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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妖魔飯店 作者:阿墨兒 (已完成) [打印本頁]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49     標題: 妖魔飯店 作者:阿墨兒 (已完成)

本帖最後由 jojo999 於 2009-4-5 17:51 編輯


在一條陰暗狹窄又髒亂的小巷裏,一身穿紫色T-shirt與濺滿七色油彩牛仔褲的青年,站在小巷唯一一盞路燈的底下,專注凝視著眼前的紅磚牆。
那堵紅磚牆上貼滿了各式徵求的廣告紙,五花八門,可說是一堵牆占盡百家業,令人目不暇給。
而這位青年的目光,正被這眾多廣告紙中的其中一張深深吸引住。
「征人告示,本飯店目前急需一名服務生,無須任何經驗,最好能夠全天候兼職,如無特定居所者,本飯店願意包三餐吃住及水電,薪水方面可以商量,有意者請洽……或也可直接前往以下的地址應徵……」
仔細將紙張上頭的聯絡方式及所開出的條件給閱讀完後,關崇善推了推鏡架,抬手撕下紙邊專門給人保留用的聯絡小紙條,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哎呀,看來這次終於找到一份可以做長久的工作了!」
他盯著手頭紙條上的號碼及位址,一對狐狸眼笑得細細彎彎,仿佛認定對方一定會聘請他。
收起紙條,關崇善一邊踏著輕快的腳步走離小巷,一邊自口袋摸出手機開始播打剛剛背下來的號碼。
「喂,您好!我是看見你們牆上的征人廣告才打電話過來的,請問一下你們現在仍急需服務生嗎……」
他的腳步聲在空窄無人的小巷中緩緩回蕩,隨著低沉興奮的嗓音由近轉遠。那張被他撕了一角的廣告紙在昏暗的燈光下隨風翻飛,紙張上頭刺目的大紅染色,在經過幾次無情的風吹日曬後完全褪去。
啪啪啪的,環繞於街燈下的飛蛾們循著本能不斷撞擊燈面,一雙蒼白的手在關崇善的歡呼聲響透整條小巷時自牆上探出,無聲地揭下了那張征人啟示,將之撕碎。
紙張在轉眼後便成了碎片,破碎不齊的紙片隨著灌進的冷風飄散滾落,那雙白手在紙張飛散後拍了兩下,又迅速縮回牆中,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一張未被完全撕開的紙片在手消失後,輕輕地落到了燈下的地面上,上頭有點醜的字跡在燈的照耀下發出淡淡青光。
「……我們所開出的條件不多,也不限定種族,只要您自認為有能力、反應夠敏捷、動作夠迅速、處事夠冷靜、膽子夠大、心臟夠強壯、能夠吃苦耐勞,我們皆歡迎您前來應徵。以上,由妖魔飯店經理崔白萇告示,請勿惡意損毀,如不遵守,後果自負。」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1

第一章 啥樣的人物是主角
在一間以暖色系為底調設計的房間裏,一個年約二十出頭的青年安靜地坐在裏頭等待。
在對方答應可以立刻面試之後,關崇善便迅速循著手頭上的位址找來,然後就被一位長相美麗卻感覺十分嚴謹的女人,帶到這間活像在燃燒的房間裏等待。
一身密不透風的黑衣與高高盤起的黑髮,蒼白的皮膚與冷酷的臉孔,女人在示意他坐下後,便遞給他一份單子與一支鋼筆,以機械般無情緒的嗓音吩咐他填寫上頭的資料。
「這是表格跟筆,填完之後叫我,我會請我們經理親自過來面試。」毫無表情的人偶面容配上冰塊與玻璃碰撞般清脆冰冷的嗓音。
關崇善抬手接過對方給的表格與筆,推了推鏡架,在盯了眼前人片刻後,開口所說吐出的第一句話不是跟對方道謝,而是……
「小姐你這顆頭是在哪里買的?手工做得真精緻!」
女人聞言立刻抬手摸摸自己的臉,在一絲得意閃過眼底後,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踏著腳上純黑色系的細跟高跟鞋轉身離開。
「唉,女人就是這樣,明明就很高興的不是嘛?」
目送女人的背影離去,關崇善自言自語的轉了轉脖子,立即埋首於桌,以十分迅速的動作填完了上頭的問題。
「唰」地把大名簽在這份長達三頁的表格的最後一頁末端後,關崇善將筆「啪」的往玻璃桌上一擺,眼一閉,整個人往後靠,讓自己陷入鮮豔橘色系皮沙發的懷抱中,一臉「先好好休息一下,其餘等下再說」的模樣。
而事實上,他也真的打算如此。既然對方說填好之後再叫,那便表示他有足夠的時間可以稍稍休息,因此他並不急著面試,反而先開始放鬆,感受一下這房裏的舒適。
沙發坐起來很柔軟,甚至是十分溫暖,他摸了摸上頭被擦得發亮的皮層,觸感滑而極富彈性,紋路細緻且眼熟,他知道這不是一般普通的皮類。
「質感很棒吧?」一個嗓音突然插進來問道。
「是啊,的確是很不錯。」關崇善點頭,摸得很高興。「想知道是什麼材質嗎?」
「是什麼材質?」
「人皮。」
聞言眼皮連跳了好幾下,關崇善抬眼,對這位不知何時出現在沙發後頭俯視他的男人微笑。
一身深黑裝,最基準的白底襯衫與發亮的寶藍色領帶,沾發臘梳弄得一絲不茍的頭髮,偏向纖細秀美的五官臉孔蒼白發亮,對方細長的眼睛底下透著興致盎然的光彩。
「關先生你好,歡迎加入妖魔飯店,我是這裏的經理崔白萇。」崔白萇對他伸出一隻與臉色同樣蒼白的手,有禮的微笑著。
關崇善抬手回禮,然後自沙發上轉了個身,與對方面對面說話:「喔喔,我還以為我需要經過面試,跟看我的個人資料履歷呢!」
「資料履歷在你剛剛填寫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完了。」崔白萇鬆開手,繞過關崇善所在的沙發,走至與他相隔一個玻璃桌的同款沙發上坐下,表情十分溫和。
「喔喔,這就是那個最近才上市、在填寫時,業主也能同時從備份讀到的神奇表格嗎?」
「是的。」
「那面試呢?」
「面試也在剛剛完成了,你的長相合格。」
「喔?」
關崇善略帶驚訝的看向他,莞爾的笑了:「原來你們選服務生是采外貌協會的啊!那我不就得慶倖我父母給了我張不錯的皮相,要不然剛才就被你們給淘汰了?」
崔白萇發出輕笑。
「外貌體面順眼點總是好嘛!要不然請了個兇神惡煞模樣的服務生,大多數的客人大概才剛踏進門就都被嚇跑了。」
他將擺在桌上的那份表格拿起,由第一頁快速翻到最後一頁,目光由上至下快速滑過,似乎是在找尋什麼。
「嗯,對了!」輕喊了一聲抬眼,他對關崇善又笑了笑:「在帶領你去流覽熟悉整座飯店與你的住宿所在前,我對你剛才填下的幾項資料有些疑問及好奇,不知你可否為我解答一下?」
關崇善豪不猶豫的點頭:「好啊,請問。」
崔白萇將資料翻回第一頁。「你在種族方面填下『半人類』,這所謂的半人類,你是指說你是混血嗎?」他問,指尖快速至上頭血色的字跡滑過。
「不是,」關崇善想也不想的否認,開始耐心解釋,「我原本只是普通的凡人,不過在一次旅行中遇上了些事情受到波及,身體產生了異變,可我又太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什麼,因此填下『半人類』。」
「喔,原來如此!」磁性的嗓音透出略略的訝異,崔白萇的目光又往下滑落了些,「那跟你在能力方面填下的『不死』有關嗎?」
「是的。」
「怎麼個不死法?你有嘗試過自殺或是什麼嗎?」
「唉!這個我很難解釋,這樣好了!」
關崇善瞄了玻璃桌上的鋼筆一眼,抓起遞給崔白萇,「不如經理您親自試一下如何?」
「啊?試一下?」
崔白萇瞥了手中的鋼筆楞了下,望向他的臉孔有些呆,「你是指用鋼筆殺你嗎?」
「是啊,用鋼筆刺我的心臟或是劃開我的喉嚨什麼的。」
崔白萇歎了口氣,將鋼筆放下。
「哪用那麼麻煩啊?我直接用手來就好了,我的指甲比那破東西銳利多了。」說完,便以瞬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手往關崇善的脖子一劃。
鮮紅色的霧花在下刻自沒了頭的頸上噴出,濺滿整座沙發、玻璃桌,以及因要劃開關崇善脖子而俯身向前的崔白萇整身。似乎是早已習以為常般,關崇善的身體毫無動靜的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臂,除了他的手指在頭被割下後開始不斷敲打著手臂,感覺有些焦躁之外,全無一般身體失去頭顱時手足無措的失控。
崔白萇快速自沙發起身,走到那顆頭所在的沙發後面,望著他在木質地板上,一邊將地板染滿血,一邊發出「喀啦喀啦」聲響的滾動著,那沾滿血腥的朝上臉孔表情是一臉平淡。
崔白萇走到關崇善頭顱面前蹲下,伸手將他捧起放正,並把被甩到一旁的無框眼鏡掛回他的臉上。
「喂,你還好吧?不好意思,忘了控制力道,剛剛那下摔得挺大聲的,一定很痛吧……」
他看著關崇善的表情是一臉歉意。「沒關係沒關係!反正是我自願的嘛!」關崇善開口,聲音因為自嘴裏不斷湧出的血而模糊不清。
「對了,我剛剛在讓您試之前忘了問一件事情,不知道現在問會不會太遲……」
「應該不會吧,當然,這要看你的問題而定。」崔白萇將他自地上捧起,小心翼翼的放到他已經準備好迎接的手上。
「這樣啊,是這樣的,我想問的是,如果血濺到這座沙發上會不會洗不掉?因為沙發一般好像濺到這類的液體都很難清……」
關崇善的手將頭舉起,按回被切斷的頸子上,四周的皮膚與骨肉在兩者接觸時立即連接修復,眨眼過後除了滿身滿手的血之外,之前被切開的地方則是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崔白萇看得一臉驚奇。
「喔喔,這點你不用擔心,人皮沙發沒有這種煩惱啦!你有看過人皮膚上有血卻洗不掉的嗎?」他回答,望著關崇善扭動著他的脖子試探有無接好,眼中透出熱切的光彩。
「那倒是。」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2

關崇善發現他眼底猶如挖到寶的熱烈情緒,報以微笑:「還有任何問題嗎,經理大人?」
「咳哼,沒了,目前大致就這樣。」發覺到自己的失態,崔白萇立即收回目光,恢復先前的一臉溫文,再度伸出手:「歡迎你正式加入妖魔飯店。」
關崇善探出手回握,沾滿血的臉笑得很開心。「謝謝,以後還請您多多指教了!」
妖魔飯店座落於三界交叉口地帶,外觀是采古色古香的古中國式建築,共六層樓高,木架構,黑漆打光;屋頂的磚瓦是用彩琉璃,屋角微翹,並用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怪獸作裝飾;大門是采一般中國建築最常用的豔麗朱紅,除了經典大戶人家門上會有的雙獅頭咬環,及座落兩旁威嚴不已的石獅喜獸外,還多了些現代器具,例如安置在黑底檀木金字招牌上頭的打光燈。
當然,這座飯店上頭的招牌並不是真的寫著「妖魔飯店」,而是寫著另個很美的名字,叫「琉光」。
這飯店在古代的前身是間客棧,後來應潮流名稱的改變由「客棧」改為「飯店」。當然除了順應潮流外,其實最主要原因,是不想讓那些偶入此地的凡人感到困惑,繼而惹上麻煩。
之所以又叫妖魔飯店,主要是因為老闆本身就是魔界出身,而客人也以來自魔界的妖魔居多,不過偶爾也會有自人界迷路的凡人,或是自天界出來遊玩的仙人住入,替飯店添加一點不一樣的氣息。
在與崔白萇大略看了整間飯店,並瞭解其結構及之後可能會被安排去做的工作專案後,關崇善便跟著他搭乘員工專用電梯,來到了員工宿舍樓層。
員工宿舍樓層位於飯店的四樓,也是一般所有飯店最忌諱的樓層。一般飯店都會直接將四樓改號碼,直接變成五樓,以避開那諧音的「死」的忌諱。而在這家飯店,他們是直接將四樓辟成員工宿舍,把供給客人使用的電梯改成經過四樓不停,只有員工使用的才會停,以避開客人誤闖的事件發生。
踏上與其他樓層相同的檜木地板,走在崔白萇身邊的關崇善興奮地東張西望,員工宿舍樓層的外觀與結構,基本上跟其他樓層是毫無差別,不過卻更加的古色古香,幾乎一切都保持在最早時期的原貌。
由於為保持客人們的隱私,因此其他用來供給客人居住的房間門,通通換成了具有現代風格的橡木厚門板,牆壁的隔音效果也加強,以確保前來投宿的客人們之間不會互相干擾。
「這是你以後要住的房間。」
崔白萇在一間上頭掛有「410」號碼的門前停下,抬手敲了敲,轉頭繼續對他解說:「我們這裏原本是采兩人一房制,但經過改建後,一間房裏變成有兩個房間、一間浴室、一個大廳、一個小廚房,整個室內就跟你剛才在六樓貴客上房見到的一般格局大小。」
「所以基本上,就跟住公寓沒啥兩樣就是了。」關崇善點點頭表示瞭解,然後與崔白萇一起安靜等待這房裏頭所居住的,那個自今天起要成為他室友的人前來應門。
接著片刻的沉默過去,一陣劈哩啪啦疑似拖鞋的腳步聲自門內響起,喀地的一聲,門被一股力量由外往內的粗暴拉開,一張細緻的小臉自裏頭探出,寫滿不耐。
「誰啊?這麼晚了……咦——」
女性特有的清脆嗓音抱怨著,可在看清來者是誰後,小臉的表情立即由不耐轉成驚訝:「喔!天啊,小萇!什麼風把你吹來員工樓層啦……咦,有新人啊!」
他的視線由笑咪咪的崔白萇臉上轉到關崇善身上,碧綠色的眼睛立刻一亮:「喲,還是個凡人,不會是來跟我住的吧?」
「就是。」
崔白萇答的十分爽快,將剛剛關崇善在等候室填寫的個人資料遞到她的手上:「這是他的基本資料,我想你一定會有興趣想好好瞭解一下你的新室友。」
關崇善看向他,一臉「你一定是在開玩笑」的表情。「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崔白萇對他笑咪咪的問:「啊,對了!忘了跟你們兩位介紹一下,小雀,這位是關崇善,你以後的室友。」
他朝關崇善指了一下,然後轉對關崇善介紹:「小善——不介意我這樣叫你吧?這位是小雀,全名孔雀,是你以後的室友,同時也是將要帶你、教導你一切的前輩,你們可要好好相處喔!」說完他便轉身,打算離開。
「等等等!」關崇善急急大喊,一臉不可置信:「經理大人,你這是在開玩笑吧,我怎麼可能跟她成為室友……」
「為什麼不可能?」崔白萇瞥了正在專心看手上資料的孔雀一眼,露出一臉不解,「難道你不喜歡小雀?」
「我根本都還不認識她,哪談得上什麼喜歡不喜歡……不對!這不是重點!」
關崇善發現自己被牽著鼻子走,變得有些氣急敗壞:「她是個女的耶!我怎麼可以跟個女生當室友共處一室,共用同個浴室!這樣很不方便吧!」
孔雀聞言立即自資料中抬眼,銳利的瞪了他一下。
「誰說我一定是女的,我也可以是男的啊!」
孔雀將那份個人資料還給崔白萇,自門中踏出,這時候關崇善才完整看清他的模樣。乾淨俐落的黑色短發配上豔麗的臉蛋,嬌小的身軀套著男性白色寬大T-shirt,下身所穿的也是屬於男性的花花四角褲及藍色人字夾腳拖,孔雀走到關崇善面前仰頭,對他露出一抹壞壞的笑。關崇善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什麼意思?」
「就是我剛剛話裏面的意思。」孔雀回答,聲音由清脆轉為低沉,圓滑的臉孔也由豔麗細緻轉為稜角分明,玲瓏有致的嬌小身軀在瞬間抽長變寬,原本在他身上過大的衣物,現在全都貼身剛好。
眨眼間的風水輪流轉,讓兩人在瞬間整個立場對掉。
關崇善仰頭望著孔雀,後者在轉為男性後足足高他一個頭,而那寬他半個肩的身材更是讓他瞪目咋舌!
「shit!」
被這突如其來的轉變給嚇得破口大駡,關崇善倒退兩步,撫著心臟喘個不停:「你可以任意換樣貌、性別?」
孔雀笑得很痞很壞心眼。
「是啊,所以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我不一定是女的,我也可以是男的啊!」
「天啊,你是什麼東西啊?」關崇善失聲大喊,不自覺地想閃到崔白萇後面躲起來,因為孔雀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壓迫感讓他受不了。
「真是沒禮貌,什麼我是什麼東西!」孔雀將他自崔白萇身後揪回自己面前,「你聽過西方極樂世界釋迦牟尼尊者,阿彌陀佛自孔雀明王中破背而出的故事吧?」
「略聽過。」
「那你知道其中的孔雀明王吧?」
「這個也有在書上略讀過。」關崇善老實的回答。
「那說來聽聽你對他的事蹟瞭解多少。」孔雀對一旁的崔白萇打手勢,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呃,鳳凰之子,性甚惡,特好吃人……」關崇善豎地住嘴,臉色大變,「喂喂,這不可能吧!他不是傳說中的人物嗎?好吧!就算是真的,不也被如來佛祖給壓制到那個什麼鳥靈山的地方,怎麼可能……」
他又反射性的倒退好幾步,因為對方身上的壓迫感實在太強大。
「凡事都有萬一。」孔雀又將他揪回,對他露出一排潔白美牙。「關崇善是吧?嗯,你給我的感覺還不錯,我挺喜歡的!所以我想我們『應該可以』處得很好!」
說完還在他右臉頰親了一下,並在親的同時伸出舌頭,將他臉頰上的血舔掉。
關崇善臉色由白轉青。
「你臉上的血真是美味,這是你的血嘛?」孔雀一臉意猶未盡,貼在他耳邊詢問,嘴唇開始緩緩移到他染滿最多血漬的頸邊,翠綠色的眼珠閃過紅光。
「不是不是!」關崇善死命搖頭否認,被舔脖子的感覺讓他覺得很噁心,可是卻又懾于對方的壓迫感無法移動,只能本能的發抖。
「那是我剛才來的時候被濺上的!」
開玩笑!要是承認的話,天知道對方會不會二話不說把他幹掉?雖然他是不死之身,但那只是殺不死,可並不代表他被人撕成碎片吞下肚後一定還能活著!好吧,就算還能活著,可他也不要啊!
「喔……這樣啊!」埋在他脖子舔血的孔雀抬頭,聲音聽起來很失望,可臉上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這種拙劣至極的謊話,會信的人一定白癡!想當然爾,孔雀絕對不是那行列的人種。
「沒錯!就是這樣!」關崇善點頭點得更猛,完全沒察覺孔雀一點也不信他的話。
孔雀盯著他瞧了半晌,舔了舔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壞笑。
「好吧,歡迎你成為我的室友。」他抓起關崇善垂在一旁的手握住,然後舉到嘴邊開始舔舐上頭的血漬,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關崇善變色的面孔。
「剛剛我只是覺得我們『應該可以』處得很好,現在我改變想法,我想我們『一定』可以處得『非常之好』!」
心想明天上工一定要跟崔白萇要求換房間的關崇善乾笑兩聲,一臉欲哭無淚:「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以後還請多多指教了!」
而另一方面,正在員工電梯裏的崔白萇。
「嗯嗯,真是天助我也!擁有不死、快速復原之身的小善加小雀這個食人殺人狂,這種組合真是絕配!這樣一來完全解決小雀動不動把自己室友吃掉,弄得都沒人敢跟他住的問題了!」
他滿心歡喜的在他的隨身筆記本上塗塗寫寫,並在「410」號房小格上頭的孔雀與關崇善名字旁,附注了個「永久」。
「而且小雀看起來似乎挺喜歡小善的,我可從來沒見過他這麼著急的把我趕走呢!」他對著電梯裏的鏡子自言自語,表情滿是喜悅瘋狂:「……是吧?『妳』也這樣覺得是吧?所以我相信他們一定可以處得很好!」
說完他便對著鏡子呵呵呵的笑了起來,直到電梯門開時,才又恢復原本溫文面貌,以極度優雅姿態的踏出電梯,對迎面而來的客人微笑。於是,關崇善想要換房的小小希望在此宣告胎死腹中,完全破滅!
對大多數人而言,如果工作的地方老闆給的待遇好、服務周到又照顧有加,一定都會覺得自己能來這邊工作真是太幸運了!因此身為員工的他們對老闆總是心懷感激,並在工作的時候加倍用心,以藉此報答老闆對他們的體恤及照顧。
不過這點針對大多數人,並不包括某些少數人,好比說關崇善。
「喀」的將自己被折斷的脖子跟左手腕扶正推回原位,關崇善動了動脖子及雙手,摸出昨晚因為掙扎而被甩到一旁的眼鏡戴好,然後一臉驚愕的看著這個自昨日起便正式屬於自己的房間。
這房間很大且充滿現代感,不算牆上的書架台,只單撇去房中的一張單人床、書桌、連壁式衣櫃、穿衣鏡、一個床邊小櫃及小臺燈,它所剩的空間再擺放上一張雙人沙發跟小桌,都還綽綽有餘!
不過他昨晚最後的記憶卻不是眼前這般場景。
他記得昨晚在他昏厥前這房裏明明是滿地血跡,碎裂的窗戶與被扯下的窗簾及床單,還有被打爛的書桌跟自中央凹陷的床鋪……總之是狼藉一片!
可現在房裏不但沒了昨晚的血腥空蕩與狼藉淩亂,反而乾淨整齊地被屬於他的私人物品給整個充斥。
直直面對他的連壁式衣櫃是大大敞開的,似乎是為了要向他展示裏頭的衣物是如何被細心地折掛於衣櫥中;各式各樣的新舊書本被整齊排放於牆上的書架及書桌上頭;兩隻手便可數出的鞋子,被擺放在他之前趁跳樓大拍賣時買下的桃木鞋架上,並體貼地擺放于門邊以便穿脫。
空了的兩個大行李箱則是被安穩的收到衣櫃的最上層;鑲著毛玻璃的窗戶是敞開的,窗簾與上頭的風鈴一起隨風飄逸,自己躺於上頭的床鋪及床單也安穩潔淨的沒有任何損毀,整個房間甚至還飄蕩著淡淡花香!
一切都是如此整潔美好,美好的像場夢。
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突然自他心底升起。
「這對待員工的福利服務,會不會也太過周到了一點……」他喃喃自語的望著自己前任女友送的水晶風鈴掛在窗邊,隨著風的吹送而搖擺發出輕響。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2

其實關崇善本來是打算以「將行李放在之前住的地方,因此必須要回去一趟拿行李」的理由找崔白萇,藉此跟他說一下自己要換房的事情,結果誰知一覺醒來,卻發現所有的東西都已被安穩運到,並且還貼心的各自歸位元,這種服務到家的周到態度,真是令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好。
接著他把目光移到某個趴在他身上發出打呼聲的物體上。
原本垮一半的俊臉在看清那物體是啥鬼後,徹底垮成了一片。
是孔雀!
對方不但手腳纏在他身上還枕著他肚子睡大覺,敢情是把他當抱枕了!
「……媽的你這個死變態,喪心病狂!就算我不會死、恢復力強,你也不可以這樣咬我的肉、吃喝我的血啊!我好說歹說也是有痛覺會痛的!」
他瞪著眼前這張睡到流口水的俊臉低罵,並奮力想把對方推開,可卻發現對方纏在自己身上的手腳不但纏得死緊,連體重也重得驚人,任他怎麼推也推不開!
於是在嘗試了老半天發現自己是在浪費力氣後,關崇善頹然倒回床上,決定放棄掙扎。
切!要是女的就好了……至少還不會覺得全都是他一人單方面在吃虧!
他感歎的想著,一想起昨晚像被人強暴般的遭遇,便開始忍不住自怨自艾起來。
用像被人強暴形容真的一點也不誇張,因為以他目前的狀況來看真的很像!
身上的衣物被人撕得粉碎、渾身因為染血而被人像非禮般摸遍咬遍啃遍加舔遍!雖然昨夜那些深可見骨、血流如注的傷口拜他體質之賜已完全修復,可是卻也的的確確發生過。
坐起垂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漬狼藉,關崇善歎了口氣,對自己老改不掉的粗心大意感到懊惱不已!如果他不是被一時的歡喜給沖昏頭,忘了自己身後還有個可怕吃人狂要提防的可怕事實,他也不至於在昨晚被對方發現有機可乘,繼而遭到突襲整得死去活來。
「嗯……」
低而沙啞的呻吟聲自孔雀的唇邊溢出,抬起的臉孔上有些傷口,可卻絲毫不損他自沉眠中醒來的迷蒙性感。
這樣的聲音與表情對一般人而言,可能具有極度的殺傷力及蠱惑感,而對昨晚親身嘗過的關崇善來說,殺傷力是一定有,但裏頭的意思跟前面所指的那種,卻是完全兩回事。兩人就這麼對視沉默了片刻。
「喲,早安啊!」孔雀打破沉默笑得一臉痞樣,打量著他臉上跟身上幹掉的血漬,眼底又是紅光閃閃:「昨晚你睡得好嗎?」
「托你的福,非常之好!」關崇善嘴角抽了兩下,心想都昏過去沒知覺了,還能不好?「這樣啊……」
孔雀掃了眼掛在牆上的鐘,盤算了一會,在瞧了瞧被他壓在身下一臉面色緊繃的關崇善,笑容加得更深了些:「距離開班的時間還有些時候……你身上的傷口都復原了?」
「是啊!」關崇善傻傻的點頭,接著瞧見孔雀露出欣喜神色才驚覺不對。「喂喂……等等!你那是什麼表情,你想幹嘛?」
「沒有啊,我只是想要再見識一下你的驚人復原能力,順便吃一頓『早餐』。」孔雀講的臉不紅氣不喘,語氣還很理直氣壯。
「早你媽啦!」關崇善突然爆發,將孔雀猛力推開,然後連滾帶爬自床上逃跑,那姿勢說有多醜多狼狽就有多醜多狼狽!但道行跟法力這兩種東西,也不是放在一旁當好看的。就在關崇善手將摸到門把的那一刻,掛在床邊的孔雀單手一抬,口念一個「定、收」,他立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然後在下一瞬又重新回到孔雀的身下。
「親愛的室友,春宵苦短,所以我們要好好珍惜這短暫的兩人共處時光,把握體驗極樂機會的美妙!」說完,孔雀不給他一絲掙扎的機會,俯首狠狠咬住他的脖子,撕下一大塊肉,血在下刻染滿關崇善脖子下的整片床單。關崇善發出一聲慘叫,動了動發現自己無法掙脫,翻翻白眼放棄,繼續發出慘叫,任孔雀為所欲為。
瞥了下掛在牆上的鐘,八點二十,昨夜崔白萇跟他說他的班次是中午至晚上,也就是從十二點至下午六點。時間,真是他媽的漫長。他媽的!他一定要跟崔白萇說他要換房間!
知曉自己的工作是在飯店餐廳裏當端送、收拾盤子的服務生後,關崇善是暗暗松了口氣。這種工作他在以前四處晃蕩的時候便做過不少,因此做起來是格外的得心應手,沒過一會便融入其中。雖然這邊的客人跟他之前所在人界打工場合的那些完全不一樣,必須更小心應付!因為大多數的妖魔都喜歡以玩弄人類為
樂,有些甚至極喜食人!
因此,這點讓身為「人」的關崇善在今天剛上任便受到不少騷擾,甚至吃足苦頭,不過最後都被一旁的同伴察覺,以極度巧妙的方式支開,躲過一劫。
在畢恭畢敬的將客人用完的餐盤給收掉之後,關崇善瞥了下手腕上的表,發覺換班時間到了,便旋身走進休息室,並在裏頭解開脖子上的領結跟扣子,然後重重籲了口氣地倒入身後的沙發中,臉色是蒼白不已。
臉色蒼白的原因不用說,自然是失血過多的後遺症。昨晚的折騰加上今早的,就算他恢復力再強再好,也是會有缺血的時候。
畢竟他也是個需要吃東西才能補充身體的活物,沒吃東西補充營養,叫他身體去哪變血肉出來讓他恢復啊?
而孔雀這個完全不合格的室友兼罪魁禍首,卻似乎完全不懂這個道理!
他不但把關崇善的脖子跟肩膀肉啃得完全見骨後才放人家一馬,還拋下人家一個人跑去梳洗,然後在打理完後就像完全忘記有這麼個人存在一般,頭也不回的跑出去上班,把因為失血過而多無力行動的關崇善一個人丟在房間裏!
於是在空著肚子的狀態下,關崇善整整花了快三個小時的時間才恢復原狀,然後一身無力的爬進浴室裏梳洗,再爬到廚房裏找東西填肚子。
所幸孔雀平常也吃普通食物,因此在關崇善打開冰箱的時候還能找到一些正常能吃的東西,而非如他想像那般會是空空如也,或是什麼殘肢斷體的。
經過這樣一番折騰下來,當他趕去上班時已是開工兩個小時後的事情了。不過崔白萇對他的遲到卻完全沒說什麼,甚至似乎是早就預料到會如此,因此還在他對他開口道歉時擺了擺手,一臉同情至極、語重心長的跟他低聲說了一句「辛苦了」,惹得關崇善差點哭出來。
「喲,你沒事吧?你看起來臉色很差呢!是不是被今天的狀況給嚇到了?」
一道充滿關心的溫和嗓音忽地自他頭頂響起,一抬眼,一張如那嗓音般溫和的樣貌映入眼中,關崇善眨眨眼,臉就這麼紅了。
千萬不要誤會,關崇善臉紅的原因,絕對不是因為什麼對方是他見過最美麗的人、或是什麼鬼勞子的一見鍾情,事實上如果真要說美人的話,不論是昨日那位領他的人偶頭美人、崔白萇或是那個在他心中已經列入極惡大混蛋的孔雀,皆比眼前這位最多只稱得上是「溫文儒雅」的面孔好看。
至於一見鍾情,這更不可能了!關崇善對同性別的人根本完全提不起興趣!
那到底為什麼臉紅呢?
「咕嚕嚕嚕……」
聽見這麼響亮的腹鳴,眼前這個面孔溫和的人是楞了下,而關崇善的臉則是更紅了。
「你餓了啊?」那人笑得很溫柔,自手上掛的圍裙口袋裏中掏出一包東西,遞到他的面前,「嘿嘿,我偷帶的零食還有剩,你要不要吃?」
關崇善抬手接過,瞥了一眼,發現是他好久沒吃過的北海鱈魚香絲!
「哇,這裏也有賣這個嗎?」他歡喜的抓了小把塞進嘴裏,似狐狸眼的雙目彎彎,口齒不清。
那人見他吃得開心的模樣又笑,一屁股往他身旁的空位坐去,伸了個大懶腰:「沒有,是我特地跑去人界買的,因為這東西真的挺好吃的。」
「是啊是啊,我小時候超喜歡吃的!可是後來家窮了,連三餐有時候都不濟,因此也就沒多餘的錢買零嘴……」
「這樣啊……」那人輕聲的應著,盯著他的側臉瞧,舔了舔嘴唇。「我叫楊染,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楊染嗎?很高興認識你……」
關崇善咽下嘴中嚼了老半天的鱈魚絲,咧嘴一笑,對楊染的好感又添了很多,不單單是因為對方溫柔友好的態度,更是剛才在工作時被找麻煩的時候,好幾次都是對方出手幫他解圍。
「我叫關崇善。」
「關崇善……」楊染默默低念了幾遍,然後突然兩隻眼睛閃閃發光的望向關崇善,抬手一握,表情興奮不已:「小善……不介意我這樣叫你吧?」
「呃……不介意……」關崇善有些被他的舉動跟表情嚇到。
「你是最近新來的對吧?因為我以前都沒見過你……」楊染挨近了些,天藍色的瞳子更加明亮。
「呃嗯,是的……」關崇善稍稍往旁邊挪了下,卻發現沒退路。
「……我是昨天被錄取,今天第一天上工……」
「你是獨身一人嗎?」楊染又問,抓著的手是握得死緊。
「呃……獨身,算是吧……基本上我……」
「你是凡人對吧,我可以自你身上聞到凡人的味道,而且這也是為什麼你今天一直被騷擾的原因……」
「呃……其實我……」
「你跟我一起住吧!」
「啊?」
「我現在很缺室友,你搬來跟我同居吧!這裏免費提供員工住宿,可以省很多喔!」
「呃……基本上,我……」
「就這樣決定吧!我們現在去找崔老頭說一聲,你把你家地址說給他聽,馬上就會有人幫你把東西運過來,還會自動幫你佈置好喔!」說完楊染便立刻將關崇善拖出休息室,繞過餐廳區,帶他進入一條無人走道內,完全不給關崇善拒絕、反應的機會。
關崇善試圖掙脫他的手,可卻發現對方的力氣大得驚人,幾乎跟孔雀有得比了。現在是怎樣?他是不小心得罪了衰神,還是跟這家飯店八字犯沖!先是被安排到跟個可以任意變換性別的變態吃人狂同一間,接著便因為自己的體質被對方折騰個半死,搞得第一天上班就遲到!然後又因為自己身上的凡人氣息,一直被客人連連騷擾!現在又被這個看起來很友善,可是卻怎麼也不肯聽他好好說話,甚至是有些自我中心的楊染給強迫拉去見崔白萇,要他當他的室友!好吧!雖然他承認他的確是想換房換室友,可是至少也給他一個選擇機會嘛!然,就在關崇善為掙脫不開楊染的手苦惱不已之時,一陣涼到心中最高點的冰脆嗓音竄入耳中,讓他當下背脊一麻,動彈不得,而原本猶如急驚風般直直拉著他走的楊染也停下腳步,背影僵直到不行。
「喲,我說這不是楊狐狸嘛!你拉著我的室友走得那麼急,是要上哪去啊?」那嗓音還伴隨著陣陣清脆的腳步聲,一步又一步,緩慢卻十分輕快。
關崇善發覺楊染握著自己的手在發抖。接著一雙柔弱無骨的纖纖玉手搭上關崇善的肩,將他扳過去。冰肌玉骨,傾國容姿,玲瓏有致的身軀被包裹白色的廚師服中,短跟的黑色皮鞋在走廊的燈光下是亮得扎眼。女性版的孔雀,噙著一臉冷笑出現在他們面前。
關崇善吞了口口水,冷汗猛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突然覺得整條走道的氣溫突然降了許多。瞥了眼關崇善被楊染緊抓不放的手,孔雀嘴角的笑微微加深,眼神冷了三分。
「還不放手?」他盯著楊染命令道。楊染發出一陣類似野獸示威的低吼。孔雀挑眉,放在關崇善肩上的右手一翻,手心向上,拇指與中指交迭,對準楊染的眉心用力一彈,一昧火紅的圓球便掠過關崇善的耳垂飛出,眨眼擊中楊染的眉心。一聲淒厲的慘叫在下刻響遍整個走廊,楊染鬆開抓著關崇善的手,摀住被擊中的地方在地上不斷打滾哀嚎。一股灰黑的濃煙不斷自他被擊中的地方散出,令人作嘔的燒焦味也隨即撲鼻而來。
「啊啊啊啊!孔雀妳好狠啊!竟然用三昧真火燒我!」楊染不斷在地上翻滾慘叫著,眨眼便由人身變回真身。
就如孔雀剛才喚他的那樣,楊染的真身是只灰紅色的大狐狸。「我向來就是這麼狠,這點你也不是一天兩天才知道!」
孔雀慢條斯理的走到他面前,踩住他的尾巴,狠狠輾了兩下,眼底閃過點點紅光:「既然敢碰我管的人,你就該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了不是嗎?」
楊染又發出慘叫,整個身體縮成一團,呈現抽搐狀態,火雖已滅,可被整個額頭已是一片焦黑,而其中眉心處還隱約窺見沒了皮肉保護的焦骨,他忍痛將頭抬起,仰望孔雀的面孔是可憐兮兮。
「我不知道他是你管的……」擺出低姿態求饒著,額上及尾上的疼痛讓他涕淚齊出,糊得整臉難看。
「我剛不是有說他是『我的』室友?」
「……這個……我、我剛剛沒有聽清楚……」
「是嗎?那我剛剛叫你放手那邊呢?那邊你總該有聽清楚吧?因為你還對我示威不是嗎?」
孔雀冷笑地將原本就踩在楊染尾上的腳舉起,然後又用力踏下,一陣清脆的斷裂聲便在下刻殘忍的響起。
楊染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原本討饒的臉孔倏地轉成猙獰,接著他毫無預警地自地上猛然躍起,伸出散著藍光的利爪攻向孔雀。
「孔雀!你不要以為你有崔白萇罩著,就可以這樣作威作福!小心我對天界那邊告狀,讓你再被抓回……啊啊啊啊啊!」
身體瞬間凝結在半空,尚未說完的話語全都轉為慘叫,一昧比剛才更大更劇烈的三昧真火,在他觸及孔雀的瞬間自孔雀嘴中吐出,將他整個吞噬殆盡。
退回已腳軟在地的關崇善身邊,孔雀眼眨也不眨地望著楊染燃燒的身軀自空中重重摔落,在地上燃成灰燼,被觸動的灑水系統淋成一片灰水。
接著孔雀偏頭望向一旁表情呆楞的關崇善,眉毛微微挑了挑。
「起來。」他命令道,聲音仍舊是冰得心麻。
關崇善望向她,抖了一下,臉色在瞬間化為雪白。
「起來。」他又重複了一遍。
「……為什麼……」關崇善望著她不肯動。
「起來!」孔雀又重複了一次,被弄得有些發飆。
「你為什麼要殺他?」關崇善對他大吼,不過聲音卻是帶著點點顫抖。
孔雀抬眉,將他整個人自地上拎起。
「你是白癡嗎?凡人!」
關崇善楞住。
「你真以為他是要帶你去找崔白萇嗎?」
經他這麼一說,依照昨晚匆匆繞過飯店的記憶,崔白萇的辦公室似乎是跟這裏反方向……
「你難道沒有想過,為什麼每次你被客人找麻煩時,那只狐狸都會這麼剛好在你身邊,出來替你解圍?」
是啊,為什麼會這麼剛好每次都是他?身邊明明就還有別人的不是嗎?
「你知道有很多妖魔都喜歡吃凡人這件事情,對吧?」
關崇善看著他,楞楞的點頭。「那只狐狸只要再吃一個人便可修煉成魔了,這樣你懂我意思了吧?」關崇善這下終於有了別的表情。「你……你的意思是說……」他瞥了地上那灘快認不出是什麼東西的焦灰,嘴唇顫個不停,「……他……楊染……楊染他想吃我?」
「要不然咧?真的找你當室友?」孔雀露出一臉不以為然。
「整個宿舍裏頭就只剩下我沒室友,要不然你以為你為什麼會被安排與我在一起?」可是關崇善卻對他的話沒有反應,反倒是想起其他的事情。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2

「你為什麼會知道他找我當室友這件事?你那時候明明就不在休息室的不是嗎?還有你為什麼會知道他把我帶到這裏來,我從開始工作到剛剛明明就都沒有看見你……」聞言,孔雀沒回話,只是一直盯著關崇善瞧,瞧到他渾身發毛,又開始想往後退。
孔雀見狀,嘴角勾起一抹笑,將他糾回。「喲,關小善,我聽說在你們人界有種東西,好像叫什麼……追蹤竊聽器來的,對吧?」她說,將臉埋到關崇善的頸子邊,輕輕的發出笑聲。
「在我們這裏呢,也有類似的東西,所以你覺得呢?當然,會在你身上放那種東西是因為崔白萇他擔心你,畢竟你是這間飯店裏目前唯一的凡人,而且他也知道我的個性,因此當然是要好好特別看顧你,免得你傻傻被人給吃了!」關崇善眨了眨眼,吞了下口水。
「不要傻了,崔白萇不會幫你換的,因為通常這邊室友的規定,除非兩人之中有人死了或是合約到期,要不然這一當,都是當到永遠的,特別是跟我一起。」
孔雀用牙齒咬開關崇善頸子的皮膚,吸吮流出來的鮮血:「所以乖乖認命吧,你得跟我相處一百年呢,我的好室友!」
閉上眼,手裏仍捏著那包鱈魚香絲,關崇善深深覺得他一定是在哪天不小心得罪了衰神,所以才會這麼唱衰被錄取,然後再加三級倒楣的要跟眼前這個變態同住在一起。距離一百年滿還有倒數九十九年又三百六十四天??真希望自己可以不要不死活到那時候。
「歡迎光臨琉光飯店餐廳區,今日是中式菜色,請問您準備好要點菜了嗎?」關崇善自袖內拿出點菜單與筆詢問。
今日的他是一身唐裝打扮。這桌客人一共有四位,個個人高馬大,面目猙獰,身上分別身著青、紅、藍、黃四色衣衫。
「我說兄弟們!咱們就來客人肉七吃,你們說怎樣啊?」
其中一位元青衣者大聲嚷著,音量大到足以讓四周其他桌的客人們都聽見,他看向關崇善的細小賊目充滿了惡意與戲謔。
「……抱歉先生,我們並沒有這樣的菜色。」關崇善面孔僵了下,可隨即又復原。
「怎麼會沒有?這裏不就有個活生生的好食材了嗎?」另外一位紅衣者繼續大聲搭腔,接著隨之而起的便是一陣充滿惡意的大笑。
關崇善嘴角抽了抽,握著筆與點單的手捏緊了些。那個青衣客人見到關崇善臉色暗下,眼底閃過一絲光,對他伸出在瞬間妖化的毛茸茸巨爪。然而就在他打算對關崇善伸手的同時,在另一桌忙碌的人突然閃進他們之間,大力扣住那只爪,將兩人的距離硬生生拉開大半。
「這位客人請放尊重,」被分配跟關崇善搭檔的紫藤妖淚輝笑咪咪的說著,同時將對方的手用力掐緊:「我想您絕對不會想在『琉光飯店』裏鬧事的,對吧?」
那客人聞言面色立刻刷白,表情也像是吞了蒼蠅般的難看。他在惡狠狠瞪了淚輝一眼後才悻悻然的把手收回。於是接下來的時間,淚輝就這麼一直站在關崇善旁邊,寸步不離,直到他幫這桌客人們點完菜為止。

休息室——
「哎,別太介意啦,這種事情以前也有發生過的!」
在結束工作後淚輝拍拍關崇善的肩膀,她有著一頭垂至腰際的黑色長髮,皮膚在燈光下散發著淡淡紫光,她的臉孔是標準的東方女性臉孔,身體修長美麗,與關崇善站在一起幾乎可以說是同齊。身為花妖的她是以修仙為目標,不食任何食物,只吸收日月精華,因此她在工作上被分配與關崇善搭檔,在一旁一邊指導的同時也給予保護。
「以前也有人界來的人來這邊打工,他們也跟你一樣常常受到騷擾,沒辦法,畢竟對身為妖魔的我們來說,你們凡人的血肉真的很香甜,吃過一次就會上癮!」
「說的好像你吃過一樣……」關崇善小聲嘀咕著,接過對方遞上來的水。淚輝對他微笑。
「我在還沒成妖之前是一株長於戰場的紫藤花,」她在他旁邊坐下來,對陸續進來的人點頭打招呼:「戰場,意味著有很多人會在那邊廝殺喪命,我在那時候就是靠那群人的血與屍體灌溉積肥而活下來的,因此我算是間接吃過。」
「喔喔,原來如此!」應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麼的喝光了手中的水,在起身將杯子放回淚輝剛剛取水的地方後,關崇善向她道謝兼道別:「謝謝你的水還有今天幫我解圍,我先走一步囉!明天工作時見!」
「嗯嗯,那我們就明天工作時見啦!」淚輝對他揮手,然後轉頭開始與她剛才自廚房交班的室友聊天。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一個月便過去了。打自知道自己必須跟孔雀當室友一百年後的隔天,關崇善便立刻跑到崔白萇的辦公室,遞上辭呈。崔白萇瞥了他的辭呈信一眼之後,笑咪咪的否決他:「這可不行,一旦簽約就必須要到期滿,要不然按照契約上頭的規定,你可是要直接被打下魔界化血池裏泡五百年,並且同時承受水深火熱之苦。
「我記得上一個違約的員工,我有次去探望他,發現他整個身體除了露在水面的頭之外,其他都被泡到爛掉了呢!」他將違約之後的下場形容的繪聲繪影,嚇得關崇善當場又將辭呈收回口袋裏。
「那我可不可以換室友……我不想跟孔雀同一間……」
「這也不行,因為我們目前只有孔雀的房有空。」崔白萇馬上否決。
「我想孔雀也跟你提過吧,有關我們這邊的規定……」
「是的,我很清楚,這些我也有在契約書上讀到,可是難道就沒有周轉的餘地嗎?」關崇善仍想掙扎。
「孔雀他??非常的,呃,殘暴,老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攻擊我……你知道,雖然我不死又有自動恢復能力,可我並沒有那種就算肢體斷掉也能夠自動長回,而且我的恢復能力也是視我身體養分而定。」他越講越感到自己委屈,崔白萇則是越聽表情越若有所思。
「……像昨天就是,才第一天開工卻遲到,就是拜那傢伙所賜!我怕哪天他突然心血來潮要把我抓去大切八塊然後烤來吃,那到時候……」
「嗯……我明白了。」崔白萇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說下去,嘴角扯起一抹溫和的弧度,「這點我會好好跟孔雀說說,可是我真的誠心的希望你能跟他繼續當室友,他雖然是壞蛋又自我主義了點,但是他卻會是你在這家飯店裏最好的保護者。」
「保護者……什麼意思?」關崇善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凡人,當然,雖然在某方面而言你又不算是。」崔白萇將手指交攏,合成塔狀。
「可只要你身軀仍沒有脫胎換骨,仍是染有凡人氣息的一天,你就脫離不了被妖魔們視為『凡人』的命運,然後就如你昨日所遇到的那般,他們會千方百計捉弄你、找你麻煩,甚至設計誘拐你、伺機將你整個拆骨生吞入腹。
「這種情形在之前我們聘請凡人員工時就發生過,基本上即使不是凡人,道行較淺弱的妖魔或是小仙也是一樣,一旦落單,就會遭到攻擊,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到最後會將員工宿舍分成兩人一房,還有工作上一定是兩人一組的緣故,因為這樣可以起到互相照應及保護的作用。當然,室友之間通常都會和平相處,畢竟是一起生活的人。」
不過孔雀例外就是了。崔白萇又在心里加了一句。
「原來如此……可是……」關崇善又發話,「可是既然如此,那其他人不也一樣可以保護我不是嗎?那為何我一定非得和孔雀同室,楊染不也是住宿舍的嗎?既然他死掉了,那不就代表有位置空出來……」
「已經沒了。」
「啊?」崔白萇露出一臉抱歉。
「昨晚楊染一死的消息傳出去後,那位置就立刻被其他在等宿舍空缺的人給占走了。」
關崇善的表情看起來活像是目睹世界末日來臨。崔白萇臉上的歉意又加深了一些。
「所以沒辦法,只好請你委屈一點了!」關崇善點點頭,然後帶著辭呈信失魂落魄的轉身離開。
「小善啊!」
崔白萇在他將要踏出門口的剎那時叫住他。他回頭望去,發現對方的表情已不復剛才的溫和嘻笑。
「孔雀他或許可能是最差最壞的室友,」崔白正色的道,語氣是說不出來的嚴肅:「可他絕對是這飯店中最強的搭檔跟保護者。」
「只要成為他的夥伴,他便會完全負起責任徹底保護對方,絕不會讓對方落入任何的危險之中。所以,請你一定要試著去信任他,因為他是個非常優秀的保護者。」
「什麼非常好的保護者嘛,根本就是狗屁!」關崇善一邊在走廊上死命狂奔,一邊低聲咒駡:「他媽的我現在正被人追殺,就不見他出現救我?」
現在的他位於飯店二樓,普通房區,一般住在這邊的客人,其財務狀況屬於小康或是普通,能力大多也是普普。
就一般而言,妖魔們之間一向都地界分明,除非有那個能耐,要不然很少人敢去挑戰比自己能力還強的對手,而且以他們自私自利的性情,除非那件事情會危害到他們的利益或是對他們有利,要不然他們很少會插手管閒事。
見自己在這走道上東躲西藏、東推西翻個老半天也不見有人出手幫忙,關崇善露出苦笑,看來追殺自己的那幾人肯定有兩把刷子,要不就是自己運氣真的太背,整層樓剛好都沒半個人在,不然怎麼他弄了大堆噪音卻始終沒見半個鬼影出現!
後面緊追他不放的,是剛才早先在餐廳找他麻煩的那桌客人。摸摸口袋,發現自己這一個月來所養成隨身攜帶的「防狼」小道具通通用盡!
關崇善快速瞥了走廊窗邊一眼,手一伸,將上頭的擺飾花盆抄起,奮力往離他最近的一個妖魔頭上砸去。這幾隻妖魔剛剛在追趕他的時候,被他抽空去人界廟裏求的驅魔水潑中,法力暫時全失,因此只能像個常人般在他後頭猛追不舍。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3

又還好他關崇善國中、高中時候田徑隊不是參加假的,要不然還真是跑不過這些沒了法力卻還有體力的可怕怪物!
「他奶奶的,我今年一定是犯太歲!要不然為啥什麼倒楣事情都給我遇上了!」他又開始咧咧罵了起來,不過這次卻是在罵自己:「要是我會點法術什麼就好了!可偏偏除了不會死之外,我還真是啥鬼都不會!」
「關家列祖列宗啊,崇善現在知錯了!早知道會變成今天這樣,我拼死拼活也會把我們祖上自三國時期傳下來的那把關刀扛來,有事沒事就拿來揮揮練練,搞不好還能闖出一片天空!說不準還能請到那位偉大的關公雲長祖上附身,也不會落到今日這番田地,只能死命跑給人……」
「不對!是跑給妖怪追,然後那個該保護我的混帳卻像死了般怎麼都不出現……啊!」
碎碎念到一半轉成慘叫,底下腳踝像被什麼纏上般突然一緊,關崇善整個人重心不穩向前栽去,硬生生跌了個狗吃屎。眼鏡在跌倒時被摔飛,視線瞬間陷入朦朧一片,沒有鋪任何地毯的實質木地板讓他摔得痛哭流涕。低吟了片刻,關崇善翻身坐起,眯起眼努力打量著朝他越逼越近的幾道身影,所幸他的近視不太深,只有三百多,因此還能勉強看清一些距離他不太遠的東西,好比說這緊緊纏在他腳上的黑色條狀物體。
「惡!這什麼鬼東西啊!居然濕濕粘粘的!」他試圖掙開那條黑色的粘滑物體,卻發現那東西居然還會抖動?
「小東西你溫柔點,你腳上的那條鬼東西不是別的,正是我家小弟的舌頭!」那四道身影的其中一道青色身影開口,關崇善立即認出那聲音是今天讓他難堪的那位客人的。
「嘿嘿嘿,我說小東西你就不要再掙扎了,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我保證我們兄弟絕對不會讓你死得太痛苦的!」那妖魔笑聲猥褻的說著,伸出那只今天本在餐廳要碰上關崇善、卻被淚輝扣住的噁心毛綠爪,打算探上關崇善的脖子。
關崇善整個身體奮力一偏,讓他撲了個空,可卻沒料到那綠毛妖魔的兄弟突然閃到他身後,制住他的雙臂及上半身,讓他剎時陷入動彈不得的狀態!
這世上有多少人求取不死長生,可又有多少人在追求的同時細想過,那得到後所要付出的痛苦與代價?
那種你寧可就這麼直接死去,卻發現無論怎麼做也死不去的痛苦,又有多少人曾想過……好痛啊!這種被人不斷分食著卻怎麼也死不去的痛!身體會不斷的自動快速修補,一次又一次,與疼痛一起……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得到這樣的身體,為什麼得由我來承受報應?明明……明明就不關我的事啊!
劇烈的痛感在睜眼的瞬間重新席捲感官,眨了眨眼,目前暫時只剩一邊的視線範圍是模糊一片。
嘗試動了動雙手手指,換來的卻是一陣空虛。
地點仍是在二樓走廊的地板上,四周大片大片紅色的液體是他的血,濃稠且腥重,或許還摻雜了些碎肉與骨片?他不知道,他只曉得那些的血透過他的衣服不斷流失,染紅了他身下的地板,濺汙了他身旁的牆。
稍稍轉動脖子,將視線由上轉至旁邊,映入眼簾的是一隻巨大的手臂,是雙眼凸出、下巴碎爛、獠牙暴露,一臉死不瞑目的猙獰面孔,上頭豔紅色毛髮糾結成塊,沾滿了粘稠的紅藍色液體。
「喲,你還好吧?」
一樣的問話,卻多了些與往日不同的情緒波動,低沉冰冷的嗓音裏透出向來少有的愧疚。
一抬眼,男性版孔雀的臉孔闖入他的視線,無瑕的臉孔上濺滿了妖魔特有的藍色血液與碎肉,一點一滴的順著臉龐滑下,染上了白色的衣領。
關崇善盯著他,沒有說話。
「喂,別露出這樣子的表情嘛!」
孔雀將他整個人自地上抱起,動作出乎意料的小心翼翼,好似在抱什麼易碎物品。
而事實上,關崇善現在的狀況真的跟易碎物品沒什麼分別,尤其是當關崇善瞧見自己右下手臂如何與上手臂處於藕斷絲連的狀態後。
「我的左手呢?」他口齒不清的詢問,他整張臉被那四隻妖魔中的其中一隻黃毛妖整個抓爛,由左眼上端至右嘴角,因此他的左眼基本上目前是處於閉合的修復狀態,看不見東西。
「被整只吞掉了。」孔雀瞥了地上一眼後回答。
那我的右腳呢?」
「也是。」
「那我還有哪些地方還在?」
「嗯……我看看……」孔雀沉吟了會,「右手跟左腳……指頭部分有少了幾根,頭、大部分軀體……雖然都破破爛爛正在修補中,呃……裏面的內臟……好吧,腸子部分被咬爛了,不過應該也都還在,我想……」
關崇善用力閉了下眼,又睜開,這次開口的聲音變得咬牙切齒:「你之前到底都在做什麼?」
孔雀見他生氣,怔了片刻,也變得怒氣騰騰:「晚到又不是我的錯!要不是之前有個不識相的傢伙搗亂,嫌我煮得不合他胃口,要求一遍又一遍的換過,然後崔白萇又不准我殺了他了事,我也不會拖到這麼晚才來救你!」
說到氣頭上還騰出一隻手用力往牆上敲去,結果那面倒楣的牆被他當場一拳敲穿,破了個大窟窿,至於是他在氣他被人找麻煩搗亂,還是來不及救關崇善,這就不得而知了。
「你如果不信我的話,你可以問問崔白萇或是淚輝和瑞華他們!他們當時都在場,都可以替我做證!」
關崇善往他指過去的方向看去,果不奇然見到了一大堆模糊的人影。其中淚輝跟她的室友瑞華、崔白萇、木偶臉美人,甚至是今天值晚班的員工及聞血或是聞聲趕來湊熱鬧的客人們都在!關崇善可以從人聲中辨出他們幾人的聲音。
不過他們都不敢太過靠近,因為孔雀跟關崇善兩人的所在處實在是太過慘烈!雖然關崇善及那四隻妖魔的血的味道很吸引人,可卻沒有值得到讓他們奮力一搏去挑戰孔雀。
現場有不少圍觀的人們都是被關崇善的血吸引而來,因此也有幸目睹到孔雀是如何將那四人給誅殺,繼而使得他們沒半個人敢越雷池一步。
「麻煩請讓路出來好嗎,在場的各位!」
用力拍手兩下,崔白萇用法術將聲音放大,使得他的聲音可以清晰傳遍整個鬧轟轟的現場:「由於我們這邊出了點意外,有員工及客人受傷,所以麻煩各位客人們請讓條路出來,好讓我們的醫護人員進入救治,謝謝合作!」
接著,他又對身旁跟著跑來湊熱鬧的值班或是下班的員工們大吼:「還有你們這群值班跟沒值班的也是!現在是上班時間,你們不在位置上工作服務在這裏做啥?礙手礙腳的!
「下班的也趕快給我滾蛋!小心搭不上車回去!事先聲明,宿舍是不給非宿舍員工名單上的人住宿的!到時候沒趕上列車的統統只能掏腰包住飯店,我絕對不會因為你們是我的員工,就讓你們免費住一夜!」
接下來四周便紛紛響起一陣悻悻然及讓位的吵雜聲響,自那些混亂的聲音裏,關崇善還隱約地聽見有人嘀咕什麼「崔經理真是摳門到家」、「員工的錢也要賺,這世界還有沒有天理可言」之類……
琉光飯店特別醫護室——「天啊,小關……」
淚輝在醫護人員將關崇善放到病床上後三步並做兩步沖來,眼底全是閃閃淚光。
「小關你覺得怎麼樣?還痛不痛?」她輕問著,觸感細膩柔軟的手輕輕撫過他的額頭,一股清涼感覺也隨之滲入。
「我幫你施了些可以緩和疼痛的法術,希望這對你會有幫助。」
關崇善突然覺得心底一陣暖。
這才是令人嚮往的同事愛嘛!不像某人……
他用他好不容易恢復的左眼,看似極度兇狠,實際上卻是毫無殺傷力的瞪了孔雀一眼。由於眼鏡已被找回,因此他現在的視線恢復一片清晰,不似剛才那般模糊且毫無焦距。
將目光轉回,關崇善在心底為自己的無能默默哀悼N萬遍。
本來就已經夠無能了,現在又少了條手跟腿……好吧!還有幾根手指!總之現在的他根本就已經成完全的廢人了,那他的工作……
想著,又忍不住多瞪了孔雀幾眼。雖然關崇善心裏很明白這壓根不是對方的錯,如果不是他自己這麼弱、啥都不會,完全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又怎會落到這步田地?
可是,他又不得不找個物件來怨恨,因為當把責任推卸到另個人身上時,積存在心裏的惱怒感總是會變得比較輕些,雖然他明知這真的不是對方的錯……
而在一旁完全沒發覺已被某人目光戳了千萬個洞的孔雀,則是依舊怒氣騰騰的與崔白萇爭辯中。
「……拜託!你憑什麼怪我,如果不是你在一旁囉唆,一直堅持要我照著那狗娘養的話將東西重做,他又哪會變成這樣?」
他狠狠的踹了下腳邊的病床,那張病床當場塌下。
「不過話說回來,這件事情他自己也要負責,既然來這裏工作就要有能力保護自己,可他卻啥都沒有,甚至連最基本的一些法術都不會,除了那副不死之軀!」
關崇善聞言表情整個僵硬,滿嘴苦澀,一旁的淚輝與瑞華則是惡狠狠的瞪向孔雀,眼神充滿責難。
可孔雀卻是毫無自覺的繼續說下去:「我當初早就跟你說過,叫你不要錄用凡人,可你偏偏不聽!你自己也親眼見到的,他們每個都弱得像老鼠一樣,一捏就死,又容易被找麻煩,而且每次還會給飯店添上一大筆損失,這麼弱的種族,我真不懂你幹嘛仍是這麼堅持要錄用……」
「夠了!孔雀!你說得太過分了!」聽不下去的瑞華出聲大吼。「凡人也不一定每個都弱,我就見過很強的凡人在這家飯店工作過!而且小關他也知道自己弱勢,所以也都有隨身攜帶一些驅魔法物,只不過他這次一口氣遇上四個客人圍攻,你要他又能怎麼辦?」
「什麼又能怎麼辦?既然他知道自己弱,光靠那些低等的驅魔物總會有失算的一天,就更應該學一些法術啊!」孔雀對她回吼。「他又不是沒生嘴,不會開口問啊?」
「問誰?問你嗎?」淚輝也忍不住加入戰局,一臉嘲諷。
「誰不知道我們孔雀大人你高傲無比,殘暴又自私至極!問你八成也只會得到一臉不屑加一頓攻擊,再說以你那嗜人血肉的性子,就算小關他想問你,八成也沒啥機會開口吧?因為在他開口之前就被你給先剮了,哪有機會自你那裏問到東西?」
「你說什麼,你這只低劣的花妖?」
「你他媽的才低劣!你這冷血的變態人妖!」
「好了!你們通通給我住口!」崔白萇大喝,面色冷酷無比。
三個人立即噤聲。
「淚輝、瑞華,你們兩個有時間在這裏大吵大鬧,倒不如給我去幫忙清理二樓現場的破壞!再不然就給我滾回宿舍做你們自己的事情,不要在這裏打擾傷患休息!」
孔雀見兩人被點名,立即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崔白萇見到馬上轉向他開火。
「笑什麼笑!孔雀,不要以為你這樣扯開話題就可以脫罪,你身為保護者本來就有那個義務跟責任要保護小善,可是你這次是完全失責,因此二樓的一切損失由你負責修復,並且扣除薪水一個月!」
這次換淚輝跟瑞華兩人對孔雀露出幸災樂禍的笑。
「好了,還楞在這裏幹嘛,通通跟我一起出去!小善需要休息!還不快走!想被我扣薪水嗎?」
「啊不,我們立刻就走……」
瑞華聽了立刻拉著淚輝向門口奔去,不過又在踏出門口的剎那轉頭過來,對躺在病床上的關崇善道別:「小關你好好休息啊!我們明天再來看你!」
關崇善沒出聲,只是抬手對她們揮了揮。
孔雀直直越過他的床前,既沒有瞧他一眼,也沒有道別。
崔白萇則是停下腳步,好心地替他拉上簾子。
「好好休息吧,等你完全恢復了,我們再來好好談談,好嗎?」
關崇善瞥了他一眼,點點頭,拿下臉上的眼鏡放到一旁去,然後閉上眼睛休息。
接著室內的燈光暗下,門也被輕輕闔上。
關崇善再度睜眼,深深吸了口氣,接著毫無預警,一雙蒼白冰冷的手自黑暗中出現,將他自病床上拉起,攬入懷中。
忍耐已久的淚水自眼角滑下,他緊緊抓住那人,在對方懷中痛哭失聲。
「……哭出來好,有什麼委屈一次哭出來。」那人摸著他的頭說著,溫柔的安慰著他。「等哭完了舒服了,我們再好好說說話,我想,你一定會有很多話想跟我說的,對吧?」
關崇善沒有回答,只是一直哭泣。
琉光飯店特別醫護室,三號病床——
「天啊小關你真強!居然只過一個晚上就全好了!你的恢復能力果然不是蓋的!」
大早清醒就被人這麼劈頭一句,關崇善接過對方送的水果禮盒露出苦笑,不知道該接什麼。
經過大前晚的攻擊事故,身為當事人兼受害者的關崇善,由於整個身體的損壞程度太過嚴重導致體虛無力。因此在經過飯店經理崔白萇的允許之下,得到了兩個月的長假,讓他好好養病兼調適一下心理,又由於是因公事故,休假期間薪水仍是照算。
而今日呢,是他假期開始的第三天。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3

