個個的将空位吞下,其餘的黑蛇都靜悄悄恭候在旁,不敢稍動,看樣子要等它們的老大吃剩下之後,才是它們的。

         胖子奇道“那是什麽?雞蛋?”我雖然看得不太>清楚,但那大團地白色物體,應該是什麽東西的卵,十分象是大白蟻之類的,裏面還裹有許多昆蟲動物的死體,我又向高處那一排白色的小人處看了看,便已猜出了八九不離十,對衆人說“上面地那些地觀音,怪不得這些黑蛇忍受着這裏燥熱的環境,果真是胖子說的那樣,是來吃東西的,他們吃飽了就會散去,咱們耐心等等機會吧,地觀音這類小獸生性殘忍狡猾,而且還非常貪婪,它們喜歡儲藏食物,即使不吃也會把東西往深處藏,想不到都便宜蛇群了。”

         衆人聽我如此一說,才把懸着的心放下,畢竟那些蛇不是沖着我們來的,而且應該沒有發現到我們藏在這裏,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脫險了,可阿香卻突然開口說“不是地,它們已經看見我了我能感覺到。”說完就低下了頭,沉默不語,顯得十分無助。

         我聽阿香說的十分鄭重,這種事她是不敢開玩笑的,想到那條毒蛇流出的鮮紅毒涎,我不由得額頭上開始見汗了,再次偷眼向洞外看了一眼,隻見盤在龍王鲸化石上的那條巨蛇,正對着我們所在的洞口昂首吐信。

         我急忙縮回身子,沒錯,我也可以感覺到。底下的蛇一定知道我們的存在,隻不過不知道他們是打算吃完了蟻卵,再來襲擊,還有由於這神像是禁區而不敢進入,我讓胖子留在洞口>監視蛇群的動靜,我和Shinley楊明叔三人要抓緊時間制作一些火把,我鑽進那個洞口旁的一間石屋,舉着手電照明,想找一找有沒有儲油的器具,時間雖然久了,但古藏地的牦牛油脂或松汁都能保留極長時間,也許還可以引火,剛才上來的時候,我們已經看到這裏似乎沒有燈盞,此地不見天日,沒有燈火實在是大不尋常。

         抱着幾分僥幸心理,我拿着手電筒照了一遍,石屋中四壁空空,隻是角落裏,有一張沒有眼孔的古玉面具,Shinley楊在另一間石屋中也發現了同樣的東西,我問Shinley楊這會不會是魔國鬼母的面具,>那些人能不能以面具示人,難道這巨像裏的建築是給鬼母住的?

         Shinley楊說“不會,魔國鬼母的地位是非常高,一定是住在惡羅海城的神殿中,那裏已經徹底毀掉了,你看這裏的環境很差,說是監獄可能也不過分,而且眼球的标記很特殊,與阿香的眼睛相似,那樣的眼睛應該不是鬼眼,幾代鬼母才能出一位真正能看到鬼洞的人,我想這會不會是用來用來關押那些眼睛不符合要求的侯選者?下面的石柱上有牛鼻孔和石環,顯然是用來進行殘酷刑法的,被淘汰掉的人,可能都被鎖在那峽谷中喂蛇了。”

         我點頭道“照這麽說>來,這地方确實很象是監牢,不過關於這一點,我還有一個最大的疑問想不明白”剛說到這裏,胖子就着急忙慌的從洞口處爬了回來,問我道“火把準備得怎麽樣了?我看蛇群已經開始往咱們這鑽進來了,要點火就得趕快了。”胖子還不大呢感我回答,就突然壓低了聲音對我和Shinley楊說“你們看那小妞兒在那折騰什麽呢?”我向身後的阿香望去,她正在一個黑暗的角落中,後背對着我們,而她本身也是面對着黑色的牆壁,用手在輕輕撫摸着那堵石牆,全身瑟瑟發抖,忽然回過頭來對着我們,面頰上流着兩行黑血,緩緩舉起手臂,伸出>食指指着牆說“這裏有一個女人。”


第232章天目

         黑色神像實際上便是一塊如山的巨石,隻是内部都被鑿成了空殼,由於岩石都是墨黑色的,所以其中的空間毫無光亮可言,Shirley楊持着“狼眼”手電筒,向身後的通道中照去,狹窄的光束打到了角落中,隻見阿香正低着頭,面對牆壁而立,在此之前,我們誰也沒察覺到她的舉動,此時見她象鬼魅般無聲無息的站在那裏,好像又出現了離魂症,不由得都有些爲她擔心,但除此之外,心裏更添了幾分對好的戒備之意。  

         不等Shirley楊開口叫她的名字,阿香便自己轉過了身子,她的臉部朝向了我們,我們看她這一轉身,都險些失聲驚呼,隻見阿香的臉頰上挂着兩行黑血,如同流出兩行血淚,眼睛雖然張着,卻已經失去了生命的光彩,那黑血就是從她眼中流出來的。  

         Shirley楊見她雙目流血,連忙要走上去查看她的傷勢,阿香卻突然舉起胳膊,指着身後的牆壁說“那裏有個女人,她就在牆上不隻是這裏,石窟内的每一面牆中都有一個女人。”說着話,身體搖搖晃晃的似要摔倒。  

         Shirley楊快步上前扶住阿香,爲她擦去臉上的血迹,仔細看她的眼部受傷的狀況,但是黑燈瞎火的完全看不清血從哪裏流出來,問她她也不覺得疼,那血竟象是來自於淚腺,所幸眼睛未盲,大夥這才松了口氣,在隔壁尋找燃料的明叔,此時也聞聲趕了過來,對着阿香長籲短歎,随後又對我說這裏陰氣太重,阿香見到了不幹淨的東西,鼻子和眼睛裏便會無緣無故的流血,隻不過流血淚的情況極其罕見,這幾年也就出現過兩次,一次去香港第一兇宅,還有一次是經手一件從南海打撈上不來的“骨董”,這兩次都是由於阿香不尋常的舉動引起了明叔的疑慮,猶豫再三沒有染指其中。事後得知那兩件事,都引發了多宗懸而不破的命案,明叔沒有參與,真算是命大,既然阿香在這神像内顯得如此邪門,那麽這裏肯定是不能再呆下去了,要不然非出人命不可。  

         明叔說完之後,又想起外邊成群的毒蛇,尤其是那口流紅涎的大蛇,思之便覺得毛骨悚然,稍加權衡,這裏雖然陰氣逼人,但至少還沒有從牆中爬出厲鬼索命,於是便又說黑色屬旺水,這個時候當然是相信胡老弟,不能相信阿香了,還是留在這裏最妥當。  

         胖子在檢查着步槍的子彈,聽明叔勸大夥趕快離開此地,便說道“我剛才看見外邊那些蛇已經湧進來了,不管是往北還是往西。要撤,咱們就得趕緊撤,要是留下來,就得趕緊找個能進能退的所在,進退回旋有餘地,轉戰遊擊方能勝強敵。”  

         我對衆人說“現在往下硬闖是自尋死路。無論是哪個方向,肯定都是逃不出去的,咱們跑得再快,也甩不掉那些黑蛇,這石頭祖宗身上也不知有多少窟窿,咱們雖然堵住了來路,卻不知道它們有沒有後門可走,可相比之下,此處地形狹窄易守難攻,應該還可以支撐一時。”明知困守絕境不是辦法,但眼下別無他法。  

         Shirley楊也認同在現在的情況下,能守不能跑,且不論速度,單從地形來看,可退之地,必然都是無遮無攔,一跑之下,那就絕對沒活路了,當然如果困在此地,也隻是早死遲死的區別,所以要充分利用這點時間,看看能否在附>近找到什麽可以驅蛇的東西,那就可以突圍而出了。  
  
  
         商量對策的同時,大夥也都沒閑着,不斷搬東西封堵門戶,但越是忙活心裏越涼,這裏的窟窿也太多了,不可能全部堵死,黑蛇在下邊遊動的聲音漸漸逼近,大夥沒辦法隻好繼續往上退,並在途中想盡一切辦法滞緩蛇群爬上來的速度。  

         不斷的往上攀爬,每上一層,就推動石闆堵住來路,最後到了頂層,一看這裏的地勢,實是險到了極點,我們所在的位置,是一條狹窄的通道,兩邊各有三間矮小的石窟,向上的通道,就在盡頭處的一間石窟裏面,這是唯一向上去的途徑,不過上>面已經是露天了,這座神像腦袋隻有半個,鼻子以上的部分不知是年久崩塌了,還是怎樣,已經不複存在了,從通道中爬上去,就可以看到三面刀劈斧砍的峭壁相臨,這巨像本已極高大,但在這地下深淵裏,卻又顯得有些微不足道,我們身在神像頭頂,更是渺小得如同蝼蟻,我和胖子爬到神像半個腦袋的露天處,往下隻看了一眼,胖子就差沒暈過去,地下大峽谷中陰森的氣流,形成了一種可以嗚咽聲,而且空氣中還夾雜着一股奇特的硫磺氣息,噩夢般的環境使人顫栗欲死,我也不敢再往下看了,趕緊拖着胖子回到下邊一層。  
  
         Shirley楊将>阿香安置到一個角落中,讓她坐在背囊上休息,見我和胖子下來,便問我們上邊是否有路可退?我搖了搖頭,在上邊稍微站一會兒都覺得心跳加速,從那離開的問題想也不要想了,但明叔就在旁邊,爲了避免引起他的恐慌,我並沒有直接說出來,隻說咱們這裏算是到頂了,好在巨像頭部的地形收縮,隻要堵死了上爲的道路,蛇就進不來,這神像太高,外邊的角度又很陡峭,毒蛇不可能從外邊進來。  

         所幸每層石窟當中,都有一些漆黑地石闆,好象棺材闆子似的,也看不出是用來做什麽的,找幾塊大小合适的石闆,蓋住上來的入口,再找些石塊壓上,看起>來還夠安全,那些黑蛇雖然兇惡毒猛,但也不可能隔着石頭咬人。  

         在反複确認沒有遺漏的縫隙之後,衆人圍坐在一起,由於每一層都設了障礙,大批毒蛇想要上來,至少需要一兩個小時地時間,而這有可能是我們最後的時刻了。我心中思潮翻滾,幾十米高的巨大神像,我們已經數不清究竟上了多少層,從戰術角度來說,如果用來抵禦大量毒蛇侵襲,這最頂層才是最安全穩固的,但從另一個角度考慮,這裏也沒有任何周旋的餘地。蛇群一旦湧進來,我們就隻有兩條路,要麽喂蛇,要麽從幾十米地高空跳下峽谷自殺,任何一種死法都不太好受,我實在是沒>想到,在最後的時刻,竟然陷入有死無生的絕境,雖然自從幹了倒鬥的行當以來,有無數次以身涉險的經曆,但從局面上來看,這次最是處境艱難,無糧無水,缺槍少藥,四周的峭壁陡不可攀,大群巨毒的黑蛇窺伺在下,反夏想了若幹種可能性,也隻有長上翅膀才能逃出去。  

         明叔是何等人,我剛才和Shirley楊說話時,雖然並沒有直言己無論可退,但明叔還是已經明白了,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看來“天機”縱然神妙,也是救不了該死之人,老天爺是注定要他雷顯明死在“大黑天擊雷山”了。  

         我和胖子對明叔說,您別垂頭喪氣地,當初要挾我們地時候,那副斬雞頭燒童紙的氣概都到哪裏去了?難不成還真是人格分裂?膽子小的時候比兔子膽還小,膽子大的時候,爲了話命連天都敢給捅個窟窿出來,您說您都活這麽大歲欺了,怎麽對生死之事還那麽看不開呢?阿香也沒象你似的,您給我們這些晚輩做個正面榜樣行不行?要知道,有多少雙充滿仰慕的眼睛在殷切地看着您呢。  

         我和胖子始終對明叔在祭壇裏的舉動耿耿於懷,雖然處境艱難,但既然有了機會,理所當然要借機挖苦他一通,不過還沒等我們倆把話裏的包袱抖出來,話頭卻被Shirley楊打斷了,Shirley楊問明叔道“阿香的身世很可憐,明叔能不能給我們說說阿香的事?她地過去是怎麽樣的?還有剛才所說的,阿香在香港曾經有兩次流出血淚,其中的詳情又是如何?”  