「謝謝你的禮物,這些是水果吧?好奇怪的模樣……」
戳了戳水果籃中佈滿黑底紫斑鱗皮、形狀活像某種卷成一團的爬蟲類的水果,他想了想決定還是以眼前的水果籃當話題開口,而這話題也沒讓他失望,立即引起探訪者的一陣熱情回應。
「喔喔喔——這可是好東西喔!」對方自籃裏隨手挑了一個取出,開始熱切的介紹:「這種水果叫做蛇種果,是我們魔界南部的名產喔!別看它外型長得醜模怪樣的,可是超級滋補的喔!」
「滋補?」關崇善聽到這兩個字,反射就是皺眉,因為這兩個字眼通常都會跟一些女性補品扯在一起。
「是啊!」沒察覺到他的異樣,探訪者仍是興致勃勃的繼續解說這名為蛇種果的水果的好處。
「這種水果營養成分很高,性質溫和,具有補血回氣、止咳化痰、養顏美容、增加抵抗力……據說男性吃了還會有壯陽的效果!賣水果的老闆跟我說,他自己都會定時吃一些,而且啊,據說吃一個可以撐三小時呢!」
關崇善很慶倖自己沒在喝水,要不然他一定會被嗆到吐血。
「男性吃了能壯陽,還能撐三小時?」他咋舌地看著擺在眼前的水果籃,裏頭的蛇種果少說也有十來個,如果吃一個真能撐三個小時,那把眼前這些通通吃完不就……
「瑞華,你去哪里買的啊?老闆應該是個男的吧?怎麼會跟你說這些……」
瑞華聞言眨眨眼,笑得花枝亂顫。「哎呀,討厭啦!我沒跟你提過嗎?」
她動作俐落地將手中的蛇種果剝了皮,毫無預兆地塞進關崇善的嘴裏,讓後者完全措手不及。
「我家是開水果店的,那個賣水果的老闆是我老爸啦!」
原來如此!
關崇善望著又剝了顆蛇種果準備放進他嘴中的瑞華,眨了眨,眼神有些埋怨,一股酸甜又帶點奇異腥味的味道在嘴裏不斷擴散。
嘗試嚼了兩下,粘粘的口感有點噁心,讓他很不適應很想吐。可是看著瑞華一臉笑咪咪的期待表情,心想這是人家的一番好意,如果當著人家面吐出來真的很不給面子!因此在掙扎了片刻後,他決定還是強忍噁心感的吞下去。
因為俗話說的好,長痛不如短痛,一口氣吞下去總比一直含在口中來得好吧!
「嗯,原來如此,我瞭解了??謝謝。」
「哪里,謝啥!舉手之勞嘛!」瑞華擺了擺手,將剛才剝好的蛇種果再度湊近他的嘴邊。「再吃一個吧,這東西要吃兩個以上才會有顯著效果喔!」
苦哈哈的張開嘴,關崇善在讓她把水果放進嘴裏時,真想問她是哪種效果,那吃一顆便可維持三小時的壯陽效果不用說,應該有九成九是誇大其效,可萬一要是是真的,那他不就……
「喲,甜蜜蜜喔你們兩個!」略帶諷刺的冰涼嗓音忽地出現,讓毫無心理準備的兩人嚇了一跳,回首循聲望去,發現竟是孔雀!
今日,他是以女性姿態出現,一樣是頭俏麗的短髮,不過卻是十分淑女的打扮。白底黑邊的大V字領上衣,內襯松垮高領黑白條紋衣,淡褐色拉煉口袋、低腰束口絨布七分褲,跟黑色皺褶長皮靴。
關崇善不自覺的將蛇種果吞下腹,一臉尷尬。這是對方自那天當著他的面批評他後,第一次踏進這裏看他。
孔雀瞄了他一眼,眉頭皺起。「幹嘛這種表情,不歡迎我?」
他將扛在背上的大包包放到腳邊,語氣有些莫名的暴躁。瑞華搶先一步回話:「你這不是廢話嗎?」
她取過關崇善床邊小櫃上的面紙抽了一張擦手,嘴角滿滿嘲諷:「你那天講出那種話,小關他不歡迎你很正常吧?」
「搶答什麼,小石妖,我又沒在問你話!」孔雀反擊回去。「你有時間在這裏釣男人,倒不如下樓去餐廳看看!崔白萇可是氣急敗壞的在到處找你呢!」
「什麼?這種事情你怎麼不一進來就說!」
瑞華失聲大喊,「騰」的自擺在病床邊椅子上跳起,「不行!小關我得先走了,晚一點我再跟淚輝過來看你,我們會順便帶好料的過來的!」說完她便急急越過孔雀身旁,頭也不回的離去。
「喔喔,好!謝謝你來看我!」關崇善對她的背影喊著。
「順便幫我跟淚輝還有經理大人問好啊!」穿過門口的瑞華揮手表示收到。整個空大的室內只剩孔雀與關崇善,兩人相對無言,一陣尷尬的氣氛在寂靜中緩緩升起。孔雀提起他的大包包走到剛才瑞華坐的位置坐下,然後瞥了擺在他腿上的水果籃一眼,嘴角勾起淡淡嘲諷。
「蛇種果,這種水果還挺貴的,那只石妖對你還真有心啊!」
「咦——這種水果很貴嗎?」關崇善聽了一臉訝然。
「是啊,一顆要二十個銀幣,都可以買下你們人界兩、三籃非常精美的水果禮盒了。」孔雀漫不經心的說著,讓關崇善聽了是內疚不已。這麼貴的東西人家瑞華特地拿了一大堆給他,而他剛剛卻在那裏暗暗嫌棄這東西難吃!
「你手跟腳是怎麼回事?」孔雀涼涼的嗓音再度傳來,感覺有些惱怒。
關崇善聞言抬眼看她,卻發現對方是一臉的不高興。
「什麼怎麼回事?」他小心翼翼的問,心想自己又哪里惹到對方不爽快了。
「手跟腳,你的左手跟右腳!」孔雀抓過他那擱在潔白被面上的完好左手,翻來覆去,眉頭揪得像是打結:「這是怎麼回事?我以為你並沒有自我再生的能力!」
關崇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咳!這個嘛,說來話長……」
「什麼說來話長,喔!我懂了,你之前是在騙我?」
孔雀瞬間變臉,大有那種想要好好揍關崇善一頓的架式。
關崇善在心裏暗暗叫苦。
「天地良心啊,老大!我騙你那個幹嗎?不會長出來就是不會長出來啊!有什麼好騙……」
「那你這手跟腳又是怎麼回事,你說啊!」
「這……」
「你看,說不出來了吧!」孔雀扳了扳指關節,揪住他的衣領,怒極反笑。「你能自我再生為什麼不早說,害我白花了三天蹺班在人界幫你找對象!」
關崇善聞言怔了。
「等等等,什麼物件,什麼人界,還有你蹺班三天?」將自對方話裏所捕捉到的重要字眼重複了一遍,關崇善念到最後聲音整個拔高。「你為什麼要蹺班?經理大人他最討厭人蹺班的不是嗎?你怎麼敢……」
「我剛剛說過了,還不都是因為你!」孔雀咬牙切齒的回答,將他剛才一直提著的大包包甩到關崇善身上,包包的鎖扣鬆開,一隻被結界保護著的人腳自裏頭嶄露頭角。
關崇善望向孔雀的表情是震撼不已。「你……」
孔雀把頭偏過去不看他,卻繼續滿嘴憤怒的滔滔抱怨:「本王會蹺班還不都是為了你,我可是花了整整三天才找到與你那被吃掉的手腳相似的肢體,想說你應該可以用,可你卻給我搞這種烏龍!害我這三天的班白蹺了……喂喂,你這是做什麼?」
他抱怨到一半突然大喊,聲音是少有的無措。
原來是關崇善在他講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撲過去給了他一個熊抱。
「嗚嗚,我錯怪你了,我還以為你這混蛋真的是混蛋,高傲、目中無人、自我主義、不聽別人的話就算了,還很沒有同事愛,嗚嗚嗚,我錯了……」
關崇善哭得唏哩嘩啦的說著,孔雀則是楞了下,表情柔和了起來。
「原來我在你心目中是這樣啊!」他緩緩的開口,語氣輕柔卻危險。
關崇善完全沒發覺危機逼近。「嗚嗚??那是以前啦,現在有改觀了……」
「喔,是這樣嗎?」
「嗯嗯。」
孔雀自他懷中抬頭,一臉笑咪咪。「那你說你該怎麼報答我好呢?」
「咦?」
「這樣好了,不如你讓我卸下你的新左手跟右腳,裝上我為你找到的如何?」
「啊?」
「嗯,果然是個好主意,就這麼決定!」
「*@&#@&……????」
完全處於狀況外的關崇善被他這段自問自答,是弄得滿頭問號,不知所以。
而孔雀呢,也沒打算給他機會消化。
因此狡猾的他在說完之後,便以閃電般的速度扣住關崇善的左手臂,打算直接整個扯下,然後趁著鮮血淋漓之時替對方換上自己找到的肢體,他可不想自己冒險蹺了三天班的心血,只因關崇善的這新雙手腳而化為烏有!
接著,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3

把時間倒退到稍早之前,琉光飯店一樓大廳發生了點事故。起因是某位客人與另外一位客人因為一些小事發生爭執,結果吵到最後兩人都紅了眼,然後也不知道是哪方先動手轟了另個人一顆雷球,導致衝突爆發,直接當場上演法術大對決,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兩位客人,請適可而止,要不然我就要請守衛把你們趕出去了!」
開口出聲警告,今日在大廳值班的接待生樹妖殘燁試圖介入,結果卻在混亂中被其中一人的法術擊中腹部飛了出去,硬生生地撞上一旁的牆壁,當場昏厥。
木偶臉美人見狀立即站了起來,對一旁的搭檔示意打了電話叫人,然後自底下抽出一支通體全黑的棒子走出櫃檯。
她面無表情的將棍子甩了一下,棍身立刻唰地變長。走向兩個打得不可開交的鬧事者,在距離兩人約三步處的地方停下,然後像是在瞄準般地將黑棒舉到與眼平行,她眯眼打量了一會兒,接著將手中的長棍高高舉起,以猛狠的速度,眼透狠戾地各朝兩人揮了一棍。
棍棒在揮出時發出淡淡的紫光,喀喀兩聲,清脆的骨裂聲在棍棒揮擊時響起,先後被擊中的兩人身影都僵了片刻,咳了一聲,臉色當場化成慘白跪倒在地,摀住腹部不斷抽搐吐血。
「抬下去。」
她轉頭對剛好趕到的醫護人員說著,甩了下黑棍將之恢復原狀。
「加上餐廳與池子那邊的,這已經是今日第五次的客人鬧事了,是怎樣,難不成都竄通好了一起來鬧場不成?」
崔白萇在聽完木偶臉美人的報告之後揉了揉額角,順手撕下牆上的日曆。
「你剛才處理的很好,等會要是又遇上有人蓄意鬧事,叫其他人不用客氣,直接武力解決!他們要鬧,我們也不用對他們禮貌客氣!這種專門來鬧場的客人我們不歡迎!」
「是。」
「滾開!」一夾雜獸類嘶吼的嗓音轟地響起,震得兩旁的木窗微微搖晃,粗暴推開迎面而來的服務員,一身穿著一襲紅色漢代窄袖服的狼面人身男人,出現在琉光飯店的門口,大搖大擺的走進來。在打量了四周好會兒後,他腳步一轉,飛快地走向櫃檯處,伸手敲了敲櫃檯桌面。
「小美人兒,我要訂房。」自電腦螢幕上移開目光抬眼,木偶臉美人打量眼前人半晌,幽紫色的眸子閃過一道光。
「五樓還是六樓?」
「唰」地翻了下擺在手邊資料夾裏的頁數,她再度埋首於剛才被打斷的整理中。
她正在整理今日訂房住宿的旅客資料。
那人怔了一會,似乎是沒預料到她的態度會如此冷淡,再次開口的語氣變得有些不好:「五樓跟六樓有啥差別?」
木偶臉美人又抬頭瞥了他一眼,語氣是充滿了無禮輕蔑:「六樓是本飯店最高級房的所在,不用說所用的所有物品皆都比五樓的高級,視野也比五樓好,房內空間也比五樓大上一倍,裝潢也比較豪華,服務選擇也比較多……
「當然,價錢也比較貴。」
她刻意加重最後一句。
男人氣結。
「你們都是這樣對客人講話的嗎?」他拍桌,為對方的不尊重態度感到憤怒不已。
木偶臉美人完全忽視他的怒氣與問話,垂頭繼續確定客人名單:「客人決定好了嗎?」
男人瞪了她低垂的面孔好會兒,咬牙切齒的開口:「你剛說,六樓是你們飯店裏最高級的房間所在是吧?那好,我就訂六樓房!」
木偶臉美人這才又抬頭看他。
「好的,只住一晚嗎?」
「哼哼,住一晚哪夠!當然是住三晚!」
「好的,那可否麻煩您將您的個人資料給我,好讓我做登記呢?」
「當然好,我的名字是……」
木偶臉美人在男人將個人資料念出來的同時快速抄下,然後又再度抬頭:「我們六樓一共有十二個房,目前1號、3號、5號、4號跟7號是空的,請問客人您想住哪間呢?」
「4號。」男人想都沒想的回答。
眼底又掠過一道光,木偶臉美人轉身,將擺於牆上第六層第四格的鑰匙取出,遞到男人手上。
「這是604號房的鑰匙,電梯在朝您左手邊方向的走廊,祝您住房愉快。」將鑰匙收進口袋裏,男人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木偶臉美人目送他離去後,眼睛在低垂的眼簾下來回了片刻,接著她伸手拿起一旁的電話,按了幾個號碼。
「……喂,崔先生嗎?這裏是櫃檯服務處……嗯,不,並沒有人找麻煩,只是有件事情想要通知一下先生……」她用脖子夾住電話,快速將名單翻至六樓住客的那頁,抓起筆在604號房的格子上添上了一個名字,不過卻因為用力過猛將紙張戳穿。
「……我想我知道今日為何特別多客人鬧事的原因了。」她暴躁的將筆扔到一旁,索性直接將剛才寫下的資料打到電腦上,劈哩啪啦的打字聲大聲回蕩。
「之所以會有這麼多莫名其妙的客人鬧事,是因為老闆例年一度的『大抽查』又開始了!所以請先生通知所有人員進入戒備。」電話另一頭陷入一陣寂靜。
「……知道了,謝謝通知。」
掛斷電話,崔白萇捏了下眉心,伸手按下位於電話旁邊的金色按鈕,清了清喉嚨,朗聲說話:「各單位同仁,各單位同仁請注意,以下公告是屬於紅色警戒,紅色警戒……」
透過那顆金色按鈕,他的聲音透過規定必須隨身攜帶的通訊器,清晰有力地傳進在場每個值班人員的耳裏。
「……剛剛收到消息,例年一度的大抽查於將今日展開,為期三天,請大家務必要小心應付所有客人!我早先所下達的對待鬧事者的命令更動,由無須與他們客氣改成先禮後兵,我再重複一次,先禮後兵!除非對方真的無法溝通屢勸不聽,才能使用武力解決!」
「除此之外,請大家能忍則忍,一定要表現出你們最優秀有禮的一面,老闆派來的檢查者將會在這三天內混于這些客人當中,所以請你們一定要小心,因為這可是事關我們年終獎金是否能增加的關鍵!「以上,飯店經理崔白萇發告,有任何疑問請至櫃檯,我們美麗的含憂小姐會替你們完善解答,祝今日大家工作愉快。」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4

聽完這段公告之後,所有在職人員立即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在一片振奮中不約而同地換上他們自認最和藹可親的笑臉,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由剛才的兇神惡煞變得溫和有禮,讓被服務及因為鬧事而被修理的客人們是完全轉不過來。
而在醫護室裏想將關崇善手臂卸下的孔雀聽完後也楞住,即刻忘了剛才被打斷的事。不知道自己逃過一劫的關崇善,不明所以的看著孔雀,仍是一臉困惑。由於他目前是處於放假狀態之故,因此並沒有將通訊器帶在身上,也因此,他錯過了剛才崔白萇的公告。
「喂,你怎麼了?怎麼突然變得一臉癡呆了?」他將手舉到孔雀的面前揮了揮。孔雀望向他,將手探進瑞華送來的水果籃中,拿了一顆蛇種果塞進關崇善的手裏。
「喲,關小善,你剝顆蛇種果給我吃吧!」他放開關崇善的手臂,伸了下懶腰,笑得很慵懶。
「我雖然在這工作了這麼久,也去過魔界玩過幾次,可卻從來沒吃過這東西呢!」關崇善低頭看了手中的蛇種果一眼,開始剝了起來。在等他剝好的同時,孔雀躺到二號病床上,兩手朝腦後一放,望著天花板,嘴角翹得老高。
「……哎,可以放假三天又可以繼續領薪水,真是不錯!嘿嘿嘿!」他低笑著,然後伸手接過關崇善遞過來的蛇種果,一口塞進嘴裏,臉色瞬間大變。
「惡……這東西真難吃!」關崇善瞧著他變臉的模樣,轉身偷笑。
地點:仍是位於琉光飯店四樓的特別醫護室。
人物:剛交完班的紫藤妖淚輝跟石妖瑞華,被客人打傷昏厥送到醫護室的樹妖殘燁,不知何故說自己放假三天的天界逃亡者孔雀明王,還有正在放大假領白薪的不死人關崇善。
這一群人聚集在醫護室……的地上吃火鍋。「我說……你們這群人會不會太大逆不道了點,這裏可是醫護室耶!」望著這一群人大咧咧地席地而坐,圍在一個很明顯就是從廚房「借」過來的大爐子邊,熱熱鬧鬧的翻弄著上頭鍋子裏的大雜燴,好不容易有些空閒想來探病的崔白萇心中充滿無奈。這就是他的好員工……
「啊,崔先生,你要不要一起來吃啊!我們在吃海陸火鍋喲!」淚輝瞧見崔白萇進來立即對他猛揮手,結果因為用力過猛導致筷子上的鬼角羊肉丸飛出去,不偏不倚地進入正好把嘴張開打呵欠的殘燁嘴裏。殘燁整個臉色瞬間轉成青白。
「咳咳咳!」
「啊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淚輝一邊道歉一邊手忙腳亂的抓過一瓶已開的龍須茶,想要遞給殘燁,結果卻因為太過慌張反將整瓶飲料砸到前者臉上。將臉別過,不忍再看接下來的情形,崔白萇將視線轉到位於他們隔壁的關崇善那邊。關崇善正一臉專注的注意鍋裏頭的情形。
「啊啊!天啊,湯都滾這麼久了,為啥這灰灰粘粘滑滑還一節一節的軟東西還活著?而且還在湯裏面游來遊去?」他拿著公筷在鍋子裏夾來夾去,試圖把那條東西夾起來。瑞華聞言把頭湊過來。
「喔喔,那是用來調味湯頭的海蚯蚓啦!它們會在湯裏負責調味,把湯的味道保持在最鮮美的狀態。」她按住關崇善的筷子,制止他的動作。
「放著別理就好,它們本來就是製造出來用在湯裏的東西,你這樣一直去弄它讓它受驚嚇,它會把湯弄得太鹹。」
「啊?弄得太鹹?」關崇善楞了下。
「什麼意思……」
「嗯,這個嘛……該怎麼解釋好呢……」瑞華偏了偏頭,思索片刻。
「由於這種海蚯蚓本身非常容易受驚嚇,只要像你剛剛那樣一直用筷子追它,它們就會嚇得尿尿,而它們的尿液就是我們用來調味湯底的東西,你一直弄它讓它受驚嚇一直尿,湯當然會太鹹啦!」
她說得理說當然,同時用網子把海蚯蚓撈起來,丟進事先準備好,裏頭裝有滿滿清水的小碗裏。
「而且不同品種的它們,所尿出來的尿味道也不一樣喔!」
「是喔……」
「是啊——」
盯著那不斷冒出泡泡跟香氣的火鍋,關崇善突然覺得胃口盡失。瑞華則是沒察覺他的異狀,熱心地夾了些煮熟的生猛大蝦餃跟超脆白菜到關崇善碗裏:「來來,趁熱吃喔——這些可都是很新鮮的呢!」
「這樣啊,那我就不客氣了!」一直沒出聲的孔雀突然冒出,順手將關崇善碗裏的東西夾走,一口塞進嘴裏。
「嗯,果然是不錯!看來王大廚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喂喂,你這只臭鳥,怎麼這麼沒禮貌!這是我要給小關吃的,你要吃你不會自己弄啊!」
「嘖,又沒差,反正還很多不是嗎?」
孔雀將關崇善擠到旁邊,直接將筷子伸進火鍋裏攪來攪去。瑞華見到立刻失聲大叫:「啊啊啊啊!你到底是不是當廚師的?居然把自己用過的筷子伸進火鍋裏!」
她奪過孔雀手上的筷子,氣到不行。
「嘖!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反正又不是在煮給客人吃!再說能吃到我的口水可是你們的榮幸耶!」
「我靠!你少噁心了好不好?誰要吃你的口水啊……」接下來兩人的對話都是髒話了。
「經理大人,我想請問一下,什麼是例年一度大抽查啊?」
快速夾了點東西到碗裏捧著默默遠離戰場,關崇善來到崔白萇的身邊,在將碗跟筷子遞給對方的同時細聲詢問。這事是他早先在聽淚輝、瑞華、殘燁與孔雀四人的對話中得知的。雖然他不明白那是什麼,不過自他們的談話中,他可以很清楚的知道他們都很興奮。崔白萇聞言對他露出苦笑。
「那個啊……」他接過碗後夾起一塊蛇頭野牛肉片吹了吹,放進嘴裏。
「……那個是我們百年都可能難見一次的老闆,太無聊所想出來的虐待上位者員工的惡作劇。」
「啊?惡作劇?」關崇善懷疑自己是否聽錯。
「沒錯,惡作劇。」他頷首。「當然,對你們而言,會是激勵的好動力,因為只要你們表現的好,令老闆派來的抽查者滿意,年終獎金就會提高,可對我們這些上頭的人來說,卻是如惡夢般的可怕惡作劇。
「既然是叫做抽查,顧名思義就是不會有任何預警與通知,頂多會給點不太明顯的提示或是派使者來晃一下,提醒我們時間又到了,可真正的抽查者,我們卻從來不知道是誰。」
「每次抽查的時間長短都不一樣,最短一天,最長則是可以長達近一年,在這段期間我們這些處於上位的管理者,則必須每隔一小時紀錄一次飯店所有當職員工的狀況、服務態度、客人的滿意程度、菜色如何、所提供的娛樂設施被使用的次數、公共設施的損壞程度……」
「總之不論大小雜碎的事情都要紀錄下來,然後要在抽查結束的前一晚,將資料集成一份報告交上去,讓他老人家過目,如果他不滿意,或是發現我們其中有人作假報告,我們這些上位的就統統都要準備倒大楣。」
「……請問,是怎麼樣的倒楣法?」
大概是在不知不覺間受到對方情緒上的感染,見崔白萇說得如此面色凝重,關崇善發問的聲音居然也跟著莫名沉重了起來。
崔白萇聽到他的語氣,發出輕笑。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4

「呵呵呵……小善你真是個有趣的人。」他又自碗中夾了條銀烏賊放進嘴裏。
「啊?」他不明白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令到對方覺得自己有趣?
崔白萇則是又恢復往常的笑咪咪。
「說說看你們人界的員工如果犯錯或是做事做差的時候,老闆都怎麼給予處罰的吧!我很想知道有什麼不一樣呢!」
關崇善抓了下臉頰,然後把自鼻樑滑下的鏡架推回:「嗯……這個嘛……就一般而言,通常如果做錯了事情,或是做得不夠好,人界的老闆都是以責駡、扣薪水、或是降職來作為處罰,如果是非常嚴重的話就是被開除。」
「喔喔。」
「難道這邊不是這樣嗎?」
「不是喔,我們的可比你們的嚴重多了。」
一輕柔的聲音忽地插入,關崇善回頭,發現是淚輝。
「淚輝!」
「嘿嘿,我也來加入你們的話題!」淚輝嘿嘿兩聲,在關崇善旁邊坐了下來,而剛才被羊肉丸跟龍須茶荼毒的可憐殘燁,則是加入了瑞華那邊的戰局。
「崔先生不介意吧?」她問崔白萇。「當然不會。事實上你來得正好,」崔白萇說著,聲音透出說不出的愉快,「小善,我應該沒跟你提過淚輝在餐廳的另個身分吧?」關崇善搖頭。
「淚輝啊,她除了是餐廳區的管理者之外,同時還兼任『懲罰執行者』。」關崇善呆住。「咦!淚輝是餐廳區的管理者?」
他一臉驚訝的看著淚輝大喊,聲音大到讓在一旁的其他人都紛紛轉頭看他。感覺到其他人的目光,關崇善立即噤聲。
「呃,我沒告訴過你嗎?」崔白萇見他搖頭,與淚輝對望了一眼,兩人對關崇善不知道這件事都感到很訝異。
「這也是我安排淚輝與你搭檔的另個原因,因為她是餐廳區的管理者,她有絕對的權力可以保護你,讓你在值班時不會遭到其他同事或客人的騷擾。」
他解釋著的同時,不著痕跡地掃過關崇善的手腳。
「嗯,手腳長都好了?我記得你資料上頭寫說你並沒有再生能力……」關崇善聽了露出尷尬的表情,而且還偷偷瞄了在不遠處仍與瑞華吵得不可開交的孔雀好幾眼,一臉緊張。他這個慢半拍的傢伙,在不久前才恍然領悟孔雀想對他幹嘛。「呃……這有些說來話長,一言難盡……」他支支吾吾的回答。
崔白萇見狀,心想大概他有什麼難言之隱,因此也就很好心的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咳哼,我們剛剛說到哪了……」
「說到我是餐廳區管理者的事情。」淚輝出聲提醒。
「喔對,管理者!唉,你看看,我竟然也開始犯健忘了!真的是——哈哈哈哈……」
他感歎了片刻然後放聲大笑,那爽朗的模樣完全顛覆了他平常給人的溫文印象,這令第一次見到他這副樣子的關崇善是驚訝到合不攏嘴。淚輝則是一臉見怪不怪,習以為常的模樣,由此可見這已不是崔白萇第一次露出這種態度。
「淚輝除了是餐廳區的管理者之外,同時也是餐廳區的懲罰執行者。順便補充一下,每個單位都有自己的管理者與懲罰執行者,當然,就一般而言這兩個身分都應各選兩個人來擔任,而淚輝這個例子呢,則是個特例。」
「為啥會是特例?」好奇寶寶關崇善再度發問。
「因為之前例年抽查的時候,餐廳區發生了一些事情,導致人手不足,餐廳區裏那時只剩下身為懲罰執行者的我階職最高夠格,所以崔先生就讓我暫時一次擔任兩個職位,直到找到另個適合的為止。」
「喔喔,原來如此。」關崇善點點頭。「可是那時候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為什麼會只剩下你一個,其他高階的員工呢?他們都怎麼了?」
「他們啊,呵呵……」淚輝發出低低笑聲,表情是罕見的狠戾。
「連同前任的管理長、廚房的四位大廚、副廚、服務區的同事們,在統統被我跟孔雀大人還有其他區的大人們一起合力制服後,送入地下懲戒室,然後被我跟其他區的懲罰執行者一起……」
她頓了下,抬手朝著脖子狠狠一劃,尖銳的指甲只差兩吋便劃到頸上的皮膚,「……解決了。」
「解決?」
「是啊!」她回答,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詭異。
「通通解決了,其實不只他們而已啦,那次的事件鬧得很大,死傷跟損失都很慘重,整個飯店連帶我們餐廳區的背叛者在內一共三十五人,在打鬥時雙方死傷各半,加加算算幾乎占去我們整間飯店員工的一半。老闆得知後震怒,命令我們這些執行者一定要對他們往死裏整,沒死的也一定要殘!
「因此在接到命令之後,我們便照著老闆擬下的刑罰法規,由最輕罪的開始,有指甲的拔指甲,沒指甲的我就拿刀割下他們的手指跟腳指,並在完成後在傷口上撒下大量的鹽,讓他們痛不欲生!
「中等罪的就比較重一些,由輕罪的拔指甲開始,接下來使用帶有倒刺鉤加塗上辣油的鞭子抽打,打到整個皮開肉綻,沒有一塊完皮。
「而重等罪的呢,則是得先經歷過我剛剛所說的那一切刑罰一遍,然後再加上更狠更殘忍的刑罰,至於是啥我就不說,因為其中有些還有加上一些不能公開的密術。」
她垂眼看著自己的指甲,眼底眸子的色澤變化不斷。
「總之呢,這些人在受完刑罰後,不論死活都必須被施過咒術的器具封四覺,因為老闆吩咐,他要他們這些罪人在親眼目睹所有他們本身跟同伴們經歷的一切後,將這些東西記牢,成為他們這一生中在光明裏能見到的最後影像與記憶……
「然後帶著這些東西,在沒有聲音、沒有嗅覺、沒有光明、沒有味覺的後半生活下去,死後也不能離開這具身體,他要他們在痛苦與絕望裏徘徊永世,誰叫他們膽子那麼大,居然想要背叛先生……」
說到這裏她猛地抬眼,瞥向關崇善的暗紅色眸子兇狠得令人心驚,而平常絕不輕易露出的利齒與暗黑色花紋,也在此刻統統顯現。關崇善被她臉上的狠意嚇到,不自覺的往後挪去。他臉上的表情與崔白萇警告的眼神,令淚輝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於是在將身上的殺氣斂去恢復成平時的樣貌後,她以眼神對崔白萇表達歉意,然後將目光轉回關崇善身上,噗哧地笑了出來。
「哈哈哈!討厭啦小關!你臉色好差,被我嚇到了?」
她動作豪氣的抬手拍了拍關崇善的背,想化解對方的恐懼,而後者也很努力的對她報以微笑,可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卻仍是絲毫沒減半分,反而還有持續增加的跡象。沒辦法,一個在平常印象中文靜溫柔的人,竟也會有如此猙獰狠辣的一面,只要是正常人都會被震撼到。
「哎,淚輝!都跟你說過修仙者戾氣不可以這麼重了,你怎麼又犯了呢?」
回頭一看,原來是瑞華。剛跟孔雀吵完的她一身狼狽,抱臂環胸,修得很漂亮的眉毛挑得老高。淚輝表情僵了片刻,抿住嘴唇,眼底閃過慌亂。關崇善望著她,不知為何突然有種對方好像小孩子做壞事被媽媽抓到的感覺。
「啊哈哈……不知不覺嘛!你也知道的,畢竟我是在戰場出生的妖,戾氣有時候很難控制,尤其是在提到那份工作……」
乾笑了兩聲,她立刻跑到瑞華的面前拉住對方的手,一臉討好:「不要生氣嘛,我保證我下次會好好控制的。」瑞華沉默的盯著她,盯到她討好的表情都轉成無措時才歎了口氣,抬手摸摸她的頭,然後將額頭貼到她的,對她說好。
瞧著她們兩人四目相望四手相握的景象,關崇善眨眨眼,心想女生之間做這種動作的感覺就是不一樣,柔柔甜甜又理所當然,感覺真是好。
「感情很好厚。」
一雙細軟的手臂環上他的肩膀將他往後抱,冰冰涼涼的嗓音透著笑意,抬頭望去是張熟悉的臉,雖然此時帶著傷痕可卻完全不減他的美豔與高傲。
關崇善想扳開他的手臂,卻發現那雙手臂沉重的好似鋼鐵一般,難以拉開。
「會不會忌妒啊?她們感情這麼好。」
「啊?」
關崇善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意思?我沒事幹嘛要忌妒她們,女生不都是這樣子的嗎?」
孔雀見他一臉困惑的模樣,嘴角勾了勾,然後抬眼與崔白萇若有所意的相視而笑。
「看來是我白擔心了,你說是不?」他說,惡劣地捏了關崇善的臉頰兩把。「這小子根本是遲鈍到了心中最高點!所以我根本不必擔心他。」
崔白萇看著他頑皮的動作,唇角微微彎起。
「看來你很滿意他,這樣很好,那我就可以完全放心了。」他輕輕的說著,同時將手裏捧的碗筷放到一邊,若有若無地瞥了他背後一眼:「不過既然滿意就要小心謹慎的好好保護,我想你也不會希望上次的事情再發生一次,是吧?」
孔雀聽了眼睛立刻微微眯起,手臂猛地用力收緊,讓關崇善痛得發出低呼。
「那是當然,誰敢再對他下手,我絕對讓那傢伙比上次那群還有那只狐狸死得更慘,死到連灰都不剩!」他語氣兇狠的說著,眼底的紅光快速閃爍。
崔白萇露出一臉滿意的點點頭,眼底閃閃發光。
而身為被談論的當事人,關崇善完全處於一頭霧水的狀態。
到底什麼跟什麼啊?他眉頭深鎖的聽著兩人的對話,越聽越莫名其妙,完全被這兩人話中的曖昧給弄得暈頭轉向。
崔白萇見他一臉皺得像酸梅的模樣,溫柔的笑了。
他是打從心底喜歡這個凡人。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4

在過去的日子裏不可避免的,他一定會與凡人打交道。而眼前的這個人是他見過最純的一個,雖然活在充滿混亂與鉤心鬥角的人界,卻沒有染上任何一絲污穢,十分完好且有朝氣的活著。
心靈是單純且沒有任何心機的,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背景造就出這樣的一個純善?
「小善啊!」崔白萇抬手對他揮了揮,一臉親切的看著他。
關崇善推了下眼鏡,臉紅了紅。
每次崔白萇以這樣的表情看著他,他總是會不自主的臉頰發燙,可是又非常開心。
因為他知道,這個人是真心的關心著他。
好吧,雖然他很不願意承認某只死抱著他的鳥類其實也一樣!只不過表現的方法比較令人難以接受就是了。
「是的,經理大人。」
「你在休完假期之後,到五樓的管理者那邊報到。」
關崇善楞了一下。
「咦,為什麼……」
崔白萇對他笑了笑。
「因為你在那裏會比較安全,五樓的客人一般都是比較高等級的妖魔,甚至有時候是仙人,也因此他們比較理性,也比較好溝通,不會因為你是這裏難得一見的凡人就想對你動手動腳,拆骨入腹。」
瑞華聞言立刻望向崔白萇,眼睛因為震驚而微微瞪大。
「先生……」
她開口輕喚想說什麼,可崔白萇不理會她,只是逕自的說下去。
「不用擔心會有適應不良的問題,因為孔雀也會跟你一起調過去,他會是你的搭檔……當然,你們兩人本來就是搭檔,這是早就定好的,不過這次將會是你們兩人首次在工作上互相照應。」
「你們自己也是知道的,你們兩人雖然現在都在同區,卻因為工作的地點跟身分不同所以一直沒機會搭檔,繼而發生引發這次的慘事。」
「所以我想說,倒不如就借著這次機會把你們一起調到五樓。這樣一來可以降低小善你有危險與被騷擾的程度,二來孔雀也可以盡盡他本來就該盡的責任,好好指導與保護你,要不然我當初這樣安排的意義就沒有了。」
「好了,有任何問題嗎?」他最後笑咪咪對關崇善詢問。將下巴抵在關崇善頭上的孔雀搖頭,而關崇善也跟著搖頭表示沒有。
「很好,那麼兩個月後去五樓找五樓的管理者報到,或者你們也可以直接到他住的房間去找他,他也住在四樓宿舍,門房號碼是405,至於找哪位孔雀知道。」
崔白萇低頭看了下手上的表,自床上站起來準備離開,「那就先這樣啦,我得回去繼續工作了,有什麼問題你再來找我問,或是問孔雀也可以,祝你們兩人假期愉快,也祝你們所有人晚上愉快!還有,謝謝你們火鍋的招待,晚安。」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離去。瑞華見他離開,咬咬唇,在掙扎片刻後拉著淚輝的手追了出去。淚輝在經過關崇善面前時曾微微頓了下,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而在她們兩人離去之後沒多久,一直沒啥出聲的殘燁捧著碗走到兩人的面前,頭低低的跟他們小小聲的道晚安,然後慢吞吞的離去。
於是就這麼一眨眼,整個醫護室便莫名其妙的再度只剩孔雀與關崇善兩人,還有一鍋香氣四溢的火鍋。兩人對望了一眼,沉默。孔雀鬆開環著他的手臂,將他拉回火鍋旁邊坐下,然後將自己剛才用的碗筷塞到他手上。
「我要吃火鍋,你弄給我吃。」
他命令著,然後拿起手旁的公筷跟那裝著海蚯蚓的小碗開始玩起來。關崇善瞥了他跟手裏的筷子一眼,默默的抄起手旁沒拆過封的免洗筷開封,然後才開始夾菜。
「話說回來,為什麼你也放假?你又沒受傷不是嗎?」
他不解的望著他問,夾了塊馬肉到碗裏。孔雀聞言停下手中的動作,偏頭對關崇善咧嘴笑了笑,然後將嘴貼到他耳邊,帶點曖昧跟神秘的開口說話:「這個嘛,是秘密!哪天我心情爽的時候再跟你講。」
關崇善聽完也對他咧嘴微笑,可卻在心底咧咧罵著髒話,然後放下原本夾的肉片,改夾了許多青菜到孔雀的碗裏。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4

外頭的強風暴雨不斷肆虐,狂傲的拍打著窗戶與屋頂。在某家大醫院的大廳裏擠滿了等診的病患與來往的探病家屬,可說是人滿為患。不顧醫師與護士的阻攔,拖著自己尚未全愈的右腿,老薑突破重圍沖出醫院大門,在暴雨中不要命地以身體攔下一輛正打算離去的計程車,然後粗暴地拉開門坐了進去,心急如焚的吩咐司機火速開往他說出的地址。
那是一棟位於距離他目前所在地約兩小時路程,一個偏僻小社區裏的老舊公寓。老薑是一個年約四十多,快邁向五十歲的中年男子。就如同一個普通的中年人般,他有著大多數男人到中年後便開始出現的啤酒肚、雄性禿頭、皺紋,老花眼……等等的一些象徵著年華老去的小毛病。
目前的他,正過著孤寂一人的獨居生活。曾經有段不短婚姻的他,在一年前與妻子離了婚,而且還是由對方主動提出的,至於理由是因為對方受不了他的平庸及無趣,不論樣貌或是工作能力或是其他,都沒有對方在工作地方遇上的那個追求者好。因此在經過幾次掙扎與大吵後,兩人達成協定,決定離婚。
其實倒不是老姜有那種寬大胸襟,認為既然愛對方就要讓對方自由,去找尋更美好的幸福,而是因為他早就受不了對方的嬌縱與好面子。雖然他的錢真的沒有賺得比一般人多,頂多只是平起平高,可說他是個窮鬼,那就真是個大「NO!NO!」。
老姜本人其實並非真如妻子眼中的那般平庸,事實上,他是個頭腦靈活,懂得理財投資、對工作、對事業、對朋友跟人生,都抱持著認真態度活著的男人。
他也曾經在某大企業公司裏擔任過高階職位,過著領有年薪百萬的生活,如果不是經濟蕭條,公司惡性倒閉,四處都在大裁員找不到工作;又如果不是自己的妻子太會揮霍,將他辛苦所存下的積蓄偷偷瞞著他拿去買名牌香水、首飾、衣物,甚至最新款的高級汽車,他也不會淪落到今日這番田地,得這樣冒著夜半風雨騎著機車趕工。
理所當然,他年輕的時候也長得不差,要不然他那以外貌評斷人出名的妻子,又怎麼可能肯嫁給他!只是當一場愛情與婚姻走到盡頭的時候,當年對方在自己眼中的好,都會於轉眼間不復存在,剩下的,都只有經年累積下來的不好。在與妻子離婚後,他帶著妻子不要的老貓跟少得可憐的行李,搬出當年用自己第一筆血汗錢買下,登記在妻子名下的大房子,搬到這個靠著被對方揮霍到所剩無幾的存款買下,只有一房一廳一衛一廚的破舊小公寓裏居住,並兼著一份好不容易找到的夜班職業,與他相依為命的老貓過著有點清苦,卻也還算過得去的生活。
然而也不知是否正在處於楣星高照的狀態,最近的他總是諸事不順。先是他公寓裏的廚房跟廁所馬桶的排水管,分別在他洗碗跟上大號的時候突然爆裂,搞得整個廚房跟廁所頓時成了一片水鄉澤國,污穢滿地。接著又在騎機車出門買菜時被捲入一場連環車禍中,搞得遍體鱗傷,而且還被其中一輛追撞汽車上飛出的玻璃插穿右小腿,被送去醫院動了手術縫了近百針。
他的主治醫生在手術後語重心長的跟他表示,由於玻璃切斷了他右腳大部分的肌腱,因此即使以後好了,也可能會有些行動不便。而老薑則是心知肚明對方所指的「有些行動不便」,會是怎樣的不便法,換成直接殘忍一點的說法,就是他老薑右腳廢了。
在付完車錢後進入公寓,他粗暴的按了好幾遍電梯按鈕,滿臉焦躁的等待電梯下降。在他住院的隔天他接到了一通來自警察局的電話,說他家被人闖了空門,所有值錢的財物都被洗劫一空。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5

可這些都不是他所擔心的,畢竟那些身外東西只要賺就可以再賺回來,他只擔心他的貓,那只他與妻子剛結婚時買來養的純黑短毛貓。
他們兩人結婚十年,卻因為妻子不喜歡小孩而一直沒有生,因此那只貓兒便成了老薑轉移心中渴望孩子的目標。他把那只貓當成自己的孩子疼愛,可卻怎麼也沒料到他回到家中卻會是這樣的一個景象。
接到鄰居報案趕來的員警,並沒有移動現場的東西:被砸破的陽臺玻璃門,上頭的玻璃碎片仍是顫巍巍地掛著,好似只要輕輕一碰便會掉落;被拿來當兇器砸玻璃的花盆,則是四分五裂的躺在一地玻璃碎片中,裏頭的泥土與植物散了滿地;被翻箱倒櫃丟置於地的抽屜衣物,淩亂四散,有的交迭、有的分開、有的卡在其他物品的上頭,而裏頭的東西不是被拿走就是像垃圾般地被丟至地上,狼狽不堪。
他漫不經心地掃過那些東西,臉上充滿了焦慮,這些都不是他在意的,他只想快點找到他的貓,想知道他的貓是否安然無恙,因為員警在告訴他,他家被人闖空門時並沒有提到他的貓,而且又在他開口詢問時掛了他的電話,所以他才會這麼心急如焚的不顧醫生的阻止出院趕回家,因為他急切的想知道,那在他心中已跟親生孩子畫上等號的小東西有沒有事。
然後,他的目光就這麼凝結在室內的一個角落。
那是他十分熟悉的地方,因為那個角落是他最心愛的貓兒最常待的地方,而他的貓兒現在也一如往常般的待在那裏,只不過不會再動,也不會在見到他時跑過來撒嬌,只是僵硬的躺在那裏,任不知從何而來的蒼蠅們在上空盤繞。
一瞬間他的世界像是空了。室內因為被擊破的玻璃門之故而保持通風,因此並沒有太濃厚的屍臭味。小心翼翼的跨過一地的物品走到屍體旁邊蹲下,明顯的打鬥痕跡讓老姜清楚知道,他的好貓兒曾經為了保護這個家,與那名闖空門的壞人有過一陣打鬥,身上沒有一部分是完好的。
躺著的身下是一地的黑褐血液,被利器刺到穿腸肚爛的腹部盤繞著揮之不去的蒼蠅,發出陣陣令人作嘔的臭味;被小偷事後洩恨割下的貓頭,原本總是閃閃發光的幽藍色眼睛失去光彩,瞪得老大,舌頭長長的吐在嘴邊,感覺十分死得不甘,四肢也被殘忍的踩爛,似乎是對方想藉此來報復貓兒對他的攻擊。
摸了摸那總是被自己細心整理的乾淨毛髮,眼淚就這麼一滴又一滴的落下,老薑就這樣蹲在那裏,對身旁一地的散亂恍若無視,眼裏只有他以為會這麼一直相依為命下去的貓的屍體,還有自己那響透滿室的哀傷啜泣。
時間就這麼在不知覺中流逝,恍惚間,老薑聽見說話的聲音,那是一種很奇特的嗓音,尖尖細細地,硬是要形容的話,就好像一個人用指甲去用力刮黑板所製造出的噪音一般,刺耳的令人無法忍受。
那嗓音在說話時雜著許多奇怪的聲響,好似那人是在一個很吵雜的地方說話,可卻又像是直接自那嗓音裏頭發出。止住啜泣,他抬眼朝著聲音方向望去,接著他的眼睛像是見到什麼令他驚懼到極點的東西般,猛地瞪大。
一陣尖銳的嘯聲在下刻劃破室內,卻又在下刻消失,仿佛只是一個錯覺。外頭的雨勢依舊滂沱劇烈,室內的一切仍是原封不動地沒有任何改變,唯一有變的是貓兒屍體旁的老薑,他臥倒在貓兒的身邊,身體在冷風中逐漸冷卻僵硬。
倒映在殘存玻璃上的面孔是茫然,望著貓兒的無神雙眼也是瞪大且充滿不可置信,雖然人已死去,不過老薑的面部表情卻仍是盡責地替他顯示,他對自已突然的死去是感到多麼的錯愕不已……
琉光飯店四樓405號室外頭——
輕輕地將眼前那並未闔緊的紅杉木門推開,一陣用來開嗓的練習歌聲就這麼流洩而出,其中還夾雜著如銅鐘般低沉宏亮的嗓音。一高一低的身影站在將桌子挪開後的空地上,專注地面對面著,絲毫沒有察覺門被推開。
「咿噫咿啊阿啊喔喔—」
「很好很好,再拉高音一點!」
「咿噫咿啊阿啊喔喔──」
「嗯嗯,非常好!再試試看拉高音一點!」
「咿噫咿啊阿啊喔喔───」
「真是太棒了,奈雅你果然是個天才啊!」那有著宏亮聲音的高大身影讚賞著,激動地拍著那比他整整矮了兩個頭的瘦小身影。
「這一切都是托老師的福,如果不是老師您指導的好,以我的資質要拉這麼高根本是不可能的!」瘦小身影小小聲的說著,嘴邊綻出一朵靦腆的笑容。
「哎呀!奈雅你這孩子真是的!不是跟你說過了不可以這樣看輕自己的嗎!你是非常有才能的!要相信自己!知道嗎?」
「老師!」
「奈雅!」
兩人淚光閃閃深情至極的雙手相握,互相凝望,然後誇張地用力擁抱,那種只有在日本早期熱血漫畫才會出現的經典場面,讓有幸在門口親眼目睹的兩位訪客當場石化。
在悄悄把門合攏之後,孔雀與關崇善對望一眼,滿臉黑線。
「你確定真的是這裏?你確定你沒有記錯門號?」
關崇善滿臉懷疑的看著孔雀,後者則是瞪了他一眼,對他拋了一記火焰,藉此報復他的質疑。
時間過的飛快,離上次崔白萇跟他們提調職的事情已過了兩個月,而他的因公假期也在這兩個月裏像是沒放過般地結束了。既然說像沒放過,自然便有它的道理。也不知道關崇善真是楣運過人,還真只是巧合,在崔白萇跟關崇善提調職的隔天,也就是例年一度抽查的第二天,飯店就出事了。
闖禍的那位不是別人,竟是平常嚴以律己又律人,一發起飆來連崔白萇都要讓三分的大廳管理者,我們的木偶臉美人,含憂小姐。
她不知何故,竟在抽查第二天突然莫名發狂,跟老闆派來的使者打了起來。
據孔雀難得開口的解釋,他們這位可能千年都不見得可以見到一面的老闆,每次所派來的使者定是一襲漢代紅衣、狼面人身,因此每當見到那種穿著打扮,又是狼臉人身的妖魔,便知曉那讓當人頂頭上司罵該死、底下員工喊歡喜的例年抽查又要開始了。
而這一打便是不可收拾,據當時在場值班的人表示,他們兩人開打後便從大廳一路打到餐廳,再從餐廳一路打到後頭的花園區,沿路上的破壞與傷害更是難以計算,有些被波及到的客人與員工甚至還加入打鬥,直到崔白萇招集飯店裏幾個管理者一起出手,才將這些打瘋的人制服,結束這場本不該出現的鬧劇。
據淚輝跟瑞華兩人在事後解惑,這位擾惹到含憂發狂的使者是含憂的未婚夫。
至於為啥原因打起來嘛……瑞華說那是人家的家務事,不方便探聽!
總之,兩人在事後都分別受到了懲罰,而且聽說程度還十分嚴重,嚴重到讓號稱萬年不缺勤的含憂小姐在醫護室躺了整整一個月,而她的未婚夫則是躺了兩個月。
而托他們兩人的福,整間飯店陷入今年以來最嚴重的一次損失。不僅害得人手短缺,更讓原本預算好的經費陷入吃緊,也讓從沒在人前掀桌的崔白萇破例掀了桌,破口大駡。
連帶原本在假期的關崇善也被挖了出來,以「既然手腳恢復健全了,那就盡點為人員工的本分,幫忙分擔一點工作」為由,半強迫地做了不少原本不該屬於他的分內工作。
回想起來,他在那期間還真是學了不少東西,從他先前就在做的上菜端盤到修剪花園,櫃檯登記客人與回答詢問到半夜跑客房服務……關崇善從來都不曉得他自己是那麼有天分,連修剪樹籬都可以剪到,讓因為斷手必須休息的花園師父稱讚他!
不過這如同要把人變瘋子般的忙碌,卻也讓他再度逃過孔雀的恐怖騷擾。因為對方在當晚聽完崔白萇的話後,又猛然記起早先被打斷的事情,然後便開始死活嚷著要拆他身上這對手腳,換上他自己去人界替他找到的,讓關崇善頭大個半死!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5

可含憂的事情卻破壞了他的計畫,讓他整個人忙到像狗,忙到有時候一踏進房間便倒下去睡,完全把要拆關崇善手腳的事情給拋在腦後,忘得一乾二淨,也讓關崇善在心裏猛念祖上積德,佛祖阿拉耶穌各路神佛大仙保佑。
總而言之,在這短短兩個月內,整個飯店不分上位下位左邊右邊前面後面,只要是飯店裏隸屬的員工,只要手腳健全還能活動的,全都忙得雞飛狗跳,也讓所有人不禁埋怨為什麼這三界交叉口上只有他們一間飯店,沒有其他分店或是同行!
為什麼含憂他們什麼時候不挑來打,偏偏要挑在這種旅遊旺季加抽查時期的時候打,讓他們不但獎金可能會被取消,而且怎麼盡心盡力勞心勞力費心費力就是忙不完!
不過就如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一般,不論再怎麼忙總有結束的時候,終於在昨天,也就是關崇善假期宣告結束的前一天,旅遊旺季結束,而所有工作進度也正式恢復原來軌道,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狼狽閃過孔雀的火焰,雖然心知門內那兩個人根本不可能聽見自己的聲音,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關崇善在拍熄袖子上的火焰後,仍是小心翼翼的將聲音壓低開口:「一定是記錯了吧,怎麼可能會是那個人,怎麼看都不像啊……」
「不,一定是這裏沒錯,我肯定。」孔雀搖頭,瞥了門旁的名字一眼,表情更加篤定了些。「雖然我也近百年沒見過他了,名字跟長相老實說也忘了,不過我肯定我們絕對沒有找錯!」
「……為什麼這麼肯定,你不是說你把人家長相跟名字都給忘了嗎?」
「因為髮型。」
「啊?髮型?」
「是啊,髮型!」
孔雀點頭,表情突然變得極度沉痛,讓從未見過他露出這種表情的關崇善,心臟漏跳了好幾拍——不要懷疑,是被嚇到漏跳了好幾拍。
「因為那種極度醜陋又沒品味的髮型,全飯店只有他一個人敢頂著,而且在那之後還一頂頂到現在!你知道打從他頂著那可怕的髮型開始到現在有多久了嗎?五百年啊!」
他像是再度重溫那時的惡夢一般,瞧著關崇善的英俊臉孔在下刻整個發白泛青:「五百年了!我真不敢相信他居然頂著那噁心的頭,頂了這麼久都不會膩!
「你都不知道那個髮型當年害得我有多慘,打自我瞥見他那頭惡爛髮型後的當晚開始,我便整整發了快半年的惡夢,整整半年!這種難忘的可怕回憶,你說我怎麼可能會認不出嘛!」
在尚未近看那頭頭髮之前,關崇善真的打自心底覺得孔雀太過誇張,甚至有些不以為然。
畢竟他剛在把門闔上之前也瞧了好陣子,可卻並不覺得那人的髮型有他所講的多麼恐怖噁心,相反的,他還為那人的前衛品味感到讚歎不已。
有別于一般多數男性喜好的俐落短髮、受懶整理者極度歡迎的光頭造型、偏中性或藝術家們喜愛的及肩半長髮,甚至一般古人因習慣性而保留下來的長辮髮型,五樓管理者的髮型是由許多細緻小辮組成的黑人頭。
一條又一條細密的辮子被染上各式的色彩,當管理者靜止的時候會柔順的垂在肩上,當管理者移動的時候,他們則是像有生命般的隨著管理者移動。
事實上,當關崇善第一眼瞥見那頭頭髮時,他還為了對方能將頭髮顏色染得如此自然而暗暗讚歎過,甚至還在心裏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個時間問問對方是怎麼染的,因為他最近正好打算想替自己的頭髮換顏色。
可俗話說的好,一人、事、物會被人批評畏懼,一定有它的道理存在。
而這句話便在關崇善感到不以為然後的下刻,狠狠印證在他身上。
瞥了一眼在杯底裏游來遊去、疑似為麵包蟲的軟體東西,關崇善抬眼,對眼前一臉慈善的五樓管理者扯了下嘴角,在心裏對身旁一臉鐵青的孔雀默默說著第N次的對不起。
他與孔雀是在第二次敲門後,由管理者親自應門並且請進去的。
放下杯子將視線快速移開,關崇善故作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的擺設,東摸摸西摸摸,一會兒讚歎屁股下的沙發坐起來很軟很舒服,一會兒像是著迷般地盯著桌上擺來招待他們的甜點,觀察上頭的細緻糖霜有多美麗,死活就是不肯把目光放到管理者身上。
而一旁與管理者室友面對面的孔雀,也是與他差不多一個德性。
可如果讓關崇善選的話,他寧可跟孔雀掉換位置。
面對一堆扭來扭去的軟蟲類與一堆扭來扭去的爬蟲類,他情願面對後者!
沒錯,蟲!
一堆活生生的條狀軟蟲!
成千上萬條分辨得出、分辨不出,叫得出名、叫不出名,毛茸茸地、光溜溜地、被甲殼包裹地、五顏六色,長得奇形怪狀,一看就知道有劇毒的長條狀軟蟲,一隻又一隻,不打結不糾纏,以軟趴趴的姿態掛在管理者的頸子邊,聽話地垂著,然後在管理者活動時跟著活動,軟綿綿帶有細毛的腹足身軀,在對方走路時于兩側擺來動去,甚至有些還會掉下來……
狠狠打了個哆嗦,關崇善現在完全可以體會當年孔雀的心情,這種畫面只要是正常人都會發惡夢。
比起來,管理者的室友頭上那群蛇他還覺得好些,因為最起碼它們還有一定的硬度與韌度,不像那些軟綿綿的無骨蟲類,只要不小心一用力就會被捏爆……
奇怪,他早先到底是怎麼看的,居然可以把這些惡爛到極點的蟲看成頭髮,而且還覺得漂亮?
看來他的眼鏡該去重新配一副了。
「怎麼了,你們兩人的臉色怎麼看起來都不太好?」
見兩人皆都面色怪異,管理者的室友不禁有些擔心。
他頭上那群五彩斑爛的蛇在他開口時弓起身,加起來絕對不少於四十只的各色細眸齊齊凝視著他所談話的對象,讓被盯者無不毛骨悚然。
果然,關崇善當下背椎立刻涼透。
「沒、沒有啦……我們只是……只是……」
好吧!蛇類的顯然也好不到哪去。
「是不是你們不喜歡甜點啊?」管理者見他們都沒動過,表情變得黯淡。「對不起,我手藝不好……」
「不、不會啦,不要這樣想。」關崇善聽到立即安慰他,可目光卻在瞥見對方頭髮上成堆的蟲時快速垂下,以十分專注的表情盯著桌上的其中一盤蛋糕。
「我跟孔雀只是因為來之前都吃過了,所以不太餓……」
「喔喔,原來是這樣啊……」
管理者的口氣感覺上松了不少,關崇善反射抬眼想對他笑笑,可卻在那瞬有幸目睹到他頭上一隻紅蟲是如何自上頭飛出,然後不偏不倚地掉進孔雀面前的餅乾裏,在上面大搖大擺的爬來爬去,甚至到最後還找了個位置停下開始大口啃起,發出「喀滋喀滋」的聲音。
孔雀的臉色不用說,在瞬間又加白了一層。
接著他爆發了。「啊啊啊!我受夠了!」
他想拍桌,卻發現桌上滿滿的都是盤子和茶杯,沒地方給他拍,於是他改將手指向管理者的鼻子,開始破口大駡:「奈雅,你不要太過分!你當我是瞎子白癡嗎?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把蟲甩到我面前的!」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5

五樓管理者奈雅聞言眨眨眼,青色帶著黑色小斑點的臉孔寫滿了無辜。
「我哪有啊,孔雀,你含血噴人的壞毛病還是跟百年前一樣沒改。」
他捧起桌上的杯子啜了一口紅茶,然後攏了攏他發上的那堆蟲,並小心翼翼的將幾隻自上面掉下來,乖乖停在他肩上的,軟軟地放回去。
沒錯,他有頭髮。
其實只要仔細一看,便會發現那些乍看之下好似浮在空中的蟲蟲們,其實全都附著在一根根細到不行的銀絲線上,好支撐在上頭停著不動或是爬來爬去。
孔雀嘴角僵硬的勾起,表情很猙獰。
「哪里,你臉皮厚到必須每個月固定脫一次皮這點也是老樣子,一點也沒變!」他靠回椅背上,毫不客氣的反擊回去。
「哎,這是天性我管不了,不過我比你好多了,最起碼還固定,不像你三不五時就會亂掉毛。」
「胡說八道,你才會亂掉毛!」
兩人居然開始唇槍舌戰起來。
「你的品味還真是五百年不變啊,頂著這堆噁心巴拉的東西頂那麼久,不嫌重嗎你?」孔雀專注的盯著他的臉,眼底充滿惡意。
「啊,我忘記了,你本身就是只又肥又噁心的大毛毛蟲,身為毛毛蟲的你當然不會覺得自己的同類噁心!」
奈雅露出冷笑。
「嘖,那是自然,我可不像你這只當裝飾多過有用的冷血禽獸,除了你自己,其他人都是低賤的!如果不是崔白萇他執意要保你,你以為你真逃得過……」
「奈雅!」聲音自齒縫中擠出,孔雀也像是被踩到痛處般地露出被激怒的表情。「你有膽子就再說一遍!」
「哪哪!我沒胡說吧,瞧,你現在不就在掉了?」
奈雅突然扯開話題,同時探手將關崇善杯子裏的蟲跟孔雀面前的蟲抓回,還對一旁不知道他們在說啥的關崇善眨了眨眼。關崇善聞言看向孔雀,發現後者身旁果然有細細的羽毛在亂飛。
仔細回想,每次他在打掃房間的時候,的確都會掃到一些羽毛……孔雀察覺關崇善在盯著他身邊的羽毛瞧,立即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關小善,你是不是希望我現在立刻跟你算帳?」他咬牙切齒的說著。
「不要忘了你的手腳……」
關崇善聽了嚇得立刻把視線轉開,然後就這麼湊巧地與坐在孔雀對面的蛇發男人的目光對上。那男人對他親切的笑了笑,可惜那上頭的蛇把他的親切給減了大半。
「孔雀大人的壞脾氣也一樣沒什麼大改變呢!」他忽地開口,如大銅鐘般的嗓音很是悅耳,關崇善發現他有雙很漂亮的金眼睛。
「你好啊,關大人,我知道你不認識我,不過我想你應該聽過我的名字,我是『老師』。」他自我介紹著。「喔喔喔!天啊!騙人的吧!你就是『老師』?」
聲音忽地竄高,關崇善突然像是被螞蟻上身般激動的動來動去,兩眼放出興奮的光芒:「你就是那個每逢一三五時,就會在餐廳區二樓演奏的那個音樂家?」
「是的,我就是。」
老師溫和的點點頭,頭上的那群蛇也跟著他的動作前翻後仰了一下。
「哇,好棒喔!我一直很想親眼見見你的說!可是每次都抓不到機會……我好喜歡你的曲子跟歌!我每次都很期待一三五的到來,因為你彈的曲子跟唱的歌都好好聽,好舒服!我聽說那些曲子跟詞都是你自己做的,這是真的嗎?」
「大多數是,有些是奈雅幫忙給靈感的。」
「哇哇,好厲害!奈雅先生也會作曲啊?」
望向奈雅的眼神是崇拜至極,關崇善已經high到完全忘記自己因為害怕人家頭上那堆蟲,而不敢正視人家臉的事情。聞言對孔雀露出得意的神情,奈雅頭上的蟲蟲們在他露笑時又掉了好幾隻。孔雀見狀猛地將目光移開,直直轉向關崇善,一臉臭得像大便。媽的關小善你這臭小子,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吃裏扒外胳臂往外彎!
琉光飯店,四樓員工宿舍,405室——在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響起後,孔雀一身狼狽地拖著剛要到簽名的關崇善,自405號房門沖出,臉色青白交錯。
「媽的,惡爛的死蟲子!下流無恥!居然用這種賤招!」
悻悻然咧罵的他,剛才在一時閃神之際中了奈雅幻術,將五百年前的恐怖遭遇完整的重溫了一遍,搞得他當場失控,然後現在正為剛才的粗心陷入自我厭惡中。
五百年了!
即使逃出了那座靈山、逃出了九重天與天界,來到這個不是仙不是魔也不是人界的地方,躲在小崔以性命做擔保的庇護之下,卻仍是逃不出那假仁假義混蛋的眼底,也無法將那時受到追捕的過程給完全忘記……
「幹嘛啦,沒事好好的幹嘛又亂發脾氣?」關崇善瞅著他看,不明所以。
剛才被老師支開帶去參觀房間的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還以為孔雀又在發神經。
「我亂發脾氣?」
猝然停下腳步,孔雀轉身瞪著關崇善寫滿不滿的臉,握著他手腕的手用力收緊:「你這個低下又無用的凡人懂什麼?又知道我是在亂發脾氣了?你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明白,就不要亂下評語!」
你這什麼都不會的廢物懂什麼,你真以為家裏人都把你當寶啊?別笑死人了!
就是因為你是我們關家唯一一個連基本法術都不能使來自保的人,所以爸媽才覺得愧疚、大姐他們才這樣處處保護你寵你,要不然你以為你這種廢物他們會這樣把你放在手心捧,然後毫無損傷的活到現在?
宛如被人捅了一刀般臉色大變,關崇善突然抓狂奮力掙扎,其激烈程度讓人覺得他有那種「就算自己手腕斷了,也要掙脫對方束縛」的架式。
沒料到對方會有如此大反應的孔雀見狀暗驚,手立刻鬆開,而這一放則正好稱了關崇善的心,讓他逮到機會掙開,頭也不回的往前方盡頭的電梯所在處跑去。
「喂,關小善!」
探手想將對方抓回卻在觸及的瞬間被狠狠彈開,孔雀在被反彈後碰的摔到地面,而之前觸及關崇善的手也在同時傳來一陣刺鼻的焦味與刺痛感。
翻過來,發現上頭的皮肉竟被燒得皮開肉綻!
「……這是怎麼一回事……」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6

抬眼望著關崇善消失在走廊盡頭電梯裏的背影,他低下頭盯著那發出陣陣焦味的手心,有些茫然地喃喃自語。
「看看你,講話用詞跟態度就不能溫柔一點嗎?把人家弄跑了,要是他又發生什麼事情,我們對『她』那邊會很難交代的。」
孔雀側頭,發現奈雅站在他身後,一臉噙笑的看著他。
他收起手,臉色沉下。
說起來他跟奈雅其實是天生的死對頭。
撇開兩人自五百年前所結下的怨恨不提,以他們兩人生來的身分,一鳥一蟲,本就是命中註定的天敵。
「你到底要頂你那頭噁心的頭頂到什麼時候?小崔他難道沒跟你提過,你那些蟲有客人在抱怨嗎?」
「這個嘛,當然是頂到我高興為止!」
奈雅嘴角挑起,指尖輕輕的摩挲著一隻停在他手背上,通體透明光滑、大約兩指手指粗長的蟲的身體:「你別忘了我是什麼身分,我跟老師雖然頂了個管理者的職位待在這裏,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就必須要聽命於那只魔的話。」
孔雀發出不屑的笑聲。
「哼哼,是啊,我怎麼忘了呢!你奈雅可是天界九重天裏大名鼎鼎的外來嬌客,為了我必須在這裏當那死混蛋的眼線,真是委屈了你跟你那堆髒東西的千金之軀!」
「你說話的語氣跟用詞最好小心一點,孔雀。」奈雅發出警告,臉孔露出與早先溫和截然不同的猙獰。
「別忘了你以後將是在誰底下工作,當然,如果你想再次親身體驗被我的寶貝們整個埋沒填滿的感覺,你可以直說不用客氣,我一定義不容辭的幫你達成這個願望!」
孔雀聞言僵了下,立刻閉嘴,不過眼底卻閃過一絲怨毒。
「對嘛!安靜一點不是好多了嗎?」
他將那只蟲放回頭上,雙手收到身後,眼底滿是憐憫:「孔雀,你總是這樣,自傲的不得了,總是絲毫不將自己以外的人放在眼裏,當年我等初遇是如此,千年前你被壓制時是如此,五百年前逃出去受到我等追捕時也是,直至今日仍舊還是……」
「本以為你在吃過苦頭後會有所改變,卻沒想到你仍是沒學會改變!」
他深深望著孔雀,對方眼底那千年不變的高傲與輕蔑,令他在歎息的同時也泛起陣陣的厭惡。「收回你的眼神,立刻!」他命令著,聲音突然透出嚴厲,附著於他發上的蟲子在他開口時全都弓起身體,做出威嚇的模樣。
「別忘了,你五百年前就是敗在我這弱小毛蟲的手下,所以不准用那種看低賤生物般的眼神看著我,失敗者!」孔雀聞言眼眸猛縮,開嘴對奈雅吐出火焰。
而在同一時間,受到孔雀話語刺激而跑走的關崇善,在悶頭踏出電梯後,於電梯所在處的走廊轉角與一位剛訂完房、捧著個大包包打算上樓的客人迎頭撞上。
「哎喲!」
「噢嗚!」
與迎面而來的人撞個滿懷,隨著物體落地聲響的出現,關崇善與對方齊齊發出痛呼,又齊齊倒退兩步。揉了揉磕到對方額頭的額尖,關崇善眨眨眼,發現與他相撞的人居然不見了!
「喂,把你的腳挪開!你踩到我的東西了!」一個尖尖細細的聲音突然自下方冒出,嚇得關崇善差點當場跳起來,定眼一看,發現對方不是消失,而是蹲下撿東西了!
「喔喔,對不起!」他趕緊把腳移開,讓對方可以把東西拿回。然後他發現,那被他踩在腳底的東西是尊木偶。
一尊大約手掌般大小,感覺栩栩如生的人型小木偶。於是他抬眼掃了一下,結果發現不單單只有他腳下的這尊是木偶,基本上就他目光所及的範圍,包括那些沒飛出包包,只有躺在開口處的,全都是一尊尊的小木偶像!各式各樣的,有動物、有人、有神、有魔、甚至連植物也有!關崇善見那人抓著包包東搜西掃的模樣很辛苦,忍不住地開口:「需要幫忙嗎?」
那人聞言動作停頓了下來,抬頭看他。
一雙猶如蒼蠅複眼般的雙眸佔據了三分之二的臉孔,瘦到雙頰凹陷的臉上包裹著臘黃色的皮膚,毫無鼻樑支撐的鼻子是兩條細線,無法完全緊閉的薄薄嘴唇底下是利刃般的牙齒,一頭灰敗枯槁的發雜亂地散落於臉龐,替整張臉增加了點點的詭異。對方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像是在估量什麼,然後又低了下去。
「好啊!」那尖尖細細的嗓音又再度響起,關崇善發現聲音裏頭似乎還摻了什麼其他的雜音,可卻因為對方開口的時間太過短暫而無法完全捕捉。心想可能是聽錯,因此他也沒放在心上,彎身蹲下幫忙一起撿。
「……嘻嘻,好甜的味道啊,沒想到在這裏也可以遇上像你這樣難得一見的好貨,看來我真走運……」
尖細的聲音在他拾起一隻黑貓木偶時響起,伴隨著熱氣若有似無地掠過他的耳邊,關崇善身體抖了下,心想又遇上騷擾,便沒好氣的轉頭打算發脾氣,可這一轉卻讓他楞住,因為那個本來還在身邊撿東西的客人,跟那一地的木偶與大包包竟然都消失不見了?搖搖晃晃的站起,看了看四周,關崇善發現這條走廊上除了他自己之外,根本一個人也沒有!如果不是他手上還拽著木偶,他一定會以為他自己在作夢。
「……妖怪果然沒有一個是正常的。」這是他對所有妖魔鬼怪下的結論。接著他歎了口氣,將目光落到了手中的黑貓木偶,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沒關係厚,你主人把你忘在這裏就算了,不要難過喲,我收留你!」他溫柔的摸了摸那小小的身軀,結果卻將人家用銀漆畫在上頭的花紋摸去了大半。關崇善見狀立刻收手,發出兩聲乾笑。
「哈哈……沒關係耶,我等下回去再幫你補回去厚!」他將它小心翼翼的塞進褲子口袋裏,然後把剛才沾到銀漆的左手手指隨便往褲邊抹了兩下。
「對了,我為啥跑到這裏來了?」他推了推眼鏡茫然的自語著,完全將剛才與孔雀發生的事情拋諸於腦後。
接著毫無預警,一陣巨大的爆炸聲響自樓上傳來,將安置於天花板上用來滅火的感應式灑水器與警鈴全數啟動,讓整棟飯店包括關崇善在內的所有人,皆措手不及,只能任水將自己淋個當頭濕。而在他口袋裏的那只黑貓木偶上頭剩餘的花紋,也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水中被整個洗去。木偶的眼睛,發出了亮光。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6

同一時間,四樓員工宿舍樓層。
「孔雀你好大膽子,竟敢攻擊我!」
施法將上頭的灑水器弄停,奈雅抬手抹去臉上的透明液體與爛渣,憤怒至極。這些殘渣是他早先還放在手上撫摸的那只透明蟲蟲的殘骸,那只蟲子為了保護奈雅挺身而出,在孔雀的三昧真火噴向奈雅時自發上跳下,開口吞下火焰,結果因為負荷不了真火的力量而當場炸成粉碎。
奈雅伸手扣住孔雀的脖子,將他舉至半空,然後狠狠甩到柱子上。原本清秀的模樣轉眼不復存在,他的瞳孔在盛怒之下縮成細線,光滑無瑕的淡青色皮膚出現了一層又一層的折紋;整齊沿著臉龐下排的黑孔也大大張開,一張一合地吐著黑煙;嘴巴大大的裂至耳下,露出隱藏的血盆大口。附著於他發上的蟲子們緊弓身軀,在露出背上各式用來喝敵立威的花紋的同時,齊齊發出沙沙聲響。
「我早該在看見你那種眼神時就料到,像你這種連你母親都引以為恥辱的禽獸,怎麼可能改性子不用下三濫手段!」
奈雅一步又一步走至孔雀面前,兩手一甩,泛著幽藍色光芒的指甲立即伸長十五公分,而地板上也在同時多了幾個焦黑的洞孔。那些幽藍光芒不是別的,正是奈雅本身便具有的劇毒體液。
「虧崔白萇還用他的性命與修為跟尊者保證,結果到頭來,你仍是狗改不了吃屎!」孔雀靠著柱子咳了兩聲,摀住胸口,嘴角勾起深深的嘲諷。
經剛剛這麼一摔,他的肋骨、左小腿骨跟手骨皆斷了好幾根。「你可別搞錯了,小崔他會這樣保我是因為他受了我的恩惠,因而想藉此報答我,我可沒對他保證說我一定會反省!」
「你!」奈雅露出怒容的瞪著他,可卻又在下刻換成了笑臉。
「啊,我差點忘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現在是處於被封印的狀態吧?」他用他那長長的指甲勾起孔雀的臉,後者被觸碰的地方立刻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響。
「尊者當年答應讓你待在這裏的時候,也同時封了你近八成的力量,也就是說以你現在的力量,根本打不過我……」他將指甲尖端戳入孔雀被毒液腐蝕到的傷口處,粗暴的在裏頭轉動挖弄,鮮血立即隨之流下。
孔雀抽了下嘴角,望著他的眼神冷冽凍骨。
「是嗎,你真的這樣認為?」他說,同時抬手捏住奈雅在他臉上摳弄的指甲,不顧上頭毒液腐蝕著他的手指,啪地將之折斷。
「你要不要試試看?試試看我打不打得過你?」
奈雅的臉色白了白,可也只是一閃即逝。
「好啊,你當我會怕你這虛張聲勢不成?」
說罷他舉起右手結起手印,打算一掌擊向天靈蓋,斃了孔雀。
然而就在他擊下去的那剎,孔雀突然眼放精光,右手一揮,將他的手猛地打偏,而一道幽藍色的火焰也在孔雀打偏他手的同時,自嘴中吐出,狠烈地直直朝奈雅襲去。
奈雅見狀立即奮力把頭偏開,在千鈞一髮之際僥倖閃過那道火焰,不過卻仍是不可避免的被灼傷。
那火焰在擦過時燒毀了他一大段的頭髮跟其上頭的蟲,也在他臉龐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
孔雀對他露出惡毒的笑容。
「被自己毒液煉出的火焰灼傷的感覺如何?」
奈雅摀住被灼傷的地方,抖了下倒退兩步,臉上完全失去血色。
「你……你竟然可以……」他一臉不可置信的瞪著孔雀。「……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真當我在這裏的五百年是在混的啊,奈雅!」
孔雀笑容加深,同時悄然在右手掌心裏聚起三昧真火,打算趁奈雅沒防備的時候狠狠重挫他。
然而正當他打算出手的時候,一道水柱突然咻地自奈雅肩上越過,不偏不倚地擊中他右手心的火焰,阻斷了他的計畫。
一道猶如銅鐘般的低沉嗓音緩緩響起。「孔雀大人,請適可而止。」
抬眼望去,原來是奈雅的那個蛇發室友,老師!
孔雀捏了下自己的右手,扯出一道古怪的笑容。
「喲,我本來還在想奇怪,一向跟奈雅如同連體嬰的你,怎麼會沒出現,原來搞了半天是躲在暗處當小人啊!」他滿臉譏諷的說著,同時一掌將奈雅推開。
老師見狀立即閃到奈雅的身後,將之托住。
「看來也不是只有我一人會耍下流招數嘛,你說是不,我親愛的『監視者』大人!」
一臉嫌惡將掉到手上的蟲甩至地上,孔雀抬眼,望向老師的目光充滿了諷刺與複雜。
老師眼睛微微眯起,眼底掠過一抹情緒。
接著毫無預警,他抬手朝奈雅的頸背猛的一敲,讓奈雅僵了一下,昏厥過去。
在確定奈雅真的昏過去後,老師將他輕輕放到一旁,然後起身面對孔雀。
孔雀盯著他,一語不發。
「孔雀大人……」
「閉嘴,任何人都有資格喚我,就你沒有!」孔雀猛地打斷他,表情惡毒至極。
老師聞言震了下,臉孔僵了片刻,接著他表情整個黯下,一絲又一絲的愧疚自他眼底浮現。
「少擺出這種表情!」
老師這副模樣徹底勾起了孔雀埋藏許久的怒火,令他無法控制的大聲咆哮:「滾!帶著他滾出我的視線,既然你當年做得出那種事情,今日就不要用這種愧疚的表情來面對我!」
「大人……」
「我叫你滾!」
垂下眼,老師握了握拳,對他行了個大禮,然後才抱起一旁的奈雅越過孔雀離去。
不過他在越過孔雀的瞬間又停頓片刻,以略帶怯意的聲音對後者緩緩開口:「……剛才的爆炸請大人不用擔心,我剛已在爆炸的瞬間用幻術封住整棟樓,並且也在同時對崔大人做出了解釋,所以……」
「多管閒事。」孔雀閉了閉眼,淡淡打斷了他的話。
「……是的,是我多事了,請大人保重。」
老師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繼續前進,不一會,腳步聲便停下,接著便傳來開門與闔門的聲響。孔雀在確定他離開後,才靠著柱子倒坐下來。剛剛那番大吼讓他牽動胸口的傷口,痛得他臉色發白。
「靠!被封印果然有差……要不然以他那種力道,以前給我抓癢我還嫌沒感覺呢!哪會像現在……」他閉上眼自嘲的笑了笑,冷汗不斷自臉龐滾落。
為什麼你背叛本王!因為……因為我有一個很想保護的人,可是大人您說過您討厭他,要是再讓您見到他,您一定會殺他,所以……就因為這種原因!是的……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沒想到我孔雀活了這麼久,到頭來被信任的人背叛的原因,竟然是這種可笑的理由!不!這一點也不可笑!大人您總有一天會明白的,當您找到了那個會讓您即使拼了命,都想要保護的東西的時候,您一定就能體會屬下的心情!能體會屬下這種寧可背上賣主的名聲,都想要保護那個人的心情……
「……嘖,該死!我就不信那種事情真能讓人拼命成這樣!那我就以我的原神發誓,等下第一個走來關心我的人,只要他還活著的一刻,我就一定會盡我所能的對他好、保護他!好到連我自己都想吐,看看我到最後是不是也會像你一樣,為了那個人連性命都可以豁出去……」
「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裏嘰嘰咕咕的說什麼啊?」一道聲音突然插入。孔雀猛然睜眼,昂首望去。一雙潔白的布鞋最先映入眼,然後是刻意弄得松垮皺亂的深藍色牛仔垮褲、白與粉紅線條交織的細格子襯衫,以及一張這段日子來已經開始熟悉的臉孔。
雖然對方渾身都是處於濕淋淋的狀態,看起來很滑稽,可是在這一刻裏,他卻完全沒有那種想要嘲笑對方的心思,只是怔然地看著對方緩緩向自己走近。
接著,一抹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微笑,就這麼在他嘴邊綻放了。
孔雀,你相不相信緣分跟命運?
緣分跟命運?那是什麼東西?
那是兩種會把你跟你命裏有緣的人給連結在一起,並且安排好你未來走向的力量,讓你可以在特定的時間地點,因為特別的事件或是一些巧合而與對方相遇。這兩種力量會安排一切,讓你們在因緣際會下成為兄弟姊妹、朋友、夫妻,有時候對方甚至也可能是你的父母喔!
嘖,什麼嘛!怎麼可能會有那種力量,我才不信呢!不要告訴我你相信!
嘿嘿嘿,信啊!我當然信,為什麼不信?我相信冥冥之中總是有安排的,像我跟你,我相信我們就是因為有緣,所以緣分與命運才會讓我們成為兄弟。
嘖嘖,跟你沒在一起這麼久,本來還奢望你有點變的,結果你還是一點也沒變,還是一樣奇怪!我啊,我只信我自己!才不信什麼勞什子緣分,更不信什麼鬼命運……
「幹嘛啦,失魂囉!幹嘛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我?」
被對方那難得一見的迷蒙眼神嚇得雞皮猛起,關崇善走到孔雀的面前蹲下,一臉困惑的瞅著他瞧。
「臉色很差喔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見對方一臉發白又是汗的模樣,他眉頭皺了起來。
那與記憶中小時的自己似曾相似的脆弱,令他不自覺的露出關切,更不自覺地抬手想摸摸孔雀的頭,可卻又在即將觸及的瞬間凝在空中,久久遲疑著。
原因無他,因為他怕孔雀會發怒。
孔雀見狀沒有任何表示,只是靜靜的凝視著他,對著他笑。關崇善咬了咬嘴唇,最後還是把手放了上去。對方的頭髮整個濕透,與他的一樣,可他知道,其中的原因卻是不一樣的。
「我受傷了。」孔雀在他將手放到自己的頭上後開口,聲音虛弱卻平靜。「咦——怎麼會?」
關崇善聽了很是吃驚,因為在他心裏孔雀其實是跟無敵畫上等號的。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6

「就是會咩!囉嗦!」孔雀低吼,見他一臉訝異的樣子十分不快。還真當他是鐵打鋼做的啊!雖然他是神類沒錯,可這並不代表他就不會受傷啊!
「……喔。」關崇善被他一凶縮了下,立刻收回放在他頭上的手。
孔雀見他一臉委屈又懼怕的模樣,眼睛眯了眯,莫名地感覺更不快了。既然感到不快,語氣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還楞在那裏幹嘛?還不快扶我去醫護室!我快痛死了!」
「喔喔喔!好好好——你等下我馬上帶你去醫護室!」關崇善聞言,立即手忙腳亂的將他自柱子邊扶起。
「噢!該死!喂!小心一點!我的左手跟腿還有肋骨都斷了,你動作是不會輕一點嘛!」孔雀再度發出怒駡。
「啊、啊!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有骨折!」關崇善立刻放輕動作,一臉無辜無措,「……你剛剛又沒說……」
「沒說你是不會自己看嗎?我都說受傷了,那自然動作就要放輕啊!」
「喔……對不起,我下次會注意的……」
「還要等下次啊?」孔雀壞心眼的挑他語病。
「要是還有下次我看我都碎了!」關崇善的表情已經到了委屈的極致。
「那……那不用等下次,我現在就注意……」
他小小聲的說著,望著孔雀的眼神也是小心翼翼。「還有,你可不可以暫時不要亂發脾氣,因為要是一不小心用力過度,斷掉的肋骨會移位,弄不好會插入肺裏……」
「媽的你這是在詛咒我囉?」
「不、不是啦——我不是這個意思……」「那你是什麼意思你說啊!」
「我只是好心提醒……」
對方的聲音說到最後越來越小、越來越沙啞,孔雀感到有些不對勁的抬眼,發現對方藏在眼鏡後頭的眼眶紅了一圈,表情一副快哭快哭的模樣,心裏突然有種罪大惡極的感覺。
「喂喂,不是吧你,你是男的耶!男的怎麼能隨便掉眼淚……」
「男的為什麼不可以隨便掉眼淚?男的也是人啊!」
「是這樣說沒錯啦……可是你們凡人不是有句話,說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那那句話不是就說男的不能輕易哭,你是凡人又是男的,當然不可以哭啊!」
「可是不哭會早死啊!你不知道凡人男人平均都比女人早死,就是因為這樣嗎?」
「可是你又不會死!」
孔雀忍不住爆發,管他啥勞什子鬼,反正他就是不想看到關崇善這種臉,因為這樣會讓他覺得心裏不舒服。
即使是親手手刃了與自己並肩作戰多年的好友,也沒讓他有過這種感受。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傷害純良小動物之後,會感受到的罪惡感嗎?
關崇善被他這麼一吼,楞住,接著一張臉整個黯淡下來,充滿了苦澀:「……如果可以選的話,我寧可想死,也不要像現在這樣,就算哪天痛苦到了極限,仍舊是不能解脫……命運這種東西,真的是很不公平……」
孔雀望著他,複雜地。
「別這麼說。」他開口,聲音溫柔的連自己都感到訝異。
「有些東西你覺得它們討厭,並不代表它們一定對你無用,有時候,它們還是會在一定的時機派上用場,給予你幫助,因為每樣東西,都一定有它降於你身的理由及價值。」
「……至於命運,雖然我是神類,可命運這種東西,我卻從來都不信它存在……就算真的存在好了,我也不會屈服!」
「縱使命運裏註定要我在最後必須回到靈山受制,我仍是會抵抗,仍是會盡我所能的將它扭轉,因為我相信,我自己的未來與一切,是掌握在我自己手裏!」
見對方難得露出這麼認真又溫柔的模樣,而且還破天荒的鼓勵他,關崇善眨眨眼,破涕為笑。事件發生的時間是在一個很晴朗的夜晚,也就是孔雀住進醫護室裏的當晚。
而引發事件的人物呢,則是我們向來神出鬼沒,行蹤縹緲不定,絕無人能夠掌控,幾乎只有活在傳說中的員工醫護室管理者。
話說我們這位管理者呢,據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裏,他有四分之三的時間絕對不在飯店,而是在外修煉,以追求更上一層的醫術造福飯店員工。
不過,基本上也沒人曉得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修煉就是了,畢竟他的行蹤從來都沒有人能夠確切掌握。
因而大多時候受傷生病的員工們,都得自力更生自求多福自我保命,學習偉大的神農氏親嘗百草……呃,是親嘗百藥來自救,因為醫護室裏的藥物都沒有標標籤,所有藥物名稱與位置只有這位神龍不見頭尾的管理者知道,也因此導致飯店裏的員工有一半以上幾乎都練成了百毒不侵、百藥無效的強力悲慘體質。
那也是關崇善第一次見到這位只有幸耳聞,卻從未有幸親眼見到的醫護室管理者。
不過在經過那次會面之後,他便暗暗下定決心,如果可以極力避免的話,他以後絕對不會在對方有在醫護室的時候踏進去,因為在那次的相處中,對方給了他一個極度難忘的壞回憶。
至於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要從他把孔雀扶到醫護室後開始說起了。
話說這位總是神出鬼沒的醫護室管理者在替孔雀診斷完後,竟然以「崇尚自然療法,堅決反對使用特效藥物治癒傷口」的奇怪理由,死活不肯給已經痛到臉色泛白的孔雀特效藥與止痛劑,反而一臉異常堅持的要孔雀以「最自然」的方式復原。
而所謂的最自然的方式,想當然爾,就是不用任何藥,讓它自己慢慢好。
又於是乎,在替孔雀將所有斷骨接回位置加用夾板固定好後,他建議孔雀在醫護室裏住下個十來天,以多吃含大量鈣的食物跟躺在床上不要動,讓骨頭慢慢「自然好」,繼而導致我們可憐的關崇善先生必須「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跟著搬進醫護室裏住上個十來天。
不過後來關崇善從某人那邊聽來的可靠內幕消息指出,那管理者當時給的理由其實都是狗屁!他之所以會那樣說,完全是因為孔雀曾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確切日期已不可考〉,不知道幹了什麼喪盡天良的蠢事,得罪了人家,導致對方懷恨在心,念念不忘!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7

於是就在這日積月累的「邪惡欲望」蠱惑之下,本該有著無上醫德的醫者,就這麼忍痛摒棄了他其實也沒剩多少的良心,趁著這次機會出了這不知憋了多久的惡氣!不過這又關關崇善必須搬進醫護室啥事?的確是不關事,不過在某人淫威的作用之下,就算一開始八竿子打不著邊,到最後也都會變成跳到黃河也洗不清的狀態。
沒錯,這一切都是孔雀連哄帶拐,再加「一點點」的苦肉計之下,所得出來的結果。據某禽獸說謊話不會咬到舌頭加心虛的表示,他本人其實非常的膽小,晚上會怕黑、白天會怕寂寞,然後現在又受傷行動不便,因此便極度厚顏無恥、死皮賴臉、死纏爛打的「請求」關崇善搬來跟他一起住,發發善心照顧他這個「可憐」的傷患。而我們心地善良到無以復加的關小善先生,在看完某禽獸以千百年道行累積而成的演技後,不用說,完全是在孔雀的預料之下傻傻上勾,然後就這麼在醫護室管理者一臉不可置信、孔雀狡詐的目光下,愛心氾濫的答應了。
當然,真相絕對不是關崇善所相信的那樣,其實孔雀之所以會想要關崇善搬進醫護室裏,完全是因為他突然一時興起的,很想享受一下那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滋味,順便防範那位管理者趁他動彈不得的時候耍花招,用什麼奇怪的湯湯水水對付他,或是拿他來當什麼新藥法術實驗品。
於是乎,這些給茶給飯加照料的工作,就這樣順理成章的落到了我們心地善良又好騙的關崇善頭上。
而管理者竟然也出奇的由著他沒吭聲,不過他不吭聲自然有他的原因。而那原因當然不外乎是他並不想替孔雀做奴才把屎把尿,再者只要孔雀在這醫護室的一日,他便有無限整孔雀的機會,至於多了個關崇善這點對他影響也不大,反正了不起頂多就一起整嘛!因此他也就沒有出聲阻止了。
「停!關先生,你一定沒有看門上的告示對不對?」晚上,管理者在關崇善搬著兩人的換洗衣物跟用具進來時攔下他,那張多到數不清皺紋的老臉充滿嚴肅。關崇善老實的搖頭。
「那出去把門上的告示看過一遍後再進來。」他指著門外命令著。「喔。」關崇善應了一聲,然後抱著懷裏的東西乖乖退回門口讀告示。
員工醫護室進入後必遵守條約:
不可攜帶外食或飲品,如果有帶一定要跟管理者分享。
不可攜帶影片或小說,如果有帶一定要跟管理者分享。
不可弄髒弄亂醫護室,弄髒弄亂了要打掃時,一定要順便連管理者的份也一起清。
一定要天天勤勞盥洗沐浴,如果要去沐浴的話記得要叫上管理者一起。〈此專案只適用於女性〉
不可濫用醫護室裏的資源藥物,但是如果管理者新藥要找你測試的話,一定不可以拒絕。
管理者不在的期間,絕對不可以拿醫護室幽會或是亂來,如果有做出什麼苟且情色之事的話,一定要拍下來跟管理者分享。
不准攜帶寵物進入。以上,醫護室管理者,龜仙人告示。請勿擅自撕毀,如犯規者請自行承擔後果,本人絕不負責醫治。
看完後關崇善嘴角抽搐,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X的,這什麼鬼規定啊!
除了最後一項正常之外,其他的根本都是@*#&@〈髒話消音〉嘛!
「看完了嗎?」龜仙人自門裏探頭詢問。
關崇善對他點頭。
「也就是說你都明白一切規矩了?」
關崇善又點頭。
「那你等下記得把你養的貓放回房間裏,醫護室不可以帶動物進入。」龜仙人撚了撚下巴的鬍鬚,眼睛眯眯地瞧著他頭頂。「不過你這貓照顧的還真好,毛挺有光澤的!」
「啊?」關崇善對他的話是聽得一頭霧水,「貓?什麼貓啊?我沒有養貓啊!」
「年輕人年紀輕輕就學會睜眼說瞎話,不行喔!」龜仙人又撚了撚他的鬍子,一臉正氣凜然。「……這種事情只有老人家才有資格做。」
言下之意就是像他跟孔雀這種千年老不死都可以就是了。
「所以乖乖把貓放回去再過來,你東西嫌拿來拿去麻煩可以交給我,我幫你放好……」「可是我真的沒有養貓啊!」關崇善覺得很莫名其妙,因為他根本就沒有養什麼貓!
龜仙人露出不悅。
「你這年輕人怎麼這樣?明明事實就在眼前了還敢這樣狡辯!你以為我老人家眼睛不好就好欺負啊?嘎!」他氣呼呼地抬手指著關崇善頭頂。「說你沒養貓,那你頭上那只東西是什麼?」
「頭上?」
「對,你的頭上!」
關崇善困惑的盯著他,同時騰出一隻手往頭上摸了摸。
一摸、二抓、三捏、四拉??空空如也。
「沒有啊!」一肚子委屈加莫名其妙的關崇善,終於忍不住發脾氣了:「你耍我啊?哪有什麼貓,我連根貓毛都沒摸到!」
「什麼我耍你,你才耍我咧!」龜仙人也不客氣的對他反擊,「靈體的東西以你肉身之體去摸本來就摸不到!你當我這把歲數是白活的嗎?這招沒用的啦,小朋友!去去,乖乖去把它放好我就讓你進來!」
說罷他擺擺手,然後當著關崇善的面搧上了醫護室的門。
「什麼跟什麼啊?喂喂!」吃了閉門羹的關崇善氣得跳腳,對著醫護室的門大吼大叫:「搞什麼東西,莫名其妙!都說沒有幹嘛硬是說有?」
「小關,你怎麼啦,怎麼這麼激動?」
回頭看去,原來是瑞華。
「啊啊——瑞華你來得正好!」關崇善見到她一臉激動,猶如見到救世主降臨。「幫我個忙,叫那個龜老頭開門讓我進去,順便幫我做證一下,跟他說我沒有養……」
「哇,小關你頭上的貓好可愛啊!你什麼時候養的,怎麼都沒跟我說!」
「……貓。」關崇善到後頭的尾音完全無力了。
如果是龜仙人就算了,可現在連瑞華都這樣對他說,而且還真從他的頭上抱下一隻貓……
一只有點透明,卻仍能辨別出原本毛色的黑色大肥貓。那只貓一臉眼眯眯的窩在瑞華懷裏望著他,藍眼閃閃,懶懶又高傲的模樣跟醫護室裏的某禽獸感覺有點像。
「哎呀,小關你好壞心喔,居然給它取了個這麼名字!」瑞華拉起掛在貓脖子項圈上的名牌一看,吃吃笑了起來:「你居然叫牠叫小白!」
可關崇善卻沒將她的話聽進去,只是直直與那貓對看,眼角跳得厲害。
「我靠!哪來的貓啊?」他陷入極度大暴走中。
撇開關崇善在醫護室門口持續升高的大爆發,我們把場景轉到位於他們上方的五樓區,這屬於中高階級客人居住的區域裏,某房客也十分湊巧地處於大暴走階段。
憤恨地將手中的小楷往面前的木牆砸去,一雙猶如蒼蠅複眼的大眼,在堆滿東西的桌上來來回回,透出了十足的惱怒。
沒錯,這位正在大發雷霆的仁兄,就是我們關小善先前在一樓走廊撞到的那位,抱著滿袋小木偶的妖魔,學名「生物靈能電子體吸食魔」,俗名噬魂魔。
這只噬魂魔正為了早先被突然被淋得一身濕的事情發怒著。
「該死!真是該死!原以為只是普通的水,沒想到居然會是天界的萬年冰魄泉!真是吃裏扒外賣國求榮!明明就是魔界的一分子,居然用敵對的東西!就不怕遭受報應嗎?」
語氣是極度的咬牙切齒,在憤憤咒駡著的同時又將手邊的小陶罐往牆上砸去,結果在砸出後才赫然驚覺自己幹了什麼蠢事情。
「啊天殺的!我的獨角獸血!」
大失驚叫了一聲,噬魂魔立刻抬手奮力一揮,打算以法術將陶罐隔空攔下,以阻止它碎屍木牆,可在揮出後又猛然憶起自己法力暫失的事情,因此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便索性整個人奮力往前撲,打算以最原始的救急方法阻止陶罐與木牆所即將發生的親密接觸。
一般而言,能在這麼混亂的時刻中,仍保有如此清晰的思路及靈敏的反應,已可說是十分難得,不過要是他也能在撲過去前,「順便」把那張橫在面前的大桌給推開的話,或許他現在就已經成功救回他的陶罐。
「啊啊啊啊啊——我花了五百個銀幣買來的獨角獸血啊——」
抓著臉皮哀嚎失聲,盯著那死狀淒慘的陶罐,噬魂魔的表情活像是剛中了魔界第一樂透的頭獎,卻發現自己把票給搞丟了一樣。平常他的聲音就已經夠尖夠令人不舒服了,現在又這麼猛地一竄,只能慶倖琉光飯店的房間牆壁木板夠厚、玻璃夠堅固耐震,要不他這聲極可媲美死了爹娘的慘叫,鐵定會引起公憤!
「嘻嘻嘻……真是活該報應!」
「對啊對啊!真是風水輪流轉,沒了那樣東西,你就沒法制住我們了吧!」
「沒錯沒錯!真是大快人心,出了口惡氣!當然要是剛才那什麼勞什子泉的可以一併滅了他會更好!什麼東西嘛!」
「就是說啊!卑鄙下流的東西!趁人之危偷襲!想老子一世威名,卻被這兔崽子偷襲,落到死得莫名其妙的下場!要不是現在啥都碰不著,老子一定第一個劈了他!」
「可不是嘛!」
「……」
一道又一道的聲音在他不住後悔的時候響起,抬眼一看,赫然發現房間裏竟在不知何時被整個塞滿了!說是塞滿其實也不能算真的塞滿啦,因為這些充滿整個房間的「物體」都是虛體,也就是所謂的靈體,因此並不會有實質上的充斥。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7

不過即使如此,這樣的場景仍是十分震撼,畢竟能這樣親身目睹千百隻不同種族類別的靈體原神,共擠在一間最多只能容納三十人的房間裏,鼓噪且充滿惡意的齊齊瞪著一個人,真的是十分罕見。這些靈體是噬魂魔來回人、魔兩界間,積年累月捕來的,而那些早先被關崇善撞掉的木偶,就是封印他們的容器。他每捕到一隻,便將之封進一個事先準備好的小木塊裏,然後再用獨角獸血注入法力封印,等封印告成後再施法將小木塊雕成這靈體生前的模樣,以便在食用或是與人做販賣交易時辨識。環視了一圈,噬魂魔吞了吞口水,強裝鎮定。
「哼哼,你們不要以為我沒了那個就沒辦法制你們!」他露出一臉兇惡的模樣,對他們恐嚇著,自口袋內摸出一隻白色的瓶子舉高輕晃。
「我還有朱砂!」
「那也要等你法術恢復之後才有用吧,不要以為我們沒看到你剛剛的樣子,那分明就是失去法力的模樣!」不知從哪頭冒出來的聲音毫不留情的戳破他,引起了一陣熱烈迴響。
「而且你是魔,怎麼可能碰得了朱砂這種驅邪的東西!別笑死人了!」
「對啊對啊!當我們是白癡嘛!」
「就是說啊!」
「大夥不要楞了,趁他現在沒辦法用法術的時候教訓他,讓他嘗嘗我們積怨已久的怒氣!」
「喔喔喔!好!我們上!早就想好好教訓這奸詐小人了!」
「……」
反擊的聲浪一下轟的炸開,雖然他們這些靈體不能有實質上的接觸,不過氣勢湧起來也是十分驚人,像一些在生前本來就力量強橫的靈體原神,就能以自身力量淩空移動物體往噬魂魔砸去。
以極度狼狽的姿態閃躲著那些打自四面八方而來的攻擊,噬魂魔抱頭在房間裏四處逃竄著,連早先拿在手中做恐嚇用的瓶子,也在混亂中變成了對方攻擊他的武器之一。
那些靈體見他這般抱頭鼠竄的模樣,各個捧腹大笑。
「走囉走囉!我們自由了!」
接著不知是誰喊出了這句,其他靈體也開始跟著紛紛附和了起來,於是在將這房裏最後一樣能拿來砸的東西砸完後,他們就這麼當著噬魂魔的面鬧哄哄地散去,一去不回。
各層樓房開始傳出陣陣驚叫與服務鈴大作的聲響。
當晚琉光飯店,燈火通明熱鬧不已。
而在同一時間的四樓醫護室這邊呢……
「喔喔,原來是這樣抱啊!」
蹲在醫護室門旁,望著瑞華替那只黑貓搔癢,關崇善眼底臉上滿是驚歎。
本來還在氣頭上的他,在瑞華心思敏捷的以「我教你如何觸摸靈體好不好?」做開頭當誘餌,被成功轉移了注意力,完全將早先還怒火中燒嚷著要找龜仙人理論的事情拋到腦後,只剩滿懷的躍躍欲試。
當然,他也把孔雀給拋到後頭去了。
「我才在想奇怪,它明明就是靈體,你怎麼可以碰得到……」說著,他也依樣畫葫蘆的伸手想摸摸貓咪,可手卻直直的穿了過去。
給瑞華搔脖子搔得舒爽的黑貓斜睨了他一眼,感覺有點鄙視。
悻悻然的收回手,關崇善推了推鏡架,臉上閃過一絲失望及不服氣。
瑞華見狀,發出鈴鐺般的輕笑。「嘻嘻,看來小關你對控制精氣這方面很不在行呢!」
「是啊……」關崇善扯了下嘴角,緊抿的邊緣是濃濃的苦澀。
瑞華心裏一緊,點點的酸澀在心底慢慢擴散。
「別露出這樣的表情,我幫你,好不好?」她柔聲的說著,伸手拉過關崇善的右手,以導引的方式將精氣慢慢自他的掌心引出,然後緩緩放到黑貓身上。
關崇善的表情由沮喪轉成驚喜。
「摸到了嗎?」
「摸到了!」
見他一臉喜悅的模樣,瑞華溫柔的笑了笑,然後吸了口氣緩緩開口:「小關,我有話想跟你說……」
「嗯,什麼事?」關崇善漫不經心的應著,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貓身上。
瑞華又做了下深呼吸:「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搞什麼東西?」
「阿啊啊啊啊——格老子的這些鬼東西是哪冒出來的啊?」
「……」
被突然冒出的各式高頻率叫聲與碰撞聲,打斷了即將出口的話,瑞華心裏那個幹啊!好不容易製造出來的氣氛與勇氣統統都被破壞殆盡,她咬牙切齒的在心裏狠狠將這些人咒駡了N來遍,以發洩她千百萬個不爽!
不過也因為如此,她完全忽略掉了眼前關崇善的表情。
黑貓一溜煙地爬回關崇善的頭上縮成一團,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
關崇善哆嗦地指著她的背後,一臉驚恐:「啊啊……瑞、瑞華……你……你的後面……」
「背後?」瑞華疑惑地重複著他的話。
關崇善猛點頭,臉色慘白的模樣好像他隨時會在下一刻掛掉。
於是她轉頭一看,眼睛在下刻猛然瞪大。
上百隻的靈體活生生的在她眼前自四面八方的牆門中穿出沒入,有些頭也不回的直直往外沖去,有些則是停留在走廊與奪門而出的同事們纏鬥,還有些甚至直接自關崇善身上穿出,對她扮鬼臉。
關崇善見狀身體僵了片刻,當場昏了過去,黑貓則是被嚇得躲進他的身體裏。
接著轟的一陣巨響,醫護室的門炸成了碎片。
隨著一道透明的身軀自那門中飛出,直直穿過對面的牆,灑水器再度啟動,而陣陣的哀嚎聲與腐蝕聲響也在同時四起。
男人瞥了昏迷不醒的關崇善一眼,一臉苦。
雖然對方外表長得跟一般人無異,不過既然會在這裏出現,那就表示一定不是人類,所以也就是說……
「嗚嗚……我的小白被妖怪吃掉了……」男人眼眶居然紅了起來。
瑞華翻了下白眼。
「吃你個頭!小關他跟你一樣都是凡人,哪可能吃你的貓啊!」她沒好氣的說著,同時探手在關崇善的肚子附近摸索了半晌,眉毛揪了起來。
「咦,奇怪……跑哪去了……」
「你看,果然是被吃掉了……嗚嗚嗚,我的小白……」
然就在此時,原本一直處於昏迷狀態的關崇善突然睜眼,眨也不眨地望著她,讓瑞華當場心跳漏跳了好幾下。
「小關?」
瑞華試探性的輕喚,對他有點古怪的模樣感到有點不安。關崇善只是對她眨了下眼,嘴邊綻出一朵微笑。
「看來樓上跟樓下也是一團亂呢!」聆聽著頂上跟腳下傳出的乒乓聲響,在一旁仍對自己傑作做打量的龜仙人做出結論,語氣有些幸災樂禍。
在這裏他們甚至還可以聽見崔白萇自一樓傳來的咆哮,雖然很細微,不過卻也有足夠的空間讓他們去想像那可怕的畫面。
只要是在這座飯店工作超過一百年的人都知道,發起火來的崔白萇,絕對不是單單「恐怖」二字就能描述的。拜孔雀與奈雅所賜,今晚飯店裏的客人與員工——除了神類與凡人之外——凡是被萬年冰魄泉淋到的,通通都會法力暫失三日。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7

萬年冰魄泉本身就是天界非常有名的寒泉,由白龍神守護,具有令妖類魔族喪失法力的作用,很多神仙都將這泉水攜帶于身,作為防身或降魔之用。因此,此時大多數的他們就跟凡人一樣,並沒有能力可以抵擋這些突然冒出的大批靈體。
「不知道淚輝那邊要不要緊……」瑞華望向電梯方向擔憂的喃喃自語著,淚輝今天正好替一位有事請假的夜班同事頂替職務,正在一樓代班。
「哎,有崔白萇在一定沒事的啦!不用擔心!」龜仙人一邊對眼前東倒西歪的靈體做紀錄,一邊漫不經心的安慰著,感覺非常沒誠意。
「我說,老師你不覺得你現在應該盡一下你的責任跟義務嗎?」也不知道是因為對方態度的緣故,還是本來就有點心情不好,瑞華的語氣有些不好,她鼓起勇氣摸摸關崇善的額頭,冰涼涼的感覺讓她有些擔心。
「啊……什麼?你說什麼?」龜仙人裝死中。「哎哎,妳看看!人老了身體就不中用了!連話都聽不清楚了……」
「嘿,龜老師你最好就真的是老了啦!」瑞華看向他的表情是笑咪咪,不過聲音卻是一字字從齒縫擠出來的:「這樣一來先生也可以省下一筆預算,也可以替我們找個比較『負責任』的醫者當我們的管理者,我聽說好像有很多人排隊在等著頂替您這個位子……」
龜仙人突然用力咳了好幾下:「咳咳咳……我想我也的確是時候該盡一下我久違的身分義務了……」然後摸摸他的鬍子轉頭,對那群正自那堆化為實體的靈體中掙扎分開的員工們,用他自以為和藹可親的表情開口:「來來來,我現在就動手幫你們療傷喔!」
那群人聞言停下動作,紛紛露出害怕表情猛力搖頭。
據後來當時有在現場的一位留任於飯店工作的靈體表示,那群員工搖頭的爽快程度比波浪鼓還乾脆。
「嘖!什麼態度?本仙難得想盡一下作為醫者的職務,你們竟然這樣不知感恩不知好歹的拒絕本仙!怎啊,統統活膩了是不?」
接著瑞華驚恐的叫聲突然劃過所有人的耳膜。
「天啊,小關!你在做什麼?」
「咦?我怎麼好像聽見有人在叫我?」在醫護室裏的關崇善朝門口望去,一臉困惑。
「哪有,你聽錯了。」
孔雀睜眼說瞎話的回著,明明瑞華的聲音就很響亮的自門口那邊傳來,可他卻表情堅決的否認事實,也沒細想關崇善的魂體明明就在他眼前,那外頭的身體又怎會「做」出什麼,擺明一定是出事了嘛!
「我也有聽到……」那顆頭顱也出聲小小的附和著關崇善,結果換來孔雀一陣猛掐。
雖然孔雀斷了一隻手,但這並不表示他就沒有能力可以修理人,因為別忘了,他還有另一隻手沒斷。
當然,這幕並沒有被關崇善瞧見。
「可是我明明就有聽到……」說著,關崇善就飄飄飄地往門口方向飄去,可卻在飄到快接近門邊的時候,像撞到什麼一般,整個人被彈到地上。
「哎喲!這是什麼東西?」
他抬手摸摸眼前那道透明卻確實存在的東西,眉心攏成了一座小山丘。
「結界、屏障、保護罩……隨便你怎麼叫。」孔雀的嗓音涼涼地飄入耳中,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強硬。「反正你是不可能踏出這裏一步……至少在沒我的允許之下是不行的。」
言下之意就是這道透明東西是他孔雀大爺設的,如果沒有大爺他的允許,我們目前處於魂魄狀態的關小善先生,是不可能踏出這裏一步。
「為什麼?」
關崇善一聽,氣呼呼的「飛」回孔雀身邊:「我要出去!」他居然像個孩子一樣在床邊用力跺腳,一臉任性。
孔雀斜睨了他一眼,然後慢吞吞的抬起手揉亂他的頭髮,再調了下自己墊在背下的枕頭,好可以躺的更舒服一點。
果然少了幾個魂魄有差,智商跟成熟度居然降低那麼多!孔雀在心裏暗暗想,不過卻覺得這樣的關崇善也很好玩。
而且,以他現在這種魂魄不齊又傻裏傻氣的狀態出去,不立刻被外頭那些對他垂涎以久的傢伙給吞了才怪!凡人的靈魂也是很鮮美的,尤其是像關崇善這種善良到近乎「純」的,更是讓人垂涎不已!「幹嘛弄亂我的頭髮啦!」
「因為看你頭髮不順眼啊!」
關崇善臉鼓了起來,那模樣看起來就是像只氣鼓鼓的大牛蛙。「噗!看你長得還挺人模人樣的,沒想到鼓起臉來竟然可以醜成這樣!」
那顆頭顱又再度發話,而且還是夾雜著毫不客氣的嘲笑。不用說,接下來又遭到孔雀一陣修理。關崇善嘴扁了起來。
「你們都跟我四哥一樣討厭,都喜歡嘲笑欺負我!」
「哎,原來你還有家人啊!我一直以為你是孤兒哩!」
孔雀佯裝驚訝的大歎,其實他早就知道關崇善還有親人這件事。其實不光是他,飯店裏所有上層的管理者打自一開始都知道這件事,並且對此極度小心翼翼。原因無他,就是因為關崇善後面的那群「家人」,每個都不是好惹的主子,即使他們每個都是肉身的凡人。而關崇善對他們的事也不常主動提起,除了很偶爾才會因為一時的說溜嘴,透露一眯眯。關崇善嘿嘿笑了兩聲。「那是當然!」
醫護室外頭,正在上演著一場十分駭人的戲碼。那而主角呢不用說,自然是我們的「關崇善」先生。
他目前正死命巴著某人又舔又親中,駭得在場所有人都楞在那裏,目瞪口呆。
「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
堪稱足以媲美來自阿鼻地獄的淒慘叫聲,正自老薑口中發出。
沒錯,老薑。
他就是那位頭跟手都被卡在牆中動彈不得的可憐鬼魂。
可憐的他正在被我們的「關崇善」先生緊扣著臉龐親來舔去,嚇得快要魂飛魄散。
「小關你在幹嘛!快點放手啊啊啊!」
瑞華花容失色的沖向前試圖拉開,結果卻被對方如揮蒼蠅般給揮了出去,慘跌在地,發出痛呼。而那只將她揮倒在地的手臂則是泛著淡淡青光,上頭還有青色龍紋若隱若現。
站在瑞華身後的龜仙人一見,臉色大變。
不過下刻所發生的事情更讓他們驚駭到極致。
「主人,我好想念你喔……」
「關崇善」兩隻狐狸眼彎得像細月般地柔膩膩開口,然後當著他們這群人的面,給老薑一個火辣辣的嘴對嘴親吻,讓他們這些人當場瞬間全體石化。
當然,這其中絕對包括那位身為當事人的老姜先生,他大概是裏面被石化得最嚴重的,可能只差沒在瞬間粉碎而已。
什麼叫做一夕之間白首,他就是那活生生的經典好例。
一步出電梯門口,視線所及皆是一片狼藉,噬魂魔小心翼翼地跳過一個橫倒在地上的軀體,為眼前這一片像活被大軍橫掃過的景象捏了把冷汗。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8

這下可真是慘了!
只要是生活在魔界的人幾乎都耳聞過琉光飯店,而它之所以如此有名,是因為:
它是號稱三界最混亂地帶——三界交叉地帶上唯一的一家飯店。
第二,坐擁它的主人是仙、魔界出了名的難纏人物,據說其難纏程度連遠觀九重天的如來佛祖都要頭痛三分。
第三,也就是最出名的一點,就是凡是在這家飯店鬧出事的,不論你是何人、來自何界、何種身分,通通一律先暴打再說!
這種對事不對人的做法在剛開始曾一度引起很大的風波,甚至有人覺得太過囂張而揚言要挑了琉光飯店,結果下場卻是成了琉光飯店後頭美美花園的花肥,據那邊負責的花匠後來語帶歡喜的表示,種在那人上頭的花還開得特別好哩!還說希望要是以後有人鬧事打死了,都把屍體交給他,好讓他可以用來種出更多更美的花樹!
當初噬魂魔聽到這事情時還曾大聲嘲笑那些人的愚蠢,活該要在那裏鬧事,不知現在這種下場,算不算是當初嘲笑那些人的現世報?
要是被知道這些靈體是自他那邊逃出來的,不知道他們會用什麼可怕的方式對付他……
他聽說飯店裏用來對付鬧事客人的手段都很殘忍,幾乎不輸給魔界的軍界用刑官……
可是這也非他所願啊!如果主動自首,不知會不會……
「客人!」
「啊啊啊!」
被這突如其來的喚聲嚇了大跳,噬魂魔放聲大叫,回首的表情滿是驚恐,也使得他原本就很醜的臉看起來更可憎。
「客人您沒事吧?」崔白萇盯著噬魂魔,表情十分困惑。
經過剛剛那陣騷動,他整個人已是疲累到一個極致,只差沒變回原形。
「沒沒沒事!」噬魂魔心虛的猛搖頭,冷汗直流。
別看崔白萇平常一臉文雅,其實他在仙、魔兩界也是出了名的惡名昭彰罪犯。
聽聞崔白萇曾是天界人,後來因為犯下大錯而逃到魔界,據說在他一路逃離的途中也殺了不少仙人,後來不知以什麼條件與他現在服侍的這個主人換得庇佑,也換得了天界的緩罪,之後就留在這間飯店從事管理工作直到現在。
「是嗎?那就好!」
瞥了一眼這位莫名緊張到不行的客人,崔白萇胡亂將手上的血漬——自那些被靈體攻擊受傷的客人身上染到的——擦在自己的襯衫上,並在心裏認真思忖,是否該去請人幫忙改個風水還是怎樣,因為最近似乎老是災事連連,好像所有的衰事都一口氣集中在一起。
看來今年的預算費又要再度超過了……
「不過客人您看起來也傷的不輕,如果有需要去醫護室,請直直往前走到底,然後左轉……」
「多謝指點,我正好十分需要!」
噬魂魔連崔白萇的話都還沒聽完就急急答道,然後就直直朝後者剛剛所說的方向奔去。
「欸!等等啊,客人!我還沒說完啊……」崔白萇望著噬魂魔的背影大喊,可後者卻宛如充耳不聞般地反而加快速度越跑越遠。這擺明是跑心虛的嘛!
「式雷、桃曰,你們兩個給我將那個人攔下!他有問題!」崔白萇覺得不對勁,即刻對正好自前頭迎面而來的兩人大吼,要他們兩個攔住噬魂魔。
那被喚做式雷跟桃曰的兩人聽了,立即朝噬魂魔施展禁箍咒,打算將他制服。噬魂魔見狀,神跡似的發揮了他身體潛能及腎上腺素的偉大功效,在禁箍咒即將射中他的那剎那,猛一個下腰,以千鈞一髮的狀態僥倖避過一劫,不過腰也因此閃到卡在半途,無法恢復。
見自短暫驚愕中回神朝自己走來的兩人,噬魂魔急得滿頭大汗,想逃跑卻又動彈不得,於是就在那兩人抬手碰上他的瞬間腳一軟,不顧一切的扯開喉嚨大聲求饒:「哇啊啊啊——我承認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不要殺我啊啊啊啊!」
沒預料到對方竟會如此的崔白萇及式、桃兩人見狀,當場傻眼楞住。
「啊啊啊啊——我被男人吻啦!天啊我不要活了!」被「關崇善」強吻的老薑放聲大叫,一臉要死要活。
「關崇善」一聽,立即兩眼水災氾濫。
「主人你好過分哪!居然連小白是男生還是女生都認不出來了,虧人家還這麼熱情的跟主人你打招呼……」
他擺出一副可憐小媳婦的模樣,淚汪汪地看著老薑,差點讓在一旁的人把早先才吃下肚的晚餐統統吐出來。瑞華則是自動忽略那段噁心巴拉的模樣,直接擷取重點。
「不會吧!小關被那只貓附身了!」她哀嚎的望著眼前不斷跟老薑撒嬌的「關崇善」,有種想沖上去把那只貓揪出來掐到魂飛魄散的衝動。因為那只貓竟然把她一直很想要的小關的初吻,獻給了那個死禿頭老男人!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身體被那只貓給佔據了,那就表示小關的靈魂一定不在身體裏了。既然如此,那照理說應該會在這附近啊,可卻偏偏連個鬼影都沒看見……
瑞華悄然接近「關崇善」的背後,一邊暗自將手恢復原形,打算藉此將附在裏頭的黑貓揪出,一邊緩緩的思考著。
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對正對面的老薑使眼色不要出聲,瑞華屏住呼吸及氣息,將佈滿大小不一石粒的巨手收成爪狀,緩緩抬高,然後奮力揮下。
然而「關崇善」的背後就好像長了眼睛一般,在瑞華手揮下的瞬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擋下,一直在上頭泛著的青色光芒忽地大盛,一條青色的龍自上頭竄出,對瑞華裂嘴咆哮,吐出青色烈焰。
躲避不及的瑞華髮出尖叫。
與她只有隔一道門的正牌關崇善聞聲一震,轉向門口半透明的臉孔出現極度驚慌。
「糟了!青龍!」
他大喊了一聲沖向門口,完全將剛才的教訓拋到腦後,結果不用說,當然再度被那道透明牆給反彈到地,摔得四腳朝天。
「你說看看,怎會有人可以蠢到這種地步?」
冷眼看著關崇善癱在地上,孔雀語調冷冷的詢問那顆頭,同時抬手打了個響指,把結界解除。
「這個嘛,只能說是一切盡在不言中,凡事總有特例嘛!」
那顆頭盯著又自地上笨手笨腳爬起來,再度沖出去的關崇善,眼笑得彎彎:「不過不可否認,他真的是個非常純良的孩子,除了不會法術這點之外,不論面貌或是個性,都跟他那過世的爺爺一模一樣!真是可愛極了!」
孔雀低頭瞧了他一眼,眼底溜過一抹好奇。
「是嗎?你好像對關小善家挺熟的。」
剛才一直沒仔細看,沒想到這一看,發現這顆囉哩巴嗦的頭長得還真是驚為天人!
可惜就是聲音難聽了點。
那顆頭露出一臉得意,還抬手自以為瀟灑地撥了下頭髮,完全沒發覺自己把頭髮甩到孔雀臉上。「那是當然!我跟他們家的人可是做了快兩百年的鄰居了!他們每個人幾乎都是我看到大的!」
汗水沿著臉龐的曲線滑落,瞳孔收縮至極限,連呼吸都在那刻凝結停止。明明只是一瞬,可在那剎那對瑞華而言,卻猶如過了千年一般永久。被龜仙人及時用法術護住的她,渾身發顫的倒坐在地,青龍的火焰只差一吋就燒到她的臉,如果不是龜仙人及時出手,她此時可能早成了一堆灰燼……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8