         Shirley楊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十分好奇,往阿香那邊一看,見她的頭枕Shirley楊的膝蓋上,昏昏而睡,大概是由於失血的緣故,從“風蝕湖”進入地底祭壇之後,她的精神一直都是萎靡不振,此時一停下來,便睡了過去,她也确實需要好好休息了,不過她在睡夢中好象都在發抖。  
   
         明叔見Shirley楊提出這個要求,雖然不覺得爲難,但都>這時候了,大夥的性命朝不保夕,還有什麽好說地呢,但還是講了一世阿香的過去,阿香的父母也都是美籍華人,是著名的世界形秘密宗教社團“科學教”的忠實信徒,“科學教"雖然字号是科學,其實有些觀念則是極端的唯心主義,他們相信地球古代文明中的神是外星人,並緻力於開發人體的潛在能力,很多社會名流,其包括一些政界要員,大牌導演和電影明星都是該教的虔誠信徒,他們收集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古代秘密文獻,廢寝忘食地研究其中的奧秘,有一批人在西藏地秘文中,得知有種開天目的方法,就是将剛出生的女嬰,放置在與外界隔絕的琢境中,不>讓她見到任何人或動物的眼睛,以十年爲限,據說這樣培養出來的孩子,可以看到“神靈”的真實。  

         不過“科學教”也有他們自己的見解,他們認爲這種古老而又神秘的方法,並不是空穴來風,因爲世界上早就有科學家指出,世界上所有的哺孔動物魚兩栖類鳥類爬行類,都有從外表看不見的第三隻眼睛,埋藏在大腦的丘腦神經上部的位置,有一個“松果腺體”,脊椎類動物的位置大多在顱骨頂部的皮膚下,“松果腺體”對光線熱量,以及細微生物電波的變化十分敏感,由於其接近丘腦神經,所以“松果腺體”發達的人,對周圍事物感應的敏銳>程度要異於普通人數倍,傳說中有些人有陰陽眼,或開過天目,這些人若非天生,便是由於後天暴病一場,或是遇到很大的災難而存話下來,而這種古老秘密的方法,可能是一種自古流傳下來的通過十年高度靜息,來開天目的辦法。  

         阿香的親生父母,便是十分相信這種理論,於是偷着拿自己的親生女兒做了實驗,把她從一生下來開始,就放在一個隔菌的環境中,所有接近她的人,都要戴上特殊的眼鏡,就是不讓她和任何生物的眼睛接觸,快到十歲的時候,她親生父母便死在了一場事故中,阿香並沒有什麽親人,明叔當時很有錢,爲了掩蓋他那見不得人>的生意,必須有個好的社會形象,於是就經常做一些慈善事業,收留了阿香也是其中之一,想不到後來有幾次,都是阿香救了他的老命,最危險的一次是被稱爲“香港第一兇宅”的時間,還有一次是“南海屍骨罐”。  


233章刻魂  

         明叔給我們講了阿香過去的經曆,其中竟然提及阿香的親生父母使用的方法,是從西藏的秘文中所得,那一定是和“後世輪回宗”有關系,英國入侵西藏的時候,曾掠去了大量珍貴的文物典籍,“後世輪回宗”的密文經卷在那個時期流入海外,倒也並不奇怪,明叔手頭那本記載冰川水晶屍的經書,便有着類似的遭遇,不過明叔雖然有的是心眼,卻並不知道這“眼睛”之迷的詳細來龍去脈,他自己也是說到這些事情,才想到那種被現代人當作開天目秘法的古籍,可能與這“亞羅海城”有關,魔國滅亡之後,藏地拜眼之風便屬罕見,所以這種神秘的靜息開天目之法,極有可能是當年魔國用來篩選鬼母的,雖然早已無法确認了,但确可斷言,最起碼這個秘法也是從喀拉米爾地區流傳演變出來的。  

         我不由更是佩服Shirley楊的細心,她早已看出了某種端倪,剛才之所以問明叔阿香的過往之事,就是想從另一個角度來了解這神秘巨像中所隐藏的秘密,阿香瞳孔上的血線,與這裏的圖騰幾乎一緻,這之間有着某種微秒的聯系,石門上那刺目的标記,地底峽谷中的石柱,這些陰森碰碰壓抑的石屋,還有阿香指着牆說那裏面有個女人,理清了這些線索,也許就可以知道這裏的真相。  

         雖然我們認爲這裏可能是用來關押殺害那些沒有生出鬼眼的女子,但我從一開始就有個很大的疑問,始終沒來得及對Shirley楊說,既然是要殺掉這些人,何必費勁氣力的建造如此浩大的工程,難道也和中原王朝以往的規矩類似,處決人犯還要等到秋後問斬?似乎完全沒有這種必要,這種巨像如果沒有幾百年怕是修不出來的,它到底是用來做什麽用的?  

         眼下身陷絕境,我仍然指望着事情能有所轉機,Shirley楊也沒放棄活下去的信念,隻要搞清楚這裏空間是什麽場所,或許我們就可以找到某條生路,我雖然知道這裏要有路逃生除非是出現>奇迹,可坐以待斃的滋味更不好受。隻聽石闆上毒蛇悉悉唆唆遊走之聲響起,不到半個小時,它們就已經跟上來了,這裏隻有一個入口可以進去,雖然有石闆檔住,短時間内蛇群進不來,但我們沒吃沒喝又能維持多久?  
   
         衆人聽到蛇群已到腳下一層,那種黑蛇誰看見都覺得心寒,難免心中有些發慌,明叔也沒什麽心情接着說阿香的事了。我勸他道,咱們把路都封死了,這些毒蛇一時半會上不來,明叔您接着說說阿香流血淚的那兩次是怎麽回事,她剛剛也流了血淚,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類似之處?

         明叔聽我這麽說,>覺得倒也是這麽個道理,於是便說,那些事直到現在還經常做噩夢呢!當年賺了筆大錢,就想置辦一套象樣的宅子,看上了一處房子,環境地點都不錯,樣式很考究,價格也很合适,都快落定買下了,因爲當時是全家人一起去的,兩個兒子和阿香都帶在身邊,想不到阿香一看那房子,眼睛裏便流出兩行血淚。  

         明叔知道阿香到了陰氣重的地方就會感到害怕不适,於是心裏微微猶豫了一下,将買宅子的事情托了幾天,利用這幾天找人了解到一些關於這所宅子的内情,宅子的主人是個寡婦,很有錢,在這裏已經住了十幾年深居簡出,倒是也平安無事,但前些>天就突然死了,她家裏沒有任何親人,養的幾隻貓也都在當天無緣無故的死了,而且連人帶貓,都是七竅流血,卻不是中毒而死,死因警方沒有對外公布過。  
  
         還有另一次,明叔曾經收了一個瓷罐,胎白體透,圓潤柔和,白釉中微閃黃芽,紋飾是海獸八寶,蓋子内側還有些特殊的花印,但這個東西是魚民從海裏撈出來的,輾轉流到香港,表面被海水侵蝕得比較嚴重,外邊還挂了不少珊瑚繭,那些原有的優點都給遮沒了,根本值不了多少錢,但這瓷罐保存得還算完好,而且主要是裏面有很多人類的頭蓋骨,因爲行裏的人都知道明京戲主要是做“骨董>”生意,對緊俏的古屍很感興趣,就不知道這些腦瓜骨收不收,於是拿來給他看看。明叔也沒見過這東西,從海裏撈出來的?裝那麽多死人腦蓋子是做什麽用的?但看這東西也是幾百年的物件,怕是有些個來右,不過從來沒見過,根本吃不準,好在也不貴,随便給了幾個錢,就把東西留下了,剛到家門口,阿香就又流血淚了,明叔想起先前那件事,連家也沒敢進,就想趕緊找地方把這東西扔了算了,但一想畢竟是花錢收回來的,扔了有點可惜,哪怕是原價出手也行啊。

         於是到了一個有熟人的古玩店裏,古玩店的老闆很有經驗,一見明叔抱這麽個瓷罐進來,差點把>他揍出去,拉着他找沒人的地方把瓷罐埋了,這才告訴他,你把這東西賣給我想害我全家啊?知道這是什麽嗎?大明律淩遲處死者,被千刀萬剮之後,連骨頭渣子都不能留下,必令刑部劊子手搓骨揚灰,那就是說剮淨了人肉之後,還要用重器。把那段骨頭架子碾成灰。但刑部劊子手大多是祖傳的手藝,傳子不傳女,他們都有個很秘密的規矩,淩遲大刑之後,偷着留下頭蓋骨,供到瓷瓶裏封住,等這位劊子手死後,才由後人把瓷瓶扔進海裏,爲什麽這麽做?刑部劊子手又是怎麽供養這些死刑犯頭蓋骨的?那些都不可考證了,就連這些事還都是民國實行槍決後才流傳出來,被世人所知道的。你收的這個罐子,他這輩子出的大刑,都在這裏邊裝着呢,這件東西兇氣太盛,很容易招來血光之災,不懂養骨之道,誰敢往家裏擺?  

         明叔簡要的把這兩件事一說,阿香在這神像附近又有那種迹象,而且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以前從來都沒見過,所以才說這裏一定陰氣很重,根本不能停留。不過下面那麽多毒蛇,咱們不在這裏,又能躲去哪呢?  

         我點了點頭,明白了,神像内部一定死過很多人,而且死的很慘。想想剛才阿香那些詭異地舉動,她說這巨像内地石牆裏,從第三層開始,幾乎每一面牆壁都嵌着一個女人,一個人如果承受了過多的驚吓,不是神經崩潰,就是開始變得麻木。我看了看四周黑色的石牆,倘若真象阿香所說,單是想想我們的處境,都覺得窒息,這裏究竟有多少死者啊?  

         但令我覺得奇怪的是,巨像内部的石窟,都是一體的,並非是那種用石磚一層層壘砌而成的建築,所以說牆中根本不可能有屍體,加上牆體都是漆黑的墨色,也看不出上面有什麽人形的輪廓。我越想越覺得古怪,伸出手臂摸了摸身後的牆壁,如果說這裏也有個被處死的女子,她會被隐藏災這牆壁的什麽位置?   
  
         我随手在牆上輕輕一撫,立刻感到牆上有很>多鑿刻的淺痕,象是刻着某種符号,但由於所有的石頭都是黑色的,所以隻能用眼睛看的話,根本不會發現牆上刻着東西,而且若非刻意去查看,也不一定會留意那些古老淩亂的鑿痕,我馬上把這個發現告訴了其餘的人,看來這些石窟裏的牆壁确實有問題。  

         明叔聞言立刻精神了起來,忙問是不是牆上刻有秘密通道的地圖?我沒有回答,這時候還需要保持一些理智,身處巨像的頂部,如臨高塔,這裏的面積隻在進退之間,哪裏會有什麽可以逃生的秘密通道,不過石牆上刻着的符号也許記錄着某些驅蛇之類的信息,明知這種機會不大,而且即使有也不一定>能有人看懂,但心中還是多了幾分活命的指望。  

         爲了讓黑色石牆上的刻痕形狀顯露出來,Shirley楊在附近收集了一些發白的細灰,塗抹在石牆有刻痕的地方,一條條發白地線條,逐漸浮現在衆人面前,極不工整的線條,潦草的勾勒出一些離奇的圖形,有些地方的刻痕已經磨損的模糊不清了,唯一可以辨認出的一個畫面,是有個女人在牆上刻畫的動作,好象這寫牆上的标記符号,都是由女子所刻的,這面牆上的鑿痕實在太不清晰,我們隻好又去找別的牆痕,幾乎每一面牆上,都有類似的鑿刻符号和圖畫,但手法和清晰程度,顯然並非一人所爲,似乎也不屬於同一時期,但是所記載的内容大同小異,都是對刻牆這一事件不斷的重複。  
  
         衆人看了四五道石窟中的牆壁後,終於把石刻中的内容看全了,可以确定,每一道牆上的石刻,都是不同的女子所刻,由於沒有任何其餘的相關證據,我們也隻能進行主觀的推測,她們都是那些沒有生出“鬼眼”的女子,都會被囚禁於此,每人都要在牆壁上刻下她們生前印象最爲深刻的事情,作爲來世的見證,然後要刺破雙目,将眼中的鮮血塗抹在自己所刻的圖案符号之上,也就走完了她們生命的最後裏程,最後已經刺瞎了雙眼的女屍,都要被綁在峽谷中的>石柱上,在黑蛇的噬咬下,成爲了宗教主義神權統治下的犧牲品。  

         Shirley楊若有所思,輕輕撫摩着刻有那些不幸女子靈魂的牆壁,而明叔見牆壁上的石刻,隻有古代宗教統治的血腥與殘忍,而沒有任何可供我們逃生的信息,頓時氣喪,煩躁不安的在石窟中來回走着。  

         Shirley楊忽然“咦”了一聲,對我說“很奇怪,有些石刻中隐藏着一個奇特的标記很隐蔽,這個标記象是”  

         我正要問她究竟發現了什麽,卻聽胖子大叫一聲“不好,咱們趕緊往上跑吧,石闆擋不住毒蛇了。”我聞聲一看,隻見堵住入口的>幾塊大石闆突然塌了下去,領頭的那條大蛇,口種噴出的紅液,掉在地上便生出很快就枯萎的紅色毒菌,那毒菌枯萎腐爛後有種腐蝕作用,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将石頭都腐爛酥了,成群結隊的黑蛇跟着蜂擁而來,一條體形稍小的黑蛇速度最快,弓起蛇身一彈,便象一道黑色閃電一般躥了上來,胖子眼明手快,看住那蛇躍在空中的來勢,擡手揮出工兵鏟,鋼鏟結結實實的迎頭拍個正着,那聲音便如同拍中了一堆鐵屑,黑蛇的頭骨立刻粉碎,但頭頂的黑色肉眼也被拍破,飛濺出無數墨色毒汁,胖子趕緊往後躲避,墨汁濺落在地面上,冒起縷縷毒煙。  

         衆人臉都吓白了,更多的黑蛇來勢洶洶,正在不斷湧上來,雖然明知上邊也是絕路,但火燎眉毛,也隻得先退上去了,我一撇眼之間,發現Shirley楊還在看着牆上的符号,竟然出了神,對周圍發生的突變沒有察覺,我急忙趕過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扯着她便跑,Shirley楊被我一拽才回過神來,邊跑邊說“那是個詛咒,是那些女子對惡羅海城的詛咒”


第二三四章 由眼而生由眼而亡

        我們雖然知道困在巨像的頂部,雖能支撐一時,卻無論如何支撐不了一世,正在籌謀對策,卻不料那些毒蛇來的如此之快,尤其是那條口中不時滴落紅涎的大蛇,身前身後帶着十步毒霧,別說讓它咬着,就是離它距離稍近,怕也難免中毒身亡,我們隻好避其鋒芒,迅速逃往巨像暴露在外邊的半個腦袋之上。  

         我拽住Shirley楊的胳膊就跑,可她還對牆壁上的标記念念不忘,說那是一個由衆多殉教者,對“惡羅海城”所進行的惡毒詛咒,我對Shirley楊說現在哪還有功夫在乎這些,跑慢半步就得讓>蛇咬死了,有什麽話等逃到上面再說。  

         趁着黑蛇們争先恐後擠将進來的短暫時機,我跟在胖子等人後邊,逃到了頂層,感覺高處冷風撲面,再也無路可逃了,由於巨像的頭掉了一半,所以這裏相當於裸露在外的半層截面,石窟的殘牆高低不平,附近沒有合适的石闆可以用來阻擋蛇群,胖子凸起渾身筋骨,使上了吃奶的力氣,将一截從牆壁上塌落的石塊推向上來的洞口。  

         就在石塊即将封死洞口的一瞬間,隻見兩條黑蛇象是兩支離弦的快箭,堅硬的黑鱗撕破了空氣,發出“嗖嗖”兩下低沉而又迅捷的響聲,從下面猛竄上來,這種黑蛇體形短粗,非常強壯有力,利用身體彈射的力量,可以在空中飛躥出數米遠的距離,來勢淩厲無比,戰術射燈前黑一晃,毒蛇就已經飛到了面前。  

         由於巨像頭頂地形狹窄,五個人分處四周,我擔心開槍會傷到自己人,而且如果不能在一擊之下将兩條毒蛇同時徹底打死,一旦給了這兩條來去如風的怪蛇機會,我們這些人中必然出現傷亡。情急之下,隻好随手舉起地上的一個背囊當作擋箭牌,舉在面前一擋,那兩隻黑蛇的蛇口同時咬在背包之上,我不等那兩條黑蛇松口落地,便将背包從高空抛了下去,背包挂着兩條黑蛇從黑暗中落了下去,過了半天,才聽到落地的聲音順着山壁傳了上來。  

         這時胖子已推動石塊完全堵住了入口,見我把背包扔了下去,急得一跺腳“老胡你的破包裏就什麽都沒有了,你怎麽不扔?偏扔我的,現在可倒好了,剩下的一點靈龜殼和急救藥品,氧氣瓶,防毒面具,還有半條沒吃完的魚,這下全完了不過咱們要是還能下去,說不定還有機會能撿回來。”說完讓我幫他把附近所有能搬動的石塊,都堆在入口處,哪怕能多阻擋幾分鍾也是好的,想到那些兇殘的毒蛇,就覺得腿肚子發軟,我們平生所遇的威脅,就以這種能在瞬間至人死命的黑蛇爲最。  

         蛇群的來勢雖然被暫時遏止住了,但我們的處境一點都沒好轉,身在絕高奇險之地,便是天生的熊心虎膽,也不可能不感到恐懼,胖子幹脆就隻敢看着自己腳下,一眼也不敢向下望。Shirley楊看着身邊的殘牆出神,阿香已經從昏睡中醒轉過來,也緊緊閉着眼睛,不知她是怕高,還是怕看到這充滿殉教者怨念的巨像,明叔則是面如死灰,跪在地上閉着眼睛,隻是不住口的念叨“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士音菩薩”  

         Shirley楊出了一會兒神,走過來對我說,她在下層的許多石牆上,都發現了兩個破裂開的眼球符号,魔國人崇拜眼睛,他們所有的圖騰中,即使有滴血之眼,那也是>一種通過流血來解脫靈魂殉教的一種形式,卻絕不可能有裂開的眼球,那就代表了毀滅與力量的崩潰,由此來看,可能和世界上其餘的神權宗教體系政權一樣,在政權的末期,身處於神權統治下的人們,會開始逐漸對信仰産生懷疑,她們會覺得這種死亡的儀式是毫無價值的,但宗教仍然占有絕對的統治地位,在此情況下,個人意志是可悲的,她們被命運推上了絕路,卻在死前偷偷記刻下詛咒的印記,由於石刻都是黑色的,所以沒有被人察覺到,而且越到後來,死前刻下詛咒的人就越多,“風蝕湖”下的“惡羅海城”,明顯是毀滅於一次大規模的地陷災難,而這破>裂的眼球标記,偏又被大量偷刻在控制各種礦石之力的“大黑天擊雷山”神像内部?這僅僅是一種巧合嗎?還是那詛咒真的應驗了?這個古老的神權王國起源於對眼睛的崇拜,恐怕最終也是毀滅於眼睛。  
  
         我說剛才你就在想這些啊?有時候也不知道你是聰明還是傻,咱們的性命恐怕也就剩下這十幾分鍾了,還想這些有什麽用,就算不是詛咒應驗,那惡羅海城的神權統治也是多行不義必自斃,他們橫行藏北多年,它的遺害甚至延續到了現在,所以這座古城毀滅於什麽天災人禍也不稀奇,不過我就巴不得現在來次地震,咱們臨死也能捎上那些毒蛇墊背,>玉石俱焚。  

         Shirley楊對我說“你倒是想得開,那我問問你,既然咱們都活不了多久了,你有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話?”  

         我看了看另外三個人,開始覺得這些人有點礙事了,隻好對Shirley楊說“這種場合還能說什麽?我最不甘心的一件事,就是我意志不夠堅定,抵擋不住美元和美女的誘惑,讓你給招了安,本來這也沒什麽,我從陝西回來之後,就不打算再做發丘摸金的勾當了,将來可以跟美國人民參和參和,研究研究金融股票什麽的,争取混成個華爾街的金融大鳄,跟那些石油大亨黑手黨教父米老鼠之類的打打交道”

         Shirley楊說“說着說着就離譜了,你可能都已經形成習慣了,我還是和你說說關於惡羅海城的事情吧。”忽然壓低聲音對我說,“惡羅海城中的眼球圖騰,大多是單數,而牆壁上的破裂之眼都是兩隻,我有一種直覺,破裂是指的大黑天擊雷山,而兩隻眼睛則分別表示詛咒惡羅海城發生兩次大的災難,這裏的确曾經發生過大的災難,可究竟是一次還是兩次就無法得知了。”  

         Shirley楊並不爲我們會死在這裏擔憂,她敏銳的直覺似乎察覺到這裏的空氣中,出現了一些異樣的變化,也許事情會有轉機。阿香的眼睛就是個關鍵元素,她的>雙眼自從發現神像中隐藏着的怨念之後其實與其說是發現,倒不如說是她的雙眼,喚醒了這巨像悲慘的記憶。從那時起,這裏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奇怪,說不定第二次災難很快就要發生了,衆人能否逃出生天,就要看能不能抓住這次機會了。

         我知道Shirley楊的血統很特殊,她似乎對将要發生的事情有種先天的微妙感應,她既然認爲我們還有活下去的希望,我心裏就有了一些指望,並且我也是不太死心,於是又站起來反複看了看地形,但看完之後心徹底冷了,任憑有多大的本事,若不肋生雙翅,絕對是無路可逃了,才剛剛擺脫了鬼洞中噩夢般的>詛咒,卻是剛離虎穴逃生去,又遇龍潭鼓浪來,我們的命運怎麽就如此不濟?爲什麽就不能來一次“鳌魚脫卻金掉鈎,搖頭擺尾不再來”?腳下的巨像微微向“擊雷山”的方向傾斜,剩下的半截腦袋斜依在陡峭的山壁上,兩隻由臂彎處前伸的手臂。插入山體之中,神像於峭壁之間的角度很小,現在我們到了最頂層,地面也是傾斜着的,不知這神像是故意造成這樣的,還是由於設計上的失誤,造成了它的傾斜。  

         我已經沒心思再去琢磨這些了,看了看其餘的幾個人,個頂個無精打彩,我心想這回是死定了,但人倒架子不能倒,於是對衆人說道“同志們,很遺憾我們看不到勝利的那一天了,不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該當水死,必不火亡,咱們也都算是竭盡全力了,但最後還是缺了那麽一點運氣,我看這回死了也就死了,認命了,現在我個人先在這表個態,一會兒毒蛇爬上來,我就從這直接跳下去,決不含糊,我甯肯摔得粉身碎骨,也不能讓那些蛇咬死,所以到時候你們誰也別攔着我。”  

         胖子最怕從高處掉下去那種死法,但這種話肯定不能從他嘴裏直接說出來,聽我說打算從幾十米的高空跳下去自殺,連忙不屑一顧的說道“我說胡司令,要說臨危不亂你還是比我差了那麽一點,毒蛇還沒爬到眼前,你就被吓糊塗了,你以爲跳下去很英勇嗎?那是匹夫之勇,你怎麽就明白不過來這個道理呢?你掉下去摔成肉餅,你以爲毒蛇就能放過你嗎?還不是照樣在你的屍體上亂啃一通,合着裏外,你都得讓蛇咬,何必非逞能往下跳呢?我看咱們就在這坐着,豁出去了把這臭皮囊往這一擺,哪條蛇願意咬咱就讓它咬,這樣才能顯示出咱們是有做派有原則有格調的摸金校尉”  

         我和胖子論了幾句,其餘的三人以爲我們對即将到來的死亡毫不在乎,其實隻有我們自己清楚,我們這是一種心裏發虛的表現,我已經感覺到衆人絕望的情緒,都變得越來越明顯,這時明叔>突然驚道“糟了,這些石頭完了胡大人請快想想辦法。”  
  
         雖然大夥都知道那是早晚要發生的,但仍不免心中一沉,那蓋住通道的石牆殘片上,出現了一大片暗紅色的陰影,象是從石頭裏往外滲出的污血,底層大群黑蛇中,其中有一條體形最粗大,它蛇口中噴吐出的毒涎,一旦接觸空氣就立刻化作類似毒菌的東西,形狀很像是紅色的草菇,幾秒鍾後就枯萎成黑紅色的灰燼,都快趕上硫酸了,竟然能把石牆腐蝕出一個大洞。  

         胖子對我說“胡司令你要跳樓可得趁現在了。”我咒罵了幾句,怎麽那條蛇的毒汁他媽用不盡呢?對胖子說“>臨死也得宰幾條毒蛇做墊背的。”說着話我和胖子Shirley楊将槍口都對準了蛇群既然突入的地方,最後的幾發子彈都頂上了膛,就算是死,也要先把那條領頭的大蛇斃了,由於黑蛇太多,我們的子彈也沒剩下多少,而且始終沒有機會對它開槍,但這次一定要幹掉那家夥。  

         蛇群發出的躁動聲突然平息,它們應該是先行散開,留出一個沖擊的空間,等石闆塌落後,便會如潮水般蜂擁而上,我們的呼吸也随之變粗,瞪着布滿紅絲的眼睛,死死盯着入口處。人蛇雙方都如同是被拉滿了弦的弓箭,各自蓄勢待發。這一刻靜得出奇,地下峽谷中那涼嗖嗖的>,充滿硫磺味的氣流,仿佛都變得凝固住了。  

         緊張的氣氛不僅蔓延進了空氣,連時間也象是被放慢了,就在這個如同靜止住了的空間裏,忽然傳出一陣“喀喀喀”的奇怪聲音。那聲音開始還很細小,幾秒鍾之後驟然蜜集起來,我們身在巨像的頭頂,感覺整個天地都被這種聲響籠罩住了,衆人的注意力被從入口處分散到那些聲音上,都不知道究竟要發生什麽事情,但又似乎感覺這些聲音是那麽的熟悉。  

         我們的情況已經糟透了,就算再發生一些什麽事情,充其量又能壞到哪去?原本已經吓壞了的阿香忽然開口道“是那座山是山在動。”  > 我看到手電筒的光束下,巨像頭頂那些細小的碎石都在顫抖,由於身體緊張得有些僵硬了,我們竟然沒有感覺到腳下有什麽變化,聽阿香這麽一說,我趕緊舉起“狼眼”手電筒。将光線對準了巨像傾斜過去的那堵峭壁,伴随着山體中發出的聲響,峭壁的晶脈中裂出了無數細縫,而且分布得越來越長,山體上好像掙脫出了一條條張牙舞爪的虬龍。  

         明叔說“完了完了本來在北面黑色的地方,還有可能遇水而得中道,這山一塌,咱們可就遇土入冥道了。”  

         我心想“罷了,看來咱們最後是被山崩壓死,而非死於毒蛇之口,雖然背着抱着一>邊沉,但老天爺算是夠照顧咱們了,這種死法遠比讓蛇咬死後屍體都變黑了要好許多。”  

         山體中的裂隙擴大聲,随即又變爲了陣陣悶雷,震得人心神齊搖,似乎是大黑天擊雷山水晶礦脈中的能量積郁太久,正要全部宣泄出來。  
  
         Shirley楊趕緊告訴大夥說“不不是山崩,是水,地下湖的水要倒灌過來了,大家都快找可以固定身體的地方躲好,抓緊一些,千萬不要松手。”山體中的悶雷聲響徹四周,幾乎要把她說話的聲音掩蓋住了,Shirley楊連說兩遍我才聽清楚,随即明白了她話中所指的水是從何而來,從這裏的地形來看,懸在祭壇正上方的地下湖,與這巨像所隔不遠,可能是我們在祭壇中拖延的時間太久,一次猛烈持久的晶顫導緻了許多晶層的斷落,胖子的鼻子便是被落下的晶錐切掉了一塊,剩餘的岩層已經承受不住湖水的壓力,雖然仍是支撐了一段時間,但山殼既然已經出現了龜裂,地下大峽谷的地形太低,高處地下湖中沒有流向東面的地下水都會湧入這裏,随後将會發生可怕的湖水向西北倒灌現象,地下湖中的積水,會像高壓水槍一樣從破裂的岩隙中激射出來。  

         衆人立刻緊緊倚住身邊的斷牆,明叔就躲在我身旁,還不忘了問我“要是湖水湧出來咱們就不用死了是不是?遇水得中道啊。”  

         我罵道“水你個大頭鬼,就算地下湖裏的水再多,也填不滿這條大峽谷,咱們被水沖下去,跟自己從巨像上跳下去自然沒什麽區別。”  

         雷聲激蕩不絕中,下層的蛇群也突破了堵住入口的石闆,那些石頭都已變得朽爛如赤泥,一條黑蛇身體騰空,首當其沖從爛石窟窿中躍了出來,胖子一手摟住斷牆,另一隻手将步槍舉起,抵在肩頭,單手擊發,槍響處早将那黑蛇頭頂的肉眼射了個對穿。  
  
         死蛇又從空中落下,底下其餘的黑蛇稍稍有些混亂,來勢頓緩,我也用M911對着地面的缺口開了兩槍,但每人也就剩下那麽十來發子彈,這種局面最多隻能維持一兩分鍾而已,附近空氣中的硫磺臭也不知何時起,開始變得濃烈起來,想必是擊雷山的顫動,使得峽谷的底部也産生了連鎖發應,並未完全死亡的熔岩帶也跟着蠢蠢欲動,毒蛇們最怕的就是這種氣味,還是玩了命的奔着向處爬。雖然我們開槍打死了幾條黑蛇,但剩下的前仆後繼,又跟着湧上巨像殘存的半個頭頂。  