自關崇善手臂鑽出的青龍在空中翻了一圈,咻地化成人形,跪到目前處於靈體狀態的關崇善面前。青發青衣靛色盔甲,泛著淡淡銀光的雙角自額邊伸出,尖銳如刃,抬起的臉孔兩旁有著細緻的刺青,近乎透明的眼眸透著流光,一股淡淡的傲氣在青龍跪至關崇善面前時自身上流洩,冷冽卻又絲毫不具壓迫感。
黑貓也在青龍脫離關崇善身體時,被另股力量踢出體內,輕盈的落在老薑面前,而關崇善的肉體則是在那之後立即癱倒在地。如果這時候有人仔細看的話,便會發現他的左手不見了。
「青龍,這是怎麼回事?你無緣無故為何攻擊瑞華?」關崇善疾言厲色的質問,其氣勢及態度完全一掃早先平時的迷糊好脾氣,不禁令所有在場認識他的人懷疑,眼前這個靈體的關崇善是不是別人假冒的。
「回小主人,因為那只小妖剛自您背後突擊您,所以吾才現身反擊。」青龍恭敬的回答,同時暗暗掃了身旁一眼。
「對吧,玄武?」他偏頭詢問剛將瑞華扶到一旁的龜仙人。龜仙人身體一僵,又開始摸鬍子並且在同時東張西望:「誰誰誰?誰是玄武?你認錯人了啦,我怎麼可能會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四神中的玄武大人嘛……哈哈哈哈!」
他放聲大笑著,笑得非常刻意誇張,擺明瞭就是十足的此地無銀三百兩。青龍沒說話,只是瞪著他看,瞪到他再也笑不下去。
「咳哼……好啦,不要這麼兇神惡煞看我好不好,老人家心臟承受力很差的!我承認我是就是了嘛……」眼見裝不下去,龜仙人咳了一下卷著鬍子小聲承認,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雙腳,好似上頭有什麼非常吸引他,努力忽略著自四面八方射來驚愕的目光。
「不過我要替小瑞華澄清一下,她剛才那樣不是要攻擊關先生,而是想將霸佔關先生的那只貓給抓出來,所以請先生不要錯怪她。」關崇善聞言望向瑞華,對她道謝。
「謝謝你的幫忙,」他冷淡的開口。
「我在此代青龍向你道歉,不好意思讓你受驚了。」
「你……你真的是小關?」瑞華盯著關崇善半透明的臉孔詢問,語氣充滿質疑。畢竟這跟她印象中所知的那個關崇善根本完全不符,她所知道的關崇善,絕對不會用這種表情跟語氣跟人道謝。關崇善望著她頭微微偏了點,臉孔突兀地換上了詭異的笑。
他越過青龍飄到瑞華面前,伸手勾起瑞華的下巴:「瑞華,我當然是啊——要不然你覺得我會是誰?嗯?」瑞華對身為靈體狀態的他能碰到自己,感到十分驚愕。
「你……」
「瑞華,你喜歡我對吧?」
關崇善突然開口,勾著她下巴的手轉到她的臉龐上。
「呃……這個……」臉刷得漲紅,瑞華不明白對方為何突然提到這個。關崇善見她被說中害羞的模樣,發出輕笑。
「好可愛啊,居然臉紅了呢!」他輕輕拍了拍瑞華的臉頰,表情突然變成輕蔑。「可是很可惜,我並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女性,沒人跟你說過太積極的女人容易令男人討厭嗎?」
瑞華睜大眼,抖了一下,淚水瞬間聚集,眼眶整個紅了一圈。關崇善見狀,表情又在瞬間轉換。
「啊啊——瑞華,不要哭啊!我不是故意這樣說的,對不起!」他手忙腳亂的替瑞華擦掉眼淚,表情愧疚不已。
「青龍,怎麼辦?我把瑞華弄哭了啦!」
他轉頭向走到他身旁的青龍求救。青龍沒有回話,只是歎了口氣的彎身湊近,然後抬手捏住關崇善的臉,對他吹了口氣。被吹氣的關崇善一僵,整個身體突然被一道光芒籠罩,眨眼後縮成了一顆白色的小球浮在空中。
青龍小心翼翼的抓過那顆小球,完全不理會瑞華開口想問話的模樣,只是直直走至癱倒在她身後的關崇善肉體旁邊蹲下,然後扳開他的嘴巴,將小球塞進去。
「白虎,接下來交給你啦!一定要把靈魂融合好,要不然闖禍了我們就回去等著被那女人修理了!」
他在將關崇善嘴巴閉攏後拍拍關崇善的右腿,對那右腿喃喃自語。「放心啦!我一定會的!我可不想再被那女人削一頓五百年的免費工作!」
一道清朗的聲音在他說完後回答他,感覺十分輕快有活力。青龍聽完露出放心的表情,然後轉頭直直望向瑞華,讓毫無心理準備的後者嚇了一跳。
「小妖……呃,應該說瑞華小姐。」脫口就是小妖二字,但又忽地想起對方是關崇善的朋友,因此又隨即改了稱呼。
「如果可以,希望你把剛剛小主人所對你說的話全都忘掉,因為我家小主人他在靈魂脫離軀殼時會出現性格混亂,所以那些話絕對不是出自他本意,希望你不要太過放在心上。」
瑞華眨了眨眼,轉頭看向躺在地板上又變得不省人事的關崇善,臉上閃過一絲落寞。
那些話……
就算真的如此,可多少仍是有一點吧?
小關,不喜歡自己這種積極主動型的女孩子……
「嗯,請大人不用擔心,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青龍漫不經心的回答,然後將目光快速轉到一旁正打算開溜的龜仙人身上,以極度冰冷的語氣緩緩開口:「玄武,你想去哪啊?」
「呃……」被抓包的龜仙人縮了下肩膀,轉頭對他乾笑:「……我如果說我想去如廁一下,你信不信?」
「你覺得呢?」青龍垂眼盯著自己的手指甲,似乎是在思考其銳利程度如何。
「別這樣嘛!難得才見到一次,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冰冷……」
「此乃吾的天性問題,你有見過哪個龍族的是熱情如火?」
「……如果我說我曾見過,我之前欠你的債務可否就此一筆勾銷?」
青龍自指甲上抬眼挑眉,眼底的冰冷更盛。
接著,一陣驚呼扯開兩人的注意力。
原來是那些早先被龜仙牌靈實化水化成實體的靈體們,再度恢復原狀了。
「唉,看來只能維持一下子而已呢……」望著那些因為解脫而急速飄走的靈體們,龜仙人一臉惋惜:「看來要再多改良一下,讓效果更持久一點……」
「咳哼,我覺得你與其有那種閒工夫在那邊感歎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倒不如花點時間想辦法安撫一下這些快抓狂的……」青龍咳了一下,手往後面一指。「……暴民?」
經他這麼一提醒,龜仙人這才猛然發現,自己已在不知何時被人給重重包圍了。
他急急轉頭企圖向青龍求救,可後者卻似乎早料到他有這種舉動一般,竟早一步溜到關崇善身邊施法將之帶走閃人,留他一人在那邊,獨自面對他積年累月下所醞釀出的「甜美」苦果。於是乎,我們長年曠班比值班還多,求救無門的龜仙玄武大人,就這麼淒淒慘慘淒淒地被一群人連拖帶拉架走,在飯店裏的某個不起眼角落,接受眾人積怨多年的怒氣。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8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隔天早上,睜開眼就是一片有點陌生又有點眼熟的天花板,關崇善揉了揉眼睛,抓了抓頭髮,一臉茫然。
「醒來啦?」熟悉到快爛掉的冰涼涼嗓音慢吞吞傳來,他轉頭,發現孔雀正靠在他的床邊支著下巴,對他很溫柔的笑著。今日的孔雀是以女性的姿態出現。而通常孔雀對他這樣笑,絕對都沒有好事情。
「呃……是啊……我醒了……」關崇善吞了吞口水,心虛莫名地對他咧嘴回笑。
「你傷都好啦?」
「嗯,那死色龜今早幫我治好了。」要不然他才不會那麼閑,以女性姿態出現!哼哼!關崇善「喔」了一聲,想要起身卻被孔雀俯身壓住。
「那你有沒有事情要跟我講啊?」孔雀笑咪咪的朝著他挨近了些。
「呃……應該是……」瞥見對方笑得越發燦爛的臉及越來越冷的眼,一個沒字到嘴邊立刻硬生生吞回肚裏:「……有吧……」
「有啊……那你說啊,我聽你說。」孔雀柔柔的說著,發出十分悅耳的輕笑。他一把握住關崇善擺在被上的右手,將那只手放到嘴邊若有若無的吻著。關崇善被他這種舉動弄得起雞皮疙瘩,反射就是想把手抽回,可無奈力不如人,只能象徵性的掙扎兩下然後作罷。
「……你想要我說什麼。」
「這個嘛……有很多可以說啊,例如你可以說說你昨晚為何突然靈魂出竅啦、你跟飄在我上頭的這傢伙是什麼關係啦、昨晚你頭上的那只貓又是從哪來的啦,又或者呢……」
孔雀握著他的手的力道突然變大,張嘴狠狠咬了他手掌一口,鮮血瞬間自牙與掌間湧現,同時在另只手中燃起火焰朝關崇善劈去,殺意十足:「……你可以跟我好好交代一下,你的左手跟右腳到底是怎麼回事,要不然你今天休想踏出這醫護室一步!」
沒預料到他會有此舉的關崇善怔住,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只能呆呆的望著孔雀的手與上頭的火焰朝自己劈下。接著數道青光及白光在孔雀掌火觸及時自關崇善身上射出,快速交織成一道屏障將他整個包住,並將火焰全數反彈回去。孔雀見狀抬手劈開火焰,同時再度攻向關崇善,嘴角掛起冷笑。
「喲,好重的神氣!就算你們是天界人,也不需要刻意這麼誇張吧!」
「哼!」一聲輕哼在他手中的火焰包圍關崇善時傳出,接著豔橘色的烈焰像匹布般自中央唰地被劃開,輕而細微的斷裂聲在悶熱的空氣中響起,在火焰被降下的水給澆熄泛出煙霧的同時,一把巨劍也自那煙霧中探出,架到孔雀的脖子上。
關崇善被青龍給抱到另外一張病床上,早先他躺的那張因為承受不了上頭的重量而斷成兩半。孔雀依舊掛著冷笑,對架在頸邊的巨劍毫不在意,好似那是根筷子而不是把能夠輕易切下他頭的利刃。
「本來就覺得這氣息很熟悉,可沒想到竟然是你們。」
孔雀抬手將劍刃移開,眨眼晃到青龍面前,試圖把關崇善搶過去。青龍發現他的意圖,瞪了他一眼,展開結界。孔雀扯了下嘴角,把手收回。在青龍懷中的關崇善,左手與右腳都已不復存在了,其實這件事他一直都心知肚明,只是過了這麼久之後又再度親眼目睹,有種沒來由的不舒服感。那種怪異的感覺在他心中不斷沉浮擴散,卻又無法準確說出那到底是什麼。
「關家的那個大牌女人要你們這麼做的?」
「沒辦法,誰叫我們賭輸人家,只好如此啦——」
白虎回答,輕鬆地將那看起來至少比他高了三個頭的巨劍插回背後的劍鞘,然後胡亂扒了下他那頭雪白的蓬發。跟女性版孔雀站在一起的他,整整差後者一個頭,銀白色的盔甲在燈光與水珠的輝映下閃閃發光,臉孔稚氣的模樣,實在很難想像他就是四神中以脾氣最火爆聞名的白虎。
「不是『我們』,而是只有你跟玄武還有朱雀。」將關崇善放到床上坐著休息的青龍忽地開口,冰冷的臉孔與溫柔的動作是毫不相符。「當年的賭局吾可沒有參與,所以不要把吾也扯進去。」
白虎斜睨了他一眼,連聲說是。
「……反正你跟我們不一樣,你是自願的嘛!哼哼……」
說著的同時還有意無意的瞄著關崇善,青龍沒理他,只是逕自的揉著關崇善的頭髮,而關崇善似乎也很習慣他這樣對待自己。
白虎似乎也對他們兩人這樣的舉動見怪不怪,轉頭開口對一旁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的孔雀解釋。
「就如你看到的啦,我跟青龍兩個受了……呃,應該說只有我一個啦!」他指了下青龍,表情有些莫名其妙的曖昧。
「青龍他這傢伙本來就跟小朋友常常粘在一起,所以這是他自願的,我則是因為欠那女人一屁股賭債,所以只好任她命令,跟青龍一起來暫替小朋友缺掉的手腳,同時保護他以確保他的安全。其實關家的人都很反對他來這邊工作的,畢竟他沒辦法使用法術……」
靜靜聽著白虎的話,孔雀的表情從有點難看變到面無表情,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朋友他從小就怕鬼,每次遇見都會被嚇昏,而只要一昏就會靈魂出竅。這樣也就算了,可偏偏他在出竅之後個性就會變得很不穩定,時好時壞,常常會得罪來拜訪的客人,因此這點一直很讓他們家的人很傷腦筋。
「畢竟他們關家做的就是收鬼降妖這種工作,再加上他又是他們家唯一的一個無法學習法術的特例,所以一直將他保護的很好……」
「所以呢?這關我什麼事?」
孔雀冷冷的開口,令白虎有些錯愕。
「這不是你剛剛問小朋友問題之一嗎……我這可是在給你解答耶!」
「喔?我有問嗎?」
「有喔,我可以當證人喲!」
孔雀轉頭惡狠狠的瞪了那個插嘴的人一眼。
那人對孔雀回了個醜鬼臉,然後笑嘻嘻的飛到白虎身邊,拍了下他的肩:「白虎大人萬福啊!」
「哎!我說這不是關家門口的榕樹精嘛!」白虎一臉驚訝。「你現在這模樣是怎麼回事,前陣子走之前還好好的不是嗎?」
「唉,還不是因為一時粗心!」
榕樹精甩了甩頭髮,表情有些懊悔:「大人也知道我在關家就是負責採購物品的,這次接到二家長的委託去魔界採購一些物品,誰知在回途的半路遇人挑釁,結果因為一時的輕敵被對方逮住,就成了現在這德行啦!」
「那怎辦,恢復得了嗎?」白虎打量著他輕飄飄的模樣,忍不住皺眉。「我記得關家的老三不是有那種可以恢復肉身的法術……」
「哎呀,我不需要那個啦——只要能回去我的本命身那邊休息個把月,就可以恢復跟原來一樣了啦!再說我又不是凡人,那種法術怎可能對我起作用……」
「既然如此你幹嘛還不快滾回去?」
孔雀冷不防的開口,惹得被打斷對話的白虎跟榕樹精兩人都對他丟了記白眼。
「我想多待一會不行嗎?」
榕樹精越過孔雀飄到關崇善跟青龍所在的床邊,伸手敲了兩下結界:「至少讓我好好看一下軟軟,我好久都沒有看到他了!」
軟軟?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6:59

孔雀對白虎投了個疑問的眼神,後者聳肩搖頭表示不知道。
「青龍大人,請您讓我進去嘛,我想跟軟軟打招呼一下,一下就好……」
他對正在幫關崇善擦眼鏡的青龍哀求,模樣楚楚可憐,可惜聲音就是太難聽了,將那楚楚可憐給減了大半威力。
青龍抬眉打量了他片刻,抬手解開結界讓他進入。
「啊——榕樹大姐!」關崇善在戴回眼鏡之後看清來者,興奮的揮手。
由於早先他才剛醒來,所以一直都是處於沒戴眼鏡的狀態。
「軟軟——」
一個飛撲給了關崇善一個熱情的大擁抱,似乎已經習慣關崇善這樣叫他之故,因此榕樹精也沒否認自己其實不是女的這件事情。而且他在撲過去的時候,還刻意避開對方已成殘缺的部位。
「哎呀,軟軟你怎麼瘦了這麼多!真是的,幹嘛想不開減肥,又這樣跑出來工作吃苦呢!你以前那樣軟綿綿的模樣多可愛!」
被拉臉頰的關崇善苦笑。
「我不可能永遠都不長大啊,榕樹大姐。」他輕聲的說著,抬手拍了拍榕樹精的後背,「而且我不想永遠都當家裏的米蟲,老被四哥取笑,我也想證明給他看我不是個廢人……」
榕樹精聞言垂下目光,眼瞼微微發顫。他知道,關崇善在心底其實仍是無法對當年的事情釋懷……畢竟知道自己在家裏如此受到寵愛呵護的原因,竟是因為自己是家族中唯一一個「廢人」,這種滋味一定很酸很難過……
「既然如此,那你也得好好照顧自己,可別搞壞身體知道嗎?要吃胖一點,因為豐腴一點才有本錢吃苦啊!」
聲音突然揚起,他抬手大力拍著關崇善的肩膀,臉上是大大的豪爽笑容:「好了好了,我已經耽擱太久了!那麼軟軟跟兩位大人,當然還有孔雀大人。」榕樹精對站在白虎旁邊的孔雀頷首致意。
「小的在此先走一步了,要是再不回去我想二家長會大發雷霆,有機會的話就在關家見面吧!」語畢,也不等眾人給予回應,他便施法離去。關崇善楞楞的目送他消失,然後忽地想起一件事情。
「對了,那些突然冒出的鬼魂後來怎麼了?」他轉頭詢問孔雀。孔雀睨了他一眼,目光望去時又不由自主地掃過那已缺掉的部位,然後移開,心底又是那種不舒服的怪異感:「崔白萇昨晚請地府那邊的人來收拾掉了,而其他非凡人靈魂的,除了惡意鬧事的之外,其他都強制驅走了,只有少數留了下來。」
「哇,經理大人果然是人脈廣大,居然連地府那邊的人也請得動!」關崇善兩眼發光的大喊,他對崔白萇的崇拜再度更上一層樓了。
孔雀哼了一聲,感覺有點不屑。「不就是運用了點手腕跟技巧嘛,有什麼了不起!」他嘲諷的開口,語氣是酸味沖天,接著又為自己這樣酸溜溜的樣子怔住。沒想到他居然也有這樣的一天??而且物件還是他熟悉到不行的崔白萇。只因為眼前的這個白癡凡人的一句話!
真的是……瘋了!接著他抬眼望向關崇善身旁的青龍,發現對方望著後者時的異常專注及淺淺微笑。青龍,在他的記憶裏,這個冷漠古板又嚴厲的男人,跟他的「母親」、身旁的白虎還有那老色龜並稱四神的男人,從未這樣笑過。應該說,他根本不曾笑過。到底這個凡人有什麼樣的魔力能令青龍露出笑容,能令自己為他一再失去原本冷漠的本性及毫不在乎……
「關家的人都是神奇的。」白虎似乎知道他在困惑什麼的開口,眼底透著隱隱的感歎:「即使是像小朋友這樣在關家裏最像一般凡人的人也是,他們都擁有一股能夠影響身旁人的奇異能力,仿佛就像我們一般!可他們卻偏偏都是貨真價實的凡人,每一個都是……」
孔雀聞言望向他,而白虎則是對他笑了下。「所以不用想太多,這世間就是如此,有太多令人無法理解的事物存在,你看,連青龍這冷血高傲的傢伙都會為這麼個凡人死心踏地,甚至自願留下立約服侍了,所以根本沒有什麼事是好驚訝的。」說完,他化成光點咻地回到關崇善的空蕩褲管裏,再度變成一隻毫無缺陷的腿。
青龍見狀,把視線自關崇善身上移開,轉而與孔雀對望,嘴邊的笑容在目光觸及的同時斂去,抿成熟悉的線條。「有時間回去看看吧,你大姐他們說很想你。」
青龍盯著孔雀忽地開口,可說的對象卻是關崇善。
「嗯。」關崇善應了一聲。青龍瞧他有些喪氣的模樣,忍不住抬手摸摸他的頭,然後也化成光點回到他身上,補齊他缺去的手,陷入沉睡。孔雀快步走到關崇善身邊,悶不吭聲的只是猛盯著人家上下瞧,瞧到對方拉起手邊的棉被想將全身蓋住,免得好似受到視奸一樣有種奇異的光溜溜感。不過,宣告失敗。
「……為什麼,你到底有哪里這樣吸引人?能夠這樣令每個人都忍不住想對你好,甚至連我都不自覺……」倏地住口,孔雀表情變得古怪。
他忽然想起昨天癱在走廊上時那自言自語的誓言,還有抬眼見到對方時的放鬆感。
他要對這個人好……好到直至這個人死的那一刻……
可這個人不會死……
他會跟自己一樣活好久好久……
那是不是在意味著什麼?
「從今天開始我會對你很好很好。」沉默片刻後他又再度開口,毫不理會關崇善聽後所露出驚愕的模樣,只是逕自的說下去,「就好像青龍對你那樣……不,他對你多好,我就是他對你的加倍!」他皺皺眉,又補上一句。
他不喜歡跟別人打平,要嘛就強過要嘛就輸,平起平坐的感覺很令人不舒服。
關崇善呆楞的望著他,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說出這種話。
他只知道對方在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認真,就好像當初第一次遇見青龍時那樣,即使明知道對方的「好」的定義,可能會十分的與眾不同,卻仍是忍不住想開口說好。
「我先聲明,你沒得拒絕我,知道嗎!」
關崇善呆呆的點頭。
孔雀見他點頭笑得很開心,開心到連自己都沒有察覺。
就是這樣,不自覺的一步又一步地變得柔軟,變得有人性,為了眼前的這個人,一個毫無抵抗能力卻也強到令人懼怕的凡人啊……
接著他忽地抬手,以極度溫柔的動作捧住關崇善的臉龐,然後將自己的臉緩緩湊過去,嘴唇輕輕觸上對方的……
「喵——」
「啊,小白!不可以亂跑啊——」
追著愛貓來到醫護室旁的老薑輕喊著,喘噓噓的在未關好的門口停下小歇,然後便三生有幸的目睹到孔雀親吻關崇善的畫面。
接著他再度石化。不用說,自然是勾起了昨晚的不愉快回憶。
他跟他的愛貓,是那些被留下來可以在飯店裏生活工作的少數靈體之一。經過崔白萇等人的幫助下,他與其他人跟他的愛貓都化成了實體,並且得到在此居留工作的榮幸。
當然,如果他要走的話也是可以,只是他還是選擇了留下。
想留下的原因嘛……不得而知。
房間問題,崔白萇說他已經想到辦法解決了,據說那辦法就是在飯店花園後頭的一塊新空地上,蓋一棟新的宿舍及樓房,以容納更多的客人與員工。
不過在蓋好之前,他跟其他人將會暫時住進提供給客人使用的房間內,直到宿舍蓋完為止。
總而言之,關崇善在這飯店裏是多了個同伴了。只是這個同伴可能需要一段適應期,才能移除對他的不愉快感。
雖然這徹頭徹尾都不是他的錯,可是身體是他的,臉是他的,嘴也是他的,因此他只好倒楣乖乖接受對方對他的小排斥感。
在走廊盡頭等了許久都不見老薑追上來的小白,再度跑回前者腳邊,撒嬌地轉了個圈,然後停下仰頭望向那張呆掉、卻是它最愛的臉,目光就這麼停在那唇邊,眼睛輕輕地眨了眨,發出愉快的喵叫。

——第一部完——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01

妖魔飯店第二部
第三章 貴客臨門
今日的琉光飯店仍是如平常一般熱鬧。
四樓,410號室。
大清早,住在這房中的某人發出一聲慘叫。
「關小善!你給我交代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粗暴的一腳踹開房門,孔雀將一坨軟呼呼的東西扔到關崇善懷中,然後唰地捲起袖子,把手臂伸到他面前。
關崇善瞥了那手臂一眼,摸了摸那坨軟絨物體,抬眼對孔雀乾笑。
那隻手臂上有道鮮血淋漓的牙口子,以上頭血仍未止住的狀態來判斷,似乎才剛被咬沒多久。
「哎呀,孔雀你的手臂看起來更結實了耶!平常有在鍛煉就是不一樣……」
「少來!你不要以為扯開話題就可以逃避了事!」
孔雀毫不客氣的打斷他,口氣凶狠至極:「說!你懷中這只死東西從哪來的?居然還偷跑到我房間咬我一口!」
「……網路買的。」
「網路買的?買多久了?」
「一個禮拜前訂購的,昨天送到……」
「買這個幹嘛!你是吃飽沒事做啊!」
「因為老薑的貓好可愛,所以我也想養一隻……」
孔雀聽了冷笑。
「人家的貓好可愛你就也想要,那以後又有人有別的寵物也很可愛,你是不是也就要跟著買啊?」
關崇善縮了一下,推了推眼鏡,扁嘴。
「我又不是這個意思……」他小聲的嘀咕著,鏡片後頭的眼睛開始浮現霧氣。
孔雀一見他又要開始哭的模樣,只能強壓下脾氣,改將注意力轉到他懷中的東西身上,因為他被咬時只有一肚子火,所以沒有仔細去看那東西的樣子。
結果孔雀不仔細看還好,一仔細看之後,脾氣又再度爆發。
孔雀氣得跳腳,一把揪過那只軟綿綿的小東西:「你買的時候一定沒有看簡介對不對?我不是跟你警告過了,買東西一定要先看清楚介紹嘛!尤其是魔界的東西!
「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他把它拎到關崇善面前,要他看清楚。
「我當然知道它是什麼,我有看簡介啦!」關崇善不服氣的駁回,伸手把那隻小東西攬回懷裡,「它上面寫說是普通的魔界家貓,性情溫和,沒有傷害性,雜食……
「雖然長得跟我上面看到的完全不一樣,嘴巴居然是尖的,而且還有三隻綠眼睛,九條尾巴,不過毛的顏色很漂亮就是了,是銀白色的……」
「呃……我真不知道該說你是幸運好還是不幸好,這麼難買又稀少的東西,居然也可以這樣被你亂網購給購到……」
孔雀呻吟了一聲,撫著額頭,感覺很無力,「這東西根本不是什麼魔界家貓……而且魔界家貓一點也不溫和!當然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懷中這東西,比那玩意還要恐怖多了……」
關崇善聽他這麼一說,愣了片刻。
「咦?這不是魔界家貓,那會是什麼?」他低頭望著那只毛茸茸的小東西,那東西正柔柔的對他撒嬌著,三隻眼睛都以十分熱情信賴、又雜著點好奇的目光凝視著他。
孔雀呵呵乾笑了兩聲,瞥了那東西一眼:「它啊,撇開它的眼睛來說的話,它有九成九的機率,是那個只有生長在天界長白山上的稀有九尾仙狐……據說五千年才會有一隻!難抓又難纏的哩!它們一隻通常都可以賣到天價喲!」
「哇,那我豈不是賺到了!我買它只花了兩百五十塊錢銀幣耶!」關崇善欣喜的將那小東西舉到頰邊親暱的蹭著,完全忘了他原本想要的是隻貓,而不是隻狐狸的事情。
「應該吧,」孔雀涼涼的說著,眼睛微微瞇了起來,「不過我想它之所以會賣得那麼便宜,可能是因為它是三隻眼睛的關係……」
「關三隻眼睛什麼事?」關崇善好奇的詢問。
「表示不純種啊!它雙親之一應該是魔界的三眼狐,因為三眼狐這種東西只有魔界才有,而且通常混到魔界血的動物,都溫馴不到哪裡去,不過這只可能更糟,因為它雙親兩邊的血統,都是屬於殘暴性的……」
孔雀回答,彎身貼近關崇善,而這樣的舉動,讓後者臉發燙了起來,很顯然,他並沒有將不久前,醫護室發生的那件事給忘記。
在醫護室裡,化為女性的孔雀吻了他……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01

在事後他曾開口詢問對方為什麼吻他,而對方卻回了他一句很沒情調的話。
「因為我想試試看你嘴唇的柔軟度,好決定下一次要不要吃一口嘗鮮。」
而這樣的回答,讓關崇善聽完後,覺得自己很像白癡。
孔雀見他那臉紅的模樣,嘴邊勾起,顯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
「關小善,你臉紅的樣子好可愛啊!」
他低低的笑著,將臉湊得更近,似乎想重溫一下上一次的感覺,不過很可惜,他忘了他們兩人之間,還多了個阻礙者。
於是乎,我們偉大的孔雀大人芳澤沒親到,反倒是被芳澤懷中的狐狸,給狠狠咬了一口。
「啊啊!你這只該死的東西!居然又咬我!」
而就在孔雀放聲哀嚎的同時,一樓大廳的櫃檯服務處,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匆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微微的喘息,一道纖瘦的黑色身影,穿越人來人往的大門後,腳跟一轉,眨眼來到了櫃檯服務處前按鈴。
「小姐,我想訂房。」
夾雜著微喘的柔柔嗓音不高不低,是一種介於男性與女性之間的中性聲音。
含憂將目光自電腦螢幕上移開,在瞧見來人的面孔時,瞳孔不自主地微微縮放。
「啊!您不是……」
「噓!」那人抬手噓了一聲,搖頭示意她不要說下去。
「還有空房間嗎?任何一層的都可以……」說著的同時還不斷觀望四周,神情十分緊張。
「啊好!我立刻查一下!」
含憂聞言立即將MSN的對話視窗關掉,移動滑鼠,點至被縮小的另一個視窗內,開始查找。
「呃嗯……」她沉吟著,眉頭微微揪起,「二、三樓都滿了,只剩下五樓跟六樓有空房,不過也都各別剩下一間跟兩間了,大人您想住哪一樓?」
「都可以,就五樓吧──反正只要能給我住就好了……」那人心不在焉的回答,不過表情比早先放鬆了許多,「還有,如果等會兒有人跑來探聽我的事情,可否幫我保密說我沒來過,我不想被人找到……」
含憂點頭,同時在五樓那唯一僅剩的空房上,輸入那人的名字。
「這是鑰匙,房間是508號房,電梯在左手邊第一個走廊轉角,祝大人您居住愉快。」她深深一鞠躬,目送那人離去的臉孔,透出了微微不安的神情。
轉身拉開抽屜,一張色彩紅艷的請帖,安靜的躺在裡頭,上頭印著大大的黃金色喜字,旁邊還有兩行小小的銀字,寫著新婚人的名字。
這張喜帖是昨天才自人界東海寄到的,裡頭內容大致寫的,就是希望整個琉光飯店的人員,都能全體前往東海,參加一個禮拜後新任龍王與他未來王妃的婚宴。
不過這件事情卻由於她昨天太忙,而一時疏忽,忘了告知崔白萇。
眼睛閃了閃,她拾起那張喜帖,伸手拿起話筒,按下了撥往崔白萇辦公室的號碼。
「……真是的,最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把這件事情給忘了……嗯……順便也把剛剛的事情告知一下先生好了,要不然,到時候『那位』追來,發現了可不好收拾。」
就一般人而言,不論男女,遇上美人的下意識反應大多是讚歎。
而撇開某些部分乃屬於非常人之外,大致上,關崇善不論內外,仍皆是屬於一個普通凡人的範圍,也因此,當他見到眼前這位美人時,出現了一個凡人會有的標準反應──看人家看到癡愣。
關崇善不是沒見過美人,甚至他的四位兄姐,樣貌在人界都是屬於驚為天人;而在此更是不用說,根本是隨手抓都是!
好比說天天都會見到的女性版孔雀、常來串門子的淚輝與瑞華、五樓的管理者奈雅……等等,個個都各有千秋,差別只是在於看得適不適應、習不習慣。
不過說實話,眼前這位,真的是關崇善活了二十三年來,見過最美的人。
古典的鵝蛋臉上鑲著兩道彎細如柳的巧眉,大而威嚴的獅眼,眼眸幽黑如墨,卻又隱隱閃著星光;挺直的鼻樑連著小巧圓潤的鼻頭,不突出卻也不平扁;宛如施了胭脂般紅潤的嘴唇比例均勻,下唇略比上唇厚些,看起來十分的柔軟。
一頭黑檀木般漆亮的及腰長髮編成長辮,柔順的垂在身後,使得隱藏於底的白晰頸子及海貝般的耳朵得以嶄露頭角,替這張仙人般的臉孔添上幾分綺麗與性感。
如此絕麗的面容,也讓關崇善不禁想起一首名叫《佳人曲》的古曲,此曲是出自漢朝一位叫李延年的樂師之手。
裡頭所描述的那種一顧傾人城、二顧傾人國的絕世之姿,大概就跟眼前這人一樣吧!不,或許這人要更勝也不一定!
想到這裡,關崇善不禁在心裡大力感激奈雅,派他來送這房的客房服務,要不然,他哪有機會可以一睹美人的風采啊!
大多數的人都喜歡欣賞美麗的事物,關崇善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他小時候常常可以盯著他的兄姐、已經過世的雙親、榕樹精,還有其他一些來往家裡的漂亮客人們,盯人家盯上好幾個小時,盯到人家覺得背後發毛,對他投注怒視的目光,然後就被青龍抱到外面去散步。
其實這次的客房服務,孔雀本來也要跟的,不過在經過他們偉大的管理者——奈雅大人幾句冷嘲熱諷之後,被惹惱的他毅然放棄,決定留下與奈雅來個生死大對決。
「呃……這位先生……」
抬手在關崇善面前揮了兩下,前者那一臉近乎色狼的表情,令前來應門的人有點不知所措:「先生,請問你有事嗎?」
啊啊!美人的聲音果然也沒令人失望的猶如天籟!
可為啥榕樹大姐也是美人,聲音卻那麼難聽?
「先生!」
「啊呃,是!」
那人見他好似大夢初醒般的樣子,不禁莞爾。
「先生,請問你到底有什麼事?」她溫和的詢問,同時瞄了下關崇善的身後,瞧見有推餐車。「客房服務?」
「呃,對對對,客房服務!」
手忙腳亂拉過身後的餐車,關崇善將上頭的東西小心翼翼端起,示意對方借過:「您點的B餐已經做好了,請讓我給您端進去。」
那人點點頭,讓關崇善端著東西進入房內。
「放在客廳桌上就好。」她倚著門欄環臂說道,注視著關崇善將東西端至客廳裡的琉璃桌上。
「你是凡人。」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肯定,「而且還是完全不會法術的那種。」
關崇善聞言回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客人猜得沒錯,我是。」
他這一笑讓那人失神了片刻,同時也勾起了一些陳年往事。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02

在好久以前,也曾有個孩子這樣對她笑過。
而每當對方那樣笑的時候,偏深褐色的皮膚上,會泛起不明顯的紅暈,然後開始鬧彆扭,有時候還會拉著她的手,對她撒嬌、耍任性,要她買糕點或是加零用錢……
可是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那個孩子早已不復存在,不知來回過那黃泉幾回、飲過多少次孟婆湯,然後墮入輪迴裡,在這片紅塵俗世間,不知轉生了多少遍。
當然,也早已將她這個人,及他們曾經在一起過的記憶,給忘得一乾二淨。
「怎麼會想來這裡呢?」她在關崇善將食盒碗筷都擺好,準備離開時,開口詢問;修長的手指輕輕梳過耳畔。「你難道不怕我們這些妖妖鬼鬼的嗎?」
「怕啊,怎麼不怕!」
關崇善想都沒想的回答,直視對方的眼睛清澈無比:「怕極了,不過比起妖魔精怪啊,我更怕鬼!」
「喔,為什麼?」那人聽了感到十分好奇,沒想到這個凡人居然怕鬼多過怕妖魔!
「因為我小時候,曾被我四哥帶到墳場丟著,然後做法找鬼捉弄過,搞得我到現在仍是心有餘悸,每次看到鬼,都還是很沒用的會被嚇昏呢!」
那人聽完後,眉頭立刻微微攏起,表情也變得很不以為然,甚至可以說是反感。「你四哥怎麼可以這樣子!弄不好的話可是會出人命的……」
「嗯,所以他之後被修理的很慘。不過其實他平常也很疼我的,只是……只是有時候比較嚴厲一點。」
關崇善抬手搔搔頭,咧開嘴笑,可下意識低垂的眼瞼下,卻滑過一絲落寞,不過很快就被下刻堆起的笑意給掩去。
「啊,對不起,耽擱到客人您的用餐,請問客人還有什麼需要的嗎?」
那人盯了他半晌,搖搖頭。「沒了,謝謝。」
「那我就告退了,祝您用餐愉快。」說完,關崇善便拿著托盤越過她,走出門外。
「等等。」
那人在他準備推車離開時,開口喚住他,漂亮的臉孔自門中探出,垂下的髮辮在空中輕輕搖晃:「可不可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想跟你做朋友。」
關崇善驚訝的眨了眨眼,臉整個紅透。
他沒想到對方居然想跟他做朋友!
「我、我叫關崇善。」他有些結巴的回答,臉已經紅至耳根。
「關崇善是嗎……」那人喃喃將他的名字念了一遍,對他微笑,「我會記住的,也請你記住我的名字,我叫黑曜,有空歡迎你來找我玩,我想

如果沒意外,我應該會在這裡住上一陣子。」
「好的,我會的!」
關崇善猛點頭,然後笑得一臉像花開般的推著餐車離開。
黑曜就這麼站在門口目送他,直到背影消失於轉角。
「關崇善啊……會是那個關家的孩子嗎?」
他喃喃自語的闔上房門,垂眼輕撫被掩在寬大袖子底下的翠綠色鐲子。
「如果是的話……那就真是太好了,這樣的話,就不需要冒著會被發現的危險跑人間界,還可以藉著他,幫我聯絡他們家的家長,問問可不可以告訴我,『他』在哪……」
很想見他啊!
讓我見一次就好……
就算找不到人,也讓我去到他墳前上一次香,當面跟他道一聲歉,請求他的原諒,償還這個積欠了整整三百多年的抱歉……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03

琉光飯店一樓員工餐廳。
與供客人用餐的餐廳不同,員工餐廳與員工宿舍一樣,仍保有飯店最初時期的風貌,使用的是最原始、一次能供約四至八人使用的粗方木桌,可容納二至三人的粗木長凳,帶著淡淡清香、樸實的松木窗,與質地耐磨的青瓷磚地板。
餐廳座落於飯店東後花園區的鯉魚池畔,透過窗戶可以欣賞到漂亮的東後花園,與被養得肥滋滋的各色錦鯉游來躍去,基本上處於一個很好的位置,離廚房也近,僅僅只有一道牆的距離,因此上菜的時間很快。
不過它的缺點也在此,因為整座飯店只有那麼一個廚房,而員工餐廳的位置,又是位於廚房的後面。
也就是說,如果要進餐廳吃飯的話,一定要經過供給客人用餐的餐廳──位於廚房前方,也與廚房只間隔一道牆──然後進入位於左手邊的走道,越過廚房放置已製作好的菜色的小窗台,與廚房出入口,走到底才能到達。
這樣的設計,常常搞得那條走廊被堵得水洩不通;因為上菜的人跟要去吃飯的人,都得走那條走道。
再不就是有時太忙會上錯菜,雖然在員工餐廳那頭也有開一個小窗台,供員工自行取菜使用,不過總會在忙中有亂的時候,把給客人的菜,丟到員工窗台,而給員工的丟到客人窗台。
另個缺點就是離鯉魚池太近。
或許你會覺得這算哪門子的缺點,但它在那些員工的眼裡,真的是個大缺點。
因為那池子裡頭養的錦鯉,不是人界那種只有外表漂亮,其實卻是笨笨呆呆的錦鯉,而是魔界特有的雜食兩棲錦鯉。
這種錦鯉智慧極高、狡猾透頂、攻擊性強、嘴巴極大〈約四十五公分寬〉、下顎與腹鰭十分強壯,分別有鋸齒狀的利牙與細倒勾,而且跳躍能力極強。
再者既然被命名為「兩棲」,顧名思義就是它們即使離開水面,到陸地上仍可以存活、呼吸,最大可以長到大約兩公尺長,半公尺粗。
據說也有人見過長到四公尺的,只是十分稀少就是了。
可這又跟離池子太近有啥關聯?
當然有關!因為這些鯉魚會在你把菜端回來,放到桌上的瞬間,運用它與生俱來的強力跳躍力,跳出水面、越過窗戶彈到你的桌上,然後動作俐落地叼住你的菜盤,啪啦啪啦地運用它們的腹鰭、鰓鰭及尾巴移動,再跳回池塘,吞掉你端回來的飯菜。
如果你試圖想跟它們搶回你的飯菜的話,你就得小心它們的尾巴以及鰓旁的魚鰭,因為上頭跟腹鰭一樣都有倒勾,而且還有劇毒;如果不小心被抓到,在半小時內沒解毒的話,將會渾身腫脹發黑,然後七孔流血、暴斃而亡。
不過由於它們無法離開水中太久,頂多一個小時,因此,它們通常都只會選定那些靠窗的位置攻擊,繼而使得大家寧可站在牆邊吃飯,也不願意去坐那些靠窗的位置。
不過,有時仍是會有些健忘者,或是新來不知情的人會坐過去就是了。
而我們關崇善先生呢,也曾是那新來不知情者加健忘的其中一員。
他曾在剛來的時候,吃過這些狡猾的錦鯉不少苦頭,當然有時候也會少根筋,把錦鯉的事情拋諸腦後,大咧咧選了個靠窗位置坐,然後就遭到那些永遠飢餓的鯉魚熱情「歡迎」。
不過,他這次有學聰明,選了一個離窗戶最遠、離放菜窗台頗近的一張桌子,滿臉花開的拉著孔雀,帶著三眼──那只買錯的混血小銀狐──跟正好自餐廳區下班的淚輝跟瑞華同坐。
在大廳區,只有上午班的殘燁,與老薑跟他的黑貓小白,一起圍桌吃飯,不過氣氛卻是異常「低氣壓」。
首先是孔雀,一臉上傷痕纍纍不說,表情臭得好似整個飯店的人都欠他錢一樣,羽毛又亂飛,惹得坐在他對面的老薑懷中的小白掙脫,大咧咧地跳到桌上,玩起空中捉毛的遊戲,而窩在關崇善肩膀上的三眼,隨後加入戰局。
再來是坐在孔雀旁邊的殘燁,自孔雀出現之後,便一直有意無意的不斷偷瞄孔雀與關崇善,表情雖是十分平常,可眼底卻是寫滿了擔心、忌妒與猶豫。
據可靠小道消息表示,殘燁其實暗戀孔雀很久了,只是從來不敢開口告白,至於關崇善嘛,被他定為第二假想敵,第一位乃是我們的崔白萇經理大人。
瑞華則是自上次被靈魂出竅的關崇善告知,說他最討厭她這種太主動的女生後,便渾身大改革的轉型去當害羞淑女。
不再主動與關崇善攀談,或是慇勤送東西探望,連衣著打扮也都改走淑女風,只要一有機會穿便服,就是裙子、裙子跟裙子。
淚輝則是坐在瑞華旁邊,表情只要一瞄到關崇善,就變得有點古怪,尤其是在瑞華大改革之後更加明顯。
老薑則是還在調適期,雖然已不會像一開始那樣,見到關崇善就臉色發青,不過仍是有點不自在,常常會在與關崇善對話時,目光異常專注於其他物品。
至於關崇善嘛……
由於受不了對方打從兩個小時前,就笑得一臉春天來的模樣,孔雀在經過兩個小時的忍耐後,終於忍不住開口炮轟:「喂,你笑夠了沒有!…

…幹嘛送完那個508號房的餐之後,就笑的像個花癡一樣?中邪啦!」
當然,其實孔雀同時是在藉機發洩,前者沒有對他這一臉傷表示關心的不滿。
關崇善聞言看向他,臉上的表情隨即轉成驚訝,然後爆出了一串令在位所有人噴茶的話。「哇啊!孔雀你是怎麼搞的,怎麼渾身都是傷啊?」
孔雀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眼睛瞪到只差沒滾出眼眶。「打從剛剛到現在,我一共跟你相處了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你難道都沒有發現我受傷嗎?」
「沒有耶!你什麼時候受傷的啊?」
關崇善搖頭,然後還補上了一句更讓孔雀吐血的話,令坐在一旁的殘燁,也不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坐在殘燁對面的瑞華見狀,毫不猶豫的立即替關崇善回禮。
老薑與淚輝對看一眼,決定埋首於手中的菜單,裝作什麼也沒看見。
「你這傢伙……」孔雀突然有種想挖他眼睛出來,看看裡面構造的衝動,「我什麼時候受傷的,你居然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關崇善聳了聳肩,一臉無辜樣:「我那時候正在想事情,所以沒有注意……」
「想事情?你說你剛剛那臉花癡樣是在想事情?想什麼事情能讓你露出那種白癡表情,我倒是很有興趣聽聽……」
孔雀劈哩啪啦的打斷他,語炮如珠,轟得關崇善毫無招架之力。
「啊……這個……我……呃……」關崇善結結巴巴,眼睛掃了下兩旁,吞了口口水,「……可不可以先點完東西再說,其他人都跑去點了,我肚子很餓的說……」
說著的同時,肚子還很配合地叫了一聲。
孔雀聞言瞥了下兩旁,發現關崇善說的沒錯,早先還在四周的其他人,竟在不知不覺間都離開了位置,跑到離他們約兩張桌子距離的員工窗台,排隊叫餐了。
接著臉頰突然一陣清涼,猛然回頭,映入眼底的是關崇善有些慌措的臉孔,及沾有不明白色膏狀物體的手指。
「你塗什麼在我臉上?」
他摸了摸自己被塗上東西的地方,發現上頭的傷口居然完全癒合了!
「可以迅速癒合傷口的藥。」關崇善輕聲回答,並且提起勇氣,抓過孔雀的手,將藥膏小心翼翼的塗在傷口上,「這是我三哥特製的,只要不是太過嚴重的傷口,都很有效。」
他在說的同時,不斷緊張兮兮的觀察孔雀臉色,他很害怕,孔雀會對他這樣自作主張的行為,感到反感動怒。
可出乎意料地,孔雀在聽完後,沒有任何一絲動怒或是反感的跡象,只是垂下眼輕輕喔了一聲,乖順的任他上藥。
於是在確定對方沒有感到不高興後,關崇善整個人放鬆下來,嘴角勾起一抹安心笑容,繼續幫孔雀擦藥。
就這樣,兩人拖拖弄弄,拖到其他人都陸續拿到自己點的食物,魚貫回流,才緩緩「爬」去排隊,因此等兩人拿到晚餐回到座位時,已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而原本他們對面的位置也各被三人填滿。
關崇善眨眨眼,發出了一聲驚叫,所幸他們的附近,都仍是呈現滿座的鬧哄哄狀態,因此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經理大人、奈雅大人跟老師大人!」
他拋下孔雀飛奔過去,興奮得差點把手上端的晚餐給弄翻。
孔雀則是在他後頭露出怒色,不過卻是針對奈雅,因為後者在瞥見他與關崇善走過來時,對他暗暗比了個中指。
「喲,你們兩個終於排到啦,我們等了好久呢!」
奈雅在孔雀慢吞吞的走到關崇善旁邊坐下時開口,面前擺著的,是餐廳今天最豐盛的限量特餐:清蒸天界白鱔魚飯,裡頭還有附贈湯跟開胃菜及飯後甜點。
整個餐廳只提供六份,而其中三份就落入了他們手中,只是崔白萇跟老師兩人的,早已空了大半,而奈雅的則是還剩一大堆。
不用說,他是刻意剩的,目的就是為了要跟孔雀炫耀,好報今天打傷他,兼害他被老師還有崔某人碎碎念一下午的仇。
「那真是辛苦你了,讓你這樣費心等我們。」孔雀毫不客氣的反唇相譏,語氣是尖酸刻薄到了極點。
話說今天他跟奈雅槓上,狠狠打了一架之後,兩人便立即被崔白萇以通訊器叫到辦公室,然後語重心長、苦口婆心、越說越激動的念了一頓。
念到最後,甚至還索性連前陣子,因為兩人才惹出的靈體風波都給一併念上,並且毫不留情的宣佈自他與奈雅的薪水裡扣錢,以賠償之前那位倒楣客人的損失,將「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句至理名言,給徹底實現。
當然,這樣的結果也讓他們兩人的積怨,又在瞬間昇華到另個境界。
「好了!你們兩個!你們難道不能一天不吵,讓大家耳根清靜一下嗎?」
崔白萇在兩人的視線於空中激起壯烈火花時開口,雖然臉孔仍是那招牌的笑咪咪臉,可卻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孔雀跟奈雅見狀同時,悻悻然的撇下嘴,各自找其他事情做。
關崇善則是在孔雀臭著一張死臉歸位的時候,將自己點的清燉牛肉麵,與一旁的老薑互換。
互換的原因呢,是因為對方年紀大眼睛花,看錯號碼點錯食物,導致最後發現錯誤的時候,為時已晚,只能硬著頭皮端回來放著,只敢看不敢吃。
而我們的關大好人見狀,立即秉著地藏王菩薩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千古名言,義不容辭的挺身而出拔刀相助,把自己好不容易排到的最後一碗清燉牛肉麵讓給對方。
自己則攬過對方那碗大廚師特製,特級炸蟲章蟲郎丸面,眼眨都不眨的埋頭大吃起來。
反正他這人很好養,有什麼吃什麼,完全不挑食,哪怕是米田共擺在前面,他也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老薑一臉感激,與小白分享著關崇善讓給他的牛肉麵,在心裡對後者之前所產生的疙瘩芥蒂,瞬間少了一大半。
而在一旁偷偷見證一切的瑞華,在關崇善連續不間斷吃下第十口的炸蟲章蟲郎丸面後,對他的喜歡又更上一層樓了。
因為能吃下大廚師特製東西兩口以上,仍面不改色的人,整個飯店恐怕除了大廚本人之外,關崇善就是那第一人了!
不是說大廚弄得不好吃──要是他弄得不好吃,哪有可能掌大廚這份工作?
平常供給客人或是員工的餐點不用說,一定是味道正常;有問題的,是他常常突然心血來潮,所製作的特製餐點。
既然是心血來潮,那一定就是臨時突發的新靈感,而且至今尚未有人嘗試過。
因此這樣的特製,通常味道就一定不保證──雖然大廚以二廚的人格來保證,說他所做的菜點絕對沒有一樣會是難吃的,而且他還有親自試吃過,不過誰知道他是真的有試還是假的?
因為大多數的人,都無法承受他特製餐點的味道,通常只嘗了一口,還有些人只嘗了半口,就立即臉色大變,悶不吭聲的突然兩眼一翻,當場昏倒,甚至還口吐白沫。
不過話說回來,搞不好這次的特餐真的成功了也不一定。
總之可以確定的是,關崇善吃了沒事,瑞華對他的愛意又更加一層,老薑對他的反感也消退大半,真是可喜可賀!
將焦點轉到淚輝與瑞華這邊,她們兩人今天各點了義大利面及海鮮通心粉,不過卻沒吃幾口,因為奈雅頭上那堆時而動來動去,時而掉得滿桌的條狀小生物,令她們胃口倒盡。
「那個,奈雅啊……」
就在瑞華忙著與殘燁,在空中以眼神繼續早先被打斷的激戰時,淚輝強迫自己冷靜,以正常的表情,看向正垂頭努力細嚼慢咽的奈雅,可卻仍在瞥見對方頭上,那堆少說也有上百種的條狀軟體蟲群時,忍不住打了個明顯的大冷顫。
「你有沒有考慮要換個新造型呢?」
「換個新造型?」
奈雅口齒不清的重複著,頭上的蟲蟲們在他抬頭時又掉了好幾隻:「目前沒有耶!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他在吞下嘴中的甜點之後問,模樣說有多天真無邪,就有多天真無邪。
奈雅其實本身體型就屬瘦小,雖然本人極力聲稱,他在不久的將來化蛹後,便會長成跟現在這又矮又瘦又娃娃臉的模樣不一樣。
不過,天知道他那「不久的將來」,還要多久才到。
再者,這句話他早打三百年前就三不五時的在說了,因此對那些聽到有些煩的人而言,他們大多都是聽過就算,不過也有不少人,仍是對奈雅之後的變身保持好奇與期待。
畢竟身為毛蟲的奈雅,現在模樣並不醜,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十分可人,且通常毛毛蟲羽化成蝴蝶,代表的是由醜陋變成美麗。
如果奈雅現在這副模樣,算是身為毛毛蟲時期的醜陋的話,那羽化完之後,完全變態豈不是更驚人?
因此,飯店裡還是有為數不少的人,對他將來某天的羽化抱持希望的。
套句被關崇善奉為至理的名言解釋呢,就是——美人嘛!誰不愛看?
「呃……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你那顆連孔雀見到都覺得害怕的頭,實在是太噁心、太令人吃不下飯了!
臉上寫滿著掙扎,面對奈雅一臉天真又好奇的表情,淚輝頓了下來,到嘴邊的話,突然說不出口了。
雖然心知肚明,對方骨子裡跟外表完全是天壤之別,根本就是標準的惡魔一個,可她仍是無法將如此發自內心的話說出口……沒辦法,誰叫他長得這麼可愛!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03

淚輝對可愛的事物,向來最沒招架之力!
所以老薑的黑貓小白,也常常會跑去她那邊串門子、裝可愛,藉機大快朵頤,因此而變得越來越肥。
見淚輝一臉苦惱的模樣,奈雅垂頭,嘴角牽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哼哼,想要我換掉我這頭髮型,想得美!
這頭能讓孔雀見之痛苦、睡之也痛苦的造型,如果換掉了,豈不是等於便宜孔雀?
因此,向來很會利用對方弱點、給人下馬威的奈雅,就這麼充分利用了淚輝對可愛事物的弱點,讓她閉嘴。
除非哪天孔雀再也不怕他那顆頭,要不然,叫他換造型,叫玉皇大帝來求他,他可能會考慮考慮!
然而,就在他暗暗自鳴得意的時候,坐在他旁邊的老師跟崔白萇兩人正壓低聲音交談著,臉色有些沉重。
「……是嘛,那這可怎麼辦才好?」
老師沉吟了一會,輕輕按了按額角:「……總不可能跑去跟他說我們不歡迎他,請另尋他處暫居吧?要是這樣做的話,那個人到時候一定會二

話不說,掀了這裡……」
「喔,別再說了!光是想到那個情景我就害怕!」
崔白萇打斷他,狠狠打了個哆嗦:「四百年前的慘劇,我到現在還是記憶猶新,每次想到,我就希望那個人,最好永遠都不要再出現!」
「想想那人也真是有病!四百年前他的人跟他吵架跑了,關我們屁事?真不知道他發火就發火,幹嘛連我們這邊也一起牽扯下去?」
「你也知道,那人其實根本就是水族的異類……」
老師露出苦笑,摸了摸自己的左眉,上頭有條幾乎深可見骨的疤痕,那是在四百年前的那場大鬧劇裡,得到的紀念品。
「我活這麼久,還沒見過一個水族像他那副德行,如果不是他的模樣,跟他父親就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我有九成九會認為,他是火族跑去水

族冒充,企圖篡位的。」
他在說這話時聲音壓得更低,因為在他對面,就有一個火族的。
雖然他的話中,並沒有半個字句含有批評,不過當著人家面前,說這種話還是不怎麼禮貌,畢竟火族人是以火爆加沒耐性出名的,所以還是小

心為宜的好。
再者,老師本身也不想再讓自己在孔雀眼中的印象更差。
崔白萇聽了笑出來,不過是輕輕的那種。
「呵呵呵呵,其實很多人都這麼說過,不可否認,我自己在五百年前第一次見到他時也曾這麼想過,如果不是後來得知他是貨真價實的水族,

我還真差點忍不住想跟水族的人警告一下,說有奸細混進去呢!」
說著崔白萇還扮了個鬼臉,惹得老師當場放聲笑了出來:「哈哈哈哈!這個有好笑!想不到你扮起鬼臉還真不輸我,跟我差不多醜!」
「嘿嘿嘿,我也是有苦心練習的!」
「呵呵呵呵!崔大人你真是有心呢!那我們來互相切磋一下吧!」
「好啊好啊,所謂擇日不如撞日!就這麼決定吧!先笑出來的人要請喝酒啊!」
「好!一言為定!」
「那就來吧!」
於是兩人就這麼開始比起扮鬼臉,至於剛剛語重心長所討論的事情,則是被他們兩人拋到腦後,仍是沒有個所以然。
接著半個小時就這麼過去了。
兩人輪流扮鬼臉逗對方笑,鬥了半個小時,由最初的低調轉到現在的高調,桌邊也因為他們兩人過於激烈的動作,引來不少圍觀的人們及視線


然而,就在輪到老師扮第十個鬼臉時,夾在崔白萇領帶上的緊急通訊器,掃人興致地突然響了起來。
打開通訊器展開對話,崔白萇的表情在聽完含憂的報告之後,由不耐轉成驚嚇,看來似乎是接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
「……那個人來了!」
在莫名其妙的喊了一聲後,崔白萇唰地自椅子上霍然站起,二話不說,施法消失在眾人的面前。
除非是非常緊急,緊急到會危害到整個飯店的事情,要不然就一般而言,崔白萇是絕對不會輕易在大家面前施展法術的,即使是一個小小的瞬

移。
至於為何,他說那是個人小小的堅持。
老師在聽完後,臉色刷白了不少,然後輕咳了一聲,抓著他身邊剛用完餐、一臉疑問的奈雅施法離去,留下他們這群不知其因而倍感莫名的人

,在桌邊面面相覷。
「只丟下一句『那個人來了』就跑了,他們兩個到底在搞啥鬼……」
順手自關崇善碗中,夾過僅剩的一顆炸蟲章蟲郎丸,孔雀皺著眉念道,並在同時將丸子放入口裡,嚼了兩下,立即臉色大變的吐了出來。
「惡──這什麼鬼東西!怎麼這麼難吃啊!」
關崇善聞言抬頭望向他,一臉驚訝。
「咦,真的嗎?我還以為很好吃的說!因為它看起來很好吃……」
「什麼叫做你以為很好吃?你不是吃了嗎?!而且幾乎吃了整碗……」
說著,孔雀還瞥了下那個原本裝的滿滿、現在卻幾乎見底的大碗公,對關崇善的味覺感到十分驚歎。
「啊!我忘記跟你說了!」
「啪」的拍了下自己的額頭,關崇善一臉歉意對著他笑:「我得了感冒,導致味覺跟嗅覺都暫時失靈,所以不論吃什麼,都嘗不出味道。」
孔雀聽完望著他,一臉那種「被你打敗了」的表情。
「那你感冒好之前,都不准跟我靠太近。」
說完後,他揪著窩在一旁睡著的三眼彈得老遠,以防被傳染。

一樓大廳櫃檯服務處。
「咻」地以瞬移法,崔白萇眨眼現身在接待大廳處,視線所及範圍,遍佈著水族特有的冷峻氣息;客人的行李、運送貨物的推架、擺飾的盆景

、及供給人們使用休息的桌椅,無一不是東倒西歪。
目光轉向另一旁,一層佈滿裂痕的保護結界籠罩著整個櫃檯處,含憂及其他人都瑟縮在結界內探頭探腦,表情被極度的驚恐給充斥。
這個結界是當初飯店蓋起時設置的,跟那些滅火系統一樣,都是一種防護措施,當它感應到有危險的時候,就會自動啟動,將櫃檯整個包圍保

護,與外頭完全阻隔。
不過缺點就是被關在裡頭的人,無法自行解除結界,而且不論裡頭或是外頭的聲音,皆完全無法傳出或是傳入,這是為了防止敵人利用聲音蠱

惑裡頭的人,導致自相殘殺而設計的。
也因此導致被困在裡頭的含憂,只能用手腳並用,對崔白萇比手畫腳,以最原始的肢體語言告訴他剛才發生的事情。
可惜,不知是含憂的肢體動作太難理解,還是崔白萇理解力太差,兩者耗了老半天,仍是看不懂對方想要表達什麼。
眉頭緊緊的攏起,崔白萇抬腳邁向櫃檯處,可卻在跨出腳步的剎那,被某種壓力扣住肩膀,硬轉了過去。
一片刺眼的紅色在下刻闖入眼簾,他反射性將眼睛微微瞇起,以抵擋這與它主人一般,過於張狂的色彩。
「她在哪裡?」
低沉平靜的嗓音,與臉上形色易見的怒氣完全不符,崔白萇嘴角緊了一下,強迫自己,扯出個微笑。
真是東西可亂吃,話不可亂說!說曹操,曹操到!
「陛下您如果要找人的話,八成是找錯地方了,我們這裡,沒有一個客人是叫『她』的……」
話還沒說完,肩膀上便傳來一陣劇痛,令崔白萇額上立即滲出冷汗。
「她在哪裡?」
對方的聲音仍是沒有半分變化,不過表情卻比剛才更加猙獰暴怒,連臉龐上的龍鱗,都隱隱浮現出來。
「天啊,龍王陛下!我真的不知道您嘴裡的『她』到底是誰啊!如果您那是指名字,我剛已經跟您說過了,我們這裡沒有這麼一個客人……」
「崔白萇,你再裝嘛,如果朕沒有事先調查過的話,你以為朕會如此貿然跑來要人嗎?」
……就是會。
當然崔白萇不敢把這句話說出來,因為眼前這位,可是整個水族裡出了名的難搞。
況且四百多年前,琉光飯店才被這位大尊客給毀了大半的事情,他到現在還是記憶猶新,因此他可不認為,自己及這座飯店,需要再多添一樁

新的「美好」回憶。
「呃……可是陛下,我們這裡真的沒有您要找的人啊!」
「胡說,你又知道朕要找誰了?」自他的回話中抓到把柄,龍王趁勝追擊,「朕都還沒說是誰你就否認,你一定是做賊心虛!說!她到底在哪

裡?你不說,小心我掀了你這裡。」
崔白萇嘴角不斷抽搐,笑容快掛不住了。
「哎!陛下您這樣說,可真是誤會我了,要不您說說您要找的人的名字,我親自替您查查吧?」他小心翼翼的開口提議。
可惜對方不解風情、不吃這套,立即否決了他的提議:「不必了,給你查的結果,一定有九成九是說沒有,那朕何苦給你機會拖時間?」
「唉……陛下,您真是想太多了!我都還沒查呢……」心機真是有夠重,這樣也可以被他猜出來……
龍王哼了一聲,露出輕蔑與不耐:「少來,你當我第一天認識你嗎?也不想想朕剛才連人名都還沒說,你就直接否決,既然如此,朕又何需多

此一舉,給你名字讓你查?」
「……那陛下想要我怎麼做?」崔白萇換了個方式,決定擺出低姿態詢問。
龍王一臉沒好氣的斜睨他一眼,語氣仍是與表情毫不搭配的毫無變化:「還用廢話!當然是把人交出來。」
「……」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04

四樓員工醫護室。
「……所以說那個東海的小鬼又來鬧,崔白萇現在正在應付他?」坐在辦公桌前,慢吞吞的吃著昆布燈籠魚粥,龜仙人在嚥下嘴裡的粥後開口,老臉上出現難得的無奈。
自從上次被怨恨他的眾員工,拖去狠狠修理一頓,外加被青龍告知關家,下通緝之後,便不敢隨便以研究之名蹺班,乖乖待在崗位上就職。
「不是前陣子才發帖子說要成親了嗎?怎麼又來了……」
「因為準新娘跑了。」
老師頭抬也不抬的回答,蹺著二郎腿,坐在十號病床上,跟奈雅一起努力與拼圖奮鬥。
龜仙人哼了一聲,顯然對於對方會選擇逃跑這件事情,一點也不感到驚訝。
「可以理解,以他那種怪裡怪氣、反反覆覆的怪個性,不跑才神奇!真懷疑東海那老傢伙在想什麼,竟然選這小鬼繼承王位……」
「聽說就是因為他的個性跟想法,與其他的皇子都不一樣,所以才選他。」
「……是嘛……那可真是……呃,『眼光獨到』。」
龜仙人乾笑兩聲,滿滿嘲諷。
「所以那小鬼的新娘是怎樣?該不會又那麼湊巧,在我們這裡吧?」
「就是……要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麼又跑來這裡撒野潑鬧?」奈雅接口回答,惱怒的將手上對了半天,還是找不到位置的拼圖給丟了回去,再取了一片。
「……總之無論結果如何,只要他不要像上次那樣,突然發瘋把這裡拆了大半,害我們無家可歸就好,其他看他要怎樣,就算他把崔白萇抓去當新娘,我都不會有意見。」
「崔白萇當東海龍王的新娘……別開玩笑了!」老師聞言打了個哆嗦。
而龜仙人則是在同時被粥裡的昆布給嗆住:「我想在那之前,『某人』可能會先從魔界殺來,跟他來場生死大對決,然後我們到時候一個也逃不了,只能統統靠邊等死了……」
不自主的想像了下那個畫面,三人互望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發出尷尬笑聲,然後繼續埋頭,做各自的事情。
而在同一時刻的大廳內,我們苦命的崔白萇經理大人,仍在為了阻止某人砸場而努力奮鬥中。
「關先生,可以請你幫我個忙嗎?」
停下一步步逐漸緩下的步伐,推著餐車停在走廊中央的關崇善,眉頭打從508號室出來後,便沒有舒展過。
起因,是因為黑曜的一個請求。
一個全家之中,只有「那個人」才能辦到的請求。
那個他總是懷著點點期待,卻更多恐懼的人;那個總是吝嗇給予他微笑,臉上眼底每每見到他,總有毫不掩飾厭惡的人。
「走的好!廢物走了家裡也乾淨!如果可以,最好是能夠一輩子都不要再見!」
在離開家的前一晚,那人來到他的房前,以一貫的冷冷語氣對他說。
而那時候的自己是怎麼回答的?
好?還是四哥你好過分?或是質問對方為什麼這麼討厭自己?
不記得了!即便那只不過是兩、三年前的事,他卻怎麼也記不清那晚的情景……
關崇善只知道自己答應了那個請求。
至於是誰的請求,是黑曜的還是他四哥的,他在一瞬間有些混淆不清了。
想到這裡,他深深歎了口氣。
關崇善的大哥曾這樣對他說過:「你什麼都好,就是心腸太軟這點不好。如果真的不想、不喜歡,就該硬起心腸拒絕!知道嗎?」
心腸軟啊……
這種事情他也不想啊!
如果可以說硬起就硬起該多好?
可惜他就是無法做到,所以總是默默的答應,默默的吃虧。
所以四哥才在老是看不起他的同時,也對他厭惡至極。
也因此那時候的四哥,才會一臉嘲諷的反駁大哥說:「這不是心腸軟,這是廢物的懦弱!」
「咻」的一道劃空聲響掠過耳際,在接觸肩上那抹忽現又忽逝的輕微壓力之後,一陣軟綿綿的溫熱觸感與重量,出現在他的頭頂。
尚未抬眼,九條白花花的毛撢子,就這麼自眼前落下,揮來蕩去,告知他這個沒禮貌的盤據者是誰。
「你在發什麼呆啊?」
悶悶涼涼的嗓音,在他打算將頭上作怪的小東西抓下來時響起,抬眼,映入的是一雙閃耀的翠綠色眸子,冷漠的沒有任何雜質,純粹的無情,讓他莫名的心顫。
「剛剛聽小崔說,那個鬧事的東海小鬼,現在被安排在六樓,沒事的話不要亂靠近,因為那傢伙對凡人很感冒。」
為什麼他從來沒有發現呢?
不同於四哥那雙總是充滿複雜情緒的眼睛,這個人的雙眼,是完全的沒有感情,打從心底的冰冷。
「還有啊,不要閒閒沒事就跑去找508號的客人,那人不是你可以親近的,她是個危險人物,知道嗎?」
為什麼這雙眼睛可以這麼無情?
是因為擁有這雙眼的人將感情隱藏太深,還是他本身就如此?
「……喂喂,關小善,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
抬手在關崇善面前揮了兩下,面對前者一臉彷彿靈魂出竅般茫然的神情,孔雀有種想抓住對方雙肩,用力搖一搖的衝動。
為什麼這傢伙總可以在自己跟他說話的時候走神?難道自己講的話,真的有那麼無聊嗎?
不過到頭來他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因為關崇善頭上的三眼正瞇起眼睛,滿肚子不懷好意的盯著他,彷彿只要他一伸手動關崇善,它就會毫不猶豫的撲下來咬他。
孔雀總覺得三眼看他的眼神,好像狐狸看到雞那般熱情。
但念頭隨即一轉,又覺得自己很好笑,三眼它本來就是隻狐狸,可他自己不是雞就是了……
等等,那只臭狐狸該不會把他當成雞了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真的可以完全解釋對方為何老喜歡跟在他後面,然後總是趁他睡覺,或是不注意的時候,偷咬他一口的事情了!
想到這裡,他突然一股怒火中燒,他堂堂一個孔雀明王,居然會被一隻雜種狐狸當成雞!
這種侮辱他曾幾何時受過?
「……孔雀。」
然而,正當他想發作時,關崇善突然開口喊他,茫然的神情仍是佔據整張面孔。
「嗯?」
孔雀應了一聲,原本舉起蓄勢待發的雙手猝然垂下。
不是因為顧忌關崇善,而是因為那只狡猾的東西,似乎能看穿他在想什麼,居然在他行動的前一刻,先一步地自關崇善的頭上溜下,像條沒骨頭的東西,躲進人家懷裡,然後轉過頭,對他露出一臉得意,吃定他不敢在關崇善面前有所動作。
肚子裡的火又在瞬間大了許多。基本上那火已經大到只要是站在他附近的人,都可以輕易感到熱氣的程度了。
當然,這不包括仍是逕自沉溺在思考中,尚未回神的關崇善。
「這邊的電話可以打到人界嗎?」他問,完全忽略孔雀週身散出的熱氣,與上頭灑水器的蠢蠢欲動。
「呃……我想應該可以吧……我記得小崔有打過幾次。」
孔雀被他這麼一問怔了半晌,吶吶的回答。
「這樣,那請你幫我跟奈雅大人說一聲,我有事情離開一下,等下馬上就回來。」
「喔。」
「那三眼交給你顧一下,我去找經理大人借電話。」
「喔。」抬手接過自關崇善手上遞過來,掙扎不已的三眼。
「那等下回頭見。」
丟下這句話,關崇善便一臉恍惚的推著餐車,自孔雀面前離去。
孔雀垂頭與三眼對瞥了一下,眼睛微微瞇起;這雙剛被關崇善認為冰冷無情的眸子,現在出現了點點的情緒碎片,不過卻也只是稍縱即逝。
「你家主人好像怪怪的,是不是吃錯東西了?」
他邊問邊拉扯著三眼的尾巴,結果得到的回應,是三眼一臉的鄙視加狠咬。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04