         就在我們已經無法壓制沖入頂層的毒蛇之時。忽然擊雷山中的雷聲消失無蹤,但整個山體和大地,仍然在無聲的微微顫抖,不知是不是錯覺,身體和地面都在抖動,但就是沒有半天聲音,黑暗龐大的地底峽谷中一片死寂,就連那些毒蛇仿佛也感到将要發生什麽,一時忘記了繼續爬動,包括我們五個人在内的所有生物,都陷入了一種漫無邊際的恐慌之中。  

         短暫卻似乎漫長的寂靜。大約持續了幾秒鍾的時間,緊接着是三聲石破天驚的巨響,從“擊雷山”中激射出三道水流,其中有兩道水流噴出的位置,都是在巨像胸口附近,另外一道直接噴入地下峽谷,這水就像是三條銀白色的巨龍,每一股都有這巨像的腰部粗細,夾帶着山殼中的碎石,席卷着漫天的水氣沖擊而來。  

         黑色神像本就頭重腳輕,而且雖然高大,但内部都被掏空了,被這激流一沖,便開始搖晃起來。它插入山體中的手臂也漸漸與山殼脫離,面對天地間的巨變,人類的力量顯得太渺小了,我們緊緊抓着斷牆,在猛烈的搖晃中,連站都站不住了,我萬萬沒有想到這次來西藏,最後竟然由水而亡,巨像一旦被水流沖擊,倒入地下峽谷之中,那我們肯定是活不了了,但這時候除了盡量固定住自己的身體之外,什麽也做不到了。  

         那些毒蛇也都被巨像帶來的震動吓得不勁,或者是像我們一樣,在地震般的晃動中很難做出任何行動,這時人人自危,也沒功夫去理會那些毒蛇了,就是被蛇咬着了也不敢松手,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要倒了。”

         巨像果然不在晃動,而是以極緩慢的速度向擊雷山對面倒了下去,我感覺心髒也跟着巨像慢慢傾倒的方向要從嘴裏掉出來了,突然發現阿香對重心的轉換準備不足,而且她隻有一條胳膊能用,從短牆邊滾了下來,我沒辦法松手,否則我也得從頭頂殘缺處滾下去,但隻伸出一隻手又夠不到她,隻好伸出腿來将她擋住。  

         阿香還算機靈,抱住了我的腿這才沒從缺口中先行跌落,這時那座神像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傾斜着,卻忽然停了下來,不在繼續傾倒下去,好像是挂住了山壁的什麽地方,我趁此機會把阿香抓住,向巨像下邊一看,頓時覺得腦袋嗡嗡直響。  
  
         由於巨像本身並非與峽谷的走勢平行,位置稍偏,倒下後頭部剛好支撐在東面的絕壁上,峭壁上有許多裸露在外的古生物化石,在巨像的重壓下,被壓塌的碎塊嘩啦啦的往下掉着,而巨像不僅繼續承受着地下水猛烈的沖擊,加上自身傾倒後自重,正是搖搖欲墜,随時都有可能貼着峭壁轟然倒落下去。  

         形勢險惡,我覺得渾身燥熱難當汗如雨下,而且空氣也變得渾濁起來,四周到處都是霧朦朦濕漉漉的,随即覺得不對,不是霧,那是水蒸氣,地下的熔岩冒出來了,與湖水相激,把下邊的水都燒得沸騰了,人要掉下去還不跟他媽的下餃子似的,一翻個就煮熟了。  

         Shinley楊擡手一指“你們看,那邊的是什麽?”我順着她的手往那邊一看,雖然水霧彌漫,卻由於距離很近可以見到隐隐約約有個白色的影子,橫在峽谷兩邊峭壁之間,這峽谷原本很黑,但從下方的峭壁縫隙中淌出一些岩漿,映得高處一片暗紅,否則根本看不到。  

        我使勁睜眼想看個清楚,但越看越是模糊,好象是座懸在絕壁上的白色橋梁,雖然這有點不太可能,但也管不了那麽多了,蛇群都被熱氣逼瘋了,它們很快就會爬滿巨像的頭頂,管它那邊是什麽東西,先爬過去再說,否則再過一會兒,即使不>被蛇咬死,也得掉水裏煮了。  

        我們扶着頂層的斷牆殘壁,到近前一看,原來巨像頭肩與峭壁相接的地方,有一副巨大的長脊椎生物化石,長長的脊椎和腔骨的兩端,都盤曲着陷在山岩之中,中間很長一節骨架卻懸在半空之中。  

        巨像壓得山岩不斷塌落,眼瞅着就要倒了,我趕緊招呼衆人快爬到那骨架的化石上去,說着把Shirley楊和明叔推了上去。阿香有重傷,讓她自己從懸空的骨架上爬過去是不可能地,必須找個人背着她,而胖子暈高,要讓他背着阿香,可能倆人都得掉下去,隻好由我背住阿香,並用快挂鎖了一扣,我準備好之後催>促胖子快走。胖子回頭看了看湧出來的毒蛇,下邊是沸騰的地下水,怎麽死都不好受,隻好橫下心來一咬牙關,幹脆閉上眼摸到骨架化石旁邊爬了上去。  

        我背着阿香走在最後,巨像随時都有可能倒塌,我回頭看了一眼,那條口流紅涎的大蛇已經把其餘的黑蛇壓在下面遊上了頂層。原來群蛇遲遲沒有湧上來,是由於它們都想快點爬上來躲避升騰的熱流,最後還是這條大蛇最先擠上來,我想都想沒想擡手就射,把手槍裏的五發子彈全打了出去,混亂危機的局面下,也沒空去理會是否命中,随手将空槍一扔,就爬上了那森森發白地化石骨架。  
  
         一上去就覺得這化石是那麽的不結實,滾滾熱浪中,身下晃悠悠,顫巍巍,好象在上邊稍微一用力它可能散了架,五個人同時爬上來,人數确實有點太多了,但刻不容緩,又不可能一個一個的通過,我隻好讓阿香閉上眼睛,別往下看,可我自己在上邊都覺得眼暈,咬了咬牙,什麽也不想了,拼命朝前爬了過去。  

         巨大的古生物化石,對面嵌入了一條橫向的山縫之中,我看那個位置有些熟悉,好象就是在下面看到那些白色地觀音的位置,這念頭隻在腦中一閃就過去了,前邊的胖子移動緩慢,我在後邊又不敢使勁催他,但灼熱的氣流松散晃動的骨骸化石,幾乎要超越衆人心理所能承受的底限了。  

         這個高度的水氣開始減弱,湖水可能差不多流完了,我口幹舌燥,覺得神志都有點迷糊了,完全是處於一種意識的慣性,不斷在一節節巨大的脊椎骨上爬着,忽然聽到前邊一陣槍聲,使我恍惚的頭腦立刻清醒了一點,擡頭往前一看,Shirley楊正在一堆堆白色的影子開槍,原來那些地觀音在我們即将移動至橫向山縫地時候,從洞穴中冒了出來。紛紛去啃那化石,它們可能是擔心蛇群也從這裏過來,槍聲中地觀音一陣大亂,不少從峭壁上掉了下去,剩下沒死的也躥的沒影了。  

        Shirley>楊和明叔先後爬到了那處較爲安全的峭壁斷層之中,而胖子離那裏還有一段距離,我被擋在他後邊想快也快不了,身後轟隆一聲,巨像終於倒了下去,立刻激起不少滾燙的水花,骨架化石也差點散了,隻見對面的Shinley楊朝我們拼命打着手勢,我回頭一看,驚的險些松手掉下去,那條大蛇身上流着血,竟然在巨像倒塌之間爬上了脊椎骨化石,一起上來地還有幾條黑蛇,那大蛇好象瘋了一樣,将擋在它前面的幾條蛇都咬住甩到下面,象陣黑色的旋風般蜿蜒遊上。  

        Shirley楊想開槍接應,但角度不佳,根本打不到它,我這時不得不喊叫着催>促胖子,但胖子這時候全身都在哆嗦,比烏龜爬得還慢,眼看着那條大蛇就過來了,我見到胖子的手槍插在背後的武裝帶上,於是一邊告訴他給我抓住了骨頭別撒手,一邊背着阿香猛地向前一躥,掏出了他的手槍,武器都是頂上火的,我想回身射擊,但由於背後背着個人,身子一動就控制不住重心了,還好一隻手揪住了胖子的武裝帶,背着阿香懸挂在半空,另一隻手開槍射擊,連開數槍,已經逼近的大蛇蛇腹中槍,卷在骨架上的尾巴一送,滑落深谷之中。  

        我拽住胖子的那隻手又酸又麻,趕緊把槍扔掉,用兩隻手拽住武裝帶,胖子被我和阿香的體重往下一墜,勒的差點沒吐白沫,突然生出一股狠勁,就這麽墜着兩個人,一步一步爬向崖邊,Shirley楊在對面接應還算及時,我背着阿香爬上斷層,和胖子一起趴在地上,除了大口喘氣之外,根本動彈不得,而阿香早就被熱氣蒸得虛脫了。  
  
         過了半晌,胖子翻了個身,吐出一句話來“這是什麽動物的化石可真他媽夠結實。”  

        我全身都象散了架,每根骨頭都疼,好半天才緩過來,這次太險了,真沒想到還能活着離開那黑色神像,明叔說“雖然水火之劫咱們躲過了,可現在又入土劫了,這峭壁的斷層上下夠不着,咱們又不是猴子,困在這裏豈不一樣是個死。”  

        我說“不對,自從我看見地觀音之後,就想到了脫身的辦法,隻是咱們沒長翅膀,不可能飛到這裏,所以我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但最後咱們竟然遇水得生,陰錯陽差的落在此處,這裏絕對有路可以回去,地觀音喜熱懼寒,最會打洞,不論是岩層還是土層都攔不住它們,而且它們並非是隻在地下活動的,它們在地表活動的範圍,多是屬於溫泉活躍區域,它們這些洞爲了搬食物,都打的極寬敞,胖子爬進去也沒問題,咱們可以鑽洞出去。”  

        明叔聞言大喜,剛才雖然看到這裏有些洞口,但裏面千門萬戶,都掏得>跟迷宮似的,即使有指南針,進去也得轉向,永遠走不出去,難道胡老弟竟然能在這裏面找出路來?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聽胖子搶到說“這種地觀音打的洞,在我們上山下鄉那地方的深山窮谷裏,不知道有多少,因爲它們的洞穴寬,所以獵狗最喜歡掏這種洞逮地觀音解讒了,這幾年可能都給吃絕了,所以這洞都是從外往裏打,這動物就是這種習性,你看洞壁上的三角形爪印,就可以判斷洞穴的走勢,別管方向,注意方向反倒是容易把自己繞迷糊了。”  

        既然有了脫身的路徑,衆人便沒再多耽擱,鑽進了底下迷宮般的“觀音洞”,地勢逐漸>升高,途中餓了便掏幾隻地觀音吃,約摸在觀單洞裏轉了半天的時間,終於鑽出了地底迷宮,外邊星光閃爍,是中夜時分,我們發現這裏海拔並不很高,是處於一條山谷之中,遠處山影朦胧,林泉之聲格處凄涼,那陡峭的山壁,中間僅有一線天空,就好像是把地下峽谷搬了出來,不過這裏更加狹窄壓抑的地形,讓人覺得似曾相識,地面上有零星的野獸白骨,大夥左右看看,正在判斷身處的方位所在,我猛然醒悟,這是兩條殉葬溝之一,是另外的一條藏骨溝,咱們隻要一直沿途向西,就可以彙合到補經營的牦牛隊了。
作者: jojo999    時間: 2009-4-17 11:46

第二三五章 布萊梅樂隊

        魔國靈陵寢中的塔葬,向來會根據其形制大小,配有兩條殉葬溝,形如二龍戲珠之狀,由於溝中有大量的野獸骨骸作為殉葬品,故此喀拉米爾當地人稱其為藏骨溝。沒想到我們從其中一條藏骨溝進入龍頂冰川,最後從地底爬出來,竟然是身在另外一條藏骨溝之中。不過這裡地熱資源豐富,植被茂密,在喀拉米爾山區也並不多見。

        此時繁星璀璨,峽谷中的地形也是凹凸起伏,林密處松柏滿坡,遮遍了星光,夜空下,山野間的空氣格外涼爽清新,一呼一吸之際,清涼之氣就沁透了心肺之間。我長長地做了兩次深呼吸,這才體會到劫後餘生的喜悅,其餘的幾個人,也都精神大振,先前那種等候死亡降臨的煎熬焦躁,均一掃而空。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谷頂上空飄過一股陰雲,與上升的氣流合在一處,眨眼的功夫就降下一場大雨。這崑崙山區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山頂上下雪,山下也許就下雨,而半山腰可能同時下冰雹,我們甚至還沒來得及抱怨天公不作美,就已經被雨水澆得全身都濕透了。

        我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看看左右的地形,這山谷空靈幽深,多年來人跡不至,谷中那些古老的遺跡多半已不復存在,但一些更早時火山活躍形成的石疊、石隙,在經歷了無數的風雨剝蝕之後,依然如故。離我們不遠便有個洞口,山洞斜嵌入峭壁,其形勢上凸下凹,正是個避雨過夜的好去處。

        我招呼大伙趕緊先躲到洞裡避避雨,由於山洞裡可能有野獸,所以胖子拎著運動步槍,先奔過去探路,明叔和阿香也都用手遮著頭頂,在後面跟了過去。

        我發現Shirley楊卻並不著急,任憑雨水落在身上,仍然走得不緊不慢,似乎是很享受這種感覺,便問她慢慢悠悠地想幹什麼,不怕被雨淋濕了嗎。

        Shirley楊說在地觀音挖的土洞中鑽了大半天,全身都是髒兮兮的泥土,只可惜現在沒有鏡子,要不然讓大家自己照照自己的樣子,多半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乾脆就讓雨水沖一下,等會兒到了洞中立刻升堆火烘乾,也不用擔心生病。

        我聽她這麼一說,才想起萊我們這五個從地底爬出來的人,全身上下髒得沒人樣了,的確像是一堆出土文物,但這裡雖然氣候偏暖,山裡的雨淋久了卻也容易落下病來,所以我還是讓她趕快到山洞裡去避雨,別因為死裡逃生久得意忘形,圖個一時乾淨,萬一回頭樂極生悲讓雨水淋病了就得不償失了。

        我帶著Shirley楊跟在其餘三人之後,進到洞中,一進去便先聞到一股微弱的硫磺氣息。洞內有若干處白色石坑,看來這裡以前曾噴過地熱,湧出過幾處溫泉,現在已經乾涸了,雖然氣味稍微有些讓人不舒服,但也就不用擔心有野獸出沒了。

        山谷中有的是枯枝敗葉,我和胖子到洞口沒落下雨水的地方,胡亂撿了一大堆抱回來,堆在洞中地上生起一堆篝火,把吃剩下的大只地觀音取出來翻烤。地觀音的肉像是肥大地鼠一般,有肥有瘦五花三層,極為適合烤來食用,烤了沒多大工夫,就已經色澤金黃,吱吱地往下滴油。沒有任何調味品,所以吃的時候難免有些土腥氣,可習慣了之後卻反而覺得越嚼越香。

        火焰越燒越旺,烤得人全身暖洋洋得,緊繃的神經這一放鬆下來,數天積累下來的疲勞傷痛,全部湧了出來,從裡到外都感到疲憊不堪。我啃了半天地觀音的後退,嘴裡的肉沒嚼完就差點睡著了,打了個哈欠,正要躺下瞇上一覺,卻發現Shirley楊正坐在對面看著我,似是有話要對我說。

        「和我去美國好嗎?」

        這件事Shirley楊說了多次,我始終沒有承諾過,因為那時候生死難料,天天活得心驚肉跳,過得都跟世界末日似的,但現在就不同了,既然我們從詛咒的噩夢中掙脫出來,我就必須給她一個答覆。我也曾在心裡多次問過自己,我當然是想去美國,並不是因為美利堅合眾國有多好,而是我覺得和Shirley楊分不開了。但是我和胖子現在一窮二白,就算把箱子底都劃拉上也湊不出幾個本錢,去到那邊何以為生?我那些犧牲了的戰友,他們的老家大多數是在老少邊窮地區,他們的家屬今後誰來照顧?當然Shirley楊會毫不猶豫德解決我們經濟上德諸多困難,但自力更生是我的原則。我做事向來不會猶豫不決,但這次我不得不反覆考慮。

        於是我對Shirley楊說再給我點時間,讓我再想想。要是去了美國,我研究了半輩子的風水密術就沒有用武之地了。從我初到北京潘家園古玩市場開始,我就打算倒個大鬥,發上一筆橫財,要不然這套摸金校尉的尋龍訣,豈不是白學了?咱們龍樓寶殿都沒少進去過,可竟然沒摸回來任何值錢的東西,這可有點好說不好聽。現在我們這邊出國熱,能去海外是個時髦的事,人人都銷尖了腦袋要往國外奔,不管是去哪國,就連第三世界國家都搶著去,都打算反正先出去了再說。我們當然也想去美國,可現在的時機還不太成熟。

        胖子在旁說道:「是啊,當年胡司令那番要以倒個大斗為平生目標的豪言壯語,至今仍然言猶在耳,繞樑三日,這是我們的最高理想了,不把這心願了了,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

        明叔聽我們說話這意思,像是又有什麼大的計劃,連忙對我們說:「有沒有搞錯啊?還沒從這崑崙山裡鑽出去,便又計劃有大動作了?一定要帶上我啊,我可以提供資金和一切必要的物資。雖然這次咱們賠個精光,但有賭未為輸的嘛,我相信胡老弟的實力,咱們一定可以狠狠地撈上一單大買賣。」

        我不耐煩地對明叔說:「別跟著起哄好不好?沒看見這裡有三位偉大的倒斗工作者,正在為倒斗行業未來的道路,而忘我地交談著嗎?這將是一個不眠之夜。」

        明叔賠了夫人又折兵,現下當然不肯放棄任何撈錢的機會,賠著笑繼續對我說:「我當然知道老弟你都是做大事的人,不過一個好漢三個幫,除了肥仔和楊小姐,我也可以幫些小忙啊。我這裡有個很又價值的情報,新疆哈密王的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據說哈密王的古墓裡面有套黃金經書,那經書每一頁都是金子的,內中更鑲滿了各種寶石,讀一行經文便可以令凋殘的百花再次開放,讀兩行經文就可以讓……」明叔邊說邊閉上眼睛搖頭晃腦,就好像那部黃金經卷已經被他摸到了手中,陶醉不已。

        Shirley楊見同我正在討論的事情,又被明叔打斷了,話題越扯越遠,再說下去,可能就要商量去天山倒哈密王的鬥了,便清了清嗓子,把我的注意力從明叔的話題中扯了回來。

        Shirley楊對我說:「你明明在擊雷山的神像頂上,已經親口說過了,不想再做倒斗的勾當,想同我一起去美國,可現在還不到一天,你竟然又不認帳了。不過我並不生你的氣,因為我理解你的心情,回去的路還很長,到北京之後,你再給我答覆吧。我希望我以前勸過你的那些話沒有白說……你知不知道布萊梅樂隊的故事?我想這個故事與咱們的經歷有著很多相似之處。」

        我和胖子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什麼「不賣煤的樂隊」,Shirley楊竟然說我們的經歷與這個樂隊相似?她究竟想說什麼?我實在琢磨不出「摸金校尉」與「不賣煤樂隊」之間能有什麼聯繫?莫非是有一夥人既倒斗又唱歌?於是便問Shirley楊什麼是「不賣煤的樂隊」?

        Shirley楊說:「不是不賣煤,是布萊梅,德國的一個地名。這個故事是個童話故事,故事裡的四隻動物——驢子、狗、貓和雞都感到生活的壓力太大,它們決定組成一個樂隊到布萊梅去演出,並認為它們一定會在那裡大受歡迎,從而過上幸福的生活。在它們心目中,到達旅途的終點布萊梅,即是它們的終極理想。」

        我和胖子同時搖頭:「這個比喻非常的不貼切,怎麼拿我們與這些童話故事裡的動物來比較?」

        Shirley楊說道:「你們先聽我把話說完。它們組成的布萊梅樂隊,其實一直到最後都沒有到達布萊梅,因為在去往布萊梅的旅途中,它們用智慧在獵人的小屋中擊敗了壞人,然後便留在那裡幸福地生活下去。雖然布萊梅樂隊從未去過布萊梅,但它們在旅途中,已經找到了它們希望得到的東西,實現了自我的價值。」

        胖子雖然還是沒聽明白,但我已經基本上懂得Shirley楊這個故事所指的意思了。從未去過布萊梅的「布萊梅樂隊」,和我們這些從未通過盜墓發財的「摸金校尉」,的確可以說很相似。也許在旅途中,我們已經得到了很多寶貴的東西,其價值甚至超越了我們那個「發一筆橫財」的偉大目標,目的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前往目的地過程中,我們收穫了什麼。

        聽完布萊梅樂隊的故事,我沉默良久,突然開口問胖子:「咱們為什麼要去倒鬥?除了因為需要錢還有別的原因嗎?」

        胖子讓我問的一愣,想了半天才說道:「倒……倒鬥?這個因為……因為除了倒鬥,咱倆也幹不了別的了,什麼都不會啊。」

        聽了胖子的話後,我產生了一種很強的失落感,心裡空空蕩蕩的,再也不想說話了。其餘的人在吃了些東西後,也都依著洞壁休息,我輾轉難眠,心中似乎有種隱藏著的東西被觸動了,那是一種對自身命運的審視。

        我和胖子的背景差不多,都是軍人家庭出身,經歷了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那個年紀是人一生中價值觀世界觀形成的最重要階段,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的觀念根深蒂固,學校的老師都被批倒批臭了,學業基本上荒廢了,要文化沒文化,要生產技術沒生產技術。這不僅是我們兩個人的悲哀,也是那整整一個時代的悲哀。後來相應號召「廣闊天地煉紅心」,我們到內蒙最偏僻的山溝裡插隊,切實體會了一把百十里地見不到一個人影的「廣闊天地」。我還算走運,上山下鄉一年多就去當了兵,而胖子要不是鐵了心不相信什麼回城指標,自己捲鋪蓋跑了回來,還不知道要在山裡窩上多少年。

        參軍入伍是我從小的夢想,可我沒趕上好時候,只能天天晚上做夢參加第三次世界大戰,這兵一當就是十年,二十九歲才當上連長。南疆起了烽煙,正是我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但在戰場上的一時衝動,使我的大好前途化為烏有。一個在部隊生活了十年之久的人,一旦離開了部隊,就等於失去了一切。改革開放之後,有大量的新鮮事物和嶄新的價值觀湧入了中國,我甚至很難適應這種轉變,想學著做點生意,卻發現自己根本不是那塊材料,也逐漸沒了理想和追求,整天都是混吃等死。

        直到我和胖子認識了大金牙,開始了我們「摸金校尉」的生涯,這才讓我有點找到了奮鬥目標。「倒個大斗、發筆大財」對我而言也許僅僅就是一個不太靠譜的念頭,因為就像胖子說的,除了倒鬥我們什麼都不會。我只是希望過得充實一點,而不是在平庸中虛度時光,到了美國,一樣可以繼續奮鬥,爭取多掙錢,讓那些需要我幫助的人生活得輕鬆一些。

        我從沒有像現在這麼仔細地想過我的人生,一時間思潮起伏,雖然閉著眼睛,卻沒有絲毫睡意,耳中聽到其餘的人都累得狠了,沒過多久便分別進入了夢鄉。外面的雨聲已止,我忽然聽到有個人輕手輕腳地向外走去。

        我不動聲色,微微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只見火堆已經熄了一半,明叔正偷偷摸摸地走向洞外。他手中拎著我地背囊,那裡面裝著一些我們吃剩下的肉,還有幾套衝鋒服、乾電池之類的東西。要想從深山裡走出去,最低限度也要有這些東西。我立刻跳起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聲問道:「這黑天半夜的你想去哪?別告訴我您老起夜要放茅,放茅可用不著帶背囊;要趕路的話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我也好送您一程。」

        我這一下非常突然,明叔好懸沒嚇出心臟病來:「我……我我……唉……老朽滄海一粟,怎敢勞煩校尉大人相送?」

        我對明叔說您是前輩,豈有不送之理?您到底想去哪?明叔一跺腳說道:「這實在是一言難盡啊……」說著話面露憂色,神情黯然地悄聲對我說道:「實不相瞞,這次從地底下活著出來,我覺得真像是做夢,回首前塵往事,覺得人生猶如大夢一場,又痛苦又短暫,這次死裡逃生兩世為人,可就什麼也都看得開了。我有個打算,要去廟裡當喇嘛,誦經禮佛,了此餘生,懺悔曾經的罪孽。但是怕阿香傷心,還是不讓她難過為好,便出此下策想要不辭而別。我想有你胡老弟在,一定能讓阿香這孩子有個好歸宿,你們就不要再費心管我了,老朽我是風中葉,就讓我隨風而去吧。」

        我差點沒讓明叔給氣樂了,這套把戲要是頭一回使,也許我還真就讓他給唬住了,但我早已明白了他的打算。老港農見我似乎要答應Shirley楊去美國了,十有八九不會再去倒鬥,眼下這條藏骨溝只有一條路,走出去已不算困難了,便想金蟬脫殼跑路躲帳,他還欠我一屋子古玩,哪能讓他跑了。於是我搶過明叔的背囊: 「出家人四大皆空,可您先別急著皆空去,當初在北京可是約定好了的,那一架子的古董玩器,包括楊貴妃含在嘴中解肺渴的潤玉,應該都是我的了。有什麼事回北京把帳算清了再說,到時候您事願意當道人也好,願意做喇嘛也罷,都跟我無關了,但在那之前,咱們得多親近親近,半步也不能分開。」


第二三六章 還願

        我看此時其餘的人都睡得很沉,大伙實在是太累了,對於明叔這種小聰明也沒必要去驚動其餘的人,於是便不容分說把背囊從明叔手中拎了回來,將之枕在頭下,告訴明叔說要走的話也行,但是東西都不能帶走,因為我們也得用,要是不想走了,就趕緊找個地方好好休息,別吵醒了別人。

        明叔無奈,只得重新回來,坐在地上悄聲對我說道:「胡老弟……我再多說一句啊,那哈密王得古墓不倒上一回,真是可惜摸金校尉的這門手藝了,咱們合作,一定可以搞次大的。你別看我年紀大了,但古往今來有多少老當益壯的老將啊,趙國廉頗通兵法,漢室馬援定邦家……」

        我撇了撇嘴,乾脆把眼閉上睡覺,不再去理睬他。明叔自覺無趣,跑又沒跑成,難免有些尷尬,也只有就地歇了。

        這次我真的一覺放開天地廣,夢魂遙望故鄉飛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便被Shirley楊喚醒。天色已明,山裡的天氣說變就變,趁現在天高雲淡,必須要動身離開這條山谷了,地下的火山帶異常活躍,谷中的硫磺氣息比夜裡要濃得多了,雖然難以判斷會不會有危險發生,但此地不宜久留。

        我們也沒剩下什麼東西了,不需要多做整理,當下便依然由胖子背了阿香,啟程開拔。

        從地底出來之後,西鐵城的潛水表已經報廢了,上面的指南針失去了作用,因為這種多功能手錶,雖然完全適應野外惡劣的自然環境,卻有一個缺點,就是放水卻不防氣。精密的機械表最怕水蒸氣,高溫產生的水汽很容易進入密封的表中,手錶內的壓力稍有變化,就會導致精密的零件脫落鬆動。機械定位已不可能了,但好在這藏骨溝的走向十分明了,只是出去之後,到了海拔高的山區,就需要通過野外求生的經驗來尋找方向了。