一樓主管辦公管理區。
在將餐車推回廚房後,關崇善擦了擦手,動作靈巧的穿越餐廳區,閃過一些客人的惡意騷擾,最後來到這位於大廳區另一端的主管辦公區。
推開眼前的雙扉桃木大門,他跨過門檻,步入那與外頭截然不同的空間。
無窗不透光的走廊上空,飄浮著橘黃色的燈火,以檜木鋪成的走道兩旁,是一扉又一扉敞開或緊閉的門,每道門上都有著巧奪天工的美麗雕刻

,而那各式的雕刻,代表著那門的所屬單位。
看也不看一眼──如果是平常的他,一定會被那些上頭的圖案給迷住,而停下腳步細細觀賞。
不過今日的他有事煩心,因此便沒有花心思去看那些門,而是直接越過,直直朝著那盡頭的目的地走去。
很快,關崇善便到達那專屬於崔白萇一人的辦公室門口。
那扉緊閉的厚重大門,上頭雕著的是兩朵同根交頸的花朵。
沒有遲疑的抬起手,他輕輕的往門上敲了兩下。
「請進,門沒鎖。」
一貫的溫和嗓音,自那木門裡頭悶悶傳來,而裡頭原本一直持續的細細交談聲,也在同時靜了下來。
關崇善推開門,在抬腿跨入門內的瞬間微微一楞,因為他發覺原來室內不只崔白萇一個人。
視線不自覺地落到另張臉上,關崇善鏡片後的眼睛,在看清那人的面貌之後猛然瞪大,身體也不自主的搖晃了一下。
坐在辦公桌前的溫文面孔是意料之中的,可另一張就……
雖然已有幾年的時間不曾會面了,可他仍是一眼便將對方認出。
畢竟這個人在過去的歲月裡,給了他許多印象深刻的回憶,這個在他這輩子,除了鬼之外最懼怕的人,他打剛才便在躊躇想念的人,他從小到

大一直都從未真正瞭解、明白的人……
他的四哥,關崇肂。
「……四哥。」
喉嚨乾澀的開口輕喚,關崇善垂在身邊的手,緊緊捏成了拳狀。
那張原本沒有面向他的臉孔,在他開口後猛地轉向,瞳孔因為驚訝而微微的縮放。
不知是錯覺與否,關崇善覺得自己似乎在那瞬間,除了瞥見訝異之外,還瞥見一抹在那人眼底,他從未見過的波動。
一抹稱之為「思念」的感情。
關崇肂,男性,今年二十有八,已婚。
就如關崇善所喚的那樣,他在關家中排行第四,是家裡倒數第三小的孩子,長相據說與他們關家死去N年的祖母,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七十。
直接來說呢,就是個美人。但卻是充滿陽剛英氣的那種,因此他走在路上被人叫帥哥的機率,多過叫美女。
當然,除了他那可怕的大姐之外,那些曾叫過他美女的,早都不存在於這世間了。
同時,他也是關崇善眼裡、心中永遠的大魔王,一個打出生開始,便沒給過一次好臉色看,只會使出千方百計欺負他的可怕兄長。
也由於童年陰影過重之故,因此關崇善對他的恐懼,一直都遠遠凌駕於鬼怪之上。
「你怎麼會在這裡?」
算是默許了關崇善對他的稱呼,關崇肂收起臉上的驚愕詢問,語氣冷淡。
其實他早就知道,關崇善在這裡工作的事情,也早有心理準備隨時會碰見對方,只是當這一刻真的來到時,他仍是禁不住有些吃驚。
關崇善反射性的縮了下,表情變得有些膽怯的開口:「我是來跟經理大人借電話的……」
「你在這邊工作?」
關崇肂故作詫異的回頭望了崔白萇一眼,後者眉毛挑高,對他這種明知故問的舉動,感到很不理解。
「……嗯。」關崇善沒有發現異樣,點頭應聲。
「現在是你上班時間?」
「嗯。」
「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剛剛說過了,我來這裡借電話……」
「喔?你有說過嗎?」
關崇善撇下嘴,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
「……有。」
他拿下眼鏡,揉了揉眼睛,而在他垂頭揉眼的時候,關崇肂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從他不曾動過的左手至看似毫無缺陷的右腳,悶不吭聲的於

須臾間盡收眼底。
「你上班時間不好好上班,打什麼電話?」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情緒,他的語氣仍是十分平靜冷酷。
「……是客人要我幫忙,所以我才跑出來打的。」
關崇善低下頭,不去看關崇肂冷然的面孔,左手與右手已經緊緊的交纏在一起,交握的方式彷彿是有人在緊握。「……而且我是要打去找你。


聽見對方後頭補上的話,關崇肂霎時有些微怔,眉頭微微揪起,語氣變得更不好了:「客人要你幫忙打電話,跟我有啥關係?」
「……因為客人想要請你幫忙找人……」
「客人想請我幫忙找人?」關崇肂喃喃重複著,眉間揪得更深,「這種事情直接說就好了嘛!為什麼說話老是要繞一大圈才能說到重點的壞毛

病,你總是改不掉!你……」
見他一臉想當場開罵的模樣,崔白萇立刻開口打斷他:「四先生,我想繼續我們剛才的話題。」
接著他又抬頭轉向關崇善,對後者露出安撫的笑容:「小善,既然你要找的四哥已經在這裡了,那你就先回去繼續工作,等下我再安排你跟你

四哥說話,好不好?」
關崇善遲疑的瞥了關崇肂一眼,後者在他望去的時候,「正好」偏開頭看向別處,於是他又將目光轉回崔白萇臉上,點了點頭,旋身退出辦公

室。
兩人待他走遠後,才又開始對話。
「我家這笨小孩承蒙照顧了,他想必給您添了不少麻煩吧?」關崇肂偏頭對崔白萇微微頷首,同時輕啜了一直擱在手旁的龍井。
「哪的話,小善是個十分能幹的好員工,」崔白萇微笑著回答他,垂眼繼續掃著剛才被打斷的文件:「再說,能夠有他這麼善良又熱心的人當

我的屬下,我可是感到十分榮幸呢!」
「是嗎?」關崇肂淡淡的應著,目光轉到剛剛關崇善站的地方,手上的龍井輕輕擱回桌上。
「是啊!他可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孩子!」
崔白萇提筆在文件上唰唰簽下大名,然後俯身遞至關崇肂的手上:「人見人愛,因為渾身總是散發著好親近的氣息,所以飯店裡的人都很喜歡

跟他接近。」
關崇肂接過文件,瞥了一眼後,便施法將它快速傳回人間,交至於在另一頭,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某人手裡。
「……我知道,他的這些特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輕輕的開口,語氣與表情是不同於剛才冷漠的極盡溫柔。
因為當年的那件事情,還有那個一開始令他厭惡對方的理由,這兩個看似永遠無法跨過、抹去的鴻溝,使得他的關心,總是只敢在關崇善轉身

時才顯露,那是後者永遠瞧不見、也感受不到,他最柔軟的一面。
離開辦公區後,關崇善眼睛鼻子紅了一圈的走在大廳區,一臉恍神。
「……喂!前面那個!你給我站住!」
一陣毫無預警的無理叫喚,忽地自背後傳來,那低沉的嗓音如雷貫耳,令關崇善從失魂落魄中猛然驚醒,拉回神智。
回頭望去,一張放大數倍的臉孔貼近,嚇得他差點整個跌倒在地。
好高好魁武的一個人!
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咋舌的看著眼前這個橫眉豎眼的男人,為他那一頭像在燃燒般的紅髮與身高,感到吃驚。
而他那副吃驚的呆樣,則是惹得對方火氣上衝。
一把揪住關崇善的衣襟,男人氣呼呼的破口大罵:「你好大膽子,朕叫你叫了這麼多次,你居然充耳不聞!還勞駕朕追著你跑!」
被他這麼突如其來一吼,關崇善怔了片刻,眨眨眼,原本就紅了一圈的眼眶,就這麼在下刻溢出了不明液體。
男人見狀,立即嚇得放手。
「喂喂,有沒有搞錯啊,你這人是怎麼回事?怎麼像個娘們一樣,居然被吼一下就哭了?」
看著關崇善開始抽抽噎噎哭起來的模樣,他忍不住失聲大喊,顯然對關崇善這麼容易就哭的個性,感到很不可思議,也很懊惱。
畢竟,人是被他弄哭的。
可他卻不知,其實他只不過是個引爆點而已,導致關崇善會哭的真正原因,是他四哥關崇肂那副對他一臉冰冷不在乎的模樣。
不過關崇善哭的樣子,讓男人不禁想起,在好多年以前的一個夜晚,在平靜漆黑的河水上,輕舟微晃,有一個人也因為他的一句話,落下了從

不在人面前輕易落下的淚水。
後來才知道,即使是那個在對方心中佔了很大份量的凡人,也從沒見過對方落淚的模樣。
這點讓他沾沾自喜了好久,心想自己其實是不是在她心裡,是屬於特別的?特別到連那個凡人也比不上?一定是的吧?
要不,那人怎會在那時答應與自己離開,離開那個太過依賴她,卻從未弄清她到底是誰的笨蛋!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明明都答應自己了,卻仍是在這最後關頭的時候,轉身逃走?即使鬧到要與自己決裂,也要回到那裡,去見那個凡人的墳塚一面,縱使

對方的魂魄早已不知輪迴到人界的哪個角落。
「喂……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你哭的那麼大聲,都有人在看了!」
瞥見附近有人開始在指指點點,男人急忙將關崇善拉到一旁角落,壓低聲音安撫,表情有些氣惱與無措。
關崇善聞言抬眼,眨了兩下,嘴巴微張,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卻在話要出口的瞬間,眼睛突然瞪大,臉色刷白的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的跑

了。
「喂喂!你回來啊!我都還沒開口問問題呢……」
對關崇善這一連串像突然見到鬼般,落荒而逃的舉動,男人是又驚又怒又莫名其妙。
「……搞什麼啊!這客棧裡的人果然還是一樣奇怪……」
悻悻然的碎念轉身,打算再抓下個穿制服經過的人詢問,卻在目光與身後不遠處的一人對上時怔住。
那人有張美麗卻不失男性英氣的臉孔,可此刻卻是佈滿寒霜,還有對方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睛,讓他神情一凜。
他記得那雙眼睛,因為摻了外族血統之故,而十分深邃清澈,卻也總是在瞥向自己時,充斥著淡淡的厭惡與不耐。
「……你是那個凡人的後代?」
那人被他這麼一問,怔了片刻,臉上露出困惑。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04

五樓,508號室。
在窗邊來回踱步,黑曜的表情有些焦急不安。
雖然打來到琉光飯店開始,她便從未踏出過這房一步,不過外頭的動向,她仍是透過關崇善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她也知曉那個人追來的事情。
不過其實就算關崇善不說,她也能感受到對方。
因為對方那如同性格一般霸道不饒人的氣息,已散佈到飯店的每個角落,甚至連這些有著結界阻擋的樓層,也是一樣。
因此,即使明知每一樓層都有布下阻擋其他樓層客人亂闖、只有持有此層房間鑰匙的客人,及其負責者才能通過的結界,她仍是無法放下那顆

懸在半空的心。
以那人不將獵物追回不死心的個性,這些結界又算什麼?
多年前,這個地方也曾因為自己而遭對方毀之大半,害得幾乎在這裡工作久遠的員工至上級主管,都對自己記憶深刻到見人如見瘟神!
「敖光,為什麼你不懂呢?我不是要離開你,我只是想要跟那個人好好的道一次歉,我欠那人的歉意,已經折磨我太久太久……」
她摀住臉,肩膀因為啜泣而微微的發顫,手腕上的玉鐲子在燭光下閃著光芒。
如果將距離拉近細看,便會發覺那看似無瑕的綠鐲子上頭,其實佈滿了許多密密麻麻的裂痕,那是鐲子曾經摔碎,又被人一塊塊粘回的痕跡。
這只鐲子,是當年那個人獨立之後,用第一次靠自身本事所賺到的錢,買給黑曜的禮物。雖然只是隨處可見的便宜鐲子,可是那份心意,卻讓

黑曜感動了好久好久。
可這只鐲子卻也在兩人最後一次的吵架中,被對方摔個粉碎。接著兩人便因為對彼此的負氣而分手,繼而導致了錯失解開心結的機會,造成今

日的永遠分道揚鑣。
「……祥!」
顫聲的低喚,最深刻的,不是最後兩人負氣離別時的哀傷,而是那遠久到泛黃,卻仍是鮮明不已,得知自己必須負起照顧對方成年時,對方望

著自己,可憐兮兮又擔憂的表情。
「……我好想你……」
就平常的整體表現來說,關崇善並不是個愛哭的人。
他之所以那麼容易在難過時掉淚,是因為哭泣是他認為最快、也最有效的紓解方式。
每大哭一次,他就會覺得放鬆,好像那些痛苦,都隨著他痛哭時的淚水一起排出體外,一去不復返。
所以即使這樣的舉動,讓大哥他們都叫他愛哭鬼,朋友們都嘲笑他,一個大男生老像個女生一般,動不動就哭,他還是無動於衷,逕自在難過

的時候哭給他們看。
「……哭有什麼不對?在難過、悲痛、受盡委屈時就該哭泣,因為這是被生為靈物的一種天賦,是一個比同是生為有知覺生命的植物、與昆蟲

類們,更受到上天眷顧疼惜的證明!因為它們也會感到喜怒哀樂,卻無法像自己一樣,以淚水來表現它們的情緒……」
哭泣不是種軟弱的象徵,相反的,它是種勇氣的證明。
它是每個人生下便與生俱來的天分,是種發洩內心痛苦情緒,最古老的管道,也是天上賦予身為靈物的我們,最美好的禮物。
可是真正懂得珍惜運用這項天賦的人卻很少,這也是導致,女性總是比男性活得還要長久的原因之一,因為她們比男性們更懂得運用眼淚,發

洩自身的情緒,解放自身的痛苦與壓力。
這段話打自他有意識開始,就充斥在他的耳邊,沉穩有力卻又不蠻橫,好似一種魔咒、一道烙印,深深打印在他的腦海裡,每當他難過的時候

便會出現,讓他有勇氣在人前不顧一切的放聲大哭,並以此為傲。
面對他這麼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莫名其妙的振振有辭,孔雀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關崇善是在他帶著三眼回到宿舍,晃了一個小時後才突然出現的。
當然,是帶著一臉的淚痕,跟腫得幾乎變成核桃的雙眼。
面對對方突然的出現,孔雀有些手足無措,他本來還在為關崇善沒照約定時間回到管理室待命,而暗自竊喜,因為關崇善前腳離開後的三秒,

他就與三眼打了起來。
結果想當然爾,一隻出世頂多只有兩百年的幼齒小嫩狐,跟活到不知該用哪個單位來計算年齡的老妖怪,當然是後者不費吹灰之力,獲得勝利


在制服這只頂多只會吐大冰渣,加用毛針嚇人的小毛狐後,孔雀一臉獰笑,拿起奈雅之前隨手擺在桌上的剪刀,在空中揮舞恐嚇一番後,便動

手把三眼身上,那身光滑柔順的皮毛,摧毀殆盡,剪得東一個坑、西一個疤。
到最後還因為剪到興致上,竟然還順手,把三眼那九根象徵法力的尾巴,剪得光禿禿,只留幾根殘毛掛在上頭,弄得活像九根長了鬚根的肉色

瘦蘿蔔!
本以為對方見狀,一定會質問自己對三眼做了什麼,可沒想到對方不但沒有,反而還在自己面前放聲大哭……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
把三眼丟到一旁,孔雀在關崇善面前彎身,拿掉他的眼鏡,然後胡亂抽了幾張面紙,在他臉上亂抹:「你哭不是軟弱,不是不對,我以我娘的

名義發誓,我絕對不會笑你啦!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哭了?你哭的樣子真的很醜……」
關崇善聽了,瞪他一眼,卻因為沒有眼鏡而焦距分散,毫無威力可言。
「……你講話就不能不那麼毒嗎?」
不知為何,這話聽進孔雀的耳裡,居然撒嬌的感覺過多埋怨,搞得他一時間,心裡有些莫名癢癢的感覺!
「還有你之前,不是明明就是以男性姿態出現的嗎?怎麼又變回女性了……」
孔雀聞言嘿嘿笑了兩聲,答道:「因為以女性姿態出現,比較不耗體力跟法力嘛!」
不過話雖如此,他平常仍是以男性姿態示人居多,因為就本質上,他仍是比較偏向男性的陽剛,多過女性的陰柔。
再者,真要說耗體力跟法力,其實也沒耗到哪去,純粹只是孔雀的個人心情,及喜好問題罷了!
「對了,關小善啊——」
孔雀隨手將替關崇善擦完鼻涕眼淚的面紙丟在地上,往後者旁邊的空位一屁股坐下:「你之前出去打電話,不是還好端端的嘛,怎麼回來的時

候就哭成這樣?」
不提還好,這一提,關崇善嘴角一抿,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開始掉了起來,再度放聲大哭:「哇啊啊啊啊──」
孔雀這下真是那個後悔啊!
早知道就不問了!
他心想,可是仍是抽了幾張面紙,很「賢淑」的替關崇善抹眼淚:「哎喲,別哭啦!算我求你好不好?我這輩子可沒有求過人的喲,你是第一

個……」
關崇善扁扁嘴,噗的笑了出來,可是沒笑多久,又變臉繼續哭下去。
那瞬間,孔雀真是切身體會到,什麼叫做「上刻天堂下刻地獄」。
「哎呀!別再哭了啦!你起碼告訴我你哭的理由吧?」他近乎哀嚎的說,手忙腳亂的抽著更多的面紙,殊不知自己的表現似乎有些異常過頭,

「要不你這樣哭也不是辦法,你這樣一直哭,又不說為什麼,你叫我怎麼幫你找人算帳?」
關崇善聞言,猛地抬眼,佈滿淚水加上沒有焦距的雙眼,睜得老大。
「你說算帳……是要幫我揍他嗎?」他在問這話的時候,聲音有點抖,似乎是覺得很不可置信兼不可思議。
孔雀眉頭微微揪起,顯然對他話中的質疑語氣,有點不滿。
「當然!誰欺負你,我就幫你加倍打回去!」他高傲的仰起下巴,彈了彈關崇善的額頭,「還是你想我幫你殺掉他?」
「殺掉?不行!」
關崇善一聽大驚,猛力搖頭,還差點撞上孔雀的下巴。
「你不可以殺我四哥!要是我四哥掛了,那我四嫂怎麼辦?」
「你是清觀道關家的人?」男人問,同時目光不住地打量著關崇肂,他的語氣幾乎已是肯定。
「閣下是哪位大人?」
關崇肂不答反問,見對方一身與自己完全格格不入的打扮,他立即知曉,對方絕不是他們關家常常接觸,年輕開放派的神祇,而是屬於另一邊

的古老保守派,即使祂們的外貌,看起來都是那樣的年輕。
當然,也有喜歡裝老的,就好比說我們的龜仙人玄武大人。
男人聞言哼了一聲,寬大的紅綢袍袖一甩至後,深藍色的眸子透出了深深的高傲。
關崇肂眉頭微揪,猜不透眼前人的身份。
畢竟他對保守派那頭的神仙,並沒有太大的接觸,因此如果真要猜測,也只能靠眼前僅有的線索,可偏偏對方又在這時候把氣息收斂起來,擺

明就是要刁難他嘛!
打量對方那一頭紅髮、一臉脾氣暴躁加一身紅袍,直覺反應,便認定對方約有九成九是火族,因為只有火族人,才喜歡動不動就是一身紅,而

且脾氣也是烈性到了極點。
於是關崇肂在拿捏了片刻之後,以試探性的語氣開口詢問:「……大人可是火族的?」
他在問的同時,小心翼翼的觀察對方的臉色。
結果很不幸,他壓錯寶,對方原本沒啥表情的臉孔,在他語盡的下刻立即轉成怒色。
「火你媽!朕渾身上下哪點像那勞什子火族?」他青筋直冒,破口大罵,氣得跳腳:「朕是水族的!朕乃是四海之首的東海之王,龍王敖光!


關崇肂被他一瞬間所釋放的龍氣,給震得踉蹌倒退。
該死!今天果真是凶日不宜出門!竟然讓他在這邊遇上這聞名三界的火爆龍王!
「敢把本王跟本王的仇敵弄混,你好大膽!」
敖光逼近一步,抬手一握便是一把幽藍水劍,手腕一轉,面上毫無疑色的朝關崇肂當頭劈去。
關崇肂見狀大驚,右臂猛然一抬,六道金光登時自他手臂射出,形成一道巨大的透明盾,替他擋下敖光的攻擊。
眉頭一皺,「唰」的跳開,敖光收回劍,瞪著關崇肂的表情多了層不屑。
「朕一直以為,至少你們關家仍是秉持著道家傳統,與佛家勢不兩立,沒想到今日傳到你們這代也淪陷了。」
他盯著關崇肂自頭頂移開的右臂,那透過上頭水藍色薄袖,浮現出來的六道金光不是別的,正是佛家的六字真言。
關崇肂放下手,傲然迎面,神色不變。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05

「佛家與道家,理念本來就沒什麼大差別,最終目的不過都是要度化眾人,屏除紅塵雜念,讓自我修行得道羽化升天,到達那所謂的大同世界。有差別的,不過只是那方法不同,及人心觀點。」
聽完,敖光撇下嘴,眼角一飄,正好捉住一抹打算靜悄悄通過的身影。
接著只見他一個閃身,來到那人面前,並先發制人,揪住對方那細心燙得平直整齊的黑色衣領,讓對方在驚嚇之餘毫無招架之力,卻也同時將一旁關崇肂完全拋諸於腦後。
「喂,小子!你知不知道進其他樓層的方法……」
關崇肂見對方轉移注意力,暗暗吁了口氣,接著在確定自己口袋裡的東西安在之後,他立即快步朝電梯所在的走廊踏去。
只是他打算搭乘的電梯,不是供給客人使用的那部,而是另一個,在角落邊邊,毫不起眼的員工電梯。
掏出口袋中的那枚銀色徽章,他將徽章按進本該屬於電梯按鈕位置的空格,拉住後頭的凸起處,輕輕往左一轉,電梯門於頃刻立即開啟。
這枚徽章是自崔白萇那邊要來的,以不想勞煩關崇善再跑一趟下來之名。
收起徽章踏進電梯內部,他按下了關門按鈕並按下四樓,電梯在那之後開始緩緩爬升。
沒錯,他要去位於四樓的員工宿舍找關崇善,這是他這次來這裡的最主要目的。
不到兩分鐘,電梯發出「叮」的一聲,關崇肂抬眼,在確定上頭顯示四樓後,他踏了出去,不顧迎面而來的員工們所投注的訝異目光,數著門牌號碼快步向前走去。
過沒多久,他的腳步在掛著410號門牌的木門前,停了下來。
深深吸了口氣,他抬手打算敲門,可卻在敲下去的剎那,被裡頭傳來的,熟悉及不熟嗓音所構成的陣陣曖昧辭語給打斷。
「你在摸哪裡啊!
「啊好痛!你不要那麼用力,那裡會被你弄傷弄流血!」
「哎喲,少囉唆!等你習慣了就不會痛,而且我還特地加了潤滑,哪有可能會弄傷嘛!再忍一下,等下保證爽到你上癮!
「呵,你看吧!你開始喜歡我這麼用力了對吧?」
關崇肂的表情,也在瞬間由原本的躊躇緊張轉成了無比憤怒。
而被怒火沖昏頭的人,通常都會幹些蠢事,例如沒搞清楚原因,就踢開人家房門。
「啊!」開門後,迎向他的是一道驚呼,跟一道火焰。
沒預料會有火焰噴出,關崇肂以人最原始的反射動作──蹲下,在千鈞一髮之際,狼狽閃過火焰,然後在下瞬定眼看清房內的情形。
結果這一看清,又讓他再度怒火沖心,瞬間練成了傳說中的火眼金睛。
孔雀跟關崇善兩人頭髮凌亂、衣衫不整、滿臉通紅加大口喘氣的倒在地毯上,而孔雀又好死不死的壓在關崇善身上,兩人表情前者驚怒、後者驚愕。
關崇肂心底的萬年活火山加億年小宇宙雙重大爆發!
「你這有龍陽斷袖之好的死變態妖孽,你在對我弟弟做什麼!」
這什麼世代?賊人對主人喊捉賊?
孔雀自關崇善身上爬起來,迅速理了理衣衫,然後把後者自地上拉起。
「呸呸呸!你才是有龍陽斷袖的變態妖孽,瘋狗亂吠!」
他一臉嫌惡的望著踏進來的關崇肂,發覺這人的臉真是越看越討厭。
「你誰啊你?怎麼進來四樓的!」
關崇肂沒有理會他的問話,只是逕自的走到關崇善面前,將對方一把拉過。
「跟我回家!」他咬牙切齒的開口,表情很難看,「青龍跟白虎他們是在幹嘛!大姐派他們來是來保護你,結果呢?你剛剛被那妖孽侵犯時,他們怎麼都沒出現?保護到哪去了!」
關崇善被他抓得低聲痛呼,望向他的眼神佈滿了恐懼。
「四哥你在說什麼啊……什麼侵犯,我都聽不懂……」
「小六你不用怕,有四哥在,那妖孽不敢對你怎樣!」
將關崇善眼底的恐懼,誤認為是因為孔雀,關崇肂立即自作聰明的開口保證:「剛剛四哥在門外都聽到看到了,原以為有青龍跟白虎在這邊,你就不會受欺負,沒想到竟然還是發生這種事情,讓你被這妖孽&#<@*……」
某人口中的「妖孽」再也聽不下去了。
「夠了!你給我閉嘴!」
孔雀爆發,一把將關崇善拉到身後:「開口閉口又是侵犯又是妖孽,侵你爹妖你娘啦!本王又沒那種癖好,哪會侵犯他!而且本王在天界有頭有臉,才不是妖孽那麼低賤的東西!你有種再叫本王一次妖孽,本王就立刻用三昧真火燒到你連灰都不剩!!」
「孔雀……」被他拽到身後的關崇善拉拉他的衣角,小聲提醒:「……四哥的爸媽,跟我爸媽是同一個人,你罵他爹娘等於是罵到我的……」
「喔!這樣啊,那真是抱歉……」孔雀沒誠意的應了下,雙手已在轉眼變出兩簇烈火,表情是躍躍欲試的挑釁。
如果早先關崇善衣衫凌亂,被壓在下面的畫面是考慮階段,那剛剛孔雀那番發言,加現在這張嘴臉,就是讓關崇肂下定決心把他打入黑名單中的重點。
因為他討厭動不動就滿嘴威脅、「問候」加自傲的人。
再講明白一點,就是同極相斥,擁有相似性質的人,怎麼看都是兩相厭!
關崇肂不屑的哼了一聲,摸了下右手手腕上的表,「咻」的自那邊抽出一條金絲,金絲在眨眼間,化成一條佈滿硬鱗的長鞭。
他示威般的甩了一下,地板立刻被他甩出一道成年人手掌深的鞭痕。
關崇善見氣氛不對,立即低喚幫手。
「青龍、白虎,你們快出來,四哥跟孔雀要打起來了!」
語落,左手與右腳突然一空,眨眨眼,一股不適應的感覺油然而生,瞬間失去一手一腳的身體失了平衡,他整個人不受控的朝左邊傾落。
「哇啊!」他發出一聲驚呼。
就在他快與地面作親密接觸的瞬間,一隻裸露的結實手臂忽地出現,將他攔胸截住。
抬眼,是青龍一貫面無表情的臉,與充滿擔憂的眼。
「沒事了,白虎阻止他們了。」青龍輕聲的開口,將關崇善扶到沙發上坐下。
關崇善聞言,立即朝另一旁的兩人望去。
由於被白虎施了定身咒的緣故,孔雀與關崇肂兩人,正擺著剛才將要鬥毆瞬間的姿勢,互相怒瞪,然後又齊齊睨向旁邊的白虎,一臉猙獰。
面對兩人一副要把他碎屍萬段的表情,白虎不但一臉不痛不癢,甚至還異常地只徒手賞了兩人一頓爆栗。
通常對得罪他的人,他可不是敲頭這麼輕易就能解決的,一般來說,至少要砍下對方一雙手腳,或是用雷電整到對方皮肉焦綻,才肯罷休。
「我說,四先生,你剛才的話我跟青龍可都聽見囉──當然我跟青龍一定會對您這番話牢記在心的!」
關崇肂眼角稍稍抽了一下。
白虎說到這裡冷笑兩聲:「我只能說,這一切都是您的誤會啊!孔雀可沒有像您想的那樣,對小朋友做出什麼逆插之事,他剛剛只是在幫小朋友刮痧兼按摩啦!因為小朋友前幾天,被花園的管理者叫去幫忙,曬了一整天的太陽被熱到,加上肌肉酸痛,所以孔雀便自告奮勇的幫他服務咩!」
說著的同時,還隔空招來刮痧所用的牛角與藥油,湊到他的面前晃。
「那他們兩個剛才衣衫凌亂的躺在地上,又怎麼解釋?」關崇肂偏開眼,仍是不死心的質問,看向孔雀的目光,活像要把他凌遲,「刮痧按摩會按到地上去?」
「如果你在幫人弄到一半,突然被人踹開房門兼被狐狸攻擊,你就會了。」
這次開口回話的是孔雀,他也毫不示弱,以好似要把關崇肂扒皮拆骨的眼神回敬:「關小善,我先說好!你不准替那只臭狐狸求情!那只混帳東西居然敢偷襲我!」
他隨即又補上一句,嚇得正在偷抱三眼的關崇善,差點把三眼摔在地上,露出一臉不平。
「明明就是你自己活該,誰叫你要把它的毛剪成這樣!」
沒料到關崇善竟會頂他嘴,孔雀即刻發怒。
「關小善你說什麼?你有膽再說一次!」
而他這一吼,立即惹得他對面的那位關家四哥不爽了。
「臭妖孽你凶什麼,我家小六是你可以凶的嗎?我告訴你,除了我們家的人以外,沒有人可以凶他!」
「媽的,你這凡人真是嘴賤,又叫我妖孽!看來你注定是欠本王燒!」
「吶!又來了!開口閉口就是說人賤,又問候人家母親,我看像你這種神,跟妖孽根本沒什麼差別!」
見他們兩人又槓了起來,白虎與青龍對望一眼,齊齊抬手對他們兩人施了止聲咒。
「還是安靜點好。」
青龍在白虎一屁股坐置自己身旁空位時,淡淡開口,彈指將三眼被剪得亂七八糟的毛髮給復原,令抱著三眼的關崇善笑開了。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05

五樓,508號室門口,兩道身影正在房前激烈爭吵著。
「……我不管,總之你跟我回去就是了!」
吵到最後,站在門外的紅色身影爆發低吼,低沉的嗓音震得走廊的窗戶搖搖作響。
門內的黑色身影晃了一下,臉色微微泛白了些。
「敖光,你為什麼這麼難溝通?我只想去看一下而已,難道這樣也不行?」
黑曜垂下眼,伸手扶住門欄,感覺很不舒服:「我說過了我會嫁給你,就是會嫁給你,絕不反悔,你為什麼不相信我……」
敖光見狀立即軟了態度。
「我沒有不相信你……」他低聲下氣的回著,伸手將黑曜攬入懷中,「我知道你不會跑走,我知道你一向守信用,可是我就是不想你去見他……

即使那個人已經死了那麼久,而且你現在又有身孕……」
「你還知道我有身孕啊?這樣對我大吼大叫,不想要你的孩子了是不?連死人的醋你也要吃,你這人會不會太小心眼了些?」黑曜仰頭望向他

,嘴角微微抿起,表情有些怨嗔,「我只是想要去他墳上掃個墓,道個歉了心願,這樣也不行?」
「可是我不放心啊,人界這麼危險……」
「叫你陪我去你又不肯!」
「……我不想見到他咩,就算是只剩一個墓碑也不想,光用想的都覺得討厭!」
「……那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肯讓我去嘛!」黑曜爆發的用力推開他,當場翻臉:「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想跟你多扯了!不論你怎麼阻止都好

,我這次是去定了!你要是不讓我去,我就立即毀掉我們之間的婚約!」
敖光聞言即刻變臉。
「妳敢?」
他扣在門欄上的手指,將門欄抓得稀爛。
「我有什麼不敢?你覺得連刺殺你父王這事都做得出來的我,還會有什麼不敢!」黑曜怒極反笑的頂回去,毫不畏懼的迎上他近乎要殺人的視

線,「要是我高興,我願意跟任何一個,除了你之外,在下刻對我說要我跟他走的人私奔!」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喲!」
一道聲音在此時突然插進,打斷了兩人的爭執。
敖光不爽的正想回頭破口大罵,卻突然感到後腦一陣劇痛,眼睛一黑,整個身體軟倒了下去。
「敖光!」
黑曜發出驚呼,欲要撲向前拉住他,可卻被人施法阻止了行動。
「你……」
憤怒抬眼,卻在看清對方的面孔霎時怔住。
接著身體劇烈的顫了一下,眼淚就這麼落下。
「啊……這是我認識你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看見你哭說。」
那人輕快的說著,伸手擦去自她臉上滑下的淚水。
「你剛剛說的喔,除了他之外的人,只要誰跟你說那句話,你就願意跟對方走,那……」
他停頓了一下,淺褐色的臉孔上,綻出陽光般的淘氣笑容。
「那黑曜,跟我走吧!」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06

「那黑曜,跟我走吧!」
握住她的手掌及氣息,溫暖而熟悉,對方在她眼前活生生的對她笑,喚著她的名,而不是那個不屬於她的名字……
黑曜抿起嘴唇,緊握著那雙手,垂頭發出一聲長長的啜泣。
「……我以為你死掉了,死了好久好久。」
那人聞言微怔,瞥了癱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敖光一眼,立刻瞭然。
「那紅毛頭這樣跟你說的?」
黑曜眨眨眼,噗哧地笑出了聲;「唉,這麼久了,你還是這樣叫他,他要是聽到一定會很生氣……」
那人啐了一聲。
「誰理他啊,居然敢跟你說本大爺死了!」他孩子氣的用力跺腳亂踢,而且還「正好」不偏不倚地正中敖光兩腳。
「這個X人!我還沒跟他算我之前跟他遇上的帳!那次我聽聞你跟他大吵,本來想去找你,結果卻在半路跟他撞見,被他攔下……你知道嗎?那傢伙居然用捆仙索對付我,害我沒辦法去找你!」
黑曜聽完後,目光驚愕地在敖光跟那人的臉上來回;她完全不知,居然還有這麼一出內幕!難怪敖光死活都不讓她去掃墳,因為對方根本就沒死,哪來的墳啊!
「所以你沒死,而且已經得道成仙了?」可她無法自他的身上,感受到任何一絲仙氣。
「不,我沒有修成,我墮入了魔道。」
那人搔搔頭,露出靦腆的笑容:「我知道這很諷刺!抓了一生的妖,除了一世的魔,結果到最後,居然墮入了魔道。不過我發現,我還挺喜歡這種感覺的!」
黑曜笑了出來,可心底卻也同時浮起了想問他為何入魔的衝動,然後注意到他身上的穿著。
「你這身制服是怎麼回事?」她打量著對方身上的那身純黑色鑲銀邊制服,左邊還別了個刻著魔界文字的銀亮徽章。
上頭的內容刻著:韓天祥,五樓服務者。
「喔,哈哈哈!這個啊——」
韓天祥聞言,低頭摸了摸這身制服,「就是因為之前那件事的緣故,欠了崔白萇一個人情,再加上其實也挺閒的,所以我就跟他簽了五百年的約,留在這裡,替他工作。」
他抬手一揮:「這層樓就是我負責的地方,我是晚上班的。」
黑曜露出瞭然的神情。
「啊啊──所以是你帶敖光進來的!」她小心翼翼的在敖光身旁彎身,被眼簾遮住的雙眼看不清底下的情緒,「我就在想奇怪,他明明就沒這層樓的鑰匙,而盡頭的結界也依舊好端端的,他到底是怎麼進來找到我……」
「呃,一半一半啦!」韓天祥吐了吐舌頭,「基本上,我是被他用劍挾持上來的,不過他沒認出我,這點倒是令我挺驚訝……」
他目光一轉,落到了黑曜的腹部上。
「……所以,你成仙之後,還是選擇變成女子,懷上了那傢伙的……」
黑曜低低應了一聲,目光沒有自敖光臉上移開。
成仙成神與妖魔道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在得道時的那刻。
當修行者得道時的那刻,他們整體會呈現無色無相的渾沌狀態,因此如果得道者想要改頭換面,或轉換性別的話,便可伺時轉換。
可一旦轉換後便會固定,永遠不會變換。
而黑曜便是為了敖光,選擇了女子之身。
韓天祥看透她眼底的掙扎,咬牙開口:「……你已經答應我了,你不許再對我失約!三百多年了,你讓我找了你這麼久!」
這話令黑曜抖了一下,猛然抬頭。
「……你答應過我的,你要一直陪在我身邊,可是你卻在三百多年違背你的誓言!」
「……我沒辦法,時間到了,我一定得將身體物歸原主,況且……」黑曜瞇起眼,面上的表情滿是淒然,「你要的人,從頭到尾都是『郭修雲』,而不是『黑曜』啊!」
韓天祥表情閃過一絲僵硬,眼瞼半垂。
「……可是我在最後,還是認出他不是你啊!」
他輕輕拉起黑曜的手,撫過她手上那只破碎不堪的玉鐲:「還記得煙染嗎?我這生唯一的結髮!我是如此的愛著她,在她死去的時候,我本想與她一起共赴黃泉,可偏偏刀舉到自己頸邊時,我又想起了你。
「我想起了你,要是我就這麼死了,那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如果我下了黃泉,喝了那孟婆湯,便會將一切統統忘掉,把你跟紅毛頭……你們會在一起活好久好久,可我卻墮入輪迴,不斷重生又死,我不甘心!
「你答應任何人的,你都一一履行了,可偏偏卻獨獨違背了我!我不甘心,我不要成為這唯一的漏缺!」
躺在他們腳邊的敖光微微動了一下。
「所以我開始修道,我也想跟你還有紅毛頭一樣!即使關老頭跟修都說我執念太重,難以成仙,可我還是拼了命的修,結果就如他們所言的那樣,我仙沒當成,反而落到了走火入魔!」
黑曜狠狠咬緊了下唇。
「對不起!」她顫聲的開口,斷斷續續的抽泣著,「真的很對不起……」
韓天祥露出哀傷的神情。
「……別這樣,黑曜,別這樣!不要跟我道歉,我不要妳的道歉……」他用袖子,笨拙的替黑曜擦著一直掉下來的眼淚。
「我堅持了這麼久,不是想聽你跟我道歉,我只是想再見到你,而且真的要道歉也是該我來,畢竟是我先傷了你……」
黑曜猛搖頭。
「是我錯多,無論如何,我都不該對你食言,是我的不對比較多……」
韓天祥聞言垂頭,嘴角勾起一抹很輕的笑。
「那你這次,不會再對我食言了對不對?」他抬眼輕聲的詢問,眼神充滿了渴望,「你會跟我一起走,你會實現當初對我說過的諾言,對吧?一直跟我在一起!」
抿住嘴唇,在經過片刻的遲疑後,黑曜終究點下了頭。
「是的,」她輕輕的回答,「我這次不會食言了,我會跟你一起走,我會一直跟你一起。」
韓天祥嘴邊的笑容整個綻開。
「那麼我們說好囉,你這次不可以再食言囉!」
他伸出小指頭勾住黑曜的,就好像當年他們兩人約定時的那樣。
黑曜見到他這一點也沒變的孩子氣舉動,破涕為笑,可笑容卻在見到對方身後的人時凝結。
不同於凡人的紅色血液,妖魔的血液是如同深海的幽藍;黑曜很熟悉這股幽藍,因為她的體內也曾流過這顏色的液體。
而如今,這股幽藍卻自她眼前這人的胸膛噴出,將這人身上的黑色制服,染上一層更深的色彩。
一道發自身體深處的尖叫,自她喉嚨中擠出,她抬手,用力的朝那具無力滑落的身體伸去,緊緊的將他擁入懷中,顫抖的撫上那張上刻掛著歡喜,此刻卻只剩驚愕與哀傷的臉龐。
「……祥祥不用怕,我立刻幫你止血,我馬上幫你止血療傷!」
黑曜慌亂的壓住韓天祥胸口不斷湧出的血,眼淚掉個不停,「等幫你療傷完我們就走,我這次不會食言,我不會再對你食言了!我們要一直在一起,我們要一起走遍三界,還有西方!我們要一直一起!」
韓天祥聞言嘴角扯了下,想開口對她說話,可卻讓口中的血伺機溢落。
「……黑曜,我……」
「……不要說話!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等我幫你把血止下來了,你再說好嗎……」
說著,她開始催動法術,可正當她要對韓天祥施展治療法術時,卻被敖光一把拽開,撞上了後邊的牆壁,一股劇痛剎那間侵襲了她背後及腹部。
可她卻對這股疼痛視若無睹,再度撲向因為失去她的擁護,而癱倒在地的韓天祥。
「讓開!」
她對擋在面前的敖光大吼,臉孔白得像紙張般毫無血色。
敖光卻像完全沒聽見一般,紋風不動,絲毫沒有一點讓開的意思,表情是冷寒如霜。
「你不用過去了,他已經死了。」
「胡說!你讓開!」黑曜激動的反駁他,執意要衝至他身後的韓天祥身邊,「你當我分辨不出死活的氣息嗎?你再不讓開,他才真的會死!」
敖光表情轉成猙獰。
「妳不信是吧?好!我就讓你看看,他是否真的已經死了!」他讓開讓黑曜衝過去,冷眼的望著後者,從做著徒勞無力的掙扎,到露出絕望的神情。
「不會的,他剛剛明明就還有呼吸,明明就還有機會可以活下去,怎麼會這樣……」黑曜喃喃自語,摸著韓天祥的臉龐,胸口劇烈的上下起伏,「……怎麼會這樣,我們好不容易才又見到面的,我才剛剛答應他,不會對他食言的,怎麼會這樣……」
「我來告訴你為什麼好不好?」敖光走到她的身旁,蹲下柔聲開口,眼神卻是與之相反的殘忍:「因為沒有人可以在受到『琀泉』兩次刺傷後還能活下。」
黑曜發出咆哮,一掌朝他胸口擊去。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06

樓下,四樓。
「樓上搞啥啊?」
「聽起來好像有人打起來了……」
「不是吧?五樓的客人也會打架?這倒是稀奇!」
對上頭接連不絕傳來的打鬥、咆哮、爆炸與哀嚎聲,住在下頭的人紛紛不住抬頭抱怨。
雖然這種場面,飯店三不五時就會上演一遍,幾乎可以說是習以為常,不過有時候,他們還是忍不住想要咒罵幾聲,畢竟琉光飯店本身是一棟木製的建築,而其屋齡又以百年為單位來計算,因此如果飯店裡有爭鬥發生的話,那所引起的噪音,可真是足以媲美魔音貫腦,刺耳到了極點而同樣的抱怨聲,也自關崇善跟孔雀所在的410號室裡傳來。
「哇!怎麼這麼激烈?雖然住在上頭的是客人,但是也不能這麼過分吧?」
閃過自天花板上不斷落下的飄屑,白虎甩了甩他那頭長長蓬髮,皺了皺鼻子:「咦──怎麼會有血味?該不會上面打到流血了吧?」
「不會吧……那要不要通知經理大人一下?要是死傷太過慘重,飯店可又要虧本了!」
關崇善反射就想通知崔白萇,畢竟這陣子不斷的意外與破壞,已讓崔白萇忙得焦頭爛額,如果再多這一出,他八成會直接抓狂。
「放心啦,就算真的嚴重到要通知,也輪不到你。」孔雀揮了下手,一臉不以為然。
在經過長達兩個小時的「罰站」後,白虎與青龍終於大發慈悲,解開他與關崇肂身上的定身咒,還他們兩人自由。
而關四哥現在正渾身酸痛,癱在他們對面的沙發上,動也不想動。
「別忘了上頭還有奈雅跟老師那兩個傢伙在!他們要是真的阻止不了,一定會通知,所以你不用操那個多餘的心啦!」
「……喔。」
結果這聲才剛應完,他們頭頂上的天花板突然發出一陣淒厲吱嘎,接著喀啦一聲,整個在他們眼前垮下。
孔雀與關崇善驚得連連眨眼,而在一旁的白虎與青龍兩人,則是臉色大變,因為那成了廢物的木堆裡,還附贈了三個人。
他們分別是孔雀剛才提及的奈雅、老師,以及一個他們認識,卻向來沒什麼交集的人。
「喂,你們兩個怎麼會……」
「啊,真是天助我也!青龍與白虎大人你們竟然也都在這兒,真是太好了!」
奈雅發現青龍和白虎兩人在場,沾滿塵土與血跡的臉上,露出得救的表情:「老師,快!快把小韓交給他們,如果是他們的話,龍王就不敢輕取妄動了!」
他轉過頭,對身旁同樣也是一身血腥的老師催促著,要對方將懷裡的那人交給白虎,然後又轉頭對青龍繼續開口:「真是太好了,我等本來是想將小韓交給小關跟孔雀,然後再去上頭拖住龍王,讓黑曜小姐跟其他客人脫身,因為場面已經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啊……原來上頭的鬥爭,是那個東海小鬼跟那個508號的客人引起的,難怪一直有龍氣傳過來!」孔雀露出瞭然的神情。
奈雅點頭。
「是的,就是她,她因為龍王殺了小韓的事情,跟龍王打了起來,而且還做了很可怕的事……」
說著停頓片刻,他瞄了下已轉到白虎手上的韓天祥,身體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
在白虎旁邊的關崇肂順著他的目光瞥了一眼,眉頭立即大大揪起。
他在家族譜的圖冊上見過這個人,可圖片下端的名字卻被用硃砂劃掉,而這在關家,通常都表示對方因為犯了某種大錯,被逐出家族,所以才會被硃砂自家譜上劃掉姓名……
在仔細掃了對方身體一遍,關崇肂發現,除了胸上有道整個貫穿的致命劍傷外,元神內丹所在的丹田部位,竟被人整個挖空!
「……我知道兩位大人都跟小韓和黑曜小姐有一段不淺的交情,所以拜託你們,請你們守好他的屍身,這是黑曜小姐的請求,她說她在之後,定會不惜任何代價報答你們……」
上頭又傳來了更多慘叫。
奈雅的臉上露出更多緊張。
「總之就這樣了,我剛剛已經通知崔白萇那邊,要他們找人支援,要是我們擋不住,讓龍王殺過來,拜託你們一定要守好小韓的屍體,千萬不要讓他得手!因為龍王想當著黑曜小姐的面,分屍小韓的身體給她看,以報復她剛才的所作所為……」
「她剛才做了什麼?」坐在青龍旁邊的關崇善顫聲發問。
老師朝他望去,開口回答他的問題。
「她徒手穿過小韓腹部,掏出他瀕死的元神與內丹,然後劃開自己的下腹,將那元神與內丹,埋了進去……」
「等等,你說她劃開腹部,將那兩樣東西埋進去……那腹部該不會是……」見老師及奈雅兩人面色慘白的對他點頭,關崇善霎時感到有些頭暈目眩。
那是他之前有次在替黑曜送餐時,很偶然發現的。
因為當時的對方身著的衣服比較貼身,突顯出了腹部的微凸,那時候他還好奇詢問對方是否懷孕,而對方則是一臉靦腆的回答他說是……
「天啊!她居然這麼做!她不怕小孩子從她劃開的地方掉出來嗎?」
想到那個畫面,關崇善不禁失聲,他不敢相信黑曜居然選擇這麼做!
「可是她別無選擇,因為這是唯一一個能及時保住小韓元神,讓他繼續活下去的方法!」
老師沉重的回答,揉了揉額角:「聽過借屍還魂吧?這是相同的原理,讓瀕死的元神加那元神本體所累積的內丹,去奪取尚未完全有自我靈魂的胎體,藉以繼續存活!可這種做法十分危險,又尤其如果執行者本身就是母體!因為要是一個弄不好,連母體本身的生命,都會整個賠上!」
「可是為什麼黑曜小姐要這麼做?」
關崇善再度發問,臉上寫滿不解與困惑:「就算今天她跟小韓是舊識知心好友好了,也沒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吧?居然不惜以自己的孩子與生命,來換取對方存活,他們兩人之間到底……」
「他們兩人的關係其實有些複雜。」
開口回答的是青龍,他表情也是難得的沉重:「該怎麼說,如果真要說起來,韓天祥……就是你們說的小韓,其實算是黑曜一手帶大的;所以他對黑曜而言,除了是當年不可或缺的同伴與友人之外,更可以說是她的親人、兄弟、甚至孩子一般的至親存在……」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06

五樓。
經過鬥爭摧殘的四周殘破不堪,殘肢斷臂,倒臥或頹坐於周邊的人們,發出低低呻吟,裡頭大多都是沒預警被莫名捲入,或是企圖勸架阻止的客人,而其中又不乏在三界中,有頭有臉、舉足輕重的角色,使得這場原本只屬於兩人之間的爭吵,在不知不覺間扯大了……
敖光與黑曜兩人也在爭鬥中搞得渾身傷痕纍纍。
「妳……」敖光瞪著他那不斷滲血出來的腹部,已轉成龍面大半的臉孔更加扭曲,可卻不知是為憤怒,還是心痛,「你竟敢這麼做,你不要命了嗎?」
枕靠在牆邊的黑曜仰頭望著他,摀著那流血不止的地方,冷汗一滴又一滴的自她臉龐落下:「……要啊,所以我不會死……要是我死了,祥他也活不成了……」
「住口!那是我的孩子!才不是那個小鬼!」
「等到祥的元神跟內丹完全融入時,他就是了。」
黑曜平靜的說著,催動所剩無幾的法力止血:「到時候他會成為我們的孩子,即使你不願意也不行。」
「那我就讓你流掉他,不計任何方法。」
黑曜朗聲大笑。
「即使賠上我的性命也一樣?」
敖光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你沒有選擇,敖光,你沒有選擇!打從你殺了他的那刻,你就沒有選擇!」
黑曜淚流滿面的大吼,臉孔因為有些過度的失血而慘白不已:「整整三百年!你騙我他死了就算了,可是你卻殺了他,在我面前!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明明知道我跟他之間不是那樣,他對我有多重要……」
「我不想讓你走啊!」敖光爆發,狠狠砸破手旁的牆壁,被他緊咬的嘴唇,因為用力過度而溢出了鮮血,「你們的對話我都有聽見,你答應他,你要跟他走!你要離開我跟他走!」
他抓住她的肩膀猛搖,因為失去控制而面露猙獰,粗暴無比,「我知道!我一直都很明白,其實你一直都在心裡怪我!打從你知道我就是『他』之後,你就一直沒有真正接受我!」
黑曜被他搖得傷口又再度撕裂,痛得發顫。
「你知道,當你說你願意嫁我,說你是因為『我』而愛我,而不是因為我像『他』的時候,我有多高興?當年的事情,我比任何人都還不好受!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當他的分身,而是他真正的兒子,我也想要可以有選擇!」
敖光鬆開手撫上黑曜的腹部,臉上流露深刻的痛恨與妒忌。
「我知道那小鬼對你很重要,也清楚你們之間不是那種感情,可是就是這樣我才討厭他,才不想你見到他!因為在你心中,他比一切都還重要,甚至比我還重要!而你因為他的要求,就答應跟他走,甚至還用我們的孩子來替他延命,就是證明!」
他在黑曜的腹部上施力,似乎想挖開那傷口,取出裡頭的東西,可卻又在手指觸碰到時放棄,頹然的哭了出來。
「……那是我們的孩子啊!我與你的第一個孩子……可是你卻這樣毫不考慮,犧牲我們的孩子讓他延命,甚至以死要脅我……
「難道我在你心底,真的就這麼不如他?我明明陪在你身邊的時間、和你一起捱過的事情,比他多上這麼多啊!為什麼……」
黑曜抬手撫上他低垂的頭顱,輕揉著上頭的紅髮;這頭紅髮,像烈焰一般熾熱刺眼的顏色,與它主人心裡那股強烈的愛意,互相暉映,燙著他的心。
「……我沒有啊,我從來就沒有這麼想過……我從未怪過你……我說過我愛你,是因為你是你,而不是因為你像敖廣,這件事情也是真的,我從來沒有騙過你……在我眼裡,你跟敖廣從來都是兩個人,完全不一樣的兩人!
「……如果今天換做你被祥殺了,我也會做一樣的事,我也會取出你的元神與內丹,放到孩子裡,讓你活下去。你懂嗎?
敖光,你跟他對我來說,都是一樣重要的,我從來就沒有認為,他比你重要……」
說到這裡聲音突然終止,揉弄頭髮的手也滑落,心跳瞬間漏跳一拍,敖光驚恐的抬眼,卻發現黑曜只是因為失血過多,昏過去而已。
接著有個人出現在他面前。
真的喲,修!
那打勾勾,不許賴皮啊!
說好了,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一直在一起!
一直一直的……
一張仍帶有幾分孩童稚氣的年輕臉孔,深刻有神的大眼,因為歡喜而發亮,無論怎麼努力,就是梳不直的黑髮,摸起來有點硬卻不粗糙。
感受著那雙手的觸感,望著那張興奮的臉孔,她知道自己是在夢中,一段由好久好久以前的記憶中,切割出來的夢。
可是她還是不由自主的握緊那雙手,開口回應對方。
當然,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我這次不會再對你食言了,真的!
所以請你原諒我,不要拋下我、不給我機會,讓我實現我對你的允諾……
好嗎?
不要真的走了……
然後,她看見對方對他咧開嘴笑,點頭說好……
「還好嗎?」
「嗯。」
「那你……還會不會跟我回去成親?」
「會。」
「真的嗎?太好了……」
敖光聽了露出高興的笑容,欣喜的握住黑曜放在被子上的手。
「可是我成親完的隔天就會離開。」
「妳要去哪?你現在這種狀況你還要去哪?」敖光的表情瞬間垮下。
黑曜偏頭望他,輕輕的笑著,反握他的手。
「去人界,想想我也好久沒有踏出東海了,趁著機會四處晃晃看看也好。」
「……那你什麼時候會回來?」敖光露出不安表情的詢問,握著的手收緊了些,「還會回來的對不對?回來我身邊陪我……你不會拋下我的,對吧?」
「嗯,那是當然,我不會對你食言的。」黑曜回答,眼簾輕輕的搧了兩下,「所以我不在的時候,不可以亂發脾氣,也不可以試圖想闖出來找我,知道嗎?要不然,可不是只有被罰監禁五百年,那麼簡單而已了!」
「……知道了。」
黑曜露出讚許的笑。
接著兩人陷入沉默。
「……等我要生的時候,我就會回來了。」
在沉默不久後,她忽然補上這句,敖光聞言,露出了安心的笑意。
距離黑曜要生產的日子還有一百年,也就是說,黑曜會在一百年內,再度回到東海待產。
一百年,對他們這些人來說,等於眨眼就過,一點也不算什麼。
「那等小鬼的身體火化好,交給關家的人後,我們就啟程回去了,好嗎?」
「嗯。」
「……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
「……因為我殺了小鬼,讓你難過……」
「現在不難過了。」
「是嗎?」
「嗯……」
黑曜撫上自己微凸的腹部,感受著裡頭穩定的心跳與胎動:「因為他現在好好的在這裡,所以不會再難過了。
「……這一次我沒有食言,真的跟你一直在一起了喲,祥!」
敖光聞言抿了下唇,用力的將她攬進懷裡。
黑曜閉上眼,任他攬著。
一截鐲子自放在腹部上頭的袖口下露出,在燈光下閃著淡淡幽光。
成了至親,就算哪天死了,我們仍是血骨相連的一起……
謝謝你原諒我,謝謝……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07

四樓,410號室。
房內,三人一狐,坐在客廳裡各做各的事。
由於五樓的損壞尚未完全修復,因此所有負責五樓的員工們統統放假。
抬頭望了眼頂上的天花板,原本被奈雅跟老師弄破的部位,已暫時得到修復,不過卻也只是匆匆一補,如果細看,還是可以看見上頭的隱約「景致」。
「所以說,他們兩個到最後還是和好啦?」
突然沒頭沒腦的開口,關崇善停下一直持續的擦桌動作,望向坐在一旁,蹺著二郎腿看報的關崇肂,跟轉著電視頻道的孔雀。
關崇肂聞言自報紙中抬眼,眉毛挑起。
「那是當然,難道你希望他們分嗎?要是他們分了,我們這裡大概也完了,看看五樓那幾乎毀掉的模樣!」孔雀沒好氣的回答,始終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可其實眼角卻是一直注意著關崇善。
「喔……」關崇善應了一聲,掩飾不住臉上的失望。
孔雀見他那副頹然的死樣,額頭皺出了好幾條線。
「幹嘛啦!你這什麼臉啊?」
拿著遙控器,戳了下關崇善的額頭,後者皺了下鼻子,臉紅了起來。
「我只是在想……如果要是他們真的沒在一起了,或許我可以……」
「可以什麼?」孔雀突然有種討厭的感覺。
「……可以……可以照顧她。」
這話一出,孔雀手上的遙控器啪的掉到地上,關崇肂手中的報紙唰地被捏皺,連附著在關崇善身上的青龍與白虎,都抖了一下。
「你說什麼?」
「你說什麼!」
關崇善被兩人這麼一吼,整個跌坐到地上,一臉無辜。
「你當在養三眼啊?照顧她!」
首先發難的孔雀,被他這一鳴驚人的想法,給氣到差點岔氣。
「你拿啥來照顧她?你又打算讓她住哪?住這裡嗎?她生的時候又怎麼辦?你知道龍子誕生的時候,可是會引起天災地變的!到時候你又該怎麼應付?」
「說得好,我完全支持你。」
關崇肂在一旁附和著,拿手中的報紙往關崇善的頭上敲了下。
真難為這從第一次見面,就互相覺得「相見恨早,要能不見多好」的兩人,也有站在同一邊的時刻。
「你這笨蛋還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一派天真!還好你沒說,要不然我們家,就等著被海水淹沒了!」
「哪會啊,我們家這麼高,而且對方是管東海的,我們是住在西,哪有可能淹得到……」
關崇善小小聲的反駁著,還是一臉戀戀不捨的望著上頭。
「還敢頂嘴!」
手起報落,啪啪啪!
「啊啊──四哥我錯了,不要打我!」
三眼聽見關崇善的哀嚎,立即發揮忠狗護主〈?〉的精神,狐嘴一張,撲前救主,可卻也導致了接下來的場面,成了一片混亂。
由於三眼在撲向關崇肂的同時,撞翻了桌上的茶壺之故,導致茶壺裡頭的茶水跟茶葉,在翻倒後立即滲散一桌。
而離桌旁最近的關崇善,見狀下意識自桌邊彈開,然後立即伸手打算拿取一旁的抹布,阻止災情擴散,卻因為動作太大,手肘頂到孔雀的下巴,害得後者咬到舌頭,噴出火焰,引來頭頂上幾個倖存的滅火系統的啟動,降下那凍到會讓人喊痛的萬年冰魄泉……
整層四樓霎時陷入一片哀鳴中。
「……話說回來,四哥你這次來這裡是為了什麼?辦事?」
換上另一套乾爽的衣物,關崇善推了下眼鏡,擦著頭髮,表情有點膽怯。
因為關崇肂的表情,看起來像是要殺人的樣子。
「……不要生氣嘛,四哥,三眼它不是有意的,它只是護主心切……」
可這樣的話,卻只是換來對方的面目更加猙獰。
「……好個護主心切,如果不是你四哥我,身上剛好有帶你三姐的萬用解毒散,現在就魂歸西天了!」
他把手掌伸到關崇善的面前,要他看個清楚,上頭一圈牙痕散發著幽藍青黑。「混血的東西真是沒一樣溫馴!」
說著,還惡狠狠瞪了窩在關崇善腿上的三眼一眼,一臉恨不得將它扒皮。
「好嘛,別生氣了好不好?我替三眼向你道歉,對不起啦四哥……」
關崇善手有些發抖,拉住關崇肂的衣角,頂著毛巾可憐兮兮的向他道歉,他知道關崇肂是真的想將三眼扒皮。
關崇肂睨向他,重重哼了一聲,兩手按到他的頭上,動作粗魯的替他擦頭髮。
「白癡就是白癡,永遠都不會有變聰明的一天……你四哥我來這裡當然是來辦事,要不然是來旅遊的嗎?」
「喔……我以為你是來看我的……」關崇善露出失落的表情,雖然全家裡他最怕的是這個人,可是他卻也最渴望想自這人
得到一點關注。
聞言,關崇肂的動作停頓了片刻,然後用力的巴了下他的頭,語氣輕蔑到了極致。「想的美,要是早知道你在這邊,我死都不會來!看到你這副蠢樣我就討厭!」
說完他丟下手中的毛巾,氣沖沖的站起,與正好自浴室洗完澡出來的孔雀擦肩而過,快步踏入,然後當著兩人的面甩門。
接著浴室裡傳來一陣陣水聲。
「搞什麼啊!」
不明所以的孔雀瞥了浴室一眼咧罵著,然後轉頭望向坐在沙發上垂頭的關崇善,「關小善,你四哥發什麼瘋……」
接著話語倏然止住,孔雀默默走到關崇善面前,彎身撿起那條毛巾,蓋到他頭上去,然後笨手笨腳的拍拍他的背。
「……別哭了,你哭的樣子真的很醜。」
「……為什麼小韓的骨灰,經理大人要請四哥帶回去?」
關崇善在關崇肂從浴室踏出來後小聲詢問,小哭過一場的他,眼睛有些紅腫。
關崇肂盯著他的面孔半晌,在掃過他那雙紅了的眼睛時,偏開了頭,卻瞥見一旁的孔雀瞪著他,一臉冷然。
「什麼小韓,論輩分都輪不到你這麼沒禮貌!要叫曾曾曾曾……祖父!」
他伸手彈了下關崇善的額頭,手指輕輕梳過後者的頭髮:「你口中的小韓,可是我們的祖先呢!我曾經在我們的族譜上,見過他的畫像與名字,不過卻被逐出了關家,我想,可能是因為他入了魔……」
聞言,關崇善滿是震驚,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曾跟自己的曾曾曾曾……祖父當過同事,而且還是一起在同一層樓工作!
「……這世界真是無奇不有……」他喃喃自語,瞥向安放於角落的骨灰罈子,「你說,我下次有沒有可能,再跟我們上頭哪位祖先同事啊?要是有機會,我一定會好好把握,跟他老人家促膝長談……」
「笨蛋!」在一旁的孔雀聽不下去,開口低罵。
「不過這麼說來,黑曜小姐不就算是我們的曾曾曾曾……師祖了?」
關崇善彎身,將在他腳邊打轉的三眼抱了起來:「因為,青龍不是說過,她跟小韓情同兄弟,亦師亦友,而且他還說小韓所有的法術,都是來自黑曜小姐的教導,所以,她不算我們的師祖是什麼……」
「嗯嗯,這樣說也有道理啦……」關崇肂摸摸下巴點頭,眼睛一轉,又一臉沒好氣的諷刺他:「那你剛才還敢垂涎她老人家!」
關崇善咧開嘴,傻笑回答:「我只是覺得,她要是挺著個大肚子被人家拋棄了,那不是很可憐嗎……」
「那敢情每個可憐的都讓你遇見了,你不就都要照顧?」孔雀也開口加入諷刺行列。
「呃……這要看情況,如果對方不是美人,我就只是幫助一下,至於照顧的話,可能就要再說了……」
兩人對他的答案感到十分無力。
看來同情心氾濫還是有等級之分的。
「所以四哥你這次來,到底是來辦什麼事的啊?」
經過一陣短暫沉默後,關崇善又再度開口,基本上他打從一開始就想問這個問題,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問到最後,卻總是跟他想問的差了十萬八千里。
「喔,那個啊!」
關崇肂伸手戳了戳他懷中三眼的肚子,一臉漫不經心:「我是奉你大姐的命令,來跟崔白萇要玄武回去的,因為他欠我們家的賭債還沒完呢!」
「唉!那我們不就沒有醫生了!」關崇善歎了一聲,露出擔心的表情。「那以後受傷,不就又要學神農氏嘗百草……」
「放心吧!這點崔白萇已經貼出聘請告示了,相信很快就會請到人,代替玄武的位置了!」
關崇肂面露惡意的捏了下三眼,繼續回答:「再說,我聽說玄武在這邊的風評不怎麼好,老是濫用職權對你們試藥不是嗎?換掉不是正好?」
「也是啦……」
「那就是啦!」
關崇肂收回手,然後抬眼與他對視,可隨即又望向別處,「總之你既然在人家手下做事,就好好做,已經夠笨了,就要懂得比人更細心一點!還有,不要給人家惹麻煩,要不然我們關家的臉,真要被你丟盡了!知道嗎?」
關崇善點點頭,表情有些黯淡。
接著,一隻溫暖的手放到他頭上,粗魯的亂揉著他的頭髮。
「……還有啊,不要動不動就哭,又不是女孩子!」關崇肂輕聲的說著,目光依舊望著別處,「剛才四哥凶你是四哥不對,對不起……」
垂下頭任對方搓揉著,關崇善的嘴角,在眼淚落下的同時,輕輕的上揚了。 Ads by Yahoo!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07

「瑞華……你這身打扮是怎麼回事……」
聲音帶著顫抖,關崇善瞄了下躺在四周病床上的人,他們──不用說,聞風而來的幾乎清一色都是雄性──都正以一種近乎猥褻的眼神,盯著瑞

華看。
烏溜溜的頭髮整個盤起,在末端插了朵小白花點綴;上身一件一氣呵成的紫紅色綁頸綁腰露背毛衣,下身一件蛇皮超短迷你裙、網狀絲襪跟銀

色細跟長皮靴。
如果從後面的角度來看,那僅用細線綁結的背後,底下是毫無遮掩,只要伸手一拉,便可一覽無遺!
瑞華嫵媚一笑,垂在一旁的手中姆指一曲,伸至後腰,朝著背後對她流口水的人,各送了顆氣彈,打得他們哀聲痛呼。
「嘿嘿,最近流行的性感風潮嘛!」
收回手對關崇善拋了個媚眼,瑞華笑吟吟的遞上了水果禮籃:「好看嗎?」
點點頭抬手接過,關崇善瞥了下水果禮籃的內容,在確定不是蛇種果後,暗暗鬆了口氣。
不過這種水果的外貌也好看不到哪去,長得像是某種節肢類動物……
「……本來是想帶給你蛇種果的,不過它的季節過了,剩下來的沒有那麼好吃,所以我就給你帶另一種水果來。」
說著的同時,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細心將水果籃上的包裝,在不弄壞的情況下拆開,取出了裡頭的水果。
在另一邊的孔雀,瞥見她手上的水果,眼睛一瞪,立刻將三眼甩到隔壁床病人的臉上。
「哇!我說小石妖,你也太有心了吧!上次是蛇種果,這次是水節蛛,你是不是想補死關小善啊?」
關崇善聞言,一臉困惑的看向瑞華,後者臉微微泛紅。
「你閉嘴!」
她低喝,手腳俐落的開始替手中的水節蛛剝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關崇善發現水節蛛在被剝殼的時候,似乎有在掙扎的跡象……
「對了,淚輝呢?她怎麼沒跟你一起過來?」
心想大概是自己眼花,關崇善移開視線,摸摸自隔壁床脫逃回來的三眼,同時朝直接坐在床邊的孔雀挨近。
對方體溫很高,正好讓目前身體虛到不行的他可以取暖。
孔雀見他依過來,眼底溜過一抹高興,索性主動靠過去一些,好讓身體能夠整個傾到關崇善旁邊,然後長臂一伸,大大方方將關崇善攬到懷中

,枕在他的胸口。
對孔雀這番舉動,瑞華那個火的,差點失手把剝到一半的水節蛛給捏爛。
不過念頭一轉,心想關崇善壓根從來沒把孔雀當成女的過,要不照關崇善那種連跟女生對視,超過五分鐘就會臉紅的個性,孔雀這種舉動他早

躲到天邊去了!
因此在這麼一番自我分析後,瑞華心裡也就沒那麼不平衡了。
「她有,不過在我們來的半路上,被一個沒見過的女人攔截,搞了半天甩不開,所以我就先過來了。」
「喔喔,原來如此……」
「是啊!」
瑞華頷首,將剝乾淨的水節蛛,遞到關崇善面前:「來,我剝好了,啊!」
瞥了眼正在滴汁,活脫脫像是被扒皮過後的大狼蛛翻版的水節蛛,關崇善眼角抽了一下,離開孔雀的懷中,傾身張嘴。
「啊!」
「啊!要死了你們兩個,給我立刻停下!」
一道吼聲在瑞華將水節蛛放進他嘴中的那瞬竄出,嚇得他差點咬到舌頭。
而所有在醫護室裡,兩人組的,經這麼一吼統統停下動作,面面相覷,為這不知從哪突然冒出的聲音感到困惑。
「你們!對就是你們兩個!不要懷疑!」那聲音又再度響起,不過這次卻多了「喀喀喀」的腳步聲。
接著醫護室的大門碰的被踢開,一隻踩著火紅三吋尖頭細跟靴的美腿踏入,接下來是一件白色的醫師長袍,然後是那與傳聞中相符的,無敵短

黑色緊身迷你裙,艷紅色的實質馬甲,裡頭包裹著呼之欲出的飽滿胸部。
脖子上那如火焰般的紋身,在黑色的卷髮中若隱若現,臉孔也不令人失望的冷艷至極。
她的出現令整個醫護室陷入騷動狀態,許多人在她經過時發出陣陣驚呼。
不過不是驚歎的低呼,而驚訝的痛呼。
仔細一看,對方手邊竟然還拿著一條綠色、充滿尖刺的荊棘鞭!
她就這樣頭也不回的直直越過人群,來到了關崇善他們那床的前面,一臉高傲的掃過他們三人,加一隻狐狸。
接著她把目光停在關崇善臉上,白袍一掀,長腿一抬,一腳踩上床欄,在陣陣驚呼中,露出與她冷艷形象完全不符的流氓樣。
「臭小子,見到你姑婆還不叫人?」
她高傲的抬起下巴開口,讓關崇善聽後先是呆了片刻,接著像是記起什麼般,身體猛然一抖,表情轉成驚駭。
「啊!她就是剛剛那個攔路的女人!」
瑞華最先回過神來大喊,剛才她也被對方的吼聲跟氣勢給唬住,一時間沒認出人。
「淚輝呢?你把淚輝弄到哪去?」
面對她的質問,這位自稱是「關崇善的姑婆」的女人只是瞥了她一眼,冰冷的眼睛,在見到她手中的水節蛛時,微微瞇起。
「你這沒常識的小妖怪,你難道不知道凡人不能吃水節蛛的嗎?」
瑞華被她這番答非所問,給弄得又是一楞,頓時被牽著鼻子走:「真的嗎?為什麼……」
結果對方沒有理會她的詢問,只是逕自的繼續對著關崇善,施展剛才被打斷的「淫威」。
「小肥肥,發什麼愣?該不是太久沒見到你姑婆我,認不出了吧?」
她的身體在說話的同時,又向前傾了點,一股淡淡的花香隨之撲鼻,原本就被馬甲勒得呼之欲出的酥胸,似乎更出來了些,怎麼看都是一番美

景,像在引誘人犯罪。
可看在關崇善眼裡,卻完全是另一番感受。
「沒沒沒!我當然還記得,我怎麼可能會忘記!」將身體整個縮成一團,躲到孔雀背後,他的頭搖得比波浪鼓還快速乾脆,
「玫、玫玫玫瑰姑婆好……」
這被關崇善稱呼為「玫瑰姑婆」的女人,立刻眉開眼笑。
「真是好孩子!你長得真是越來越像你爺爺年輕時的模樣了!」她嘉許的說著,眼睛瞇成一線。
舔了舔那彷彿可以滴出血的嘴唇,她對關崇善笑了笑,可這一笑卻讓後者更驚嚇,索性乾脆直接把爬來跳去的三眼,抓來擋在面前,表情活像

是被中年歐巴桑玩弄的無辜小男孩。
玫瑰見狀豐唇一抿,眉宇間閃過一絲懊惱,接著她挺直身軀,秀髮一甩,花香再度傾洩,周邊口水聲頓時四起。
孔雀皺了皺鼻子,露出一臉嫌惡。
「噁心。」
這話一出,原本還在大肆擺弄的玫瑰立即一僵,手上的鞭子毫不客氣的朝孔雀抽去。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孔雀在鞭子要甩到臉上的那刻,手一抬,朝呼嘯而來的鞭子用力一握,一團黑色的烈焰頓時自他掌心竄出,眨眼攀上整條

棘鞭。
發出一聲驚呼,玫瑰將手頭的鞭子甩開。
「無妄之火!」
她望向孔雀的臉孔整個刷白。
死火無妄,沾之無望!
無妄之火出自阿鼻地獄,生生不滅,凡是被這火沾上的東西,只要眨眼的工夫,便會燒到連渣都不剩!
「喲,想不到你也挺識貨的嘛!見過這火且叫得出名字的人,並不多喲!看來你還有見過些世面!」
孔雀開口,攬了攬今天精心弄過的髮型:「不過我不會因為這樣,就對你客氣,但如果你把那下三濫的手段收起來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
說著,一朵燃燒萬分熱烈的無妄之火在他掌上綻出晃動。
見到無妄之火,玫瑰臉色刷白的倒退好幾步,在經過片刻掙扎後,她甩了下頭髮,四周那股已經濃烈到不行的香氣,頓時消失無蹤。
周圍的人臉上,也紛紛出現類似大夢初醒般的茫然表情。
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的關崇善與瑞華兩人,則是面面相覷,滿是問號。
「你是誰?」
玫瑰在暗暗做幾次深呼吸後,仰起下巴詢問,身體雖然因為懼怕無妄之火,而本能的微微顫抖,可臉上的高傲態度,卻仍是不減半分。
孔雀一臉訝異的盯著她,可眼底卻閃爍著全然的戲謔:「你問我是誰?哎呀呀──小崔這向來細心到不行的傢伙沒告訴你?」
見玫瑰搖頭,孔雀聳聳肩,故作無奈。
其實他知道崔白萇一定有提醒,只是可能遺漏掉他能夠任意變換性別的能力這點,繼而導致眼前這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花妖,踏入他的地

雷範圍。
「看來他最近真的是忙壞了,要不然他絕對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因為我向來都是被列入定告知新人的必備項目!」
周圍的人在聽後紛紛附和,因為孔雀說的,的確是事實,打從他來到琉光飯店工作開始,便被列入《琉光飯店一百條新人必知項目》裡頭,而

且崔白萇通常也會在面試被錄取的新人時,特別親自提醒,以防對方有眼無珠,招惹到孔雀這只活動凶器,被生吞下肚或燒成灰炭。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
全飯店只有一人在新人面試的時候,沒有被崔白萇提醒。
而那位有幸成為特例的人呢,就是我們目前整個人縮在孔雀背後,探頭探腦的關崇善先生。
不是忘記,而是覺得沒必要。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崔白萇在聽到,並親自測試關崇善,確定他的不死能力之後,容光煥發的緣故。
既然不會死又會自動修復傷口,那就不用擔心他會因為孔雀的摧殘而嗚呼哀哉嘛!
這種像是天上掉下的禮物,小羊自動送上虎口當犧牲品般的幸運,崔白萇哪會傻到開口,提醒「羔羊禮物犧牲品」要注意自己的室友?
說穿了,關崇善其實根本就是個自動送上門來,給人賣的笨蛋……
不過在發現孔雀跟他處得十分融洽,而且脾氣也比以前收斂〈?〉的狀態後,崔白萇的自我罪惡感,也就沒那麼重了。
怎麼說,我們的崔大經理在本質上,仍是個善良的大好人,所以做虧心事的時候,還是會感到罪惡的。
將掌中的無妄之火舉到眼前,孔雀嘴邊綻出一抹惡意微笑,緩緩開口,笑得讓玫瑰不寒而慄:「我是孔雀明王,《琉光飯店一百條新人必知項

目》裡第一條,絕對不能招惹的人物!」
說完,他將無妄之火吸入口中,再猛力吐出。
火焰在出口的瞬間轉成三昧真火,天花板上的滅火系統立即啟動,降下那能有效撲滅三昧真火,卻也會令被淋到的妖魔暫時喪失法力的萬年冰

魄泉。
自醫護室至整個第四樓層,立即陷入一陣哀嚎遍野、咒聲連篇的狀態。
額上頂著個冰袋,嘴裡含著支溫度計,渾身上下被三件被子裹得像粽子,枕在某人大腿上,而自己的肚子上,又枕了一隻最近越來越胖的三眼

,關崇善艱難的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望向抱著那籃水節蛛,在自己上頭大快朵頤的孔雀,他突然有種想把溫度計插入對方鼻孔的衝動。
經過昨日醫護室那一鬧,關崇善的病情加重了。
原本只是食物中毒的他,在經過昨天的萬年冰魄泉洗禮後,回房病情立即惡化,由上吐下瀉轉成頭昏腦脹、渾身無力、發燒懼寒。
後來,在經過早先不知消失到哪去的淚輝初略診斷後〈淚輝學過一些基本的醫術〉,斷定關崇善是因為食物中毒,身體過虛,加上又不幸被冰

魄泉淋中,受寒導致發燒,因此被目前正被勒令在家休息。
「孔雀。」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發覺三眼跟孔雀的感情似乎越來越好了,居然還會一起狼狽為奸,在他面前分享他的探病禮?
這也就算了,那也不要吃得他被子上頭都是果汁跟渣渣嘛!這三條被子他晚上還要蓋耶……
「嗯?」孔雀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順手將手中扭來動去的水節蛛撕成兩半,塞進眼睛都彎成新月的三眼嘴裡。
別人送的東西就是可以大方!
「我可不可以回房睡覺……」稍稍移動了下身體,這下他確定昨天在醫護室裡,見到的不是錯覺,那個水節蛛真的會動……
「不可以,你忘記那只籐花妖說過什麼嗎?『要隨時注意保暖』!」
孔雀垂頭瞅著他開口,語氣還真是給他義正辭嚴,毫不心虛!
……這擺明就是曲解別人的話嘛!
「……我有三眼就夠暖了。」
這話的確是事實,這只正窩在他肚子上,吃得渾然忘我的狐狸,體溫高到嚇人,像現在這樣光只是讓它窩在腹部上頭,他就覺得有些過暖了。
可對方卻給他來一招充耳不聞──裝作什麼也沒聽見!繼續吃他的探病禮。
啊,說到他的探病禮,後來瑞華一臉虛心求教,請問淚輝為何凡人不能吃水節蛛,結果後者一臉吃驚的望向她,彷彿對方問了個什麼不可思議

的問題。
「凡人當然不能吃水節蛛啊!因為水節蛛裡面有種毒素,是凡人無法承受的!這就好像有些人會對草菇過敏,有些人卻不會是相同的道理!」
簡單的來說,就是那古老的體質問題!
於是那些據說十分昂貴的水節蛛,就這麼被孔雀冠冕堂皇的以「好東西不能白白浪費」的理由,拿去祭了他跟三眼的五臟廟。
抬手調了下額上冰袋的位置,關崇善歎了口氣。
一向秉持著「生病就一定要去看醫生治好」觀念的他,在聽見被淚輝診斷病情加重後,第一個反應就是提議回醫護室給玫瑰看;誰知當他提出

這個想法時,竟立即遭到某三人的一致反對!
三人之中首當其衝,拍桌發難的開炮者不用說,就是我們的孔雀大姐。
「還去?你不是很怕那女妖嘛!那還去作啥?想自討苦吃啊!」
「呃,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關崇善想企圖解釋他昨天的失態,可隨即卻被一旁的瑞華打斷。
「不用可是了啦,小關!」瑞華一臉嚴肅的看著他,彷彿關崇善這是要去送死,而不是去看病。「你又不是沒看到那女人看你的眼神,那一臉

恨不得要把你從頭到尾,整只搾乾X樣,你要是去了,一定不到三秒就精盡人亡!」
「……精盡人亡……」他感到有些無言以對。
不過最令他驚訝的,莫過於接下來發話的淚輝。
關崇善沒想到連一向保持中立,不太開口的她,竟然都出奇的開口點頭附和。
「他們說的很對,小關你還是乖乖待在房裡休息好了,反正我也會醫術,我會針對你的症狀,開藥給你吃,這樣你就不用擔心不會好啦!」
關崇善被這三人堵到一時啞口無言。
看來玫瑰姑婆的所作所為,真的很令他們反感呢!
他在苦笑的同時暗暗心想。
不過話說回來,他真的很好奇,昨天玫瑰到底為什麼攔下淚輝,該不會又是為了她那些奇怪的收集嗜好吧……
他偷偷瞄了下一旁開始埋首於開藥單中的淚輝,心裡真的很好奇,可卻始終沒問出口。
在他的記憶裡,玫瑰是個美麗驕傲、有點壞心眼,常以捉弄他為樂,很喜歡收集些稀奇古怪東西的長輩。
她總是有辦法憑空變出很多奇怪的東西出來,有時候會拿那些東西,跟四哥聯合一起嚇自己,可有時候卻也會用它們討自己歡心。
像昨日在孔雀使計將冰魄泉引下後,玫瑰就不知道用了什麼詭異方法,讓醫護室四周突然竄出大堆籐蔓,連捆帶勒的把他們統統掃地出門。
而聽說在那之後到現在,醫護室的大門都是緊閉狀態,不過裡頭卻不時傳出一些乒乒乓乓的聲響,似乎是在製造些什麼……
玫瑰的確是在「製造」些什麼。
不過不是在製造「東西」,而是在製造「效果」。
「我打你個小人頭……打你個小人手……打你個小雞雞變成性無能……」
玫瑰頭上頂著兩根藍火白燭,嘴裡碎碎念著一大堆,每念一句,手上的槌子就敲得越大力,表情也越發憎恨。
她的面前,直豎著兩隻安靜的小草人,一藍一紅,兩者皆被施法固定於牆上,動彈不得,毫無表情。
前者很明顯比後者舊,身上斑駁一片,破破爛爛,顯然用過了不下數十次,連埋在裡頭的一束藍發,都露出了一小節;後者則是完全嶄新,一

絲傷痕坑疤都不見,很顯然,還尚未受到某人的辣手摧花。
沒錯,她在下詛咒。
「……媽的又是你!四十年前是你,四十年後又是你,為什麼你就不能閃到一邊涼快,一定要這樣三番兩次插手阻止我!」
咧罵的同時又是凶狠一槌,「鏗」的一聲,釘在藍色小草人胸口上頭的釘子,應聲而穿,直透牆壁。
玫瑰停下動作,大口喘氣。
接著她丟下手中的釘子與槌子,旋身取了一盒大頭針,將目標轉移到另外一隻紅色的小草人上面,臉色又是一陣惡劣。
仔細一看,那草人做得唯妙唯肖,挺像某人……
「死臭鳥!」纖手一扎,正中草人腹部。
在另一頭的某人,突然感到肚子一陣絞痛。
「你這死鳥、臭鳥,戳破我!讓我在那群白癡面前出醜,不要以為你會用火我就怕你!哼哼哼!」
她一臉得意的哼著,順手又是一針,紮在左胸。
某人胸口頓時大肆抽痛,手上的食物灑落一地。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08

410號房。
「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
推翻桌子,倒在地上打滾哀嚎,身體縮成一團的孔雀冷汗淋漓,表情痛苦不已。
然而,就在他痛到不住抽搐痙攣,大聲呻吟的時候,在一旁的關崇善跟三眼也發出低低的痛呼,因為他們兩人當時正好一個躺在前者的腿上,

另個則是躺在對方的肚子上。
結果可想而知,當孔雀突然發作的時候,早先被迫枕在他腿上的關崇善,便成了那倒楣的第一受害者──被前者掙扎時踢下沙發。
揮開掉到身上爬來爬去的水節蛛,關崇善呻吟了一聲,揉了揉撞到的手肘跟頭,在瞥見孔雀那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樣,當場慌了手腳。
「啊啊啊!孔雀你沒事吧?怎麼會這樣……該不會換你食物中毒吧?」蹲到孔雀身旁,想碰碰他的身體,卻反在對方痛到打滾時被踢了一腳,

頓時流露出痛苦之色。
「噢!要不要我現在去請淚輝過來幫你看看……」
他捂著被踢中的地方喘氣提議,可他的好心,卻換來孔雀一眼痛苦中的鄙視。
「……食物中毒你個頭!」咬牙切齒的自齒縫中蹦出這句,抬起的慘白面頰上青筋暴現狂跳,孔雀感覺脖子好像被什麼扼住般,呼吸困難,「…

…哈、哈……該死!有人在對我下咒……啊!好痛好痛!」
隨著孔雀的痛苦掙扎,四周開始泛起陣陣熱氣,一波又一波,以孔雀為中心,開始朝整個房間擴散。
不到一會兒工夫,關崇善跟三眼都被汗水洗禮過了一遍。
「下咒?」
抹了把額上溢下的汗水,關崇善快步走至窗邊,開窗散熱,聲音在轉頭時微微竄高了些:「怎麼會?孔雀你最近有得罪誰嗎?怎麼會被人下咒

……」
「我靠!我天天都有得罪到人,哪記得啊!」孔雀語無倫次的胡亂回答,仰躺著大口喘息。
痛覺仍在四肢百骸中流竄,可卻沒有再繼續衝撞,對方似乎暫時罷手,讓他整個人鬆了口氣的癱軟躺在地上。
可誰料對方似乎就是在等這一刻,惡毒的在孔雀放鬆的剎那往他腳心猛刺,讓他登時痛得大叫,並且還失控的吐出一口火焰,立即引來上頭一

陣水花降下,被澆得滿臉水。
站在一旁的關崇善跟三眼不用說,也被波及到,淋得一身濕,狼狽不堪。
「@#&<@<!」
孔雀吐出嘴中的水,口齒不清的破口大罵,想想他孔雀活了這麼久,除了天界的那次大圍剿之外,還從未這麼淒慘。
「媽的,要是讓我知道是誰暗算我,我一定要他生不如死……啊啊啊啊!」
結果話還沒罵完,對方又食髓知味,展開新的一波攻擊,讓孔雀當場又是一陣鬼哭神嚎。
看不下去他這副要死不活的痛苦模樣,關崇善慌慌亂亂的把青龍跟白虎喚了出來。
誰知青龍瞥了眼躺在地上痛到滿臉冷汗,只差沒昏過去的孔雀,不但稀奇的歎了口氣,甚至還露出難得少見的無奈表情。
而且青龍一開尊口,劈頭就是一句「又來了」,搞得關崇善本想開口求救,卻當場楞住,不知所措。
白虎聞言,頭上的耳朵立即豎起動了兩下。
抬手搭上關崇善的肩,他一臉興奮的在後者耳邊,丟了句更令人莫名其妙的話:「小朋友,有好戲看囉!」
「啊、啊啊!輕點!媽的你能不能輕一點!啊啊我靠!痛死我了!」
一聲比一聲大的痛呼哀叫,隨著手的動作而漸增,面對孔雀這般刻意誇大的大呼小叫,青龍停下拔刺的動作,瞥了一旁面露緊張的關崇善一眼

,然後再轉回來,看孔雀那一臉與口中哀嚎不符的欠揍表情,面頰抽搐了兩下。
他實在不能理解孔雀在想什麼,明明刺就已經拔掉了,可他卻仍是在那邊裝痛大叫,難道看關崇善緊張真的有那麼好玩嗎?
不經意與白虎對上視線,和三眼玩得不亦樂乎的後者,給了他一記幸災樂禍的眼神。
「青龍,你輕一點嘛,孔雀他好像真的很痛……」
不瞭解真相的關崇善,望向青龍的表情是一臉憂慮,卻殊不知他口中那位「好像真的很痛」的某人,正背對著他,對青龍扮鬼臉偷笑。
青龍暗暗瞪了下孔雀,連聲說是。
青龍是個很典型的水族人;冷漠、無情、嚴正,除非會危害到自己,要不然絕對不多管閒事,即使今天遇上了天崩地裂,也不見得會讓他皺眉

亂了陣腳。
也因此他雖然明知,孔雀是在裝瘋賣傻,卻仍是沒有開口拆穿。反正基本上,只要沒太超過他的忍受範圍,他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

沒看見。
不過他多少還是會給點小警告。
「啊!」
慘絕人寰的叫聲,在他將最後一根尖刺拔出時,自孔雀嘴中發出。
不用懷疑,這次絕對不是裝的。
「好了,又一根拔出了。」
故意忽略某人一臉想殺人的模樣,青龍淡淡的開口,順手將那根又長又細的尖刺,丟入手邊的小盒中。
盒內一共有五支金色的細針狀尖刺,它們分別插在孔雀的胸口、腹部、喉頭、腳心跟頸後。
孔雀揉了揉剛被拔刺的後頸,瞪著那些尖刺發楞,滿臉不可思議。
「這些東西,到底是何時跑進我的身體裡的?」
「就是昨天你們被籐蔓掃出門的時候啊!」白虎跑過來湊一腳,伸手撥弄著那些如果不仔細看,便幾乎看不見的尖刺。
「那天把你們掃出去的籐蔓叫做鬼籐!而這些尖刺呢,就是鬼籐特有的刺。它們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刺入被指定者的體內,方便讓使用者對其下

咒。」然後他笑嘻嘻的朝青龍抬了下下巴:「以前青龍就中過喔!」
聞言,關崇善及孔雀雙雙望向青龍,前者是一臉驚愕,後者是一臉瞭然。
「沒想到青龍你這麼厲害,居然也中過!」關崇善輕歎著,心裡非常訝異,畢竟青龍在他的心中,一向都與最強畫上等號!
當然,這並不代表青龍在他心中的地位,就此動搖啦!只是有些吃驚而已……
「我就想說奇怪,你會知道怎麼解,原來你也中過!」孔雀涼颼颼的開口,那既嘲又諷的語氣是刺耳的要命!
一想到對方是因為吃過同樣的招術,才會解咒,他心裡便立刻平衡許多。雖然對方比他會許多東西這點是十分正常,畢竟對方的歲數,比他大

上好幾輪都不只!
不過那並不代表孔雀就會甘心輸在對方下頭!畢竟他是這麼高傲好強的一個人,被人搶走風采還露醜相這兩點,他不論是理論上還是實際上,

皆是絕對絕對不容許發生的!
青龍嗯了一聲,表示承認。
「不過那是有點久以前的事了。」他淡淡開口,直接跳重點,給一臉機車的孔雀一個當頭棒喝:「你不要高興的太早,因為這只是暫時解除。


孔雀的臉果然立刻垮下。
「你說什麼?」他暴走,兩眼噴火。
「如果你想要整個根除的話,就要去找玫瑰那愛面子、小心眼的女人,要回你的娃娃,要不然只要她心血來潮想刺,你就得乖乖任她擺佈!」
青龍面不改色的投下炸彈,然後拾起落於一旁的水節蛛,慢條斯理的剝殼,放入口中,嘴角輕輕上揚。
於是,這句話促成了接下來的孔雀大鬧醫護室。
望著孔雀怒氣沖沖的遠去背影,白虎挨到青龍旁邊,充滿敬畏的低聲開口:「殺人不經自己手,青龍你果然被帶壞了!」
青龍睨了他一眼,然後起身走到一臉緊張的關崇善面前,不費吹灰之力的將後者抱起,慢吞吞的追著孔雀,朝著醫護室前進。
嘖嘖,被帶壞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想到這裡,瞥了懷中的關崇善一眼,他嘴邊的微笑又加深了些。
「小姐你好漂亮,我真希望我以後也能娶到跟小姐一樣漂亮的老婆!」
在一個很晴朗暖和的下午,有個凡人突然闖進她的領域,笑得一臉燦爛的對她這樣說。
那人長得不是特別出色,可笑容卻有種讓她沐浴於春日陽光下的錯覺,很溫和很舒暢。一雙漂亮的狐狸眼會在笑的時候彎起,閃爍著狡黠的光

,像夜晚的星星一樣,燦爛奪目。
然而就是那雙眼睛、那抹笑容將她給深深迷惑,推入情網!
因此即使明知對方只是在開玩笑,卻仍是讓她沾沾自喜了許久!
「那我嫁你可好?」
她鼓起勇氣朝那個人開口,可對方聽了卻笑著對她搖頭,讓她焦急。
「為什麼?」她問,伸手抓住對方的手,卻感覺不到對方一向溫暖的體溫,「我想要做你的妻子,跟你在一起,我是認真的!」
我這生從沒有這麼認真過,可為何你不要我?
面對她的質問那人仍是笑著,然後那人開口告訴了她理由:「因為在我心裡,已有了一個最想比翼雙飛的人了。」
這樣的理由並不能讓她放手,因此她死纏爛打的跟著那個人回家,相信只要與對方朝夕相處,對方一定會因為日久生情而愛上她!
可到最後,對方仍是沒愛上她,仍是娶了另個女人共結連理。
一股不甘,在她瞧見那人被大家起哄送入洞房時升起,可當她瞥見,另一道藏於陰暗處的身影,困惑立即將原先的不甘取而代之。
然後在好些年後,直到那人過世的前一刻她才得知,原來在那人心中,最想與之比翼雙飛的人不是他的妻子,而是……
碰碰碰!
「你這陰險的臭花妖,居然敢暗算我!不要以為你封死大門我就進不去!」
嘹亮的嚷聲伴隨著踹門聲,將她自夢中驚醒,玫瑰猛地睜眼,發覺自己淚濕一片。
抬手抹乾臉上的淚水,她起身望向床旁不遠處的鏡子,鏡中的她看起來雖然美艷依舊,卻隱隱透著蒼白憔悴。
垂下頭,望著自己的雙手,掌心內全是深深的掐痕,鮮紅的刺眼。
一聲歎息自她的唇中溢出。
「……原來是在作夢啊。」
輕輕的自語著,流連於眼底的哀傷在閉眼又睜開後,被怒氣取代。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08

同一時間的外頭走廊。
在青龍有些故意摸摸拖拖的帶領下,關崇善終於及時追上孔雀的腳步。
可誰知前腳才剛到,便見到渾身火光的孔雀,舉起他「纖纖玉腳」,打算要給醫護室大門,來一個「火熱的小腳」。
「住手啊孔雀!」
想藉著大喝來阻止孔雀的動作,可惜偏偏對方又是那種只要一上氣頭,就會對任何企圖勸阻的事物不聞不見的人。
因此,關崇善的阻止行動注定以失敗終結。
「……那扇門啊……那扇門是我最喜歡的一扇啊!」
關崇善望著那扇中間被踹了個大洞的門惋惜,因為醫護室的大門,是整個四樓裡最漂亮的一扇,沒想到,今日卻這樣毀在某鳥的腳下……
「哼!」
啐了一聲,把腳收回再舉起,孔雀毫不留情的再度踹了一腳,這次,很成功的把門給整個踹倒了。接著他長腿一跨,直接踩著大門進入室內,

扯開嗓門咆哮:「還不給本王滾出來!你這臭……」
「小心腳邊!」
嗆聲到一半,耳旁突然傳來一聲緊張的警告,還來不及低頭,一陣天旋地轉,便在下刻席捲他的感官,孔雀眼中的世界瞬間上下顛倒。
不知從哪竄出的樹籐,纏上了他的腳踝,將他整個人吊上了天花板,接著,似某種獸類的低吼聲,自最角落的病床底下發出,伴隨著陣陣惡臭

,孔雀發現這些纏住他的樹籐,就是來自那裡。
「孔雀!」
關崇善見狀大驚失色,想都沒想,便要沖去救人,卻發現無法掙開青龍的懷抱。
「不可以過去,那不是普通的妖魔,那是『臭鬼』。」
低下頭,望著他焦急困惑的臉孔開口,青龍在收緊手臂的同時,眉頭整個揪成了一團。
他沒料到玫瑰這麼大膽,居然敢在這裡養這種危險的東西!
「臭鬼」是玫瑰上次去亞馬遜河流域那邊,不知用什麼方法,跟當地原住民套話,挖回來的神秘食人植物,號稱整個流域裡最古老,也是最危

險難纏的品種。
「臭鬼?」關崇善聽了表情更加緊張焦慮,「不要告訴我,是我們家用來對付入侵者的那個臭鬼……」
「很不幸的就是。」也在之後跟上的白虎開口,一臉驚歎的朝被吊在半空,氣急敗壞不斷掙扎的孔雀望去。
「天!孔雀真是不好運,居然被這種怪物給纏上!我看他這次死定了!因為這種怪物水火不侵,所以我想就算三昧真火,也不見得對它有用…

…」
不知是不是錯覺,白虎在說這話的時候,居然感覺有些幸災樂禍?
這時的臭鬼已自床下完全爬出,在燈光下露出它猶如被鹽酸洗禮過的面容、章魚般的軟滑身體及那些巨大的灰白樹籐觸手。
大大血紅單眼佔據了整張面部的三分之二,中間的瞳仁泛著貪婪的光芒;鼻子是兩條細長的縫,隨著每一次的呼吸而反覆張縮。
帶有強烈腐蝕性的唾液,隨著張開的大口不斷溢出滴落,裡頭佈滿細小量多的尖銳利齒,在燈光下閃閃發亮;蜥蜴般的長舌在嘴邊來回擺動,

粗糙的表面充滿了突起的黃綠色膿包,每一顆膿包都含有能夠一秒致命的毒素。
更多的觸手悉悉娑娑地襲向孔雀,孔雀見狀更加死命掙扎,可他每掙動一次,身旁的惡臭就會濃烈一些,好像是隨著他與觸手的摩擦程度,而

產生濃度變化……
「啊啊啊啊!那怎辦!」
看著孔雀對自床底鑽出來靠近的臭鬼大肆吐火,被青龍由抱改扶的關崇善,滿臉焦急的詢問,聲音已是全不受控的死命竄高。
「還能怎辦?」白虎聳了聳肩,一臉事不關己,「不是拿刀砍它,就是請玫瑰那個任性女命令它住手囉!要不然,孔雀只能乖乖認命,當它的

盤中飧了!」
結果話才說完,孔雀那頭便傳來了一陣可怖的淒厲嚎叫。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08

另一方面,醫護室內隔間。
對外頭不斷傳來的巨大騷動聲仿若無聞,玫瑰拿著銼刀坐在床邊,專注的修著指甲,並且咬牙切齒的喃喃咒罵。
由於剛才在夢中過於激動之故,玫瑰竟把自己平常極度細心呵護的指甲,硬生生的弄斷了好幾根!
「我的指甲……我最引以為傲、保養這麼久的指甲,他最喜歡的指甲,真他X的該死……我就知道只要夢見那男人,就絕對百分百沒好事!」
隨著外頭的騷動越演越烈,她磨指甲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磨到最後,憤怒的將銼刀丟到地上,她「唰」的站起走到門邊,奮力把門推開。
「吵死了!」她扯開嗓門大罵。
「Oh!shit!姑婆小心!」
夾雜驚恐的熟悉嗓音,毫無預警地竄入耳中,玫瑰瞳孔倏地收縮,還來不及變換表情,便被迎面而來的焦黑物體「噗哧」砸中臉部,濺得渾身

都是墨綠肉末與汁液。
一陣呻吟自關崇善嘴裡發出,摀上眼睛。
而在另一邊的肇事人,卻同時也是受害者的某鳥,則正在努力擺脫身上的巨大卷觸鬚。
「……X的,總算幹掉這噁心巴拉的東西了!我孔雀活那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到不怕三昧真火的魔物!這下我跟那臭三八的梁子結大了,居然害

我醜態百出……」
將嶄焱夾到腋下,孔雀一邊拍打著衣服,一邊咧咧低罵,完全沒注意到前頭的狀況。
嶄焱刀,長三點五尺,寬一點五尺,刀柄以黑曜石混金剛石打造,刀身通體火紅,中央有道源源不絕的金火,是他當年出生的時候,他的母親

鳳凰,也就是四神中的朱雀,用他們所棲息的梧棲山上的聚神石打造出來,送給他當作誕生禮的一把神器。
這把刀還有把兄弟劍,名為魄渺,由孔雀的雙生兄弟——大鵬明王所持有。
白虎吹了一聲口哨,為孔雀能如此即時祭出法寶,斬將逃脫,感到萬分佩服。
「啊!這就是那把當年跟著你出名的嶄焱對吧?」
他走到孔雀身旁,細細打量後者夾在腋下的嶄焱,發出響亮的嘖嘖聲,雙眼放光:「果然是把好刀,借我摸一下好不好?」
白虎是個超級武器癡。
孔雀見他那一臉快流口水的模樣,白了他一眼,然後抽起嶄焱,對被他斬成數段的臭鬼,又補上了兩刀,收回體內。
白虎露出一臉失望。
接著一聲驚叫忽地竄起。
霍然回首,孔雀發現被臭鬼體液弄得狼狽不堪的玫瑰,竟一臉又震又驚的望著他。
孔雀透出迷惑的表情。
可很快的,他發現對方的表情並不是在針對他,而是……
一偏頭,他順著對方的視線找到了答案。
「……青龍。」
玫瑰抹了抹臉上的血,艱難的吐出這兩個字。
扶著關崇善的青龍眼睛微微瞇起,臉一瞬間看起來比平常更冷了幾分。
「玫瑰。」
接著,對望的兩人,臉上都露出了複雜至極的表情。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09

第四章 來自人間的舊識
新任的醫務室管理者,是在龜仙人離職後的一個禮拜聘到的。
而且據某位有幸瞄到那麼一眼的當職員工表示,對方是位火辣到不行的大美女!
黑色及腰的大波浪捲長髮,艷紅色加黑緞帶的緊身馬甲,緊致貼身的超短黑色迷你裙,與長到越膝的紅色三吋細跟尖頭馬靴,身材凹凸有致,暴露在外頭的皮膚更是白嫩如雪,光是那背影就令人想大呼天生尤物!
因此,衝著這個不知真假的傳言,飯店裡掀起了陣不小的「無故生病,有意受傷」的風潮,把整個醫護室擠得水洩不通,熱鬧非凡,也把崔白萇氣得差點半死不活!
而打從娘胎出生,就喜歡盯著美人發呆的關崇善,自然也不例外的成了其中一員,想要藉機一睹這傳說新任管理者的風采。
不過跟那群費盡心機者不同的是,他不是故意要生病的。
「蠢貨!」
不用說,咧罵的這位就是我們向來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孔雀大人──女性版,他現在正為了關崇善生病的事情大發雷霆。
「你四哥老罵你笨,還真不是沒道理,連我們這些不是凡人的都不敢輕易去試了,你這蠢蛋居然有膽去吃!」
關崇善眨眨眼,上吐下瀉到臉色發青的他,講話有氣無力:「……可是我上次吃明明就沒事啊,哪知道這次會這樣……」
「啊啊啊!上次是你走狗屎運!那啥鬼炸蟑螂面……」
「是炸蟲章蟲郎丸面。」關崇善小聲糾正。
「管他叫啥鬼名字!」
被打斷的孔雀不悅的瞪了他一眼,塗著大紅丹蔻色的手指,使勁戳著他的額頭:「那東西聽說是他試過那麼多次實驗以來,唯一成功的一道菜!其他的東西不能跟那碗混為一談!」
「喔!偶又不知道。」
難怪今天點菜的時候,周圍的人都用那種又驚又佩服的目光看他……
順便附帶一提,他今天點的是大廚今日特製套餐:幽冥血沙漠大毒蠍炒飯。
不用說,這盤東西又是他們那位傑出大廚的心血來潮之作。
一盤炒飯裡,用了一整只血沙漠裡最毒辣的黑甲大毒蠍──還是沒去毒的那種——下去剁碎,與魔界最高等的水稻米跟人界青蔥、蒜末、紅羅卜、玉米……等等近十幾種蔬菜一起快炒,加上大廚的獨家秘方醬料淋上,隨盤還附贈今日例湯、三碟小開胃菜與酸梅凍當甜點。
「那現在知道了吧?!」
孔雀又用力戳了他額頭好幾下,戳到都起了個紅印子才罷手。
「嗯……」
揉了揉額頭,關崇善應了一聲,嘴巴扁起,默許三眼在孔雀收手的時候,撲上去咬他。
「厚!又來了,孔雀你一天不欺負小關是會死是不是?」
一道女聲在孔雀試圖甩掉手上的三眼時傳來,關崇善聞聲,立刻翻身淚汪汪看向聲音的主人,結果這一看,差點嚇到他下巴脫臼。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聞風來探病的瑞華。
可是這個瑞華,似乎有點奇怪……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09

一樓,崔白萇辦公室。
溫香繞樑,白煙裊裊,在只有自己一人的辦公室內,崔白萇渾身放鬆的坐在椅子上,手捧著剛泡好的香茗,聽著輕音樂,一臉享受。
「哎!真是難得清閒啊!真好真好……」
輕輕吸了口房中的淡雅香氣,感歎著,崔白萇捧起他之前特地請人從天界那邊,帶回的極品香茗,準備小嘗一口,結果才剛掀開茶蓋,門就被人一腳踢開。
「先生!」
「哇啊啊!」被這突如其來的闖入者,給嚇得自椅子上跳起,崔白萇手腳一慌,失手將他的香茗整杯翻倒。
唉!他果然就是天生勞碌,連想休息一下喝杯茶,都會被人嚇!
嗚,他的千年白蓮花茶啊……
他一臉哀淒的望著他那杯香茗心想,並自暴自棄,放棄平常極力維持的優雅形象,改蹲在地上自怨自哀。
「先生!」對方見他那樣,又是一叫,並且還衝上前拍桌,震得上頭的東西喀啦作響。
「……是。」轉頭哀怨回應,崔白萇臉上的表情,足可媲美深閨怨婦。
「有什麼事這麼緊急啊,淚輝?」他有氣無力的問,然後才開始發現,對方看起來,似乎很不對勁。
「……你的臉跟身上的制服是怎麼回事?怎被割得亂七八糟?」
淚輝聞言立即露出沒好氣的表情。
「還不都是先生請的那位新管理者的傑作!」她大剌剌的往一旁的紅魔龍皮沙發坐去,氣到不行,「她不知道又發什麼瘋,居然把整座四樓,用奇怪的荊棘封起來,火燒不怕,砍又砍不斷!搞得大家都被困住,沒人能夠進出!」
崔白萇發出一聲低吟,撿起茶杯放回桌上,他突然覺得頭很痛。
「……那你怎麼出來的?」他開始仔細打量她,發現她身上的傷口並不太多,不過制服倒是毀的差不多。
淚輝見他在打量自己,也不彆扭,大方的讓他看,因為她知道崔白萇不會對自己有邪念。
「我是變回原形溜出來的,都是籐類一族比較好商量嘛!」
「喔,既然如此,你就跟那奇怪的荊棘說一聲,要它讓讓不就好了嗎?」收回視線,崔白萇懶洋洋的靠回椅背上開口,擺明就是不想管,想放他們自己想辦法解決。
「先生!」淚輝聽了哀嚎,「要是我能辦到,我還用得著來煩您嗎?」
「……我又能怎樣!你都說了,籐類之間比較好商量,我又不是你們籐類的,那我去又能做什麼!」崔白萇突然爆發,這陣子紕漏樓子頻傳,他已經快要崩潰了!
淚輝沒料到崔白萇居然會對她發飆,當場愣住。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崔白萇也怔了片刻,然後偏過頭,尷尬的咳了一聲:「咳,對不起,淚輝,我不是有意的,最近實在是壓力太大了……你先出去吧,我先收拾一下東西,等會就跟你上去。」
淚輝楞楞的點頭,然後起身離開。她在關門之前,還忍不住回頭瞥了崔白萇一眼,滿是擔憂。
「唉!」
在淚輝出去後歎了口氣,崔白萇拉開抽屜,取出一面圓鏡,抬手一邊撫著鏡面,一邊對鏡子喃喃自語:「我想我應該也是時候該有段假期了,你說是不?等這件事情處理完,我就跟那個人通報一聲,然後我們就一起去度個假吧,你說好不好……」
聲音越說越低,接著一陣女性的輕笑聲響起,感覺猶如銀鈴般的悅耳。
過了一陣子之後,他小心翼翼的將鏡子收回抽屜,稍稍理了理自己,然後走到門口,拉開門,對在外頭等待的淚輝,露出如同往常一般的迷人微笑。
「對不起,久等了,我們走吧!」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09

四樓,醫護室室內。
一青一紅的兩道身影不斷交錯,在交會的瞬間,總是擦起大量火花,或是煙硝味與低吼,雙方的面目,皆都異常扭曲猙獰。
銀白色的荊棘佈滿整個室內,不論是地上、牆上、或是天花板,只要視野能及的範圍,都被荊棘整個佔據,不留任何縫細。
到最後,這些荊棘甚至衝出門口,竄至走廊,包圍整座四樓,讓所有人進出不得,凡是想強行進出者,定會在下刻遭到荊棘的攻擊,然後被包成繭狀吊在空中,動彈不得。
淡淡紅光包圍週身,與孔雀跟白虎一起飄在不遠處半空的關崇善,靜默的俯視著一切;在荊棘竄出的那刻,被青龍推入孔雀懷中的他,到目前仍是心有餘悸,不住發顫。
感到身旁的人在發抖,孔雀開口詢問,眉頭微微揪起:「喂,關小善你還好吧?怎麼抖得這麼厲害?」
關崇善搖頭,緊抓住孔雀的衣衫:「……我從沒見過,他們兩人打得這麼凶過。」
孔雀聞言望去,露出一臉不解:「哪裡打得凶啊?在我看來,青龍那傢伙,擺明就是在耍著那花妖玩!要不以他的實力,那花妖早就被秒殺了!」
關崇善又搖了搖頭,揉了揉眼睛:「這我當然知道,可是要是在以前,他們絕不會像現在這樣打得那麼久,而且那麼狠,青龍也不會拿出刀跟姑婆對打,通常頂多也只是用法術,把姑婆打昏!好奇怪,我不明白,為什麼這次青龍會這樣……」
「追根究底就是積怨太久,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咩!」
一旁另起個保護結界的白虎接話,盤腿坐在半空中,看著下方兩人持續的激烈對打:「他們兩個從很久以前就一直不對盤,沒辦法!情敵見面總是分外眼……」
接著他戛然止聲,慌亂的摀住了嘴。
「情敵?」關崇善對他投以困惑的眼神,「青龍跟姑婆是情敵?白虎你有沒有說錯啊?他們兩個怎麼當情敵……」
「哈哈哈哈!」白虎發出乾笑,往後一靠,表情緊張的瞥了青龍一眼,「我的確說錯了!小朋友,你當我沒說過好了!」
「喔。」關崇善傻傻的應著。
「欲蓋彌彰的意味真是濃厚啊,白虎!」孔雀不肯放過的開口,滿臉促狹。
白虎惡狠狠的瞪向他:「閉嘴!」
話才剛落,一陣夾雜著哀嚎的爆炸聲猛然竄起,伴隨著有些猛烈的焚風與震撼,他們三人的視野暫時被遮蓋,而下頭的兩人,也在同時分出了勝負。
「你鬧夠了沒有?」
收起手上的「長情」,青龍走到玫瑰面前,居高臨下的冷冷開口,後者齜牙咧嘴的昂首,表情又痛又輕蔑。
「不夠!怎麼可能會夠!」她回吼著,淚聲俱下,「只要你活著的一天,就永遠都不夠!」
青龍歎了口氣,今天大概是他有生以來,歎過最多次氣的一天。
「執迷不悟。」他伸出手想將對方拉起,可卻被揮開拒絕。
「不用你假好心!」玫瑰隔著淚水,狠狠的瞪著他,負氣掙扎的嘗試自行從地上爬起。
「那隨你吧。」
收回手,被拒絕的青龍也不惱怒,只是逕自地轉身,朝仍飄浮在不遠半空的關崇善等人望去,負手而立,眼睛微瞇。
「反正無論你怎麼鬧都好,只要不要波及到小主人,吾都不會跟你動真格。吾想你心裡該很明白的,縱使外表再怎麼像,他……終究不是『那個人』,不要將你的妄想加諸於他身上……」
「住口!你有什麼資格對我這麼說?」
玫瑰咬住嘴唇反駁,將臉埋入掌中悶聲大哭:「都是你不好,如果不是你的疏失,他到今天一定仍活著!就像其他人一樣好好的活著!像他那
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是這種下場……」
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像他這麼強大的人,她活了近兩百年來,見過最強大、足可跟那些上仙媲美的凡人,那個一眼就將她虜獲、讓她死心踏地的人,卻是落到這種下場!
「……連轉生的機會也沒有……你那時怎麼可以放任他一人對付那只妖王!你明知他再怎麼強大,也不過只是一介凡軀!」
凡人,既脆弱又強大的物種,有時候他們的力量,強橫到連神佛鬼怪都自歎不如,可有時卻又脆弱到比任何事物都還要令人惋惜。
「你以為吾就不曾後悔嘛!」
青龍霍然回首,面露猙獰,這生最內疚、後悔的舊傷,又被血淋淋挖開,叫他情何以堪,如何自處?
「可惜不論再怎麼後悔,吾也不能挽回!如果早知如此,你以為吾會放任他一個人單打獨鬥嗎?你以為吾希望他落到這種下場嗎?最不希望他這樣的人,你以為只有你一人嗎?」
玫瑰被他吼得整個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從沒見過對方這種爆發的模樣,畢竟,對方向來對任何人的態度都是冷漠,從未有像現在這般失控……
「……青龍大哥。」
不自主的開口輕喚,雙手緩緩抬起,想要安慰這個在她面前垂頭,掩飾淚水的冰冷神祇,在他們鬧翻以前,她總是這麼呼喚對方的。
「……我們約好了要一起比翼雙飛……」
聽到這句話,玫瑰伸出的手頹然落下。
「這輩子,你最想比翼雙飛的人是誰?」
「是啊,是誰呢?」
然後那個人望了總是離他不遠也不近的青龍一眼,笑得很狡黠。
「問問你的青龍大哥,他搞不好知道喲!」
「咦?真的嗎?」
「你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那時候,她總覺得對方的笑中似乎有隱藏什麼,若隱若現,明明就呼之欲出,卻又在轉眼間,消聲匿跡。
真傻啊!那時候怎會看不透呢?
從一開始,她就注定是輸的那方……
不論是最初的相遇,或是後來的抉擇,她從來都沒有贏過。
青龍比她還要早遇見那個人,所以她輸給了青龍。
而那個人之後選了另一個女人當他的妻子,所以她又輸給了對方的抉擇。
而且,對方最想要廝守的人,也早在一開始就定好了。所以,她根本打自起頭,就注定會全盤皆輸。
輸得徹徹底底,一點也不留。
對方從頭至尾,就一直一直把自己當成親人,所以對方才會要求自己的子孫與族人們善待自己,要以長輩稱呼自己。
而自己,卻總是將對方的溫柔與體貼誤解,誤解以為其實……其實對方也對自己,是有那麼些喜歡,那麼些愛意……
「……我也想與他比翼雙飛啊……」垂下頭,玫瑰沙啞的開口,止住的淚水又再度落出。
「即使是單單為了傳宗接代而結髮也好,至少……至少還是有那麼個名分,可是為何他就是不肯選我……」
聞言,青龍望向她,帶淚的表情有些古怪。
「你……難道不知道嗎?」
「……不知道什麼?」玫瑰抬眼,透出困惑。
「……永善他,本來是想娶妳的……」青龍緩緩開口,滿嘴苦澀。「只是當時礙於關家不能與妖物結合的祖訓,以及他那群族人的反對,所以作罷,改娶了趙塵儀……」
在那之後,青龍說了什麼,她都沒聽進去,只是渾身發軟的摀住嘴巴,跪倒在地,用力的放聲大哭。
青龍望著她,輕輕搖了搖頭,發出歎息。
「他們兩人怎麼了?怎麼都突然不動了?」
在上頭聽不到兩人對話的關崇善緊張詢問,面露焦急。
「誰知,聽不到他們在下面說啥鬼!」孔雀漫不經心的回答,若有所思的打量著關崇善殘缺的部位。
「你有沒有想過恢復肢體,不用再靠青龍跟白虎他們當你的假義肢?」
關崇善轉向他,充滿困惑。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少囉嗦!」孔雀不耐煩的打斷他,態度有些粗暴,「想或不想一句話!」
「……當然想。」因為這樣子真的很不方便。
「真的?」聽完後孔雀立即眉開眼笑,變臉的速度令關崇善是咋舌不已,「那好,我記下你的話,你到時候可不能賴皮喲!」
「啊?」他怎麼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孔雀見他一臉呆滯的模樣,笑得更開。
接著毫無預警,他將關崇善攔腰抱起,並且解除結界,帶著關崇善自半空躍下,然後在觸及地上那片白色荊棘的瞬間,腳尖一轉,朝門口飛去。
白虎見狀,也立即解除結界跟了下去。
「喂!孔雀,你帶小朋友要去哪裡……」他將他背後那把巨劍抽出,伸到孔雀面前,阻止他們前進。
孔雀眉毛一挑,那張欠打的招牌傲氣臉重現江湖:「去哪?當然是帶關小善回房啊!我們可有重要的事要辦呢!」
說著騰出只手朝後背一抓,嶄焱再度現身。
「讓開讓開!」
他對白虎大喊,在揮動嶄焱的同時,露出染血後才會出現的興奮表情:「要不然等會被砍到,本王可是絕對不負責的喔!」
說罷,他舉起嶄焱朝門口用力一揮,那被荊棘塞得水洩不通的門牆,在下刻整個化成碎屑。
很多時候他總是不住心想,要是自己能夠早一秒,只要早那麼一秒趕到,那眼前所見的結果是不是就大大的不同了?
才剛自電梯出來,踏入走廊,目光所及便是一片破爛。
被嶄焱斬下的荊棘斷骸,與包有人的荊繭遍佈滿地,地板與牆上甚至還有為數不少、大小不一的窟窿,可以瞧見下方走廊與牆內房中的美麗景致。
其損壞程度,快跟上禮拜發生的龍王事件追平,不過後者仍是稍稍略勝一籌。
看著眼前這片慘不忍睹的景象,及某人「身懷佳人」、「披荊斬棘」的得意模樣,崔白萇再度拋下他平常極力維持的優雅表象,抓住臉頰放聲大叫:「啊!我的飯店,我的預算吶!」
這陣子的禍事頻傳、衰運頻降,已讓他接近崩潰!
雖然對飯店平均一段時間,就會來次大損害的事情,他早已麻木,可也不是像最近這樣頻頻狂出吧!
敢情他崔白萇今年乃是禍星高照,使得平時每年最多也只出現一、兩次的大禍,在今年全擠在一塊,一口氣傾巢而出。
在對頭的孔雀,這才發現他的存在。
「喲!小崔你怎來啦?」他抱著已被嚇到快要口吐白沫的關崇善,閃到崔白萇面前,同時瞥了一旁,嚇到說不出話的淚輝一眼:「小籐妖你也是,怎麼都出現了?」
「你你你……」崔白萇指著孔雀的鼻子,氣到舌頭都打結了,「小雀……四樓……你居然把四樓……」
「把四樓的荊棘都鏟光了是吧?」孔雀誤以為他想講這件事情,爽朗的替他接下去,完全忽略他臉上的表情:「哎!這只是舉手之勞,反正我也要過去……」
說著,又抬手往一旁攻過來的荊棘斬去,誰知後勁過大,竟連荊棘後頭的牆壁也波及,添上一條壯觀刀痕。
「……」
崔白萇哀淒的望著那條新痕,不想講話了。
不知道請人替自己從天界那邊帶護身符,有沒有用?還是請關家大少來這裡看看風水?搞不好可以去楣運……
他哀怨的想著,同時在計算這次損失又要增加多少預算。
在一旁的淚輝,經過這一劈後,自震驚中恢復。
「那女人到底在搞什麼鬼?」
劈頭就是一句質問,雖然她臉上表情很平靜,可她手上扳指節骨的動作,跟面頰上猛竄出的花紋,卻說明了可不是這麼回事。
關崇善楞了片刻,才發現對方是在問自己。
「呃……姑婆她……呃……」
也不知道在結巴什麼,或者是尚未自一連串的刺激中恢復,關崇善支支吾吾個半天,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
「她跟青龍吵架。」一直緊跟在後的白虎,聽不下去的替他說完,目光不斷往孔雀……手上的嶄焱飄去。「……不過好像和解了,」
他瞥了那些自四面八方,開始往醫護室方向退去的荊棘一眼,又補上一句:「所以,所以孔雀你別那麼快把刀收起來嘛!借我摸一下,一下就好。」
話說到一半,突然跳躍地急轉了個大彎,這讓一直很專注在聽白虎說話的淚輝跟關崇善兩人,措手不及,差點當場摔倒在地。
唉!對個武器癡而言,武器在前,啥也比不過!
孔雀回了他一記「你去吃屎吧」的眼神,將刀收回體內,然後再次抓著關崇善,消失在眾人的面前。
醫護室。
一青一紅、一蹲一站的兩人,在被陰影籠罩的角落,靜默的對望。
忽地,青色身影轉身望向門口,向來冰冷的雙目,因著外頭的騷動而微微瞇起,透出了點點憂慮。
接著外頭又傳來一陣驚呼,他瞳孔霎時一縮,毫不遲疑地長腿一伸,朝大門方向邁去。
「你要去哪?」在他踏出腳步的剎那,一直沉默的紅色身影開口,帶有鼻音的嗓音聽起來可憐兮兮。
青色身影停下腳步,回首,面無表情。
「去找小主人。」
「白虎大哥不是跟著了?」
「吾還是不放心。」
說完,便跨過那些自外頭不斷湧回的白色荊棘,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打算追上先前離開者的腳步。
「……那個人……永善他,他真的這樣說過?」玫瑰在他走到門口剎那,再度開口。
「……吾從來不說謊。」
青龍頓了下,背對著玫瑰的臉孔眼簾半垂。
玫瑰望著他的背影,垂下臉龐,閃過一絲決絕。
「……那你敢發誓,你自己從未跟我一樣,將對那個人的心情轉到小六身上?」她抬眼緊盯著他詢問,目光灼熱得好像要將他整個看穿。
沒答話,青龍只是吸了口氣,施展瞬移,消失在玫瑰眼前。
望著那眨眼成空的門前,玫瑰抬手撫過偎到身旁撒嬌的白色荊棘,發出低笑,笑得淒楚。
「……你看啊,永善!」她低低的喚著心上人的名,眼淚不斷滴落。
「他不敢承認,不敢像我一樣勇敢的承認……承認自己把對你的愛意,轉到小六身上……這點比起來,我是不是勇敢許多呢?是不是呢……呵呵呵呵……」
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個天藍色的小娃娃,那娃娃上頭唯妙唯肖的臉孔與狐狸眼,被落下的滴滴淚珠沾濕。
玫瑰自言自語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然而就在她發出低泣的同時,已於一旁聚集的白色荊棘,將她包圍,一圈又一圈,溫柔地將她圈在中心,然後與其他從各個角落湧現的同伴們,一起無聲的安慰她。
一晃眼,孔雀與關崇善兩人便回到了410號房。
「喂喂,你想幹什麼!」
在張完結界後,立刻被人丟到床上的關崇善立刻大喊,表情驚恐,活像是快被強X的無辜殘障少年。
而那似乎該扮演強X犯的孔雀則是眉毛一挑,不負眾望的露出邪意十足的「淫笑」。
「幹什麼?」
孔雀將在旁礙事的三眼踢出房間,欺身至關崇善的身上,開始動手除去他的衣衫:「當然是『干正經事』啊!」
他在說到「干正經事」的時候,還特別加重語氣。
結果可想而知,他這話、這語氣、這舉動、還有這一臉X樣的表情,讓關崇善當下陷入更加驚恐的境界。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要要!」
瘋狂搖頭掙扎,可只剩一手一腳,又是一介無力凡人的他,哪是手腳健全、又是萬年神人的孔雀對手?
果然,人家兩指一彈,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給輕鬆制服了。
「已經來不及了,關小善!你現在後悔說不要,我也不會住手的!」
手腳俐落的把關崇善扒到只剩件四角內褲,孔雀起身,滿意的打量著,還吃豆腐般地拍了他的大腿一下,然後側身往床下摸索,似乎在找什麼。
「乖乖喲,我保證我會很溫柔的──」
看他眉開眼笑到近乎猥褻的模樣,關崇善眼一翻,很沒骨氣的直接給他昏過去了。
「喂喂──關小善?」
見他昏過去,終於自床底下摸到想要東西的孔雀,抬手拍拍他的臉頰,滿臉不明所以:「真是的,居然昏過去了!只不過是要幫他把手腳接回去而已,真是有夠沒種的……」
說著,便自被拎至床上的大包包中,取出一雙手腳,在關崇善的左手跟右腳比畫了兩下,而後瞳孔一縮,週身立即泛出淡淡的紅光。
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瞬間響透整個走廊。
「嗚嗚……你這個粗暴的禽獸!你不是保證說你會溫柔的嗎?騙人!」關崇善扯著染滿血跡的被子,嚎啕大哭的指控著,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而被他罵禽獸的那位……
好吧!如果從另個角度來看的話,他其實也罵得沒錯,孔雀的原身本來就是只孔雀,而孔雀也的的確確是禽鳥類……
「吵死了,這種事情本來就會痛的!再說我也有溫柔啊!你看,」他抓起關崇善新弄上去的手臂,舉到面前彎來折去,「你看看,接合的多好!我這次可沒有貪嘴咬你很多口,馬上就幫你接上去了喲!」
關崇善聽完,差點沒岔氣再度昏死。
很明顯他們兩人根本是在雞同鴨講,各說各話!對方完全將他的話給曲解了!
不過對方的心意,他還是有收到的。
自對方的手中抽回手臂,連同那只新腳一起動了動,重新得到手腳的感覺很好,可是……
「……話說回來,你這手腳從哪變出來的,怎麼感覺有點眼熟……」
他攤開手掌,看了下掌中的紋路,發現裡頭的手紋都在迅速改變增長,不禁歎了一聲:「……這手腳的前任主人,還真是短命啊,生命線居然還不夠我的三分之一……」
「你這不是廢話嗎?」孔雀嘖了一聲,硬是在他旁邊擠了個位置坐下,「他要是還活著,你哪能用到他的手!」
「那我這樣不就等於害死這個人……」關崇善怔了半晌,原本高興的表情暗了下來。
孔雀瞥了他一眼,粗暴地攬過他的肩膀,用額頭撞了他的一下:「白癡,那人本來就活不久了,如果今天我不殺他,他之後也會因為其他命定的原因死去,所以你根本不需要自責!」
「……喔!是這樣嘛……」關崇善低呼地揉著被撞的部位,齜牙咧嘴:「痛死我了!你看,都腫了!」
明明是抱怨,聽到孔雀耳裡卻像在撒嬌,聽得他心裡霎時小花亂放、小鹿亂撞。
「那好嘛,我替你呼呼……呼一下就不痛了,怎樣?」
他湊近關崇善的臉龐,抬手拿下他的眼鏡,撥開垂下的劉海,將泛有火熱氣息的嘴唇貼近,羽毛輕刷般的親了一下。
關崇善在慢半拍後,才發現對方對他做了什麼。
「喂!你……咦──」
倏地止住話語,關崇善看向笑得滿是得意又邀功的孔雀,咦了一聲,表情又驚又訝;摸了摸被孔雀撞到腫起來的地方,痛感與腫包竟然真的消失了!
「好了對吧?」孔雀戳了下他的額頭,湊得更近,嘴邊的笑看起來很不懷好意:「我跟你說喔,我這方法還能治牙痛,你要不要試試看?」
「真的嗎?怎麼治?」一聽這方法還可以治牙痛,關崇善眼睛立刻一亮,他最近的確是在受牙痛之苦。
孔雀笑得更賊了。
「就是啊……」
唰唰唰!
門外傳來抓門聲。
孔雀停下動作,皺眉。
「就是什麼?」關崇善視焦模糊的「看」著孔雀,表情茫然:「你在幹嘛?什麼聲音?」
「沒有沒有──」轉頭又將結界加強了一層,孔雀聲音愉快:「來來,你不要動喔!」
碰碰碰!
這次換成撞門。
孔雀再度停下動作,用力閉了下眼睛。
他正在努力壓制自己,不要衝出去把三眼殺掉。
結果這個念頭才剛閃過,門就被人撞開了。
青龍面無表情的臉孔,在下一刻出現,他身上的盔甲,在他把腳收回的時候,發出了清脆的摩擦聲響。
白虎自他的右邊探頭,兩手抱著不斷掙扎的三眼,稚氣的臉孔在見到房裡的狀況時,閃過一絲僵硬。
偷偷瞄了下某人的側臉,結果不瞄還好,一瞄真是暗抽口氣倒退三步!
天!雖然還是一張萬年不變死人臉,可那上頭現在卻又添上足可刮下三層的寒霜……
這下可真是大事不妙!
氣氛一時間尷尬起來。
「咦!小朋友,你的手腳怎麼好了!」
白虎首先開口,想藉此改變氣氛,轉移某人注意力。
「喔喔──這個啊。」關崇善瞇起眼睛望向白虎,任孔雀七手八腳的替他把衣褲套回,渾然不知現在狀況有啥不妥:「這是孔雀特地去幫我找的……等等,孔雀!褲子我自己穿就好……」
「吵死了,我都快弄好了!」孔雀打斷他,也不知道在異常熱心些什麼,「來來來,把腳伸過來!」
青龍見狀,眼角跳得起勁,轉向孔雀的臉孔與聲音,全都凍得像冰渣:「那吾可真是得替關家向你道聲謝了,孔雀。」
「哪裡,舉手之勞嘛!怎麼說照顧關小善是我的責任,所以我為他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孔雀眼也不抬的回答著,表情是漫不經心。
抬手輕輕把擱置一旁的眼鏡,放回關崇善臉上,並在放好後,還細心至極的幫他調整扶正,以免不舒服,孔雀這一連串的溫柔舉動,讓白虎看得差點掉下下巴。
三眼趁機掙脫白虎的懷抱,撲回關崇善的懷裡,熱情撒嬌撒個不停。
它的體型已是當初買回來時的兩倍大,相當於一隻中大型犬的體型。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我回來了。」
關崇善抵不過三眼的熱情,被舔得滿臉口水。
接著他把目光轉到青龍及白虎臉上,輕輕的開口:「幫我轉告大姐她們說我已經好了,還有謝謝你們這陣子的保護與照顧,回去吧。」
青龍聞言,一臉沒表情的望著他,可眼底的情緒卻是千變萬化。
不知為何,青龍腦中突然響起早先玫瑰對他的質問。
「……那你敢發誓你自己從未跟我一樣,將對那個人的心情,轉到小六身上?」
你敢嗎?敢嗎?
吾敢嘛?敢嘛?
青龍盯著關崇善的臉孔,薄薄的嘴唇緊緊抿起,首次露出了掙扎的表情。
「……吾能否繼續留下,讓白虎回去稟報?」他低下頭,頰畔兩旁的雲鬢隨著他的動作而垂落,與眼簾一起遮住他的眼眸,蓋過他眼中的激動情緒。
關崇善對他會說出這樣的要求,感到十分意外。
「青龍……」
「……吾,吾不放心小主人,您一人獨自待在這麼危險的地方。」
「你怎會這麼想呢,青龍!」關崇善訝異的連連眨眼,「我並不覺得這裡危險……」
可在見到對方猛然抬起臉孔上的堅持,他突然瞭解對方意思的露出苦笑。
「……好吧!可能對我這個什麼都不會的凡人而言,的確是非常危險,可我會小心保護自己,況且還有孔雀在……」
「可吾對他並不信任。」青龍平靜的回答,再度垂眼,掩去眼底因為對方的話,而流露出來的震撼。
這話也讓笑容滿面的孔雀立即臉色大變。
「你說什麼!」孔雀立刻自床邊跳起來,對他大吼大叫。
青龍目光轉向他,冰冷緩慢地又對他重複一次剛才的話:「吾說吾並不信任你。」
其實他明明就可以不理會的,就像往常那樣,行著自己的水族風格,對他人的怒氣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不去理睬。
可這次他卻反常的應了,而且還充滿了挑釁。
所以接下來對方的攻擊,他也毫無取巧的應了。
玫瑰……
你問吾,問吾是否敢發誓,自己從未將對那人的感情,轉移到小主人身上?
吾回答妳……
吾回答妳……吾不敢!
那人的死帶來的劇痛與哀傷,讓吾想逃,而湊巧的這個人的誕生,卻帶來一個希望,一個明明就知道不可能的假希望,讓吾有理由、有借口告訴自己,要活下去……
可是……
可是就像吾對你說的那樣,其實爾等都是心知肚明的,這個人不論外貌再怎麼像,他始終都不是爾等心裡所盼要的那個「他」!
吾其實跟你一樣,都在利用這個人逃避……逃避那個人已經永遠永遠都不可能回來的事實……
「青龍,危險!」
一陣熟悉的驚呼聲將他拉回現實,目光一滯,抬眼要面對的,是一道迎面而來的火焰。
他對這火焰的味道與溫度很熟悉,這是與他一起被命為四神的同伴朱雀,他們火族特有的三昧真火。
隨著火焰的接近,他越能感受到其的熱度。
忽地,他覺得不想動了。
水雖能克火,卻也反被火克之——這個念頭瞬間自他腦中閃過,令他嘴角牽起一抹笑。
接著他在眾人驚愕的眼中,將全身破綻露出,不管身旁傳來的那些焦急的吼聲與呼聲,把面容昂得高高地,迎接那道火焰,那道能將他連同原神,整個一起燃燒殆盡的三昧真火,不閃不躲的讓其砸到身上。
如果能就這樣被燒到什麼也不剩,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不知道這樣整個被燒盡後,是否能在另一頭的未知見到你?
吾想見你啊!永善!
吾跟玫瑰那小妮子都很想念你,很想見你!想到都快發狂了!
你聽得到嗎?你一定聽得到吧?
吾有句話一直想告訴你啊!
你成親那日問吾的話,吾現在回答你,吾願意啊!吾想與你比翼雙飛,吾這一生只願與你比翼雙飛!
吾等約好的,不是嗎?
你聽得到嗎?永善……
吾這一生只為你一人心動過,只想與你一人一起……
只想與你一人一起!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10