        一行人向西走去,出了山谷,,還要繞過龍頂冰川,才能到達另一條殉葬溝,補給營的犛牛隊應該就在那裡等候我們。我們雖然盡量揀低窪的區域行走,但這海拔仍是陡然升高,氣溫也是越走越低,在兩側冰川夾峙的古柏森林中,遍地碎石,走在其間如同置身於石與木的大河之中。高處的亂石間,偶爾也能看到盛開的雪蓮花,美麗潔白,花香宜人。其實雪蓮並非如世間傳說般寶貴珍奇,在冰川附近市場可以見到,當地藏醫僧人普遍將其入藥使用,只有冰心雪蓮花才非凡品,等閒也難見到。

        又走了半天的路程,天空上的雲層逐漸薄了,喀拉米爾神秘的雪峰在不經意間,揭去了她那神秘的面紗,抬頭向高處看去,圍繞著龍頂冰川得幾座大雪山,彷彿是神女戴上了銀冠,發出耀眼的光芒,巍巍然傲視蒼穹,顯得丰姿卓絕。山腰處那些罕見瑰麗的冰塔林,像是銀冠邊緣鑲嵌的顆顆鑽石,那是一片琉璃的世界,如果不是雲層稀薄,根本見不到這般奇幻迷人的景色。冰川下無數奇石形成的石林,密密麻麻延伸下來,與低海拔處古老的森林連為一體。

        冰川的融水在森林下層潛流,發出有節奏的叮咚聲,彷彿是仙女的玉指在輕輕撥弄著琴弦,流瀉出一串串動人的音符。我們雖然又冷又餓,覺得呼吸不暢,但是看到這等仙境般的景色,也不得不感歎能活著走到這裡,實在是太好了。

        到了森林邊緣,眾人感覺體力以近極限,胖子也喘作了一團,臉膛漲得發紫,只好先把阿香放下來,不歇一下是走不動了。阿香更是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我知道這不是累了,而是在高原地區,由於運動過度產生的缺氧反應,如果一路走過去,海拔逐漸增高,那這口氣是永遠喘不勻了,只能在原地休息,直到他們的高原反應減輕為止,但沒有氧氣瓶阿香恐怕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我也覺得胸口憋悶難熬,望瞭望遠處茫茫群山林海,真不知道還要走上多遠,心中正在擔憂,就突然發現遠處的山坡上有幾個人影。我以為是眼睛被雪山的銀光晃得花了,忙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沒有看錯,確實是有人,Shirley楊等人也都看到了,看他們那裝束衣著,正是與我們一同進山的幾名當地腳夫。

        那四個人並沒發現我們,他們似乎整對著雲開霧散的神峰頂禮膜拜,不停地磕著頭。眾人見終於找到了犛牛隊,頓時精神大振,互相扶持著,邊揮手打著招呼邊向那些腳夫走去。到得近處,腳夫們也發現了我們,同樣欣喜不已,對著雪峰指指點點,示意讓我們也看那邊。


        我順著他們的手指望去,在極高的地方,有十餘頭體魄強健,身形龐大的野犛牛,像是一塊塊黑色的巨石,正在緩緩向前移動,宛如行走在天際。它們比尋常的犛牛大出一倍,是一種典型的高寒動物,性極耐寒,數量非常稀少,棲息遊蕩於人跡罕至的高山附近,生命力堅韌卓絕,被當地人視為神明,是吉祥無量之力的象徵。平時一隻都難見到,這次一看就看見一群,如此殊勝的瑞兆,難怪這些人如此興奮。

        這一群野犛牛體形大者,有四米來長,雄壯威武,犄角粗壯氣派,看著那群緩緩走在天路上的野犛牛,不得不令人生出敬畏,對大自然和生命的敬畏。眾人目睹一頭頭碩大而又沉默的犛牛,逐漸消失在雪山的脊線後邊,山際的雲團再次合攏,將銀色的雪峰重新裹住,我們心中若有所失,仍癡癡地望著雲層,過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由於地熱的迅速升高,衝散了雪頂的雲層,雪峰現出真身,這千載難逢的機緣是要膜拜磕頭的,幾名留守補給營的腳夫都來祈求神峰的加護,又意外見到了吉祥的野犛牛,無不歡喜。前幾天冰川上出現了寒潮,隨後發生了雪崩,他們十分擔心,這時見我們平安回來,都不住的搖著轉經筒,滿口稱頌佛爺的仁惠恩德。對於初一的死,他們雖然惋惜,但當地牧民對生死之事,與我們有著截然不同的見解,能死在神聖的雪峰下,那是功德殊勝圓滿的,何況他打死了崑崙山妖魔的化身白狼王,初一來世一定可以成為佛爺的昌珠(昌珠:鷹鳴如龍吼之意)護法,願他在天之靈保佑喀拉米爾永遠不再受狼災的威脅。

        補給營中有充足的裝備和藥品,阿香已經開始惡化的病情被穩定了下來,趴在犛牛背上插了兩天的氧氣瓶,暫時算是沒什麼危險了。Shirley楊說要把阿香也接到美國去,免得以後讓明叔把她賣了,在美國可以對眼睛動一次手術,讓她以後可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們拔營啟程,騎著犛牛,終於走出了喀拉米爾的崇山峻嶺,回到荒涼的扎接西古草場。牧人們見眾人收隊回歸,忙著為我們打?粑,烹煮酥油茶,不久就陸續開出飯來,讓大伙吃喝。雖然沒有進山的那頓晚飯豪華,卻也非常的豐盛可口,先吃手抓羊肉,然後是皮薄肉多的藏包子,放了白糖和葡萄乾的抓飯,最後是每人一大碗酸奶。

        我們已經好多天沒吃過這麼像樣的飯了,甩開腮幫子一通猛吃,吃到最後坐都坐不下了,這才依依不捨地讓牧人撤下殘羹剩飯,完事了還問人家:「明天早晨幾點開飯?」當然這樣的人主要是我和胖子還有明叔,Shirley楊沒像我們這麼沒出息,阿香吃的也不多,只喝了兩碗酸奶。

        晚上我喝鐵棒喇嘛說起這次進山的經過,喇嘛聽後感言到;「吉祥啊,殊勝奇遇舉不勝舉,真個是勝樂燦爛。這不僅是你們的造化,也是佛爺對你們的加護,此身是苦海的容器,就像是自己的怨敵,若能有緣善用此身,則成為吉祥的根基……」

        鐵棒喇嘛對?塵珠不甚瞭解,於是我簡單地給他講樂一些。其實?塵珠就是鳳凰膽,藏地密宗也有風水說,和中土風水理論相似,但用語有很大分別,就像喀拉米爾山區,密宗稱其為鳳凰神宮,是鳳凰鳥之地;而青鳥風水中,則指其為天地脊骨的龍頂,是陰陽融會之地。

        魔國覆滅之後,鳳凰膽便流入中原地區,周代執掌占卜的王公貴族們,通過燭照龜卜,預測到這是一件象徵長生輪迴的秘器,而且出自鳳凰之地,但怎麼才能正確地使用,卻沒有占卜出什麼頭緒來,只有少數掌握十六字天卦的人,才能窺得其中奧秘。那十六字掛卦圖早已失傳,我們也只能通過一些推測來想像其中的內容了。自秦漢之後,一些特權階級,都保留有風鳴岐山的異文龍骨,可能也是出於對長生不死的嚮往,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解開其中的秘密。

        而這鳳凰膽其實是魔國用來祭祀鬼洞的一件祭器,鳳凰神宮地理位置獨特,內有兩個水池,如果以陰陽風水來說明,這兩個水池,就是太極圖中的黑白兩個小圓,太極圖中間有一線分隔黑白陰陽,黑白兩側象徵著陰陽一體。鳳凰神宮神宮裡的水池,就象徵著這兩個圓點,如果把這兩個點用相反的顏色蓋住,那麼陰與陽就不再是融合的,而被清晰地分隔了開來。

        鐵棒喇嘛說,原來鳳凰膽就是制敵寶珠大王詩篇中提到的那顆輪迴之珠,制敵寶珠——那是說英雄王如同無邊佛法的摩尼寶珠一般,可以匹敵魔國的輪迴之珠。天無界,地無法,魔國的餘毒至今未淨,諸法變幻,人世無常,你們的所作所為,算是成就了一件無遮無量莫大的善果,樂勝妙吉祥。

        喇嘛說他今後還要去轉湖還願,又問我有什麼打算。我說正在想著要去海外,說到這裡,想到鐵棒喇嘛年事已高,死在轉湖朝聖的途中,是他的宿願。西藏的天路萬里迢迢,今生恐怕是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了,我的眼睛開始有些發酸。

        第二天一早,Shirley楊就跟鐵棒喇嘛商量,想為喀拉米爾附近的寺廟捐一筆錢,修築金身佛像,為逝者祈福。我知道Shirley楊信上帝而不信佛教,她這麼做很大程度是為我們著想,因為我和胖子等人倒斗的時候壞過很多規矩,要不是命大,早死了多時了,心裡對她十分感激。

        鐵棒喇嘛帶我們來到附近的一個寺廟中,這廟很小,只有前後兩進,附近堆了一些經石堆,寺名叫作白螺曼遮,也與當地的傳說有關。前殿供著佛祖八歲的不動金剛像,後殿則石唐代留下的壁畫遺跡,以前這裡也曾經輝煌一時。壁畫中有龍王的宮殿,羅剎魔女的寢宮,妖龍出沒的秘道,厲鬼潛伏的山谷,都是當年被不動金剛鎮服的妖魔鬼怪,兩側都有尋香神的塑像,它們負責用琵琶的妙樂來供養神明。

        據當地人說,由於這裡地處偏僻,人煙稀少,所以這座不動金剛寺香火不盛,千百年得歲月一瞬即過,現在僅剩三分之一的規模,而且已經很破舊了。很久以前,本來這裡有三間佛殿,還供有時輪金剛和勝樂金剛。

        Shirley楊看後立刻決定,捐一筆錢,使喀拉米爾的金剛寺重複舊觀。鐵棒喇嘛說Shirley楊一定是咱們雪域高原的拉姆(仙女)下凡,修寺建廟的功德,將來必有福報,佛經中說世間第一等福之人,共有四種福報,第一種是大富,珍寶、財物=田宅眾多;第二形貌莊嚴端莊,具三十二相……

        我心想這具三十二相的福報不要也罷,要是真長了三十二張臉,就算一天換一副相貌,一個多月都不帶重樣的,那熟人豈不是都互相認不出來樂?但這恐怕只是某種比喻,佛堂之內是莊嚴的所在,我雖然什麼都不在乎,也不敢隨便問這麼失禮的問題。

        臨走的時候明叔又要留在寺中當喇嘛,我和胖子不由分說,架起他來就往回走。我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問明叔道:「你在北京宅子裡的那些古玩,該不會都是仿的吧?要不然你怎麼總想跑路?我告訴你香港早晚也得回歸祖國,您老就死樂這條心吧,這顆雷你算是頂上了,跑到哪都躲不過去。」

        明叔忙說:「又沒有搞錯啊,我做生意一向都是明買明賣,絕沒有摻水的假貨,要不然怎麼都尊稱我為明叔呢?明就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哪裡會做那種見不得光的事情?我剛剛就是突然看破紅塵了,才想出家,絕不是想跑路躲債。」

        我和胖子立刻告訴明叔,看破了紅塵就太好了,這趟買賣你賠了個底掉,本來我們還不忍心照單全收,不過既然您都瞧破紅塵,鐵了心要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混跡了,那些個身外之物,自然也是來去都無牽掛的,我們也就不用再有不忍心的顧慮了,正好幫您老處理乾淨了,助明叔你早成正果。說罷也不管明叔那副苦不堪言的表情,就將他連攙帶架地拖了回去。


第二三七章 酬金

       考慮到傷員的狀況,我們並未在喀拉米爾過多停留,三天後,我們這支國際縱隊辭別了當地的牧人起程返回北京。

       剛一到市區,我就讓胖子快去把大金牙找來,一起到明叔的府上碰面,把值錢的古董全部收了。當然這事沒讓縱對Shirley楊知道,Shirley楊要帶阿香去醫院複查傷口,我隨便找了個理由就先開溜了。

       明叔跑了幾次都沒跑成,只好愁眉苦臉地帶我回了家。北京城曾經號稱「大胡同三千六,小胡同賽牛毛」,改革開放之後,隨著城市的改造,四合院逐漸少了起來。明叔的宅子位於阜城門附近,算是一個鬧中取靜的地段,雖然有幾分破敗,但那一磚一瓦都有一種古老頹廢的美感,多少保留著一些「天棚魚缸石榴樹,先生肥狗胖丫頭」的氛圍。我越看越覺得這套院子夠講究,不免有點後悔,當初要是讓明叔把這套宅子也當作報酬的一部分,他也不會不答應的,可惜我們只要了宅子的古玩字畫。

       沒多大工夫,胖子和大金牙二人,便各自拎著兩個大皮箱,風風火火地趕來匯合。大金牙一見到我,便呲著金光閃閃的門牙說:「哎喲,我的胡爺,您可想死兄弟了。自從你們去了西藏,我的眼皮沒有一天不跳的,盼中央紅軍來剡被峽北似的總算是把你們給盼回來了。現在潘家園的形勢不好,生意都沒法做了,你們不在的這些天,兄弟連找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我對大金牙說:「我們這趟險些就折在崑崙山了,想不到咱們的根據地也很困難?不過這些事回頭得空再說,現在咱們就大土豪分田地,明叔已經把這房中的古玩器物,都作為酬金給了咱們。我和胖子對鑒別古玩年代價值一類的勾當,都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所以這些玩意兒還得由你來給長長眼,以便咱們盡快折現。」

       大金牙說:「胡爺,胖爺您二位就瞧好吧,儘管放心,倒斗的手藝兄弟是不成,但要論在古詞、古玉、雜項上的眼力,還真就不是咱吹,四九城裡多少行家,我還真就沒見過能跟我相提並論的主兒。」

       胖子這時候樂得嘴都快合不上了,一隻胳膊緊緊樓住明叔的脖子:「收拾金甌一片,分田分地真忙。明叔我們可就不跟您老客氣了,咱爺門兒誰跟誰啊,您當初朝我開槍,我都沒好意思說什麼,就甭廢話了,麻溜兒地趕緊開門。」