一睜眼,便是一片白色映入眼簾。
緩緩眨了眨眼,腦中是茫然一片,逐漸強烈的灼痛感,讓他一點一滴恢復清明,恢復聽覺的耳朵,不斷傳來旁人的聲音。
「啊……醒了!醒了!」
「噓!小朋友你小聲一點,他好像還沒有完全醒……」
「姑婆,你過來看青龍完全醒了沒有,白虎說他──嗚嗚!」
「你這小白癡,白虎都跟你說小聲一點了,你怎麼都不聽呢?」
「嗚嗚嗚@&#@*!<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你們兩個吵死了!出去出去!」
「啊──可是經理大人……」
「要不就不准喧嘩!老天!我今年到底是在走啥勞子楣運,每個人都跑來鬧事!鬧也就算,可不可以不要挑起族之間的戰爭,你們──」
「小崔你真該去拿假期休息一下了,看看你,本性都露出來了──」
「孔雀你說話小心一點,怎麼這樣對先生講話──」
「這裡還輪不到你插嘴,小花妖!我跟小崔講話什麼時候輪到你打岔了?」
「你說什麼?你這只臭鳥!什麼東西嘛你──」
「本王是什麼東西?本王是什麼東西輪得到你問候?臭石妖!我告訴你,不論你再怎麼打扮,關小善也不會看上你的啦!」
「你──」
「好了!不要吵了,有完沒完啊你們!統統給我閉嘴!」
啊!吼得真好!真是有夠吵!
青龍暗暗叫好,接著一張臉孔毫無預警的出現在他面前,著實嚇了他好大一跳。
定眼一看,原來是玫瑰。
不過這個玫瑰,似乎有哪裡看起來怪怪的。
眼睛跟鼻子似乎腫紅了不少,而且還水汪汪的……
「……青龍大哥,你怎麼了?是不是傷口又開始犯疼了?」玫瑰見他眉頭深鎖,直覺認為對方可能是燒傷的地方開始疼了,因為算算,她給予的止痛藥效,也差不多過時了。
「你……哭過?」聲音出乎意料的沙啞,青龍開口後撫上喉嚨,露出訝異的眼神。
玫瑰聞言欲要回答,卻被突然插入的聲音打斷。
「喔喔,青龍老大,感謝你水族的列祖列宗!你終於醒了!你要再不醒,我們這下可真都要完蛋了!」
白虎擠過來歡呼,可臉上愉悅的表情卻有些燦爛得刻意。
青龍見狀,眉頭皺得更深。
「你是怎麼回事,白虎?不想笑就不要笑了,何必強顏歡笑?」
白虎聽他這麼說,笑容立即僵至嘴邊,想發火卻又像是忽地想起啥禁忌般地剎住,以致臉色忽黑忽白的變,最後灰溜溜的跑掉。
關崇善在白虎跑到角落畫圈圈的時候,取代了他的位置。
「青龍青龍——」他挨到離青龍最近的位置,一雙眼睛泛水光地眨個不停,一張嘴更是扁得像鴨子附身:「你感覺怎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或是覺得很痛的?有的話要跟姑婆說喔!」
青龍望著他一臉擔心的模樣,眼睛微微彎起。
「……小主人……」
「啊,對了!」關崇善像是忽然想到什麼,喊了一聲,然後轉過頭去:「孔雀你過來!過來跟青龍道歉!」
在不遠處與三眼一起東翻西找的孔雀一聽回頭,臉臭得像大便。
「為什麼我非得……」
「孔雀!」關崇善又喊了一聲,表情非常堅持,「你答應過我的。」
孔雀臉頰抽搐了一下。
「……好啦!」丟下手裡那堆亂七八糟的小包包,三步並做兩步,他心不甘情不願的快走到青龍床邊停下。
接著在關崇善期盼又逼迫的注視下,他硬著頭皮開了口:「青龍,前天的事情我很抱歉,對不起。」
「吾不會放在心上的。」青龍淡淡的開口,在四周來回巡視的眼神,充滿複雜與疑問。
他發現不單單是玫瑰與白虎,其他每個人,甚至是一向笑容滿面的崔白萇,臉上表情在瞥向自己時,都十分僵硬奇怪。
「你們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都這麼古怪?」
玫瑰聞言,首先發難的瞪了孔雀一眼。
「青龍大哥……」
她柔聲的輕喚,而這一喚又讓青龍眉頭一皺,因為在青龍的記憶中,對方從未這樣溫柔的喚過自己。
「我知道你一向不在乎你的外貌,可是……」
「說話不要吞吞吐吐,有什麼就一次說完。」對玫瑰,青龍總是會在不自覺間端起大哥的架子;因為在他眼裡,玫瑰就像是他的妹妹,他與那個人的妹妹。
玫瑰深吸了口氣,然後自她那緊到不行的馬甲裡掏出一面小圓鏡,而那面小圓鏡在被拿出後,立即自動放大成可照到整個半身的大小。
她顫抖的將鏡子擺到青龍面前。
青龍瞥向鏡面,表情微微一滯。
可,也只有瞬間。
在那一瞬過後,他馬上又恢復面無表情。
「真是!吾還以為是怎麼了,搞得好似四面楚歌一般,不過就是毀容嘛!做啥這樣古里古怪!」他輕輕的將鏡子推開,語氣淡然。
眾人瞧見他講得好似被毀容的人不是他,而是別人,一點也不當回事的模樣,皆是一陣錯愕。
那可不是一點小燒傷而已!
青龍被燒傷的面積由整個左半臉往下延伸,左半頸部、鎖骨、直至上胸膛及肩膀,傷疤猙獰扭曲,鮮紅刺目!
如果不是萬年冰魄泉降得及時,青龍的左眼可能現在就張不開了,而他的燒傷面積及程度也不可能僅是這樣而已,而是擴及整身,且被燒成焦炭。
畢竟那時孔雀噴向他的火力,可是沒有一絲留情,使出了足足七成。
關崇善不言不語的自口袋中掏出一瓶小罐,孔雀立即認出,那是之前他受傷時,對方替他上過的神奇藥膏的瓶子。
青龍也瞧見,嘴角微微彎起。
「小主人,那個只對輕傷有用而已,對吾這種是沒效用的。」他在對方一邊掉淚,一邊笨手笨腳的與蓋子搏鬥時開口,伸手揉了揉對方頭髮,表情充斥著淡淡的溫柔。
關崇善抖了下,放聲大哭。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趕你們走,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安慰的話語頓時紛紛響起。
「哪的話!小六你別想太多了,會變成這樣,任誰也想不到啊──」
「小朋友別哭啊──是青龍這傢伙自己突然腦子出問題放空,才會這樣,不是你的錯啦!」
「小關你不要哭,千錯萬錯都是孔雀的錯,如果不是他魯莽攻擊,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嗚嗚嗚嗚──〈?〉」連三眼也來參一腳,加入安慰行列。
在一旁繼續翻箱倒櫃的孔雀本想發難抗議,結果卻被崔白萇以某樣東西及時引開注意力,帶到外頭去說話了。
青龍靜靜瞧著他掉眼淚,眼神溫和至極。
「請不要自責,小主人你一點錯也沒有,是吾自己故意讓火擊中的。」
這話讓包括關崇善在內的所有人當場一楞。
「……為什麼?」玫瑰喃喃的問。
青龍轉向她,表情很是平靜。
「因為……吾想死。」
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倏地響起。
玫瑰搧了青龍一個耳光。
「那真是不該救你。」她語帶顫抖的說著,淚水撲撲的掉出來,可表情卻是憤怒至極的扭曲,「你真該被火燒死,丟下我一人!」
青龍偏過頭去,沒有說話。
見他選擇沉默,玫瑰咬住嘴唇,打了個響指。
接著就像接到命令一般,各色的籐蔓自四面八方竄出,繞上包括青龍在場的所有人,爭先恐後的把他們統統送出了門外。
「你的傷你自己想辦法吧,我這輩子到死都不想再見到你。」
玫瑰在籐蔓湧回室內時,在門前居高臨下的對青龍冷冷宣佈,然後便毫不客氣,在一臉莫名的眾人面前甩上大門。
白虎揉了揉摔痛的屁股,望向青龍開口:「老哥,你這是何苦……」
青龍沒有理會他,只是低頭檢查著被他緊擁在懷裡的關崇善有沒有事。
關崇善仰頭瞧著他,聲音是難得的嚴肅:「我覺得姑婆這掌真是打得對極了,青龍,你活該被打,因為你輕視自己,不顧我們這些在乎你的人的感受。」
話雖如此,他仍是拔開了一直緊握於手的瓶蓋,倒了點藥膏,抬手細細的替青龍上藥。
乖順的任他動作,青龍盯著他認真專注的臉孔,若有所思。
片刻後,他以萬分慚愧的語氣輕輕開了口:「小主人您教訓的是,吾受教了,吾真的是活該被打。」
關崇善聞言停下動作,垂眼將蓋子蓋回瓶上。
「……既然受教了,就留下來把傷養好,然後找機會跟姑婆道歉……姑婆她,其實很關心很關心你的,她在你昏迷的時候,可是哭了好久,而且還翻出了她所有的壓箱寶幫你治療,甚至還差點跟孔雀打起來!她說,她在這世上,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了……」
青龍聽完閉了閉眼,眼珠在眼皮下來來回回,似乎在隱忍什麼。
「……吾知道了,吾一定會好好養好傷口,然後跟她好好道歉的……是吾不該,辜負了她和小主人你們的心意……對不起。」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10

四樓,410號室。
「所以呢?這跟他們要住在我們這裡有什麼關係?」
揮舞著手上的娃娃,孔雀氣得跳腳:「他們要住,可以自己付錢租房間住啊!為什麼非得跟我們擠?我們這裡沒有多餘的房間!」
面對他的怒氣,關崇善縮了下肩,躲到三眼後面:「……可是他們之前跟我們住的時候,你就沒叫……」
「你這是廢話!你那時候手腳還需要靠他們支撐,我當然不會說什麼!」
「我們不會佔位置的。」
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青龍突然出聲,他被燒傷的左半部,在關崇善跟玫瑰的苦苦哀求之下得到治療,現在已完全癒合,只剩下大片猙獰刺目的疤


其實這些疤痕是可以去除的,只是青龍拒絕了。
「我們可以縮小變回原身,不會占太多位置。」
白虎點頭如搗蒜的附和:「是啊,我們可以縮小,真的不會占很多位置的!你看!」他立刻變回原身,並且縮成一隻成貓的大小。
三眼見狀,立即自關崇善那兒掙脫撲了過去。
孔雀轉向青龍,一臉幸災樂禍:「他能縮成貓樣,你呢?你原身再怎麼縮,也不可能縮成他那樣吧?」
「誰說不行?」青龍淡淡的回答,接著青光一現,他變回原身,並且整個縮至一條青竹絲的大小。
不過與青竹絲不同的,是他還多了兩隻很漂亮的角跟長龍鬚。
孔雀整張臉都變青了。
「啊——好可愛——」
關崇善快步走到青龍跟白虎旁邊,彎身將他們攬進懷中,然後把青龍放到手臂上,舉到臉邊親暱的左右廝磨:「我從沒見過青龍跟白虎這麼小

的樣子,這樣子睡我房間,都不會太擠——」
「睡你個頭!他們只可以睡客廳!」孔雀爆吼,將手頭的東西砸到關崇善臉上。
被砸中的關崇善低呼了一聲,彎身將那被當成凶器砸他的東西撿了起來,瞥了一眼,當場爆出大笑:「哈哈哈哈,這誰做的啊?好厲害!做得

超像的!」
原來是只孔雀娃娃。
孔雀哼了一聲,把娃娃搶回。
「有什麼好笑!這是你那好姑婆做來給我下咒用的!做得不像怎下咒啊,白癡!我等下要把它拿去燒掉!」他怨毒的說著。
這就是那天崔白萇用來將他引開的東西,他找了好久的詛咒娃娃!
接著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臉上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容跑開,然後又跑了回來,懷中多出了好幾隻東西。
關崇善將白虎跟青龍放到三眼背上,跑過去湊熱鬧。
「啊啊──這不是青龍嘛——好破舊喔!還有姑婆──咦——還有我耶!」
他看著孔雀懷中的東西驚喊著,原來孔雀懷中的東西不是別的,是三隻仿真人娃娃。
「笨蛋,那才不是你咧!你沒看到那娃娃衣飾這麼舊,而且你看起來哪有那麼狡猾啊!」孔雀拍了他頭一下數落:「你家有誰長得跟你很像的

嗎?你姑婆八成是在做他!」
「那是關永善,小朋友的爺爺。」
變回人身的白虎也跑來湊一腳,一把抓起那三隻小娃娃,塞進旁邊也恢復人身的青龍懷中。
「玫瑰從以前就愛慕小朋友的爺爺,所以就做了這個娃娃,打算用它來對小朋友的爺爺下愛情咒,結果卻被青龍發現阻止,結果對方一氣之下

,就做了個青龍娃娃下咒,結果歪打正著,那時候正處於萬年一次脫殼期的青龍就中招啦!
「嘿嘿嘿──話說那天在醫護室,也是因為青龍保護著小朋友,所以,小朋友才沒中玫瑰的迷情香。」
關崇善偏了偏頭,一臉困惑:「什麼迷情香?」
「你之前不是吃壞肚子嗎?你進去醫護室的時候,是不是聞到一股好香的味道?那就是你姑婆的迷情香啦!」白虎笑嘻嘻的耐心解釋。
「喔喔喔!原來如此。」關崇善恍然大悟,接著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啊!對了,你們有誰知道為什麼淚輝會這麼討厭姑婆啊?好像自從上一

次聽瑞華說,姑婆將她攔下來說話那次後,她每次見到姑婆都是一臉臭……」
「啊啊,這個我知道喲!」
白虎興奮的大喊,活像被猴子附身似的跳上跳下,那動作之大,惹到在一旁忙著整理懷中娃娃的青龍,都不得不對他行注目禮。
「那是我聽三眼說的!它說它上一次,去淚輝那邊要東西吃的時候聽到的。它說對方在跟她的室友抱怨玫瑰,說玫瑰居然要求人家去跟臭鬼配

種!氣得對方差點沒用毒液攻擊!」
孔雀很不給面子的笑倒在地。
「啊哈哈哈——居然要求那花妖去跟臭鬼配種!哈哈哈!虧她講得出口!」
關崇善也跟著笑了出聲,同時不經意的將目光轉到青龍身上。
靜靜坐在三眼旁邊的青龍,正專注的撫望著擱在腿上的娃娃;破爛的地方已在剛才他們胡鬧時,被修好且弄乾淨,安靜的並排在一起。
發現關崇善在注視自己,青龍抬眼回望,透笑的眼睛與嘴角微微彎起。
然後他瞧見他的小主人臉上竄上一抹紅暈,羞澀的笑了。
在醫護室裡的玫瑰坐在窗邊,望著天,懷中抱著三隻嶄新的小娃娃,衣物模樣全都與青龍腿上的那三隻相同,與她的植物們安靜的依偎。
心裡都在想著同一個人,同一件事。
可是他們卻也都知道已經逝去的人、事,不論再怎麼想,它們都不會回來,而仍是活著的他們,也永遠回不去。
所以他們能做的,只是努力活下去,努力去珍惜僅剩的彼此,還有之間共有的,與那人一起共享過的所有點滴回憶……

——第二部完——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12

第五章 泣血殺神

1
一大早,琉光飯店上下便陷入一片足以驚天動地的大騷動。不論走到哪裡都可隨處瞧見小堆成群的人聚集一起,語調忽高忽低的緊張討論事情。
「騙人,這一定是玩笑對吧?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
「啊啊!完了完了,一定是因為這次抽查做得不好弄得上頭不高興,要不然這種破天荒的要求怎麼可能會被准許?」
「代理?不會一代就不走了吧?不要啦──這種打擊我受不了,我都還沒跟他告白哩!」
「什麼?原來你對崔白萇……」
「吵死了!」
終於受不了外頭吱吱喳喳的孔雀衝出房間,破口大罵。
見他出現,在走廊聚集的人們立即閉嘴,然後默契絕佳的對看一眼,嘩的一轟而散。
「哼!吃飽沒事幹!大清早不好好上工做事,居然跑到這邊八卦!」一邊咧咧低罵一邊走到那群人剛才的所在地一探究竟,四樓的公佈欄好死不死就在他們的房外。「一定要叫崔白萇把這死東西移到別的地方去……什麼!」
他失聲大喊。
聽見他的喊聲,被吵醒的關崇善自門後探頭,頭髮亂到像鳥窩:「什麼什麼?孔雀你幹嘛叫那麼大聲……」
驀地,一片黑點白面出現在他眼前。
拉開距離一看,原來是張告示。
告示沒什麼,三不五時就會有一堆,可這告示的內容就不是三不五時能看到了……
「啊啊!崔白萇得到公假批准,要離開半年!」
搶過那張告示,關崇善不可置信地瞪著上頭的文字,好似如果他這麼用力瞪著,內容就會自動改變:「他不在的期間會有人來代理他的位置?會不會一代就不走了?」
「當然不會,都說是代理了!」
孔雀彈了下他的鼻子,不過表情看起來也不是那麼確定:「難得他也有覺得受不了的時候,不知道那個代理的會是誰……如果是自家人就很好猜了,畢竟在這裡能讓崔白萇放心信任的人並不多。」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會是老師或是淚輝。」關崇善推了推眼鏡,笑得很傻,「老師人感覺好和善,唱歌也好好聽。淚輝非常公正,她要是代理一定可以替崔白萇把飯店管理的很好。」
孔雀哼了一聲,一臉不以為然:「冷血動物跟毒植物……他們這種隨時會反咬你一口的東西,就算好也不會好到哪去!」這可是他的親身經驗談!
可惜聽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關崇善耳裡,卻完全成了另一種意思。
「孔雀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因為我覺得他們好……」他半開玩笑的取笑著。
孔雀聽了居然登時惱羞成怒。「屁啦!誰要吃你的醋啊?你以為你是誰啊?要本王吃你的醋……@#$%&*………」
被激到氣得跳腳、大吼大叫,孔雀那模樣宛如潑婦罵街,沒料到對方會這麼氣的關崇善,當下被吼得一愣一愣,滿臉呆滯。
「啊!那這公告怎辦?」在孔雀怒氣暫消,關崇善朝著他揮了揮手上的公告,不知所措。
居然氣到連耳根子都紅了!真是雞腸小肚,鬧不起………
「隨便丟著就算!」丟下這句話後,孔雀便當著他面前摔上大門。
被孔雀一摔門又是一愣,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告示,再看了看牆上的公佈欄,關崇善當然不可能真的聽孔雀的話,將告示隨便丟,而是將告示擱回牆上,然後再轉身走回房前,推了下門。
嗯?
不信邪,又推了一下。
眼前木門四平八穩,穩如泰山。
「孔雀你這大混蛋居然把門鎖了?開門!」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12

夜晚琉光飯店一樓,餐廳區。
不同於三餐時段的感覺,此時的餐廳區多了一份只屬於深夜時分的熱鬧。
餐廳區一共畫分為三大部分,除了固定開放到十點的用餐區與二十四小時的零食販賣區外,十點之後,用餐區便會與在十二點準時開放的「午夜區」合併使用。
這個區域,是當初崔白萇顧慮到一些只習慣在深夜出沒的客人,為體貼他們與常人不同的生活習性而增置的。
不過時間一久,卻轉變成了提供夜半睡不著想來一杯,或是肚子餓想找宵夜打牙祭的地方。
以黑檀木製成的吧檯前坐滿了人,充滿西方感的設備,在這一片充斥著濃厚東方味的空間裡備感突兀,不過話說回來,只要有酒喝,客人哪會為了這點小不和諧斤斤計較?
「酒保,給老子來杯『殞落』!」
一道低啞吼聲大而嘹亮的在熱鬧非凡的酒吧前竄起,正在忙著擦玻璃杯的酒保聞言抬頭,瞥了這長得活脫脫像只大金剛的客人一眼,頭又迅速低了下去。
「不賣。」
沒料到會被拒絕,那買酒的客人一愣,原本就很大聲的嗓音又竄高了一節:「為啥?」
酒保又瞥了他一眼,同時將手中剛擦乾淨的玻璃杯舉高察看:「我們不賣酒給未成年小鬼。」
那客人被堵得霎時面紅耳赤。
周圍響起一陣陣的低聲竊笑。
「你又知道老子未成年了?」他不服氣的拍桌大吼。
「你一臉毛都沒長齊的模樣,誰不知道啊?」坐在他隔壁的馬臉老頭在飲盡手中的白干後發話,滿臉紅的吃吃嘲笑:「去去,小鬼頭這時間不上床睡跑來這裡瞎混,是吃飽太閒還是嫌命太長?想裝成年,等你毛長齊吧!」
這話一出又惹得一陣笑聲騰起,而且還比剛才的明顯許多。
媽的你這個死馬臉X老頭……@&〈#@*%$!
當然這些不堪入耳的髒話只能在心裡罵,這位被人戳破加取笑的「未成年小鬼」,在現實上也只是悻悻然瞪了馬臉老頭跟酒保一眼,然後帶著滿臉的挫敗與不爽離去。
但是就在他轉身,打算跑到另邊去買自家爹娘吩咐的宵夜帶回去時,一抹黑色的身影吸住了他的視線。
他直直的注視著那抹身影自他身邊越過,帶著散發淡淡血味與冷氣、長長的黑底金邊刀鞘,無息地走向吧檯,輕盈的坐上圓凳,以清亮空靈的嗓音開口說話。
「場虎,給我一杯『絕淚』。」
「好的,大人您等等,小人立刻給你調製!」
與剛才冷漠的態度全然不同,在一臉敬畏又驚喜的打完招呼後,酒保馬上丟下在擦拭的玻璃杯,旋身自後頭的酒櫃上利落地取下需要的酒材,開始動手調製。
周圍原本笑鬧不已的客人,也在那人來到後轉為了沉寂,或是帶著萬分驚恐的表情打翻物品跌撞離去。
可那身影似乎對週遭的狀況毫無所覺,甚至可以說是漠不關心,只是一味的望著前方,靜靜等待著他的酒。
一股不服氣的感覺在瞬間升起。
不過就是個將自己臉藏在黑袍底下的娃娃臉矮個子,為什麼那個酒保卻對他那麼畢恭畢敬,周圍剛剛嘲笑自己的人也露出驚恐的表情?
在這股不爽激氣的支持下,他掉頭回到吧檯前拍桌,劈頭就是對酒保大吼:「你欺人太甚!」
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拍吼一嚇,酒保整個人跳了起來,手上剛調完的酒就這麼灑了。
被罩在黑袍下的臉孔微微皺了起來。
「什麼欺人太甚?小鬼你不回去睡覺,發什麼神經?」酒保將酒杯擱到桌上,氣急敗壞。
「你不是說不賣酒給未成年小鬼嗎?那你為啥賣酒給這矮小鬼!」他指了指那個黑袍身影,滿臉不服。
被指名的黑袍身影聞言緩緩側過臉,帽沿底下的雙眼發出懾人的光。
四周的氣溫倏地突降。
這長得像大金剛的小鬼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小鬼你胡說什麼?」酒保見氣氛不對急急開口斥喝,打算替這不知死活的小鬼解圍:「大人您老別怒,對方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可話還沒說完,黑影便朝那大金剛小鬼拔刀揮去,手起刀落,四周在他收刀的瞬間轉為完全的死寂。
大金剛小鬼愣愣的低頭又抬頭,輕微的「哧」聲在空氣中響起,他的視線霎時分為成了兩半,一上一下,隨著耳邊響起的滴答聲滑落,無息地被地面竄出的紅色軟件觸手捲入黑暗中。
黑影抬眼,兩道幽藍色的液體自帽下蒼白臉孔劃過。
妖魔的血液是藍色的。
「大人……」酒保嚥了口口水輕喚。
「再重調一杯。」黑影打斷他的話淡淡開口,抹去臉上的血痕:「把那小鬼的房號查出來,發現有同伴將他們一併清掉,有任何損失本座負責……你知道本座的作風,斬草除根!麻煩的後尾不能留。」
「……是。」恭敬的鞠了個大躬,酒保在行過禮後,將那杯灑了的酒丟進垃圾桶,然後取過一隻全新的玻璃杯開始重新調製。
吧檯前又再度恢復熱鬧。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12

2
四樓,醫護室內房,玫瑰的居所。
不同於熱鬧非凡,偶而還會冒出幾聲淒厲卻甘之如飴慘叫聲的外頭,不寬闊卻也不窄小,明顯是其它房室縮小版的地方,硬是塞了四人一狐。
而這四人一狐中又包括了兩個該做事卻沒去做事,反跑來偷懶的關崇善與孔雀二人組。
「啥?那個代理的在昨晚已經到了?」
瞪大眼口齒不清,嘴裡塞滿牛肉乾的孔雀臉色突然一變,抬手往胸口猛捶:「嗚嗚,關小善,水!」
「啊啊!水水水!」
關崇善見狀立即手忙腳亂的衝進廚房找水,雖然房內大致上的格局與他們的一樣,可迷糊如關崇善,當他一慌起來時,就算水擺在他眼前都不一定會看得見。
忽地,一隻裝滿水的杯子出現在他眼前。
抬眼一看,原來是青龍。
被燒壞半邊的臉孔一如往常地沒啥表情,可眼底卻是滿滿無奈:「小主人,水在這裡……」他指了指他身旁的台桌,一隻精緻漂亮的陶瓷水瓶,與相同系列的杯子就放在那裡。
關崇善眨眨眼,咧嘴傻笑。
「謝謝。」
他接過杯子,轉身匆匆跑出廚房,將水捧到孔雀面前。
白虎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青龍旁邊,一邊咬著肉乾,一邊若有若無的瞟著後者臉孔歎息:「哎呀呀,你看小朋友都快變成那只笨鳥的僕人了!要不要來塊肉乾?」
青龍只是哼了一聲,表示他的不予置評。
白虎聳聳肩,將肉乾分給跟過來的三眼吃。
孔雀有些沙啞的嗓音自客廳傳來。
「你剛剛說那個代理的昨晚就到了?你怎麼知道?」聲音的感覺十分低啞艱難,看來剛才那一嗆對他喉嚨所造成的傷害不小。
「我跑去買晚餐的時候聽到的,聽說一到就給足了下馬威,姑婆說外頭很多人都是被他打傷進來的。」
關崇善的聲音在之後跟著傳來,夾雜了些抖音,看來對外頭那片「下馬威」的成果是心驚肉跳。
「喔喔!我就覺得奇怪,好端端的沒事怎又一堆人受傷!看來小崔這次請來的不是什麼好惹的主──還真是有他的作風!」
孔雀的嗓音又傳來,這次多了些興奮與激賞:「名字呢?你有看到對方長什麼樣子嗎?」
他對這位代理燃起非常大的興趣。
「沒有……我只聽到這些。」
關崇善口齒不清的回答,看來是在跟牛肉乾奮鬥。這牛肉乾是玫瑰回人間辦事時特地去買的,因為她知道關崇善喜歡吃。
「喔……」孔雀聲音透出濃濃失望。
「哎呀,要是我有看到再跟你說長啥樣;要不我們下次去樓下辦公室那邊晃晃,搞不好會撞見也不一定!」
聽到這裡,白虎忍不住往後邊的窗戶望了一眼,青龍見他這怪異舉動,皺眉開口:「做什麼?」
白虎含著肉乾對他傻笑。
「沒啊,只是想看看金烏那傢伙今天是不是弄錯方向出來,要不怎麼會有小朋友開口安慰孔雀這種怪事發生?」
「……」
有句俗話說的好,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因為東西亂吃下去就沒了,頂多吃壞肚子,可話就不一樣了,亂說出去有時候造成的後果,可是不能小覷的!
「語言」這種東西本身就帶著一種不可預測的力量,這種力量有時好有時壞,好的時候當然說出去的話都會造成好的結果,反之,後果不可設想。
而我們十次說話有八成九是壞事靈的關崇善,這次很不幸的又中了壞獎。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13

半夜。
「哼哼,臭孔雀!輸了耍賴皮!」
忿忿不平的摔門踏出房間,關崇善抓著錢包帶著三眼快步走向電梯,低聲抱怨:「趁青龍跟白虎不在就仗自己有法力欺負人。三眼,你說我們

買大廚特製的東西給他吃好不好?嘿嘿嘿……」
尾巴搖得令人眼花撩亂的三眼嗚了一聲,表示贊同。



餐廳區。
「大廚,你的特製餐還有剩嗎?」關崇善走到點餐口對裡頭大喊。
正在收拾交班的大廚轉身,眉開眼笑。
「有有有!小朋友你真走運,還剩下一份!等等啊,我立即給你弄熱!」每次有人點特製餐大廚一定都會這麼說。
關崇善聞言笑了笑,然後又點了兩份牛肉湯麵餐跟兩隻燒雞。
安靜站在身旁的三眼突然騷動起來。
關崇善回頭一看,卻發現啥都沒有。他疑惑的望著三眼,卻發現後者仍是處於毛髮直豎的狀態。
「如果你點完了可以讓開嗎?我要點菜。」一道脆脆冷冷的童音自下方傳來。
關崇善聞言垂頭,即刻露出瞭然。
原來是個子很嬌小的小孩子,難怪他剛剛看不到人!
「啊對不起,我……」他立刻帶著三眼讓位給這個小孩子。
對方瞥了他跟三眼一眼,走向前去施法讓自己飄浮於半空。因為他的個子實在太小了,如果不浮起來他根本看不到點菜台。
「一個大廚特製。」那個小孩子毫無情緒起伏的開口。
背對他在努力忙碌準備的大廚聞言轉身,露出抱歉的表情:「啊,抱歉啊大人,最後一份剛剛賣完了……」
這回答讓站在一旁、拿著免費麥茶喝的關崇善差點嗆死,沒想到,這次居然真讓他買到最後一份!
那個小孩子皺眉,旋身望向關崇善,那冰冷的視線與壓迫感讓他整個人怔住。
三眼擋到關崇善面前發出低吼。
「最後一份是你買走的?」不理會三眼的警告,小孩開口質問。
關崇善愣愣點頭。
「讓出來。」小孩毫不客氣的命令。
「可是這是我先點的。」眉頭微微揪起,關崇善對於這種沒禮貌的態度感到有些反感。
可那小孩卻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且透出隱隱的不耐:「讓或不讓?」
這小孩怎麼這麼不講理?
「不讓!」關崇善一口回絕,不過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想想他這麼大個人,居然還跟個看起來,最多只有十一歲大的小孩子賭氣計較!
不過他卻忘了這裡的人跟人界不同,不能以外表來判定年齡。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小孩聽完臉色一暗,殺氣橫生。
聞言關崇善欲張口,可一道白光卻打斷他,直直朝他襲來,接著一股好陣子沒感受過的熟悉感覺,朝他襲來。
隨著突然一輕的感覺爬上,視線變得一片模糊,三眼的嚎叫與那小孩的腳步在耳畔響起。
溫熱的紅色的液體,像雨點一般四散……



「我們回來了。」
孔雀聽見聲音自沙發跳起,一臉不爽:「啊,終於回來啦!你搞什麼,怎麼……」
接著他突然噤聲,將對方拉到面前,並且將對方手上拿的東西丟給三眼。
「你這身是怎麼回事?」
他驚怪的質問著,對方剛進門時那身鮮血淋漓的模樣,乍看之下還真讓他嚇到不行。
關崇善張嘴想解釋,可結果話沒吐出半字,血倒是嘔了一大堆。
「哇啊啊啊!」
接著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啥?你被個小鬼砍!」
一臉惋惜的看著關崇善把嘴中的淤血吐進水槽,孔雀扯過手邊的面紙丟給他擦拭:「好端端他幹嘛砍你?你這笨傢伙該不會做了什麼蠢事惹到

人家吧?」
關崇善聞言立即憤慨反駁:「才沒有!是那個人先不講理,不把餐點讓他,他居然就直接抽刀砍我!」
翻了翻白眼,孔雀彈了下他的額頭,然後將他買回來的食物放到桌上:「笨蛋,人界那套在這裡本來就行不通!道理這種東西對天界那些人可

能有用,對其他連想都別想,用武力才是王道!」
「喔……」關崇善應了聲,含水漱口。
望著他漱口的模樣還有露出的頸子,上頭殘留的淡淡血味不斷撲前,不知為何,孔雀突然有股衝動想摸摸那段頸子,確定那是真的,不是障眼

法。
不過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話說回來,那傢伙長怎樣說來聽聽,我要是遇上我幫你修理他!」他垂眼專注拆著牛肉麵的袋子。
「那個人啊……」關崇善抬眼看向他,自上頭的碗櫥取了兩個大碗:「那個人一身黑袍,臉長得很可愛,皮膚很白,眼睛很冷,個子很矮,腰

上面還繫著兩把黑色的長刀。」
孔雀摸摸下巴,作思考狀:「嗯嗯,簡單來說就是矮個子的黑袍帶刀小鬼,感覺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裡……啊!三眼你這混蛋居然偷吃燒雞!


知道自己事跡敗露,三眼立即低頭叼起燒雞,腳底抹油開溜。
見孔雀怒氣沖沖的追著三眼跑出廚房,關崇善笑了笑,然後抬手摸上自己脖子剛才被劃開的地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13

3
克雷斯多,魔界之王旗下「死魔四軍團」的血軍團首領。由於每經歷一次殺戮,就會落下藍色血淚,因此被魔王賜封為「泣血殺神」。
傳說泣血殺神身旁總是會攜帶兩把刀。這兩把刀由自天上殞落的星石打造而成,據有無上的神力,是魔界十大魔神器排行榜的第三。
據說凡是被這兩把魔刀砍中者,不論是神是鬼還是人,皆會立即喪其性命。在當年魔、天兩界大戰之時,克雷斯多便一人帶著他的軍團,持這兩把刀在天軍面前畫出一個十字,瞬間殲滅對方三千人。
可是這個必死傳說,似乎沒有驗證在眼前的人身上。
盯著眼前這個動作十分笨手笨腳的男人,克雷斯多萬年冷的臉孔出現一絲難得的訝異。
這是他來到琉光飯店代職管理的第三個星期。
照著崔白萇臨走前的吩咐,他每天都會盡責的將飯店整個來回巡邏查看,也會出手管制鬧事者或幫忙員工,並藉此記下每區的管理者與其下屬的面孔。就大體而言,除了那些預算跟月結支出賬本會讓他覺得頭痛外,這份代職還算是稱得上清閒。
而今日的他也是按照往日來到五樓巡邏,卻不料會見到這麼個意外!
由於只是大略巡邏,而且每次挑的時段都不同,因此能遇上早、中、晚班的職員並不容易。就算都有遇見好了,一層樓每段時刻的值班者皆有五名,而要一次見到每時段的全體值班員集合沒事幹,也不容易!
因此,今天可以說是他第一次見到那個人與同伴執勤。
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人……這人不是在兩個多禮拜前,就已經被他殺掉了嗎?怎麼可能還活著!
當時將對方頭斬下的感覺與血腥味,他仍是記憶猶新,畢竟能擁有如此甜美血肉的凡人,真是可遇不可求!
可惜他不以凡人為食很久了。
淺淺的驚訝隨著對方漸漸清晰的臉孔,而越趨明顯,見對方與同伴離自己越來越近,他立刻施法隱身。
淡淡的血味隨著對方的靠近而飄來,雖然是那麼的稀薄,不過卻讓向來對血敏感的他更加確定,確定現下經過的這個人,絕對跟那晚的是同一個!

「哎,你傷口真的好了嘛?」
「咦?為什麼這麼問?」下意識摸了脖子,關崇善望向停下敲門動作的孔雀,滿是訝異。
對方少見的嚴肅表情令他有些不安。
因為其實他這陣子也一直覺得身體怪怪的,尤其是脖子上頭,總是有種奇異的脫離感,好似一不小心便隨時會跟身體分家,而且……
「你身上一直飄出血的味道。」
「噫?真的嗎?」
關崇善聞言又摸了摸脖子,表情更加緊張。
孔雀察覺到他的不對。
「你做什麼老摸你的脖子?」
「呃,其實也沒什麼,就老覺得怪怪的……」
見他講得支支吾吾,沒啥耐性的孔雀,索性將餐點塞進前來應門的客人懷中,然後把關崇善拖到一旁,動手檢查他的脖子。
「嗯嗯……奇怪,沒事嘛!」他碰了碰,揪起的眉頭稍稍鬆了點。
「都跟你說了……」
「難道是裡面沒有癒合?不行,我檢查一下。」
「啊?喂喂,等等!你要檢查也不是現在吧!」
見兩人旁若無人的開始在走廊上拉拉扯扯,克雷斯多咳了一聲,自角落現形。
關崇善見他出現,登時兩眼瞪大。
「啊,就是他!那個拿刀砍我的小孩子!」他指著克雷斯多的鼻子大喊。
孔雀想都沒想,立即朝克雷斯多丟了顆大火球。
沒預料到孔雀會有這番舉動,克雷斯多怔了一瞬,然後抬手在面前迅速畫了個圓,火球即刻被反彈回去。
孔雀怔了半晌,最近怎老有人可以一招擋下他的攻擊?
克雷斯多放下手臂,眨眼來到關崇善面前。
渾身散發的冷氣與邪氣,令關崇善在他接近時不住倒退。據說單純的東西最容易感受到邪氣與髒東西,土生土長的魔界人克雷斯多,正是這兩種東西的綜合,再加上之前不怎麼好的經驗,因此關崇善可說是驚懼萬分。
克雷斯多見他往後退,帽沿底下的雙眼微微瞇起,伸手想抓住卻被孔雀擋開。
眉頭頓時微揪。
「讓開。」他瞥了孔雀一眼命令道。
「你想做什麼?」孔雀不理會他質問。
「讓開。」克雷斯多又重複了一遍,緊盯著關崇善:「你怎麼沒死?」
這答案對他真的非常重要,要知道,關崇善可是打自他得到這對兵器的千年來,第一個在他刀下沒死的人!
「他沒死關你屁事!」孔雀火上心頭的頂了他一句。
「本座問你話。」克雷斯多充耳不聞,執拗的追問關崇善。
對於克雷斯多氣勢凌人的質問,關崇善很沒種的躲到孔雀後面,反正孔雀夠高壯,擋得住對方那想將他穿洞的視線:「那是因為我……我不會死……」
「胡說,這世上怎可能會有不死。」克雷斯多對他的回答嗤之以鼻:「即使是生為魔族或是神族,都也只是比較能長保青春,除了鳳凰會浴火重生,這世上並沒有所謂的不死。」他平靜的說出他所知道的事實。
「呃……可是我……」
「你老實說,你到底是用何種障眼法逃過本座的刀下,乖乖說出來,本座可以破天荒饒你一命。」
「我沒有用障眼法,我是真的不會死……」
「你!」聞言眉頭揪緊,克雷斯多對關崇善死活不肯透露方法這點,感到非常不耐,「你這凡人怎麼這麼死嘴硬,難道你真的想死不成!」
躲在孔雀身後的關崇善自肩上探頭,一臉苦惱。他也非常不能理解,克雷斯多為什麼不相信他的話:「可是我說的真的是實話啊……」
克雷斯多見關崇善如此固執正要發怒,卻被一道暴吼給打斷。
原來是被他晾在一旁的孔雀聽不下去爆發了。
「去你媽的!你是智商低還是聽不懂人話?關小善說他不會死就不會死,你這死娃娃臉矮冬瓜吵什麼鬼!」
這一吼可真是徹底激怒了克雷斯多,他向來最討厭有人在他的個子與娃娃臉上做文章,而孔雀卻好死不死的一口氣連犯他兩個禁忌,叫他怎不大發雷霆!
不過他這一肚子火還沒來得及發洩,就被人擋了下來。
「克雷斯多大人……啊,經理大人您果然在這裡!」猶如冰塊撞擊玻璃的清脆嗓音,在說到「經理」二字時突然刻意竄高,彷彿深怕有人聽不到。
關崇善回頭一看,發現嗓音的主人竟是含憂?
那個向來秉持著「除非面臨飯店倒閉危機,否則絕不離櫃檯一百步」跟「無論何時都不可刻意大聲喧嘩」信念的含憂,居然破天荒跑來五樓!
而且……經理?
見含憂快步走近,孔雀突然有種吞下大冰山的惡寒預感。
「他他他……這小孩子是那個代理經理!」眼睛瞪得老大,望著嘴角狂抽的克雷斯多,關崇善嘴巴驚到闔不攏:「騙人……」
孔雀則是喃喃重複那個名字,然後臉色大變。
「小關你胡說什麼!先生一不在就忘記禮貌了麼?」含憂聽見立刻斥喝,並且神速閃入三人之間,不著痕跡的阻隔他們與克雷斯多:「值班時間混什麼混,還不快回去繼續手邊工作!」說著的同時,還反常的頻頻跟孔雀揮手使眼色。
在像眼睛抽筋的含憂跟突然陷入沉默的孔雀之間來回巡視,關崇善完全是狀況外:「啊可是……嗚嗚!」
「含憂妳說得真是太對了!」
不知何時閃到關崇善身後的孔雀開口,同時一把摀住他的嘴,說著他這輩子目前為止最義正辭嚴、鬼扯至極的話,「我也覺得這樣在值班時間打混,真的很不對,實在是太罪過了,所以我跟關小善現在立刻回去……」
被摀住嘴的關崇善聽了斜睨著他,神情彷彿像看到崔白萇向玄武告白般驚嚇。
眨眨眼,含憂垂下頭咳了一聲,感覺似乎是在忍笑,不過聲音仍是魄力如昔:「咳哼!那既然知道,你們還不快滾回去值班!」
「是是,我們這就滾。」
就像是串通好一般,孔雀答得又快又響,然後腳跟一轉,頭也不回的拖著仍是一頭霧水的關崇善跟推車,消失在轉角。
「唰」的將刀收回腰際,克雷斯多重重哼了一聲,他剛才在孔雀脫口侮辱他的時候,動了殺意。
含憂迅速對他行了個大禮,態度是前所未有的恭敬。
仔細一看,她整個身體都在輕輕發顫,因為俯身而露出的白皙脖子,上頭佈滿著密密麻麻的冷汗。
天知道她是提了多大的勇氣,才敢作出剛才的舉動!
雖然早已知曉對方是以守諾出名的人物,在崔白萇的契約約束下絕對不會動她一根汗毛,可是那種過千上萬年積累下來的殺氣,卻弄得她汗毛直豎,冷汗淋漓!
「請原諒小人剛才的無禮之舉,克雷斯多大人!」聲音也不如剛才的平靜有力,充滿了恐懼的顫音:「……可是……」
「……剛剛那個人的名字,也被歸在崔白萇給本座的那張單子上是吧?」
含憂偷偷瞄了下克雷斯多,小心翼翼的開口詢問:「呃,大人您指的是……」
克雷斯多瞥了她一眼,雙手往後一放,又哼了一聲:「就是那個看起來傻里傻氣、臉上還掛著兩個透明圓圈的凡人,他叫什麼名字?」
「……回大人的話,他叫關崇善。」含憂垂下眼,憂慮在眼皮下快速閃過。
「……關崇善……」克雷斯多沉吟般的反覆念了幾次,冰冷的雙目顏色微微沉下:「……很好,本座記下你的名字了……關崇善。」
而就在同時刻,被孔雀硬拖到醫護室去的關崇善,猛打了個大冷顫,然後被眼尖的玫瑰察覺誤以為受涼,立刻被抓去灌了大堆色彩鮮艷的湯湯水水,搞得是他叫苦連天,欲哭無淚。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13

4
四樓醫護室。
「咕嚕嚕嚕……噗──」
「哎哎!怎麼噴出來了?不可以,給姑婆全部吞下去!這對你那沒完痊癒合的傷口很好的!」
「咕嚕嚕嚕噗嚕……」
「聽到了還不快吞下去,花妖說的我完全贊同!這可是對你傷口好!所以不要耍性子,快吞下吶……」
聞言,關崇善透過眼鏡惡狠狠的瞪了孔雀一眼,對方那有九成九是在幸災樂禍的嘴臉,真令他想把藥水吐在上頭!
經過長時間的相處下來,他已經沒像一開始那麼懼怕孔雀,反倒是覺得孔雀除了會噴火之外,其實根本只是只脾氣暴躁、花花綠綠的臭鳥!
鼓得半天高的雙頰抖動半晌,伴隨著斷斷續續的吞嚥聲漸漸消下。
「很好很好,把這罐藥膏拿去後面擦──這是我利用你三哥制的那『生肌復傷』改良的,恢復力更強更好!就算是很嚴重的傷口都不成問題!