       明叔只好把放置古董的那間房門給我們打開,裡面一切如故,幾架古樸的檀木櫃上,林林總總地擺放著許多古玩,讓人不知道該看什麼好。這裡和我們第一次來的時候沒什麼分別,只是好了一隻十三須花瓷貓,那件東西本來就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我們也對它不太在乎。大金牙念念不忘、始終惦記著的就是明叔一直隨身帶著的鳳形潤玉,那東西早就落入胖子手中了,此時也都拿出來,以便造冊估算總價值。我們這次去美國做生意的資金,都要著落在其中了。

       大金牙顧不上別的,這回總算把玉鳳拿在手中了,自是又有一番由衷的讚歎:「要說把玉碾碎了吃了下去能夠長生不老,那是很不科學的,不過美玉有養顏養生駐容之功效,那是不爭的事實。慈禧太后老佛爺就堅持每天用玉美容,當年隋煬帝朱貴兒插昆山潤毛之玉拔,不用蘭膏,而鬢髻鮮潤,世間女子無人可匹,可她用的來是昆山玉,比這東海海底的玉鳳可就差得多了。古人云:君子無故,玉不去身。胡爺依我看,這件玉鳳還是別出手了,就留著貼身收藏迷失件可以傳輩兒的好東西。」

       我接過那枚玉鳳看了看,雖然有史可查,這是楊貴妃用過的真品,但就連我都能看出,刻工明顯具有「漢八刀」的風格,說明年代遠比唐代還要久遠,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稀世美玉。不過這畢竟是女子用的,我們留著它又有何用?還不如賣了換成現金,但轉念一想,何不送給Shirley楊,這不是倒斗倒出來的,她一定會喜歡,於是點頭同意,讓胖子算帳的時候不要把玉鳳算在其中了。

       隨後我們又一一查看其餘的古玩,不看則可,一看才知道讓明叔把我們給唬了。古玩這東西,在明清時期,就已經有了很多精仿,正是因為其具有收而藏之的價值,值得品評把玩鑒別真偽,才有了大玩家們施展眼力、財力、魄力的空間。鑒別真偽入門容易精通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古玩的魅力也就在於真假難辨之間。明叔這屋裡的東西,有不少看起來像真的,但細加鑒別,用手摸鼻聞,就知道價值不高,大部分都是充樣子的擺設。

       胖子一怒直下,就要哪明叔的肋骨當搓衣板,明叔趕緊找我求饒。以前是為了撐門面,所以弄這麼一屋子的東西擺著,在南洋辛辛苦苦收了半輩子的古玩,大部分都替他兩個寶貝兒子還賭債,他實際上已經接近傾家蕩產了,要不然也不可能拼上老命去崑崙山。不過這些玩意兒裡面,也並非全是假的個別有幾件還是很值錢的。

       我對胖子一擺手,算了,揍他一頓他也吐不出金條來,先把假貨都清出去,看看還能剩下些什麼。當下便和大金牙、胖子一起動手,翻箱倒櫃地將這麼許多器物進行清點。

       胖子自以為眼光獨到,揀起一隻暗紅色的蓮形瓷碗說:「老胡老金你們看看,這絕對是窯變釉。碗外側釉色深紅如血,裡邊全是條紋狀釉花,我在潘家園看專門倒騰瓷器的禿子李拿過一件差不多的,他說這顏色,叫雞血紅或硃砂紅,這內部的條紋叫雨淋牆,看著像下雨順著牆壁往下淌水似的。如果是鈞窯,倒也能值大錢。」

       大金牙接過了看了看:「胖爺您的眼界是真高,哪有那麼多鈞窯瓷。俗話說鈞窯瓷一枚,價值萬金,我這些年滿打滿算也沒見過幾件完整的,鈞瓷無對,窯變無雙,等閒哪裡能夠見到。釉色中紅如胭脂者為最,青若蔥翠、紫若黑色者次之,它的窯變叫作蚯蚓走泥紋,即在釉中呈現一條條逶迤延伸、長短不一、自上而下的釉痕,如同蚯蚓遊走與泥土之中,非常獨特。首先這器皿不是碗,這是一件筆洗,這顏色是玫瑰紅,紫鈞的仿品,仿的是濃麗無比的葡萄紫,無論從形制、釉彩、圈足、氣泡、胎質來看,都不是真品,而僅僅是民國晚期的高仿,可能蘇州那邊出來的,能值一千塊就不錯了。」

       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假的裡面也有仿得精緻的,雖然不如真的值錢,但好過是件廢品,說不頂咱們還能拿著去達洋樁,找老外換點外匯券。」說著將那筆洗打包收了。

       這些亂七八糟真真假假的古玩器物中,有一件吸引我的眼球。那是一件瓷杯,胎規整齊,釉色潔白,形狀就像是人民大會堂開會時,首長們用的那種杯子,但做工好像更加考究,質感很好,當然還是它那強烈的時代特徵最為吸引人:杯把手上為鐮刀斧頭的造型,蓋子上有紅五星和拳頭符號,標有「為實現國家工業化」的詞語,杯身正面還有「把總路線和總任務貫徹到一切工作中去」的語錄。

       我問明叔:「這杯子應該不是假的,但是不知是哪位首長用剩下的。您是從哪淘換回來的?」

明叔說這當然不是假的了,是前兩年一個大陸朋友送的,據說是絕版,這杯子的價值低不了,是典型的共和國的文物,你們就把它拿去好了,其餘的東西多少留幾件給我。

       胖子看後說:「以前我家裡好像有這麼一套,還是我家老爺子開會時發的。那時候我還小,都讓老胡攛掇我家裡順出去,拿彈弓當靶子打碎了。就這破杯子能值錢?」

       大金牙說:「那個年代,甚至現在開會時發給首長們用的杯子都差不多,但這只肯定是不一樣。諸位瞧瞧這杯子帶的款,是張松濤的提款,還有景德鎮市第一瓷畫工藝合作社。這杯子可不得了,據我所知,這肯定是專門為中央的廬山會議訂製的,在當時這是一項重大政治任務,調集景德鎮畫瓷名手專門畫瓷。它的數量就不多,松濤款更是難得,有很高的價值,作為絕版,也許現在價值還不凸顯,但隨著歲月的流逝,這杯子將會越來越值錢。」

       我舉著茶杯再三欣賞,這要是自己擺在家裡喝水,豈不是跟首長一個感覺?雖然這不是什麼真正意義上的古玩,但不僅工藝精美,款式獨特,數量非常稀少,更難得的是它見證過歷史上的風雲變幻,有著一層深厚的特殊含義,符合衡量古玩價值五字「老、少、精、美、好」中的:精與少二字,如果能再配成套,那價值有可能還要超過普通的明器。看來明叔這些玩意裡,還是有幾樣好東西的,雖然沒我們預期的收穫那麼大,倒也算有些個意外收穫。

       明叔房中陳設的大多數器物,都是從古玩商手中「一槍打」收購過來充門面的。所謂「一槍打」,就是一大批器物同時成交,其中大多數都是民國前後的高仿,雖然不大值大價錢,也不會像尋常西貝貨一般分文不值,而且這些東西裡面,還有那麼幾樣貨真價實的好東西。於是三人抖擻精神,將一件件東西分門別類,經大金牙鑒定不值錢的,都堆在房中角落處。

       隨著清理行動的深入開展,檀木架子上的東西越來越少,明叔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這時胖子見不起眼的地方有把紫砂壺,烏裡烏禿的,顯得土裡土氣,就隨手照著堆放次品的角落中拋了出去。大金牙當時正在用鼻子聞一件銅造小佛像,忽然看到胖子仍出去的紫砂壺,頓時張大了嘴,兩眼直勾勾地盯住紫砂壺從空中掉落的拋物線,連手中的銅佛都不要了,也不知他的身手為何這時能如此利索,竟然在紫砂壺落地摔碎之前將其接住。大金牙腦門子上都見汗了:「胖爺您可真是祖宗,我剛要是一眼沒瞧到,這把壺就讓您順手碎了。」

       胖子說:「大驚小怪的幹什麼,這破壺土得掉渣,連紫砂的光澤度都沒有了,也不知從哪的陰溝裡淘出來的,誰還願意花錢買?」

       我也覺得這把壺其貌不揚,造型還可以,但胎質太過烏禿,缺少多少代人摩挲把玩的光潤感,也就是我們俗稱古壺表面上的「包漿」,根本看不出個好來。不過大金牙可很少看走眼,莫非這竟是件值錢的東西?

       大金牙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壺體,有用鼻子嗅了兩嗅:「別看這件紫砂壺不起眼,這可是明代的古物,這形叫筋囊,咱們現代能見帶的明代紫砂,表面上都沒有關滑明潤的包漿,因為百分之九十都是墓裡倒出來的明器。胎體在土中埋得年頭多了,就算原本有些光潤也都讓土浸沒了,再加上那個時期的工藝還沒經過改良,只是將泥料略加澄煉,雜質較多,所以觀感最初就是不比清代的壺好,但這可是一件實打實的明器。」

       我和胖子、大金牙三人心滿意足地將紫砂壺包起來,最後總共挑出了二十幾件東西。不知不覺天色伊寧晚了,一看時間,晚上九點多鐘了,眾人忙著點貨,自然是沒顧得上吃飯。胖子說來的時候,看胡同口有個飯館,先去吃上一頓再回家。於是我們拎上東西拔腿就走,本來沒打算帶明叔一起去,但明叔似乎捨不得他那幾樣東西,厚著臉皮硬要跟來。

第二三八章 總路線 總任務

       我邊走邊對明叔說:「想不到您老人家從一開始就跟我們耍心眼兒,家裡的玩意兒沒幾件像樣的。這回就算我們認倒霉了,只收這些拿不上台面的東西,給您老打了個大折扣,咱們現在就算是兩清了,等會兒吃過飯真的該各奔東西了。阿香的事交給Shirley楊肯定沒半點問題,俗話說女大不中留,我看她也不打算再跟您回家了,所以往後您就不用再為她操心了。」

       明叔說:「胡老弟你看你又這麼見外,咱們雖然親事沒談成,但這次生死與共這麼多天,豈是一般的交情?我現在又不想去西藏做喇嘛了,以後自然還是要多走動來往的嘛。這餐由我來請,咱們可以邊吃邊商量今後做生意的事情……」

       我心情不秒,港濃算是鐵了心吃定我了,這時已經來到路口胖子所的飯館處,我一看原來是個賣炸醬麵的館子,忙岔開明叔的話,對眾人說道:「明叔一番盛情要請兄弟們搓飯,不過時間太晚了,咱們也甭狠宰他了,就跟這湊合吃晚炸醬麵得了。明叔您在北京的時間也不短了吧,北京的飲食您吃著習慣嗎?」

       一提到吃東西胖子就來勁,不等明叔開口,就搶著說:「北京小吃九十九,大菜三百三,樣樣都讓你吃個不夠,不太謙虛地說,我算是基本上都嘗遍了。不過胖子我還是對羊肉情有獨鍾,東來順的涮羊肉,烤肉季的烤羊肉,白魁燒羊肉,月盛齋醬羊肉,這四大家的涮、烤、燒、醬,把羊肉的味道真是做到絕頂了。既然明叔要請客,咱們是盛情難卻,不如就去烤肉季怎麼樣?吃炸醬麵實在太沒意思了。」
明叔現在可能真是窮了,一聽胖子要去烤肉季,趕緊說:「拷肉咱們經常吃都吃煩了。炒疙瘩、炸醬麵、最拿手的水楸片,這可是北京的三大風味,我在南洋便聞名久已,但始終沒有機會品嚐,咱們現在就一起吃吃看好了。」

       說話間,四個人邁步進了飯館。店堂不大,屬於北京隨處可見最普通的那種炸醬麵館,裡面環境算不上乾淨。這個時間是有些零星的食客,我們就撿了張乾淨的桌子圍著坐下,先要了幾瓶啤酒和二鍋頭,沒多久服務員就給每人上來一大碗麵條。胖子不太滿意,埋怨明叔捨不得花錢。

       大金牙今天興致頗高,吃著炸醬麵對眾人侃道:「其實炒疙瘩和水楸片,都是老北京窮人吃的東西,可這炸醬麵卻是窮有窮吃法,富有富吃法,吃炸醬麵要是講究起來,按照頂上吃法,那也是很精細的。精緻不精緻主要就看面碼兒了,這面碼兒一要齊全,二要時鮮。青豆嘴兒、香椿芽兒,焯韭菜切成段兒;芹菜末兒、萵筍片兒,狗牙蒜要掰兩瓣兒;豆芽采,去掉根兒,頂花帶刺兒的黃瓜要切細絲兒;心裡美,切幾批兒,焯江豆剁碎丁兒,小水蘿蔔帶綠纓兒;辣椒麻油淋一點兒,芥末潑到辣鼻眼兒。炸醬麵雖只一小碗,七碟八碗是面碼兒。」

       明叔聽罷,連連讚好,對大金牙豎著大拇指:「原來金牙仔不單眼力好,還懂美食之道,隨隨便便講出來的話皆有章法,真是全才。經你這麼一說,皇上也就吃到這個程度了,這炸醬麵真好。」明叔藉著話頭又對我說:「我有個很好的想法,以我做生意的頭腦,金牙仔的精明懂行,還有肥仔的神勇,加上胡老弟你的分金定穴秘術,幾乎每個人都有獨當一面的才幹,咱們這夥人要是能一起謀求發展,可以說是黃金組合,只要咱們肯做,機會有得是,便是金山銀山,怕也不難賺到。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哪個不想大富打貴過這一輩子,現在不博,更待何時?」

       大金牙聽了明叔這番富有煽動色彩的言語,不免心動了,也問我道:「胡爺,兄弟也是這個意思,如今潘家園的生意真是沒法做了,假貨越來越多,真東西是越來越少,指著倒騰這個掙飯吃,那肯定早晚得餓死。我雖然有眼力,可指著鏟地皮又能收來幾樣真東西?聽說兩湖那邊山裡古墓很多,咱們不如趁機做幾票大的,下半輩子也不用因為吃喝犯愁了。」

       我心意已決,可還要聽聽胖子的想法,於是問胖子:「明叔和大金牙的話你也同到了,都是肺腑之言,小胖你今後是什麼意思不防也說說?」

       胖子舉起啤酒瓶來灌了兩口,大大咧咧地說:「按說我俯首甘為孺子牛,就是天生為人民服務的命,到哪都是當孫子,這輩子淨給別人當槍使了,不過咱們話趕話說到這了,這次我就說幾句掏心窩子的。我說老金和明叔,不是我批評你們倆,你們倆真夠孫子的,你們到是不傻,可問題是你們也別拿別人當傻子啊。咱們要是合夥去倒鬥,就你們倆這德性的,一個有老毛病犯哮喘,一個上了歲數一肚子壞水,那他媽挖坑刨土,爬進爬出的苦活兒累活兒……還有那玩命的差事,還不全是我跟老胡的?我告訴你們說,願意倒鬥你們倆搭伙自己倒去,沒人攔著你們,可倒斗這塊我們已經玩膩了,今後胖爺我要去美國發洋財了。」

       胖子的話直截了當,頓時噎得明叔和大金牙無話可說。大鍵牙楞了半晌,才問我:「胡爺,這……這是真的?你們真的決定要跟楊小姐去美國了?那那那……那美國有什麼好的,美國雖然物質文明發達,但也並非什麼都有,別處咱就不說了,單說咱們北京:天壇的明月,長城的風,盧溝橋的獅子,潭柘寺的松,東單西單鼓樓前,五壇八廟頤和園,王府井前大柵欄,潘家園琉璃廠,這些地方就算他美國在怎麼闊,他美國能有嗎?永遠也不會有,再說你又怎麼捨得咱們這些親人古舊好朋友?」

       我聽大金牙越說越激動,是動了真感情了,雖然大金牙一介奸商,但他與明叔不同,他與我和胖子有著共同的經歷。當年插過隊的知識青年,不管認識與否,只要一提當過知青,彼此之間的關係就不形地拉近了一層,有種同命想連的親切感。剛才胖子將大金牙與明叔相提並論,話確實說得有些過分,大金牙雖然是指著我們發財,但他也是真捨不得同我們分開。於是我對大金牙說:「老金,俗話說故土難離,我也捨不得離開中國,捨不得這片浸透了我戰友血淚的土地,更捨不得我的親人和夥伴。但在西藏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和胖子竟然除了倒斗之外,什麼都不會,我們的思維方式已經跟不上社會的進步了,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而且我去了這麼多地方,見了不少古墓中的秘器,我有一種體會,有些東西還是讓它永遠留在土中才好。」

       自古以來,大多數摸金校尉摘符之後,都選擇了遁入空門,伴著清燈古佛度過餘生。因為經歷的事情多了,最後難免都會生出一種感悟:拿命換錢不值。墓中的明器都是死物,就是因為世人對它的佔有慾,才使其有了價值,為了這些土層深處的物件把命搭上太不划算了,金石玉器雖好,卻比不上自己的生命珍貴。

       另外最主要的,值錢的玩意兒是萬惡之源,古塚中的明器,幾乎件件都是價值不菲,如果能成功地盜掘一座古墓,便可大發一筆橫財,但不論動機如何,取了財自己揮霍也好,用來濟困扶弱也罷,那些明器畢竟要流入社會,從而引發無數的明爭暗鬥,血雨腥風。明器引發的所有的罪孽,要論其出處,恐怕歸根結底都要歸於掘它出來的摸金校尉。

       我對大金牙說:「都說漫漫人生三苦三樂,可試看咱們這撥人的慘淡人生,真是一路坎坷崎嶇,該吃的苦咱們也吃了,該遭的罪咱們也沒少遭,可時至今日才混成個體戶,都沒什麼出息,幾乎處在了被社會淘汰的邊緣。我想咱們不能把今後的命運和希望全寄托在倒斗上,那樣的話,將來的路只能越走越窄。我們絕不向命運低頭,所以我和胖子要去美國,在新的環境中重新開始,學些新東西,把總路線和總任務貫徹到一切工作中去,,去創造一種和現在不一樣的人生。」

       胖子奇道:「什麼是總路線和總任務?我記得咱們可從來沒有制定過這種計劃,你可別想起一出是一出。」

       我說:「我也是看見那個廬山會議的茶杯才想起來,今後咱們的總路線是發財,總任務就是賺錢。聽說美國的華人社區有個地方號稱小台北,等將來咱們錢賺多了,也要在美帝那邊建立一個小北京,腐化那幫美國佬。」

       大金牙眼含熱淚對我說道:「還是胡爺是辦大事的人,這麼宏偉的目標我從來都不敢想,不如帶兄弟一道過去建設小北京。咱們將來讓那幫美國佬全改口,整天吃棒子面貼餅二鍋頭,王致和的臭豆腐辣椒油……」

       胖子接口道:「哈德門香煙抽兩口,打漁殺家唱一宿。北京從早年間就有三絕,京戲、冰糖葫蘆、四合院,胖子我發了財,就他媽把帝國大廈上插滿了冰糖葫蘆。」說完三人一起大笑,好像此刻已經站在了帝國大廈的樓頂,將曼哈頓街區的風光盡收眼底。

       說笑了一陣,把氣氛緩和開來,我問大金牙剛才的話是不是開玩笑,難道真想跟我們一起去美國。大金牙的爹身體不好,我家裡人都在干休所養老,胖子家裡沒別人了,所以大金牙不能跟我們一樣,撇家捨業地說走就走,而且這一去就是去遠隔重洋的美國。

       大金牙很鄭重地說:「我剛才勸你們別去美國,那是捨不得二位爺啊!你們遠走高飛了,留下我一個人在潘家園還有什麼意思?實話說吧,我算看透了,潘家園的生意再折騰十年,也還是現在這意思,我心裡邊早就惦著去海外淘金了。咱們老祖宗留下來的古物,有無數絕世孤品都落在國外了,要是我去美國能發筆大財,第一就是收幾樣真東西,這是兄弟畢生的宿願;其次就是我們家老爺子也接過去,讓老頭子享幾天洋福,可我這不是沒有海外關係嗎,要想出去可就難於上青天了,胡爺你能不能跟楊小姐美言幾句,把我也捎帶腳倒騰出去。聽說美利堅合眾國不但物質文明高度發達,而且在文化上也兼容並蓄,就連雞鳴狗盜之輩到可那邊都有用武之地,您看我這兩下子是不是……」

       我心想人多倒也熱鬧,省得我跟胖子到了那邊生活單調,不說Shirley楊畢竟不是人販子,只好暫時答應大金牙,回去替他說說。

       於是我和胖子、大金牙三個人就開始合計,如何如何把手裡的動西盡快找下家出手,三個人總共能湊多少錢,到了美國之後去哪看脫衣舞表演……談得熱火朝天,就把請客吃炸醬麵的明叔冷落在一旁,幾乎就當他是不存在的餓。但是明叔自己不能把自己忘了:「有沒有搞錯啊,你們以為美國的世界是那麼好撈的嗎?不過話又說回來,流落到美國的寶貝確實不少,據說世界上最值錢的一件中國瓷器——元青花淳化天淵瓶,就在洛衫磯的一位收藏家手中,還有乾隆大玉山,也是在美國,個個都是價值連城。不如我也跟你們一起過去,咱們想些辦法把這瓶子淘換過來,將來次金充足了,還可以接著做古屍的生意,這中生意才是來錢最快的。」

       我對明叔說:「您要是想去美國,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們也沒權利攔著你不讓去。不過念在咱們共國事,都是從崑崙山鬼門關轉了兩圈又回來的,我得勸您一句,您都這歲數了,到了美國之後小打小鬧地做點古玩生意,夠自己養老就行了,就別淨想著東山再起倒騰粽子。這次崑崙山還沒吸取教訓嗎?就算是把冰川水晶屍運回來了,錢是賺了,但老婆沒了,乾女兒也不跟你過了,就剩下兩個敗家兒子,這筆生意是賠是賺你自己還不會算,嗎?再值錢的死屍,也不如活人有價值。」

       說完這些話,我也就算對明叔做到仁至義盡了,看看差不多也吃飽喝足了,就辭別可明叔,與胖子大金牙打道回府。

第二三九章 摘符(結局)

       雖然決定了要去美國,也不能說走便走,出國前有很多事要處理。大金牙的家就安在北京,這段時間他和胖子二人變賣古玩,我則回福建探親,之後又去看望了幾位犧牲戰友的家人,其間還和胖子去曾經插隊的內蒙走了一趟,前後一共用了將近兩個多月的時間,才將所有的事都忙活完。

       回到北京的時候,已經是隆冬時節,距離我們出國的日子,只有幾天了,眼下所有的事都已經準備完畢,最近就是天天忙著跟熟人喝酒告別。

       這天Shirley楊想同我出去走走,看看冬天的北京,於是我就帶她去了北海公園。

       由於連夜的西北風,地面上顯得格外乾淨,1983年底的這個冬天似乎特別寒冷,空氣好像都凍住了,一吸氣就覺得是往肚子裡吸冰渣兒,嗆得肺管子生疼,到了白天風是小多了,但天空是灰濛濛的,看不見太陽在什麼位置,可能在天黑下來這前,會下一場大雪。

       北海公園位於故宮的西北角,有千年以上的歷史,曾是遼、金、元、明、清五個朝代的皇家禁苑。

       走在湖畔,看著北海湖中的瓊島白塔,帶著幾分的蕭瑟。我絕得冬天裡這兒真沒什麼值得玩的,可去國遠行在即,還不知道哪年哪月能再來北京,不免對這裡的白塔紅牆有些眷戀,天氣雖冷,也不太在意了。

       Shirley楊的興致很高,她已經提前把阿香接到了美國安頓下來,在美國治療精神病的陳教授,病情恢復得也大有起色。這時看到結冰的湖面上有許多溜冰的人,其中有幾個人是年年冬天都在冰場玩的老手,穿了花刀,不時賣弄著各種花樣,時而如蜻蜓點水,時而又好似紫燕穿波,便同我停下開觀看。Shirley楊對我說:「這裡可真熱鬧,在冬天的古典林中滑冰這種樂趣,恐怕只有在北京才有。」

       我隨口答道:「那當然了,縱然是五湖的碧波,四海的水,也都不如在北海湖上溜冰美啊。」

       Shirley楊問我:「聽你這戀戀不捨的意思,是不是有點後悔要和我去美國了?我知道這件事有些讓你為難,但我真的非常擔心你再去倒鬥,如果不在美國天天看著你,我根本放心不下。」

       我說:「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已經下定決心去美國了,當然不會後悔。雖然我確實有些捨不得離開中國,但等我把總路線總任務徹底貫徹之後,我還可以再帶你回來玩。」說著話,從衣貸裡掏出一枚摸機符給Shirley楊看:「你瞧瞧這個,我和胖子都已經摘符可,算是金盆洗手,這輩子不會再干倒斗的勾當了,除非是活膩了,以後咱們就做些穩當的生意。」

       摸金校尉都要戴摸金符,它就相當於一個工作證,而且某種意義上,它還代表著運氣,一旦掛在頸項上就必須永不摘下,因為一旦摘下來,也就暗示著運氣的中斷,再戴上去的話,就得不到祖師爺的保佑了。只有在決定結束職業生涯的時候,才會選擇摘符,也就相當於綠林道上的金盆洗手,極少有人摘符之後,再重操舊業。當年了塵長老就是一個例外,為了協助Shirley楊的外公鷓鴣哨,了塵長老摘符後再次出山,結果死在了黑水城的西夏藏寶洞中。

       Shirley楊見我早已摘了摸金符,顯得頗為感動,對我說道:「自古以來有多少古墓被掘空了,能保留下來的,多半都有其特異之處,裡面隱藏著太多的凶險,所以我始終擔心你去倒鬥。現在你終於肯摘掉摸金符了,這實在是太好了,到了美國之後,我也不用擔心你再偷著溜回來倒斗了。」

       我對Shirley楊說:「不把總路線貫徹到底我就不回來了。我聽說美國哪都好,可就是飲食習慣和生活作風不太容易讓人接受。我聽說美國人的飲食很單調,飯做的得很糙,兩片硬得跟石頭似的麵包,中間隨便夾兩片西紅柿和一片半生不熟的煎牛肉,再不然就是把爛菜葉切碎了直接吃,這能算是一頓飯?我在雲南前線吃的都比它強,咱們不會天天也吃這種東西吧?我覺得美國人實在是太不會吃而且太不懂吃了,怪不得美國這麼有錢,敢情全是從嘴裡省出來的。」

       Shirley楊說:「怎麼可能讓你天天吃漢堡,中國餐館在美國有很多,你想吃的話咱們可以每天都去。生活作風又是什麼意思?」

       我說:「這個你都不知道啊?『我愛你』這句話在中國,可能一輩子也說不了幾遍,但聽說在美國兩口子過日子,就『我愛你』這句話一天說一遍就意味著夫妻間離心離德,馬上要分居離婚了,早中晚各說一遍才剛剛夠,最好起床睡覺再加說兩遍,即使是一天說十遍也沒人嫌多,有時候打通長途電話就為說這一句話,絮叨這麼多遍竟然也說不膩,可真是奇了怪了。我想這種傳說大概是真的,因為我還聽說,美國大兵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快要死了還沒嚥氣的時候,都要囑咐戰友轉告他的老婆這麼一句話……」我裝作奄奄一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接著說,「中尉……答應我……幫我轉告我太太……就說我……我愛她。」說完我自己就已經笑得肚子疼了。

       Shirley楊也被我逗笑了,但卻說:「老胡你真沒正經,這有什麼可讓你嘲笑的,這句話不僅可以用在愛人或情侶之間,對子女父母都可以說。愛一個人,就要讓對方知道,他對自己有多麼重要,這是很正常也是很必要的。以後你也要每天說十遍。」

(全書完)




歡迎光臨 亞寶論壇 (http://bbs.ahpal.com/) Powered by Discuz! 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