「謝謝姑婆。」關崇善滿臉感動的接過。
「乖,快點去後面擦,就是最角落有白簾子的地方!那邊有鏡子你可以邊照邊擦……還有啊,一定要仔細的將傷口範圍都擦到喲!這樣藥效發

揮才會好!」玫瑰滿臉慈愛的叮嚀著,完全就像個稱職的媽!
「喔好。」關崇善點點頭,乖乖聽話地領著藥膏,走到玫瑰指定的角落擦藥。
在目送對自己吩咐毫無疑問的關崇善進簾子後,玫瑰打了個響指,一堆紫色的細小籐蔓自簾子的四周湧現,將之團團圍住,形成一個直徑約兩

公尺的小小圓柱,外圍還加上一層隔音咒。
滿意的掃視了自己的傑作,玫瑰拍拍手,一個旋身來到孔雀身邊,抬手朝他後腦使勁一拍,後者馬上痛呼。
「妳幹什麼打我,臭三八!」孔雀摀著後腦勺,齜牙咧嘴。
「因為你欠打啊,臭鳥!」
優雅的坐回辦公椅中,玫瑰不知從哪變出一把銼刀,蹺起二郎腿,開始慢條斯理的修指甲。
「我以為當初崔白萇安排我家小六跟你同室,是因為你有能力,可是我觀察了好一陣子,橫看豎看,除了見到你三不五時就欺負壓搾我家小六

,半夜讓他一個人去跑腿,還讓他遇上被人砍頭外,根本沒起到半點保護作用!」
「他又不是小鬼頭,需要人隨時隨地看住!」孔雀嗟了一聲,不過聲音卻沒之前有力:「而且我並不覺得,他會喜歡這樣老受人保護的感覺…

…」
「那暗中保護總行吧?暗中保護!」玫瑰對他的理由唾棄至極,「我記得崔白萇跟我說過,你們室友之間不是都會有什麼追蹤器……」
「那是掛在工作服上面的好不好!其它便服哪有那種東西!」孔雀憤慨的回吼,他對玫瑰這番不講理的態度感到很不爽。
「再說誰知道他這小子霉運過人,連出去買個宵夜都會被人砍?而且還是被這麼可怕的人物給……」
說到後頭聲音突然變得模糊不已,像在嘀咕細語,讓玫瑰聽得有些辛苦。
「誰啊?你在嘰嘰咕咕什麼?我拜託你咬字清楚一點好不好,不要這樣糊成一團……還是你們鳥類都喜歡這樣講話?」
「狗屁!你們這些天生沒腦的植物才講話咬字不清!」
「既然如此你講話就咬字清楚一點啊!要不然給你們飛禽類的丟臉,讓大家以為,你們講話都是這樣模模糊糊不清不楚!」
玫瑰譏諷著,唰地收起銼刀。
孔雀被激得滿臉漲紅,自鼻孔中噴出兩道火焰。
見狀,玫瑰嘴邊揚起挑釁。
空氣間頓時瀰漫起濃厚火藥味。
關崇善的呼聲適時出現,打破了這場一觸即發的火爆氣氛。
「姑婆我擦好藥了……咦,怎麼回事,簾子怎麼拉不開……」
玫瑰抬手打了個響指,解除結界跟監禁狀態。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14

「關崇善,站在那給本座砍一刀。」
冷冷的嗓音突然自前方傳來,聽到這句話,關崇善眨眨眼,毫不猶豫拋下手邊的床單跟推車,掉頭就跑。
克雷斯多見他逃跑,眉頭一揪,抬手朝他背影張手一抓一收,關崇善整個人頓時定格,被往後拖回。
情急之下,關崇善不顧一切的扯開嗓門大叫:「哇哇哇哇!救命啊!殺人啊啊啊!」
靠!早知道死活都拉孔雀一起來了!他怎麼這麼倒霉?只是接到指示來收個床單,卻又讓他跟這位鼎鼎大名的代理經理遇上?
自從上次孔雀拉著他疑似害怕而逃─雖然當事人極力否認─之後,他便非常熱心地跑去打聽了一下這位代理的背景。
結果不問還好,一問差點沒被對方那一掃千軍、二殲萬敵、殺人不眨眼又冷血無情的作風與事跡,嚇到當場昏過去。
難怪連孔雀都會對他忌憚N分!因為不論孔雀再怎麼強,也不可能強過這個據說打自魔界創始時就在的老將人物!
天啊,他到底上輩子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他這輩子老遇上這些可怕的人、事?
克雷斯多對他的掙扎視若無睹,逕自隔空將他拉到眼前,面向自己。
「閉嘴。」
關崇善立刻閉嘴。
雖然對方一副小孩子樣,可是氣勢上還是很驚人。
「逃什麼?」
當然是逃不讓你砍啊!
不過關崇善當然沒那麼白癡說出來,只是選擇沉默。
克雷斯多瞇了下眼。
「你看起來很害怕。」語氣非常肯定,因為關崇善的表情簡直就是快哭出來了。
而關崇善事實上也真的是很害怕,不過還不至於到要哭出來,眼角上的淚水只是為求逼真而硬擠出來的。
「大人…您可不可以放過我?我上有五個兄姐要侍奉,下有不知幾個孩子嗷嗷待哺,等著我替他們把屎把尿……」
人在害怕的時候,果然是什麼鬼話都說的出口。
不過這種話也得看對像說才有效用,像是遇上克雷斯多這種就不用說了,答案肯定絕對只有一句話、兩個字,而且語氣還十分冷酷有魄力。
「不行。」
「可是大人我跟您無冤無仇,為什麼大人您一定……」
「因為你是第一個被本座的刀砍了,卻仍然活著的人。」
「可是……」
「你不是說你不會死?既然如此為何不讓本座砍一刀試試真假,還是你上次根本就是以什麼障眼法逃過的?如果是你現在大可直接承認,並且把方法告訴本座,本座破例饒你不死……」
「不是……我是真的不會死……」
「那你為何如此懼怕本座砍你?既然不會死,那就沒什麼好怕的不是麼?」
根本就不是那個問題好不好?
關崇善在心底哀嚎,同時怨恨起這平時還挺多同事會來回的走廊,怎麼今天偏偏連隻老鼠都不見蹤影?
還有孔雀!孔雀這傢伙死到哪去了?追蹤通訊蟲不是有打開嗎?為什麼他沒有響應自己的呼叫?虧自己還叫得那麼大聲!
「不是啊…大人,不死是一回事,被砍會痛又是另一回事……」他聲音有些虛弱的回答。
「你怕痛?」克雷斯多臉上閃過一絲訝異。
關崇善點頭點的很乾脆。
拜託,有誰不怕啊?了不起是對痛的忍耐力比較強而已。
「那本座下刀時會利落點,這樣你就不會太痛。」說完,克雷斯多立即便為自己這千年難得的體貼暗暗訝異。
要知道他向來可是唯我獨尊,很少會有這麼細心的時候!
或者應該說根本從來就沒有過。
不過這難得的體貼對關崇善而言,可是完全沒有起到窩心的作用。
盯著克雷斯多那隱藏在黑帽下冷漠的臉半晌,關崇善深深吸了口氣,突然兩眼一翻,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當場徹底昏死過去!
這也證明了,人類為了逃避現實危機而裝死的能力,實在是無可限量………
見他這樣毫無徵兆的昏過去,克雷斯多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眉頭一揪,抬手一揮把法術收回。失去了法術的支撐,關崇善就像斷線的傀儡般跌落在地。
踢了踢倒在地上的關崇善,在確定他不是在裝死而是真的暈過去後,他抽出腰間的雙刀,瞄準關崇善的脖子,面無表情的手起刀落……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15

5
就在關崇善被克雷斯多砍腦袋的同時,遠在走廊盡頭轉角辦公室的孔雀又在做什麼?
他,正坐在奈雅的辦公桌前玩著計算機遊戲。
奈雅跟老師因為天界臨時通知召開會議,兩人早在崔白萇走前便請了長假。
其它與他們同時間值班的同事們,則是因為懼怕孔雀之故都閃得老遠,只要一有工作通知來就立刻攬下跑走,因此辦公室只剩下孔雀一個人無所事事。
無所事事的他,就把腦筋動到奈雅的計算機上。

「哎干!居然死掉了!」
隨著計算機屏幕顯示自己GAMEOVER,孔雀狠狠拍了下桌面,然後抬手看了一眼,臉色一變,開口咧咧罵個不停:「奈雅手下的東西就是劣根性!乖乖停在衣服上會死嗎?活該被我拍死!哼哼哼!」
他把那沾有追蹤通訊蟲屍體的手,隨便往披在椅子上的衣服一抹,然後塞去旁邊。
這也是為啥關崇善對追蹤通訊蟲喊了老半天,孔雀卻死活不現身的真正原因──蟲都被他拍死了,哪還聽得到關崇善的呼聲!
移動鼠標重新啟動遊戲,孔雀瞟了門口一眼,滿臉納悶:「奇怪了,關小善怎麼去那麼久?那笨蛋該不會連在這邊都可以迷路了吧……」
關崇善是個迷糊成性的大路癡。
接著一陣濃郁的血腥飄來。
是他這段時間裡最熟悉也最喜歡的味道……
腥中帶甜,每嘗一次都會引發一道埋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雖然總是模糊不清,卻讓他覺得淡淡的心暖,就像這血液主人給他的感覺一樣……
抬眼,一道黑色人影在門前出現。
孔雀瞳孔遽縮。
黑色人影肩上還扛了具比自身大上兩倍的東西,是血腥的來源。
「啊……你這混蛋!你對關小善做了什麼?」
孔雀自椅子上躍起,可卻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對於這個人,他知道以他現在的能力,根本連碰到對方一根手指都不可能,除非他身上的封印被解開,恢復全盛時期的力量!
不打沒勝算的仗是他個人向來的堅持,可是……
望向他滿臉猶豫遲疑的模樣,克雷斯多拍了下被他扛在肩上的關崇善,後者發出模糊呻吟,緩緩抬頭。
眼鏡被噴出的血濺到遮蓋,模糊了視野。
「他失血過多,帶他去醫護室。」他看也不看地將關崇善丟到最近的一張桌上,毫不留情的力道讓後者又發出一陣呻吟。
「本座會再來看他。」
拋下這句話後他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孔雀在他走後衝向關崇善的所在,卻在移動的剎那發現自己已是滿身汗水,對方身上的強大壓力令他冷汗淋漓。
這又令他不禁想起當年他在釋迦牟尼面前,那種無力感,一場因為得意忘形而造成的悲慘錯誤。
「……關小善……」
快速探了下對方身上被砍的部位,在發現傷口都已恢復七七八八時,他鬆了口氣。可是他知道這些只是表面,內部一定仍像上次般還沒癒合。
這對在魔界極富盛名的雙刀殺傷力,果然不可小覷!
關崇善透著血污瞥著他,一臉沒好氣:「……咳咳……媽的孔雀你這混帳……為什麼我剛剛叫你都不出現,你是死去哪了……」
「……我不是故意的,因為那只蟲亂跳被我不小心拍死了,所以才會沒聽見你的呼叫。」
孔雀把他自桌上拉起扛到肩上,打算帶他去醫護室救急。
「……你……你真的很不可靠耶!」
竟然不小心將通訊蟲給拍死!關崇善有種想掐死眼前人的衝動。
「吵死了,給我閉嘴!要不然你等下又像上次那樣被血嗆到!」
「喔……」
「嗯。」

「你好像怪怪的。」安靜了片刻後,關崇善再度開口。
孔雀聞言面上閃過一絲緊張,「哪、哪有!是你失血過多,神經過敏!」他有些慌亂的加快腳步。
「那你幹嘛都不肯正眼看我?」關崇善抬起他恢復少許力氣的手,抹了下眼鏡。
「……亂七八糟說什麼,我這不是正眼看你了嗎?」
「……你這哪算啊!變成鳥頭……咳咳咳!」
「吶、吶!你看吧,都跟你說過要閉嘴了,活該被嗆到!」
「……你……咳咳咳咳!嘔……」
「啊啊唉唉唉──浪費啊!你的血可是難得一見的美味耶!」
關崇善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倏地抿嘴鼓臉,張口朝他一噴。
「噗!」
「啊啊!關小善你你你……你居然含血噴人!」
孔雀抬手抹去臉上的血顫聲說道,那表情說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我這應該叫含血噴『鳥』吧!你現在是鳥頭又不是人臉!」
關崇善露出揶揄的笑容,一雙狐狸眼閃閃發光,透著難得的戲謔。
「你!」孔雀眼底充滿了不可置信,他從沒見過關崇善露出這樣的表情。
這傢伙,該不會是假冒的吧?
「咳咳咳!」
瞥見他眼中的懷疑,關崇善本想張口嘲笑,可一開口卻又是一陣猛咳。
由於身體內部受損的器官尚未復原,因此只要他稍稍講幾句就會有血倒流。
孔雀見狀,眉頭揪成一大團。
「看來這次比上次還要嚴重……你給我閉嘴不准再開口了,我現在立刻帶你到花妖那邊去治療!」
說完他抬手將關崇善打昏,然後將整個人扛到肩上快速朝四樓奔去。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15

慢條斯理的越過眼前這群聚集聊天的人們,克雷斯多對他們在自己越過時所露出的驚恐表情,完全漠視。
穿過通往後花園的門,長長的後襬在身後拖曳著,像條黑色的尾巴,發出沙沙聲響。
橋下不流動的池水映出他的倒影,黑色的袍子,蒼白的臉孔,一雙大而有神的灰色眼睛鑲在過於蒼白的皮膚上,那是一個任何人瞥見,都會忍不住開口讚美的漂亮孩子。
漂亮卻冷漠,如同一尊陶瓷娃娃般美麗的孩子。
為什麼沒有解除?
他靜靜地望著倒影心想,任頻夜風吹落他頭上的黑帽。
一頭銀髮頓時如瀑布般灑下,在月光的照耀中與天上的星光互相輝映。
一切都照當初那人所說的做了,為什麼還是沒有解除?
不是找到不會被這對刀殺死的人,就可以解除咒語了嗎?
為什麼……
一片銀杏飄至水面,打亂了他在水中的容貌。
嘶……
「咦?」
一低微的呼聲突然自他唇邊洩出,灰色的眼眸微微收縮。
接著,一道響亮的笑聲在瞬間響透整了座花園。
「呼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彎身握緊了橋沿,克雷斯多雙肩抑制不住的顫抖著,臉上透著無比的狂喜。
「哈哈哈哈!解除了,真的解除了!經過這麼多年,終於讓本座解除了!哈哈哈哈!」
他狂快的笑著,笑聲如同雷聲般轟隆隆地迴盪四周,將棲息於花園中的動物,與附近遊蕩的客人們嚇得驚恐紛逃。
「呼呼呼!」
而後不知過了多久,他停止了笑聲,仰頭望天,心底突然湧起了一股衝動,很想去見一個人。
那個……那個讓他脫離、這困擾了他千百年詛咒的人……
於是心一動,閃眼,橋上已不見任何蹤跡,只有那遺落於橋上與池中的夜色碎片與幾根銀絲,證明曾經有人在此停留。


6
趴在走廊扶欄上靜靜地吹著涼爽的夜風,恢復人形面孔的孔雀望著天空,為自己今天的遲疑行為感到懊惱不已。可是,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懊惱什麼。
明明就是正確的不是嗎?
他以前曾與對方交過手、知曉對方的實力,因此他剛才的抉擇並沒錯!
「不打沒勝算的仗、不做沒把握的事。」
這是他秉守了萬年的生存法則。這樣的方式,帶著他與他的同伴們自好幾次的險境中活下來,那些沒法救回的就只能讓他去,仇……下次有機會便會一併討回。再說,對方比他強大是無庸置疑的事實,所以他這樣做並沒有什麼不對啊!
可是……
可是他到底在懊惱什麼?
下一瞬,他提氣,張嘴噴出一道烈焰─
外頭頓時劈啪作響,黑煙竄起。
這樣做完後他覺得渾身一鬆,舒坦很多。
果然悶氣就是要吐出來才會爽快!
他心松意快的想著,一道陌生的低沉嗓音忽地自背後冒出。
「損壞園景百年老松柏三株,扣薪水一個月。」
被這麼一嚇,孔雀差點把舌頭咬下來。
回首發現距離他十步左右,有雙發亮的眼睛浮在空中盯著他,一雙相同蒼白的手拿著筆跟本子抄抄寫寫。
冰冷的壓迫感瞬間竄入體內。
「關崇善在醫護室?」那人不帶任何情緒的詢問,本子自他手中消失。
他身旁的走廊燈火在本子消失時恢復明爍,孔雀這才看清對方的眼睛跟手原來不是浮在空中,而是因為那一身黑得足以與暗色媲美的袍衣,讓人誤解。
「關崇善在醫護室?」那人又重複了一次,多了絲淡淡的不耐。
「你是誰?」孔雀不答反問,整個人閃到醫護室門前。
「看來是在了。」那人瞥了他一眼篤定說道,開始走近。
孔雀見他逼近,張口對他吐出三昧真火。
他們火族獨有的三昧真火可燒盡一切,凡是聞之者,無不色變!
然面對他這真火,對方卻是看也不看的抬手一揮,在眨眼間將真火揮出廊外,快得連滅火器都沒有驚動。
「再加扣薪兩個月。」那人在越過孔雀身旁時輕聲說道,並瞥了身後赤紅通天的景像一眼。
孔雀眨眨眼,冷汗自臉龐劃過。
藉著前頭的火光,他完全看清對方的樣貌了。
銀髮、灰瞳、黑袍、腰際上系有一對黑鞘鑲金邊的長雙刀,高大的身軀、冰冷的壓迫感與揮之不去的淡淡血氣………
是了,這才是他記憶裡符合的那個人的模樣!
在很久之前,在天魔兩界不知第幾次開戰的時候,他們兩人曾經交鋒時記憶裡的模樣……
「……泣血……」
「代理經理克雷斯多大人。」克雷斯多開口糾正,然後進入門內。
「看來天界那傢伙的封印挺強的,居然能把你力量壓制得如此低落。」他淡淡的丟下一句,不帶任何一絲個人情緒。
孔雀聞言身體震了一下,杵在原地。
垂下頭的他,看不清陰影之下的表情。
接著他就這麼一直沉默的站在門口,直到聽見身後傳來關崇善的呼聲才猛然回神。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15

「姑婆,我覺得孔雀怪怪的。」
正在替傷員治療的玫瑰聞言轉頭,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小六你想太多了,那只廢鳥他根本從來都沒有正常過。」
她邊說邊用鑷子把一隻寄生於傷員小腿中的紅色蟲子夾出,丟進特製的盒子裡。
這是她自這個傷員的身上夾出的第六十隻寄生蟲。
據說這位客人在奈雅回天界開會之前,曾經與後者吵了一架,結果被對方灑了一把粉在身上,後來身體便開始起奇怪變化,常常會莫名發癢,起一粒一粒的小紅斑。
一開始以為是天氣變化才會這樣─據這位客人表示,他本身是屬於敏感性膚質─直到後來紅斑開始腫起,而後變得有些半透明,然後裡頭紅色的部分變成細條狀,並開始出現蠕動跡象〈真的想像不出來的人,請參考蠶寶寶的孵化過程〉才驚覺不對,跑來給玫瑰治療。
「……姑婆妳這樣說真過分。」關崇善不贊同的開口,剛剛擦完藥的他,正躺在最靠近玫瑰辦公桌的角落病床休息:「孔雀雖然是壞了點,但也沒到那種程度,您怎麼能說他是只不正常的廢鳥……」
「我怎麼不能?我說的是事實啊,小六!事實!」
玫瑰狠狠拍了下傷員的大腿,情緒激昂:「他哪點正常哪點不廢?啊?整天仗勢欺人欺壓弱小脾氣暴躁惹事生非打架生事破壞公物……〈以下省略N萬千字〉……你說他哪點不廢?哪點正常啊?小六!」
「……」關崇善被反駁的啞口無言。
見關崇善答不出來,玫瑰露出得意的表情。
「哼哼哼。看吧,小六你也認同不是嗎?那傢伙根本就是個大廢物,還常常欺負你!等崔白萇回來,我一定要跟他要求讓你換寢室……」
她一臉愉快,繼續替那位快哭出來的傷員夾寄生蟲:「咦,大腿那邊的水泡怎麼全破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該不會是病變了吧……」
關崇善愣了好久才消化完她這串話。
「呃啊?不用啦,姑婆!我不……」
「不用說了,反對無效!等崔白萇回來我一定會跟他提,相信青龍大哥也會贊同我的做法,那傢伙實在是太可惡了!看看你這身傷,有哪次在你遇險的時候,他有及時出手相救的?真是……」
「啊可是……」
「沒有可是!」
關崇善本欲要再辯,可卻在開口的瞬間又倏地閉上了嘴。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一股血腥味與壓迫感自大門方向席捲而來。
而後,他瞧見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病床尾邊。
不知錯覺與否,他發覺室內的光線似乎比剛才黯淡了許多。周邊的植物也都彷彿在懼怕什麼般,整個捲曲起來,失去生氣。
接著像是反射一般,他渾身一顫,拉開袖子,關崇善發現自己整隻手臂上汗毛直豎,雞皮疙瘩狂起。
瞥了一旁像是突然消失的玫瑰一眼,赫然發覺對方跟一旁的病患,都被嚇到整個變回原形,雙雙溜到床底下躲去了。
也就是說現在附近病床上都空無一人,只剩下關崇善一個。
就在此時,那個黑影開口了。
「關崇善。」冰冷的聲音雖低,卻清晰有力。
「……是、是……」
關崇善發現自己的牙齒在打顫。
藉著那閃爍不定的火光,對方的臉孔也跟著若隱若現。
瞇眼想看清對方的模樣,卻被對方那雙冰得像結凍的灰色眼睛給懾住。
沒有……沒有任何一絲的感情,那是雙全然無情的眼睛。
黑影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這麼說可能有些唐突,不過你也沒得選。」
對關崇善驚愕的表情視若無睹,黑影自床尾緩緩走到床邊,然後以十分僵硬的動作抓起關崇善的手,握進掌心,「在本座結束這裡的代職後,你要跟本座一起回魔界,跟本座成親。」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16

7
望著對方面無表情的臉孔,關崇善突然有種不是這世界瘋了,就是他瘋了的想法。
這莫名其妙的人,居然叫自己跟他回魔界成親……
他實在是很想問對方是不是在開玩笑,畢竟他們兩人一不識平生、二素未謀面,怎麼說都說不過去……
難道對方對他一見鍾情?
或是早就暗戀已久,只是一直苦無機會告白?
……哈哈哈!
這想法不到三秒就立刻被他推翻。
果然人在虛弱的時候,都會胡思亂想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還是身體裡的淤血還沒有完全吐乾淨的緣故,所以才會出現這種奇怪的幻聽跟幻覺?
「為什麼?」關崇善最後放棄胡思亂想直接開口詢問,語氣有些莫名不客氣。
克雷斯多眼睛微微瞇起,表情有些古怪。
在魔界他跟其它三人的身份,幾乎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崇高至極!只要他說東,絕對沒人敢說西,哪有人敢像關崇善有這麼個滔天狗膽

,敢這樣問他?而且還是用這種不客氣的質問語氣!
就算有也早都入土當肥料,或是被拖下去當他寵物的飼料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他並沒有發作,只是淡淡開口回話:「因為你對本座有恩。」
關崇善瞪著他發愣,表情看起來有點像智能不足。
這是他有生以來聽過最荒謬的理由之一!
如果因為有恩就要跟他成親,那對方大概馬上就妻妾成群了吧!不,搞不好早就已經有很多了也說不定……
不過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
「呃!可是我是男的……」關崇善開始試圖勸說。
「性別不是問題,本座沒有你們凡人那套世俗觀念問題。」克雷斯多淡淡駁回,連眉毛都沒抬一下。
「……可是我只喜歡女的,對男人沒興趣。」
「沒所謂,這只是形式上的成親。放心,本座不會對你有那種不堪慾念。」
關崇善立即暗暗鬆了口氣。
不過這也不是重點吧?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你要跟我結……呃……成親?」他小心翼翼的問,這問法還真是怪彆扭的,不論怎麼聽都像電視劇或小說漫畫裡,女主角

在質問男主角………
「因為這是保護你最好的辦法。如果你成了本座的妻子,就不會有人敢打你的主意,畢竟你的不死之身及異常鮮美的血肉,都是世間罕見,很

容易成為被襲擊的對象,本座是絕對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在你身上,你對本座的恩惠是如此之大……」
今天可說是克雷斯多有史以來,講過最多話的日子,想想他過去九萬年加起來,也沒今天講的話多!
居然想以成親之名來保護他當報恩……
關崇善對他這種異於常人的想法,除了無言以對之外還是無言以對。
「可是我不記得我有幫助過你什麼,而且我也不記得我見過你……」
「你一共見過本座三次,」克雷斯多打斷他接道:「如果撇開今天這次不算,我們之前則是一共見過兩次:第一次在夜晚時的餐廳區,那時候

你帶著你養的奇特狐狸去買宵夜;另一次是在走廊,那時你在工作本座叫住你,要你讓本座砍一刀,結果你卻當著本座的面昏過去。
「至於幫助過本座,雖然你的確是沒做什麼,不過由於你的存在,使得本座得以解除纏身已久的詛咒,所以你對本座有恩。」
關崇善瞪著他的面孔,瞬間由癡呆轉成驚恐。
「你你你……你是那個……小個子代理經理?」他用另一隻沒被握住的手,指著對方鼻子失聲大喊。
「……代理經理正是本座。」
克雷斯多自動忽略「小個子」這三個字,雖然他身上的詛咒已被解開,不過還是怎麼聽怎麼刺耳。
「怎會一下子變差這麼多?!我記得你早上的時候,不是還是一個小孩的模樣嗎?」
「………因為本座身上的詛咒被解除了。」
「喔喔喔!原來是這樣啊!」關崇善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真是恭喜大人您了──是哪位高手替大人解除的啊?」
「……」克雷斯多懷疑,關崇善剛才到底有沒有在專心聽他說話。
「你。」
「我?」關崇善不明所以看著他,完全把剛才對人家的恐懼拋到腦後,「我怎麼了嗎?」
「你就是那個幫本座解除身上的詛咒的高人,」克雷斯多耐著性子再重複一遍,果然人遇喜事耐性就會好:「所以本座才說你對本座有恩,要

你跟本座回魔界成親。」
接下來沉默三秒。
「咦?」
「嗯。」
克雷斯多見他吃驚的反應,滿意的點點頭,看來這呆頭呆腦的凡人終於瞭解他在說什麼了。
「等!」關崇善腦中一片混亂,「可是我什麼都沒做啊!」
「你的確是什麼也沒做。」克雷斯多毫不否認的附和。
「不過你本身的存在對本座而言,就是一項恩惠,如果你不存在,本座今日就沒辦法脫離這愚蠢的咒術,恢復正常人身。」
「喔喔!」原來自己的存在是這麼有意義啊,居然可以幫助人解除詛咒!感覺好偉大喲!
「不過當然光是這樣,還不足以構成解除條件,還是得由本座那兩把愛刀跟雙眼親自證實,才能正式解除。」
「……喔!」關崇善有種突然被人澆了一頭冷水的感覺。
「……所以大人你今天追著說要砍我,為的就是想證實,我是否就是那個可以替你解除詛咒的人?」
「嗯。」
「然後你也趁我昏過去的時候砍了,結果發現我真的是?」
「嗯。」
「所以你決定要帶我回魔界跟你成親,算是報答?」
「嗯。」
「……可不可以選別的?像是送什麼稀世寶物之類的,一般而言不都是這樣報恩的嗎?」
「可是據本座所做的『調查』瞭解,你什麼都不缺,唯獨最缺人保護,因此本座才出此決定。」
其實他所謂的調查,不過就是向含憂「問」了些問題。為了讓這以「嘴緊」在飯店出名的含憂吐出資料,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而那些問題,當然不外乎就是關崇善的身家背景喜好等等……甚至到最後還因為一個一個問不耐煩,索性逼含憂告訴他檔案所在,直接叫檔出

來看!
這也是為什麼他會說關崇善什麼都不缺的緣故,因為關家的出名是三界皆知──一個專出怪胎奇才又富裕的人界道士家族!因此會出了這麼個

擁有不死之身,卻什麼法術都不會的人,他倒也不怎訝異。
原來他還調查過自己啊!真是有心……
「放心,當本座的妻子本座絕對不會虧待你的。」克雷斯多見關崇善沉默下來,誤以為他在擔心自己會虧待他。
「本座會以最正式的禮節娶你過門,而且保證你絕對是本座唯一的妻子,也就是本座的正室,當然也不會有妾這類字眼冒出來,因為本座對『

伴侶』的要求度很高……不論你想要什麼,只要是在本座能及的範圍內,本座都會為你拿到手……」
根本不是這個問題好不好,大哥!
關崇善感覺很頭痛,為什麼他老是遇上一些莫名其妙加不講道理的人?!
「呃……其實我也有很想很想要的東西,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要求得到那個,來換得你的報恩……」
「喔?」克雷斯多有些訝異的挑起眉毛,「說來聽聽。」
「錢。」關崇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面露貪婪,「我要很多很多的錢!」
聞言,克雷斯多扯了扯嘴,眼睛閃過一道光。緩緩伸出一根蒼白尖銳的手指,他往關崇善的額上輕戳了一下,一道微微的細光在他碰到的剎那

自指尖溢出。
關崇善發出一聲低呼,抬手摸了摸額頭。
有股強烈的灼燒感,在對方觸到他的額尖時竄過,原以為有被燒傷什麼的,可是摸上去卻依舊平滑如昔,啥也沒有。
「關崇善,你有沒有聽過『眼睛是靈魂之窗』這句話?」
克雷斯多突然開口,拉回他的注意力。
「當然有。」他應著,手仍是不死心在額頭上摸來搓去,「一個人是否真的壞,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因為自眼睛裡可以窺見一個靈魂的本質

。」
「完全正確。」克雷斯多點頭,將手收到腰後挺身站直,居高臨下:「所以不用刻意裝那種臉,你是不是真的貪婪,本座可以自你眼睛看得出

。」
「……」關崇善吐了吐舌頭。
「那就這麼說定了,」克雷斯多瞟了自床下探頭出來的玫瑰一眼,拉了拉身下的黑袍,「本座會派使者跑一趟人界,跟你家的人正式提親,婚

期定在崔白萇回來復職後的一個月。」
「呃啊?等等,我不……」
「有問題明天再說,本座得去做夜間最後一次巡視。」
「可是……」
「本座告辭了。」
完全不給關崇善再多說一句的機會,克雷斯多在打斷他後,便猶如旋風般自孔雀身邊擦過離去,留下關崇善一臉癡呆的坐在床上。
孔雀在與克雷斯多擦肩而過時抖了一下,然後趕至剛才對方站的位置。
玫瑰在孔雀抵達的同時自床底下爬出,恢復人形。
室內在克雷斯多離去後恢復生氣與明亮。 Ads by Yahoo!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16

8
「哎呀,孔雀你終於進來啦,出去透氣怎麼透這麼久?」見到孔雀出現,關崇善的表情立即恢復正常。孔雀在出去前告訴關崇善說他出去透氣。
孔雀恍若未聞,只是兩眼瞪大的指著他:「你你你……」
關崇善見他那樣立刻垂頭檢查身上,表情有些緊張:「我怎麼了?」
「額頭!你的額頭……」
「額頭?」關崇善聞言,立即抬手摸了摸剛才被克雷斯多戳的地方,表情更加緊張:「我的額頭上面有什麼嗎?」
「你額頭上的圖騰是從哪來的?」孔雀質問著,粗暴的扣住他手臂:「剛剛那傢伙對你做了什麼?」
「他戳了我額頭一下……」關崇善吃痛,哇哇大叫:「好痛!痛死我了!快放手你這王八蛋!你快把我的手臂捏斷了!」
手的力道立即鬆脫一些。
「他幹嘛戳你額頭?你知不知道你額頭上那圖騰,是什麼意思?」孔雀繼續追問,表情看起來有點像精神病患。
關崇善使勁把手抽回來,脾氣也上來了:「靠!我哪知道他幹嘛要戳,他想戳就戳啊!誰知道那鬼花紋是啥意思,我連看都沒看到,哪知道……」
「小六……」
一道有氣無力的聲音突然插進。
「是!」
關崇善聞聲轉頭應道,結果差點沒被嚇得靈魂出竅!
披頭散髮灰頭土臉一臉哀怨……這人是哪位啊?
「姑、姑婆!」
原來姑婆也有這麼狼狽的時候啊……
接著對方就撲過來,在他胸前開始嚎啕大哭:「哇啊啊啊!沒想到我的小六居然也有要嫁人的一天!我以為我可以抱到小小六的,怎麼會這樣!」
關崇善臉都僵了。
「姑婆……」
「不過對方這麼強大又有身份地位,我跟青龍大哥也就安心了,小一〈指關崇善的大姐〉他們一定也會很開心的,畢竟跟這位在魔界有著屬一屬二地位的人結成親家──」
「什麼跟什麼!怎麼連姑婆妳也跟著起哄起來!」關崇善對玫瑰會說出這種話,感到不可置信:「這種事情大姐他們才不會……」
「小六,你忘記小一是怎樣的一個人了嗎?」

關崇善的大姐是出了名的利益奸商。
話說在十年前,他們的雙親因事故去世之後,她一人扛起了家業及家長的地位,並且將她隱藏在底下的可怕本性及力量,發揮得淋漓盡致,硬把本是山明水秀地靈人傑的古老本家──清觀道場改建成賭場,讓為數不少天、人、魔三界因有求而來的訪客,欠下一屁股賭債,聽命於她……
玫瑰扯起他的衣襬抹了下臉,眼睛水汪汪:「小六,我們跟你們凡人不一樣,我們的眼睛不像你們一樣被『世俗』給蓋住,我們看的是『靈魂』,不是『外殼』,不會因為性別與樣貌而拘泥,因為爾等本身生來就是無色相之分啊!」
「……所以呢,這不是重點吧?」
「哎呀,姑婆這是在跟你解釋原因,不是重不重點的問題!真是的,你這孩子怎麼越長大越不可愛?一定是被孔雀那只臭鳥帶壞了!居然連講話語氣都跟他越來越像!」
「……姑婆,剛剛講話的就是孔雀……」他指了指下巴擱在自己頭上的孔雀。
「啊哈哈哈!我就想說奇怪!小六的聲音,怎會突然變得這麼難聽而且沒禮貌!」
「……姑婆。」
忽地,一雙手摀上他的雙眼,擋住他的視線。
是孔雀的手。
「孔雀你幹嘛?」他想扯開對方的手,可卻發現扯不動:「你這樣會把我的眼鏡弄髒……」
可孔雀沒卻理會他的抱怨,只是淡淡的吐出一句:「……睡。」
關崇善立刻陷入昏睡。
玫瑰自關崇善懷中爬起,緊攬著後者不放:「你把我家小六弄睡想幹嘛?」
「不關妳的事情,妳還是去弄好妳的病人吧!」孔雀朝她身後抬了下下巴。玫瑰早先在診治的病患也自床底下爬出來了。
「不行,你要先說!天知道你這滿腦壞的混蛋,會對小六幹什麼!」
「本王見他恢復得差不多,想帶他回去房間睡啦!要不然留在這裡讓妳毛手毛腳嗎?妳這個有戀童癖的變態花妖!」
「你說什麼!你這只人妖臭鳥!」
「妳……」
孔雀臉頰抽了一下,本來想開罵,可是卻在瞥到關崇善的額頭後止住,只是悶悶地使勁把關崇善自玫瑰手中搶過來。
「算了!本王今天沒心情跟妳吵架,關小善我帶走了。」
「咦?喂!等等!你給我停下!」
她揮出鞭子,企圖攔下孔雀,可那鞭子在觸及孔雀的瞬間著火燃盡。
孔雀稍稍頓了下腳步,調了下肩上關崇善的位置,然後繼續走向門口,很快的消失在門邊。
玫瑰望著他們消失的背影,眉頭微皺:「……看來小六說的還挺對,臭鳥還真是有些怪怪的!」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16

9
「喔喔!這就是那個圖騰啊!好帥氣的圖案!」
隔天一早,關崇善站在廁所的鏡子面前查看額頭,滿臉興奮:「而且還是銀色的,感覺好高級。」
圖騰的樣式是塊約兩公分大的銀色菱形,位於關崇善眉心之上,中間另有十分複雜細小的圖繪。
「你還真有精神,大清早就爬起來照鏡子。」孔雀被他的叫聲吵醒,一臉睡眼惺忪。
明明昨天就還一副要死不活的………
「因為昨天睡得很好嘛!」關崇善抓起牙膏擠在牙刷上。
孔雀斜倚在門邊,望著鏡子裡的關崇善,一臉不屑:「呿!那圖騰哪裡好看了,而且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圖騰代表的意思跟嚴重性啊?」
「不知道。」關崇善答得十分爽快,努力刷牙。
孔雀有種想狠狠往關崇善腦後巴下去的衝動。
「那是泣血殺神的標誌,只要一旦被標上他的標誌,不論對方逃到哪,他一定都有辦法將之追到。這也是為什麼他能在魔界這麼有地位之故,

因為他想獵殺的敵人,從來沒有一個能自他的手中逃過。」
「哇,好厲害!」
關崇善吐掉口中的泡沫,埋頭漱口:「那不就代表我成了他的獵物?」
「……不,聽說他不是要『娶』你嗎?所以你被標上那個,大概是他在對其他人宣告,你是他的『所有物』。」
「噗……咳咳咳咳!」被水嗆到了。
「你從哪裡聽來的?」
「……昨天晚上花妖不是在那邊大哭大鬧嗎?我就是那時候聽到的。」
「……」
「不過這可真是不符合那傢伙的風格,居然會愛上你!我以為以他那種比水族還無情的性格,這輩子到死都不會主動找人成親,要是哪天真的

要成親,一定是因為上頭指派的政治婚姻!真是沒想到啊!」孔雀故意拖長尾音,上下打量關崇善。
「屁啦!什麼愛上我!統統去吃大便好了,你們這群混蛋!」關崇善將毛巾扔到孔雀臉上,氣得眼鏡都歪了。
「那是因為他要向我報恩好不好!那傢伙為了想知道我缺啥鬼好以禮回饋,居然跑去調查我!」
「是喔,那傢伙還真是一點都沒變,仍是那麼細心!」孔雀露出一臉「我完全理解」的表情望著他,眼中甚至還帶著懷念。
「他從以前就是出了名的小心翼翼!在做什麼事情或打仗前一定都做足準備,所以天界在他的領軍下,吃了不少苦頭跟敗仗呢!」
「……聽起來似乎是個不好惹的狠角色。」
「泣血那傢伙的確不是,他的冷酷果斷跟殺人不眨眼,是天、魔兩界有名的。」
「嗚!為啥會是我!難道慾望清淡也是種錯?」
「話說回來,你到底幫了他什麼忙,讓他這麼對你感激?居然感激到特地跑去探你、在你身上下標記,甚至說要娶你做報答!」
「解除了他身上的詛咒。」關崇善一臉哭喪。
「其實我根本什麼也沒做,可他說我的存在對他而言就是一種恩惠!好像是因為我不會死的關係吧!總之他說我是解開他身上詛咒的關鍵!」
「啊!我想起來了,前幾年的確有那麼個,他中了死對頭咒術受創的消息傳出。」
孔雀突然拍了下手,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一開始他會是小鬼模樣出現!因為那個咒術束縛了他,使得他無法恢復原貌


「而對方當時設下的破咒條件,八成是什麼『找到一個那對雙刀砍不死的對象』之類的不可能條件,當然可能還有些什麼其它怪限制,而湊巧

你又是不死之身,因此他那對刀的必死魔咒,自然在你身上就發揮不了效用,於是你就這麼在不知情下替他解了咒啦!」
關崇善傻愣愣的看著他。
「……關小善你那什麼表情?」孔雀走過去捏他的臉頰。
「沒想到孔雀你居然會推理耶!好厲害喔!」關崇善一臉崇拜。
孔雀眉毛挑得老高:「……有什麼好厲害的,這種事情很簡單嘛!只要將所有的線索湊在一起仔細想想就好啦!」
「哪有啊!至少我就做不到。」
「那是因為你笨!嘿嘿嘿──」
「你說什麼?你才笨咧!」
兩人就這麼在廁所打鬧起來。
就在兩人鬧到一半,正拿著牙膏跟刮鬍液打算互噴的時候,三眼突然慌慌張張的夾著尾巴衝進來,死活往關崇善身上爬。
「喔啊!痛!好痛啊三眼!把你的爪子收起來!怎麼了,怎麼嚇成這樣……」
他吃力抱著在他懷裡抖個不停的三眼,滿臉疑惑。
三眼目前的體型已經跟一隻成年中型犬差不多大。
接著他感到在身後嘲笑三眼的孔雀身體猛震了下,表情變得有些僵硬。
一陣淡淡的血味與冷氣撲鼻而來。
關崇善怔了半晌,表情也僵了。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24

10
員工餐廳區。
今日的餐廳區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以中間某張小桌為中心開始算起,周邊直至窗邊倒數第二桌全數空出,平常絕對不會有人坐的靠窗位置,卻奇特的塞滿了人,彷彿那裡設下了無法入侵的結界,一過去就會致命。
明明就是塞滿了人的空間,卻是異常寂靜沉重,大氣都沒個半聲,連一向喜歡跳進來偷東西吃的鯉魚,都因為懼怕這種壓力而不敢造次。
攪動著面前的熱粥,坐在中央小桌的關崇善頭低到不能再低,幾乎要貼進碗裡。
「你們凡人都是這樣喝粥的嗎?」克雷斯多靜靜的看著他,嘴角微微揚起。
「咦?」
克雷斯多指了下自己的鼻子。
明明就是個很普通的動作,不知為何在他做起來的時候,感覺就是特別僵硬。
關崇善愣了下,這才感到鼻頭上一陣灼燒,急急抓起手邊的餐巾抹鼻子。
「早上嚇到你的狐狸,是本座失禮了。」克雷斯多在關崇善擦完鼻子後輕輕開口。
「啊,不會不會!」關崇善搖手,手裡的餐巾在空中揮來揮去。
克雷斯多眼角微微彎起。
「本座在昨晚,已經派使者去你人界的住所提親。」輕輕的丟下一號炸彈。
「啊?」
「並且因為這件事情,與你家的人發生些許爭執……」
「呃呃……」關崇善完全可以想像得到家裡當時的情況。
「……不過,爭到最後,你家族的大家長仍是同意了。」第二號炸彈再下。
「……並不意外。」關崇善推開粥頹然的趴在桌上,他家那位「大家長」是什麼德行,他還會不清楚嗎?
「嗯。」
「所以……」
「婚期就訂在崔白萇回來任職後的第一個月月中,也就是明年三月中。」克雷斯多單手撐著下巴,束成馬尾的銀髮因為輕微的移動而微微搖晃:「你看起來好像很苦惱。」
這不是廢話?哪個人會在聽到被自己家人給賣了會開心的?
關崇善抬頭推了下鏡架,開始試圖遊說,連敬語都用上了:「……我覺得這件事,大人應該要三思。您想想,您這樣娶我當正妻,以後又不納妾,那您以後遇上喜歡的人怎麼辦?不能給對方結果不是很慘……」
「不會有這種事發生。」克雷斯多淡淡否決他的假設。
「為什麼說得這麼肯定?」
關崇善對他這麼肯定的態度,感到不贊同:「未來的事情很難說!」
「因為這是本座的命。」克雷斯多打斷他,換了個姿勢,「本座是孤天戰煞星降世,說明點就是為了戰事而生,因此無情無慾是天性,對情愛這類的事情當然也不會有感覺,所以你剛才假設的那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
碰!
關崇善自凳子上站起,面露怒氣。
「幹嘛這麼認命消極!未來之所以稱之為未來,就是因為它尚未來到!既然是未到的事情,那結果也就等於未知!你不去試著努力改變看看,你又怎知不可能?」
他氣呼呼的大吼,聲音在死寂卻坐滿人的空間迴盪,顯得格外突兀。
克雷斯多漠然的看著他,瞬也不瞬。接著一眨眼,他突然出現在關崇善的身後,一雙蒼白卻有力的手,按在後者的肩頭。
冰冷的壓迫感瞬間竄入關崇善的毛孔。
周圍響起陣陣抽氣與竊語,心想關崇善這次要大禍臨頭了。
可是過了好會兒,卻什麼也沒發生,克雷斯多依舊只是靜靜地站在關崇善的身後,用雙手按住他的肩。
氣氛因為他這樣的舉動變得更加詭異。
忽地,兩人之間有了移動。
「啪」的一聲將克雷斯多的手揮開,關崇善摀著肩膀轉身倒退,眼神驚懼交加。
「你……」
克雷斯多將手收回袖子裡,表情漠然。
「仔細想想,本座其實也沒必要以娶你的名義做保護,來報答你對我的恩惠,」他緩緩開口,眼角在捕捉到關崇善突然眼睛一亮的表情時,微微彎起。
「……不過本座現在覺得有必要了,撇開你所擁有的那些能力不說,像你這麼有趣又大膽的凡人,如果沒有養起來玩,真的是太可惜了。」
養起來玩!
當他是啥?寵物嗎?
關崇善一臉怒然的瞪著他,可惜眼鏡卻很不給面子在這時候滑下,讓他氣勢大減,反而變得有些滑稽。
「好眼神。」克雷斯多摸摸下巴,點頭讚賞:「雖然有些底氣不足,不過還過得去。娶你這個決定果然是正確的,本座很期待以後和你的相處生活,應該會挺有趣。」
「娶你的頭!」
關崇善再也忍不住的爆發,氣得跳腳。
不知道是否是跟孔雀朝夕相處太久之故,他發怒的方式跟動作居然與孔雀有幾分神似起來:「我才不要嫁給你!哪有人這樣報恩的,又不是古代!你要是女的,用這種方法我還能理解,可是你是男的,男的!而且完全不管我的意願,我……」
「你沒得選。」
克雷斯多淡淡開口,魄力十足。
關崇善的氣焰立即減到最低。
「可是……」
「你家的大家長聘禮已經收了。」
「我可以打電話……」
「她說就算你打電話去求她也沒用,禮物她絕對不會退還,而且她還說本座可以完全忽略你的反抗。」
大姐這種話居然也說得出口!
關崇善在心底哀嚎,為自己有這種姐姐感到悲哀不已。
「……不過其實你家的大家長後面那句話挺多餘的,因為本座本來就沒打算給你機會拒絕。本座已經決定的事情,從來沒有人可以拒絕。」
克雷斯多又慢條斯理的補上一句,那語氣輕描淡寫的好像只是在談天氣。
關崇善望著他,完全啞口無言。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這個男人跟他大姐一樣,完全是唯我獨尊派!
「那就這麼敲定了,關崇善。」克雷斯多按住關崇善的肩膀微微傾身,一雙冰冷的灰眸宛如鎖定獵物般地緊瞅著對方,讓對方在他巨大的壓迫感下,露出投降的表情。
「雖然只是形式上的夫妻,不過本座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你就安心等我娶你吧。」
看著對方一臉漠然地講著猶如恐怖笑話般的誓言,關崇善很乾脆當著對方的面,再度上演一次昏厥,藉以逃避現實。
然而就在他昏死的期間,克雷斯多要娶他當老婆報恩的事情,像是野火碰上乾草原又加上風向好般,迅速地在整個飯店傳開,一下子成為大家茶餘飯後最熱門的話題,也讓他在清醒得知後,完全陷入抓狂的狀態。
瞪著鏡中幾乎覆蓋整片肩膀的圖騰,關崇善這才醒悟那時候對方閃到他身後,碰他肩膀的用意。
對方想要在他肩上留下這片圖案。
如果只是單純想做記號,藉以標明他是他的所有物也就算了,可偏偏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24

第六章 網購來的天使
1
每個人都會有願望。
願望可能是一個,也可能是好多好多個……
我也有願望。
一個想了好久好久的願望,一個可能這輩子都無法達成的願望。
可是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我還是……

午夜時分,在不久前才興建完工的嶄新宿舍內,一陣陣的鍵盤敲打聲,在第一樓層的第一間房中迴盪。
房裡流暢著輕柔的音樂,甜而不烈的法國香草咖啡香瀰漫在空氣裡,在明亮的日光燈下,房內的格局與擺設一覽無遺,簡單卻不失溫馨感的風

格,說明了這房間的主人是個十分居家的人。
一道略瘦卻不失協調的藍色身影,坐在客廳沙發上,專注瀏覽著眼前的筆記型計算機屏幕。
掛在牆上的鵝黃邊圓時鐘,時針走到一。
黑色的毛茸茸物體輕躍至桌,長而柔軟的尾巴輕掃過屏幕上頭。
「喵!」那物體輕叫了一聲,原來是隻貓。
藍色身影晃了一下,瞥了眼時鐘,對貓兒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喔喔,已經這麼晚啦!對不起,每次都要妳叮嚀我……」低低的聲音溫醇好

聽,是個說話很溫柔的人。
「呼嚕嚕嚕!」貓兒對他做了個很類似抬眉的動作,彷彿在說:「你知道就好!」
「好啦好啦!我弄一下下就好了,這裡填資料的手續比人界繁複很多,我就快弄完了,弄好後我們就去睡覺了,好嗎?」
「喵!」又發出一聲喵叫,貓兒朝他放在鼠標上的手抓了一把,看起來很不高興。
「哎呀!小白妳越來越像管家婆了!」身影吃痛的打哈哈,將鼠標指針移到標有「確定」字眼的按鈕上,按了下左鍵。
貓兒又更用力抓了他一下。
「噢!好了好了,我弄好了!我們去睡覺了可以吧!嗚,小白妳真是不溫柔,難怪沒有人要……啊!開玩笑的、我開玩笑的!我錯了大姐,不

要再抓!」
沒錯,這對人貓組合,就是前陣子因為阿飄事件留下的白姜二人組。
他們與另外幾個也是因為那次事件留下的員工,於上個月在崔白萇的通知下,自琉光飯店五樓及六樓區遷移到新宿舍裡,正式展開他們在這三

不管地帶的新生活。
老薑跟小白被分配到第一層樓的第一間房,代號N101號室。
由於新宿舍比舊樓棟的四樓──也就是用來提供給無家,或是離家過遠的員工居住的舊宿舍──更寬且更多房間,因此老薑及其它搬過來的同伴

,便比其它人更早獲得一人一間房的優先權。
在得知自己不用像其它人必須有室友分享空間後,老薑便興高采烈的將他在人界的家當,統統搬了過來,然後將房間佈置的與他以往的住所絲

毫不差,導致他的愛貓小白,常常有種仍在人界生活的錯覺。
在做完最後數據確認之後,老薑關掉計算機,輕輕打了個呵欠,目前的他在琉光飯店從事接待生工作。
其實以他在人界的學歷與資歷來看,讓他做接待生這種工作,實在非常大材小用,可是這份工作安排卻是他自己要求的。
最初開始崔白萇給他安排的職位是助理,幫崔白萇整理日結、月結跟年結的財務數據,這份職位的確可以讓他發揮在人界所學的長才,可他卻

告訴崔白萇他想要做接待生,因為比起整天對著那些數字,他更喜歡在大廳裡觀看各式不同的客人來往。
崔白萇聽完,帶點訝異的笑說他真是個奇怪的凡人。
那時候的老薑怔了一下,才恍然想起眼前面對的這個「人」,跟他是不同的。雖然擁有「人」的外貌,可是對方骨子裡卻不是,是另一種他本

以為只存在於迷信與神話故事裡的生物──妖怪。
而他自己則是已亡故的鬼魂,被一個名叫噬魂魔的魔物闖入他家,殺了他的愛貓與他。
是眼前的這個名為崔白萇的「妖」給予了他重生。
不但將已成了靈體的自己實體化,還讓自己的外貌由瀕臨老年,瞬間回復到青年狀態,讓他當時差點歡喜到放聲大哭!
當人活到一定的歲數,逐漸步向老年,有誰不希望能夠再度恢復年輕,並且就這樣一直保持下去?
不過這樣一來,現在的他,到底算是什麼?
人?鬼?還是都不是?
揉揉眼睛,他抱著小白走回房間,瞥了眼窗外。
今天夜空很晴朗,星光月亮皎潔滿天閃,很美。
無論如何,他都該對此心懷感激,畢竟能夠有這樣際遇的人並不多,而這樣的一個奇遇給了他人生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不論是環境或是視野

或是心境……
抬眼望向老薑專注的側臉,小白將頭倚過去蹭了蹭,發出一聲低沉的呼嚕。

「老薑,剛剛櫃檯那邊通知說有你的快遞!」
「喔喔,好!謝謝!」
剛領完客人去花園區後邊房間回來的老薑聞言道謝,快步走向櫃檯所在。
住在宿舍的員工如果有信件或是包裹,一律都在飯店櫃檯處領取。
「咦?怎麼這麼小,而且還整個封死?」
他接過包裹後疑惑的打量著,包裹是正方形,長寬高各約十公分,由一層光潔發亮的粉藍色包裝紙整個包覆,盒面中央還打了個十分精美的銀

色蝴蝶結。
小心翼翼的把包裹捧高檢查收件人名稱,盒邊標的收件人名稱的確是他沒錯,可是為什麼會這樣呢?
難道這裡的動物,都可以裝在密封盒裡不用呼吸?
還是這包裹其實某處有通風口,只是他沒有看到?
「老薑,你在幹嘛!快點過來,這裡有客人要帶到花園區啦!」
「喔喔好的,抱歉抱歉,我馬上過來!」
於是他匆匆忙忙的把盒子擱回櫃檯,準備轉身跑向搭檔指示的方向。
「含憂小姐,麻煩妳幫我暫時保管一下,我等會交班時再來拿……」
含憂聞言抬頭,自櫃檯成堆交錯的文件中瞥了盒子一眼,伸手抓過:「好的,沒問題。」
「謝謝,還有能否在拿放的時候注意力道,」老薑在見到含憂將盒子拿起時開口,表情有些緊張:「因為那裡面是我訂的小動物……」
一道光自含憂的眼中溜過。
「小動物不要亂買,尤其是從這邊網絡訂的,十次有九次都亂送貨。」
「啊?」老薑被她這一席話弄得有些怔傻。
「其實植物最好也不要亂訂,因為他們也會送些怪怪的東西過來。」含憂輕手輕腳,將盒子擱到之前放的格子裡,回頭又補上一句:「我以前

訂過幾次。」
「喔喔!」老薑理解的點點頭,看來含憂在網購上也吃過不少次虧。
「並不是說網購不好,只是在魔界的網上購物,如果要買到你想要的東西,完全只能碰運氣,他們上頭的圖片名符其實是擺來好看的。」含憂

垂下眼在一份報告上簽上大名,然後扔到另一旁差不多跟小山一樣的文件堆上。
「原來如此。」老薑又點點頭,看來以後網購得小心一點,不要上魔界的網購亂買。
「是啊,不過有時候也會得到些令人驚奇的好東西就是了。」含憂也點點頭,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龐。
除了眼球與頭髮之外,她脖子以上的整顆頭顱,都是由一種特殊的木頭配上人皮製成的。因此她在飯店裡又有個別稱叫「木偶臉美人」。
老薑望著她,正打算開口問她是買到了啥驚奇的好東西,可卻被他搭檔的催促聲打斷。
「老薑,老薑!你怎麼還在那裡愣?快一點,客人等得不耐煩了!」
「啊,對不起!我現在立刻就過去!」
接著他便頭也不回的朝著客人方向奔去。
瞥了他不斷向客人哈腰道歉的背影一眼,含憂放下手,繼續埋首於眼前成堆的文件中。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25

2
用力的伸了個懶腰,自沙發邊上爬起的小白在打了個大呵欠後,動作輕盈的躍下沙發來到桌前,開始撥弄起擱置在桌上的筆記型計算機。
不要以為她是隻貓就小看她,她雖然有著貓的外形,可內在卻是人的內心。其實在來到這裡之前她就是只聰穎的貓,十分懂得看臉色跟氣氛來討人歡心,只是來到這裡之後,或許是因為受了這三界交叉地帶的影響之故,這種現象更加明顯了。
該怎麼說,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進化吧?
心思、學習速度與行為都日漸趨向人性化,就好比現在,她看了幾次老薑如何使用計算機以及計算機的用途之後,便趁著老薑去值班時偷偷打開練習,如今已運用自如了。
「嗯嗯……昨天主人到底在弄什麼呢?」
打開我的最愛,按了按昨晚在老薑儲存網址時瞥見的網頁名稱,小白開始仔細瀏覽。
承如老薑所說的那樣,小白越來越有管家婆的氣勢,連他昨天在申請什麼都要管。
「咦,是購物網站啊?不知道他買了些什麼……」小白專注的盯著頁面名稱及內容,藍色的眼睛裡閃過訝異。

門把轉動聲響起。
「我回來了!」是老薑。
「喵!」小白立刻跳下桌子迎接。
「妳看看我帶回了什麼……咦,計算機怎麼開了?」老薑捧著盒子走進客廳,發覺計算機竟然是處於開啟狀態。
「是我昨晚沒關好嗎?」他一臉疑惑的摸摸計算機。
小白抓抓他的褲管,引開他的注意力。
「喵!」
「喔喔!抱歉忽略妳了,」老薑捧著盒子蹲下,笑得很開心:「對了妳看,我昨天在網絡上訂的東西到囉!這邊的送貨速度真不是蓋的!不過聽含憂小姐說貨物質量不能保證,所以希望不會是什麼奇怪的東西才好。」
「貨物質量不能保證你還敢訂!真是的。」小白略帶責怪的瞪了他一眼。
「哎呀,別這樣看我嘛!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啊!」
老薑打哈哈的揉了下小白的頭,然後將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開始動手拆包裝,「含憂小姐說送到的有可能是植物科或是鳥類的動物,而且極可能是卵狀態,因為她說只有這兩種種類的動物才能裝在密封盒裡……」
「主人你昨晚原本是要訂啥?怎麼送來會是動物呢?」聞言小白抬爪抓抓他的手,其實她對老薑昨晚本來想訂的東西比較有興趣。
「……其實我昨晚本來是訂的是小貓,因為我想說小白妳老是一個待在家會無聊,想替妳找個伴,結果沒想到卻是這樣……」
老薑彷彿知道她想問什麼般的說下去,讓她有些嚇到。
「哎,總算拆完了,沒事包裝紙弄那麼多幹嘛!啊!看到了看到了!小白妳也來看看,保護的真好,居然還有再加兩層蓋子,盒子裡面的花紋也很漂亮,裡面還有說明書。」
盒子的蓋子是透明的。
小白透過蓋子盯著裡頭的東西,嗅了嗅。
「是顆蛋耶!」她望向正把蓋子一層層地揭開的老薑,後頭的尾巴搖來搖去。
「看來是鳥囉,搞不好是隻雞也說不定,這蛋看起來跟冰箱裡的雞蛋沒啥兩樣,不過就是尺寸大了點,白了些!主人你被騙了啦!」她又抓了抓老薑的手。
老薑沒理會她,只是逕自把掀起的蓋子擺到一旁,然後拿起盒子裡的黑面說明書,翻到人界中文版本,開始朗讀:「親愛的客人您好,首先先感激您對本網的愛護,購買本網的產品使用、或飼養。
「當您閱讀到此說明時,表示您已拆開所有包裝,並與產品有所接觸,那也表示您已無法將此產品退貨,因為本網不收已拆貨品──這啥勞子規定!一定要把貨品拆開,才能確定內容是否完好吧?真是……算了!下一頁!
「對於購買本產品的客人,爾等全體員工在此先給您致上三跪九叩的謝禮,因為此產品乃是本網最貴也是最搶手兼棘手的產品,名為『天使』。
「顧名思義就是天上的使者,至於這名詞的由來請您自行去翻字典,或是西方的聖書查閱。本產品為何棘手,相信選擇買下的您應該心裡有數,因為所有原因本網簡介上都有寫明,除非客人您沒看……」
老薑讀到這裡感覺有些無力,直接翻到照顧與孵化方法,同時心想等會一定要上去看看簡介,看到底是怎個棘手法。
「寫這說明書的人好囉唆啊,廢話連篇!」小白打了個呵欠,改將注意力放到那顆「雞蛋」上。
然後她很驚奇的發現那顆蛋居然在發光。
「孵化方法,必須在恆溫為三十七度下的光或是熱體,持續孵化兩個禮拜,但是如果客人真的等不及的話,也可以將它丟到滾水中直接滾一個小時,會立即孵化。至於孵化出來的產品為什麼系種,請參照說明書第四百六十八頁【花紋、顏色與系種】。」
老薑念到這裡,瞥了那顆蛋一眼,似乎是在認真考慮要選哪種方法讓它孵化。
「小白妳覺得要用哪種方法孵化好?」
小白抬眼,繞過盒子走到老薑身旁瞧了下說明書,腳掌朝後者撇了一下。
「用滾水滾一個小時啊,小白這麼著急想看到蛋裡頭的小東西長什麼樣子嗎?」老薑見她的選擇,溫和的笑了笑,抬手摸摸她,「那就依妳吧!對了,不知道他們說明書後面,有沒有附圖片……」
說著就往後頭翻去,結果翻來翻去發現除了字之外還是字,沒有任何一張圖片。
「由於天使的型態,將依飼主的內心與靈氣而定,所以在此爾等將不提供圖片給予客人參考……」
老薑讀到這裡索性把說明書丟到一旁,改關注那顆蛋,小心翼翼的自盒中拿起來放到手心:「所以說,這天使蛋裡的小東西長啥樣,是以我們的內心與靈氣來決定啊!那真不知道會是怎個模樣……」
小白湊過去又嗅了嗅,發現那蛋居然沒有任何氣味。
一般來說不論是哪種生物,身上都一定會有它特定的氣味,即使是冰或是水也有它們的味道,可這枚蛋卻什麼味道也沒有,乾淨的虛幻……
「好!那我們就把它丟到滾水裡去,看看一個小時候會孵出什麼吧!」老薑捧著那枚蛋站起,走向廚房。
小白見狀急急跟在後頭,一股莫名的興奮感湧上心頭,不知為何,她突然好期待見到蛋裡頭生物孵化的模樣,總覺得會帶來什麼不一樣的改變。
不過話說回來,這東西到底值多少錢啊?
突然想到這個問題,小白煞住腳步轉身跑回盒子邊,開始埋頭在盒裝跟包裝紙上翻翻找找。
不消片刻,她在那成堆的包裝紙上找到標價。上頭的價錢讓她差點咬掉舌頭。
十二後面加上九個零!
小白突然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主人……你怎可以這樣花錢如流水呢!
她在內心咆哮著,然後接著她又瞥到一張疑似為發票的東西,躺在包裝紙旁邊。
湊過去看,差點吐血。
上頭標著大大的三個數字及一枚黑色郵戳廣告。
兩百五十塊錢;【魔界e─Bay拍賣網,只要您想得到的我們都有!】
她盯著那張發票發愣。
這這這……這也差太多了吧?到底哪個才是她主人花的價錢啊?
接著老薑的呼聲傳來。
「小白妳快來!我要準備把蛋放下去囉!」老薑的聲音裡充滿了緊張與興奮。
歪了下頭,再瞥眼地上的發票,小白彎身叼起那張發票轉身跑向廚房,直接「問」個清楚,要不然光是剛剛看到的那個價錢,他們可能要準備收拾包袱走路了!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25

3
花園新宿舍區,N101號室。
叮──咚──
一陣冗長的門鈴自門外響起。
「啊啊啊!來了來了!!」
啪答啪答的腳步聲隨著應門聲竄起,慌亂且急促,且還雜著幾聲奇怪的爆炸聲響。
接著喀喀兩聲,大門開啟。
門外站了一群人,背光而立的他們遮住了外頭刺眼的陽光。
老薑在見到來人時露出放鬆的表情。
「喲,老薑我們來……你這身狼狽是怎麼回事?」為首的人訝異的打量著他,老薑身上跟頭髮有好幾處燒焦,看起來真是狼狽不堪到了極點。
「呃嗯……就是我剛才跟你在電話裡提到的『那個』的傑作………」老薑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髮。
「真是見笑了,請進請進……不過話說回來,小關,你可帶了真多人來啊,我原本以為只有你跟孔雀還有三眼來而已……」他略略瞥了下對方身後的那群人補道。
關崇善乾笑。
「哈哈哈……我本來也以為是這樣……」他瞄了下身後的那群,臉上的表情說有多僵,就有多僵。
除了孔雀跟三眼外,在他身後還跟了三個額外人士。要再說得更精確一點,其實額外人士只有一人。
「……青龍跟白虎是我的家人,」他在進門後對老薑做介紹,同時努力抓著三眼不讓牠亂跳:「他們跟來是想說也許可以幫得上忙,畢竟他們見識的事物較多,知識範圍廣闊。」
老薑露出一臉瞭然,瞥了站在青龍白虎兩人之間、關崇善之後的克雷斯多一眼:「那經理是……」
接著他倏地噤聲,因為他想起了前陣子子才聽到的謠言。
關崇善跟這位代理經理的婚事……
接著他又憶起之前在四樓走廊時被吻的事情,臉立刻騰地熱到發燙。
說時遲那時快,一臉沒表情的克雷斯多,就像示威般地伸手按上關崇善肩膀,「沙」地將後者往後拉去,然後低頭在耳邊細語,不知道在說什麼。
三眼趁機自關崇善手上掙脫,一溜煙的越過老薑衝進室內。
站在關崇善旁邊的孔雀嘴角稍稍抽了下,手臂輕微的移動了半分,似乎是想抬手拉住關崇善,卻又不敢。而幾乎在同個時刻,他還聽到疑似刀劍出鞘的錚鳴聲自青龍方向傳出。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殺氣騰騰。
「呃嗯嗯……大家都快點進來吧,這樣一群人擠在玄關這麼小的地方不舒服!」
老薑決定帶過這個話題將氣氛弄好。
「是啊是啊!我也這樣覺得,我們這麼多人站在這裡真的好擠啊!」關崇善點頭附和著,極力想從克雷斯多的懷中掙脫:「孔雀你杵在那幹嘛,快點進去啊!」
孔雀側頭瞪了他一眼,一頭悶的脫鞋踏入室內,完全當老薑不存在。
接著是白虎跟青龍,他們兩人比較有禮貌,進去的時候還有跟老薑點頭示意。
至於克雷斯多,基本上老薑是完全不奢望克雷斯多跟他打招呼,因為光是對方人在這裡,就有種強大的壓迫感,要是對方還跟他打招呼,他想他可能會整個腳軟跪下。
總之拖拉了半天,總算是進入正題。
所有人到齊擠在客廳,看著老薑匆匆忙忙的跑進廚房,然後又笨手笨腳的抱著嘴裡不知叼著什麼東西的小白,腳邊跟著不知道在興奮什麼的三眼來到客廳。
「真是不好意思啊,還特地請你們這樣跑一趟。」
在把小白抱過來,坐到僅剩的空位之後,老薑再度開口,滿臉歉意:「可是我真的需要你們的幫助……」
「什麼幫助,看你那只肥貓?」孔雀插嘴打岔,口氣很不好。
「孔雀!」關崇善對他發出警告。
「要不然咧?看他跑來跑去也只見他抱他的貓出來!噢!」他突然摀住鼻子往下彎身。
關崇善一陣錯愕,立刻舉起雙手對四周望向他的人結巴解釋:「不是我……我兩手空空,沒有東西……」
「@&#〈&I@#──」
「你在說什麼鬼我聽不懂啦!走開!」
「啊?」
青龍、白虎還有克雷斯多三人聞聲,目光立即轉至孔雀方向,總算瞭然。
仔細一看,有一抹帶著藍光的小東西,在孔雀的耳邊急速繞來繞去,發出類似鳥類振翅的聲音。
老薑腿上的小白身體整個弓起,呈現繃緊狀態。
接著孔雀突然抬手朝左耳邊一抓,在他對面的小白髮出一聲類似驚叫的吼聲,朝他撲去。
見狀,孔雀不慌不忙的朝小白打了個響指,後者瞬間凝結於空,動彈不得。
「!*&〈@#──」
一連串聽不懂的語言再度冒出,這次比剛剛更加響亮清晰。
「不是跟你說我聽不懂你在講啥鬼了嗎?你再吵我就把你捏死!」孔雀對著他的拳頭大喝,他手中似乎正握著什麼在掙扎,並發出陣陣疑似靜電的劈啪聲響。
關崇善好奇的離開位置跑過去看。
坐在他旁邊的克雷斯多見他起身也默默跟了過去。基本上打自上次餐廳事件之後,他就每天照三餐加宵夜的出現在關崇善身邊,堪稱如影隨形,比青龍跟白虎這兩位正牌保鑣還像保鑣!
「哇哇……是藍色的小鴨耶!」
關崇善在看清孔雀手中的東西後發出驚呼,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伸手想要摸摸那只掙扎不已的東西:「哎喲!牠電我!」他甩了甩手,發出痛呼。
孔雀聞言手勁立刻加大了些,那只東西又發出一陣尖銳的鳴叫聲。
「你想要摸嗎?」一直站在關崇善背後,悶不吭聲的克雷斯多突然開口。
「想啊,要是可以捧在手上更好!」關崇善不加思索點頭答道,「可是牠會電我……」
克雷斯多瞥了那只東西一眼,然後越過關崇善的肩膀,朝孔雀攤開手掌:「換本座來。」
「那就是你要請小朋友看的東西啊?」瞥了關崇善三人那邊一眼,白虎跑到老薑旁邊,置身事外地看著後者為了小白被定在半空的狀態,手足無措。
接著他漫不經心地把目光移到小白身上打量了下,結果眼睛一亮,吹了聲口哨:「嗨,美女!要不要我英雄救美啊?」他對小白拋了下媚眼。
結果換來小白的猙獰一瞪。
「哎呀,美女瞪人果然還是美,連猙獰的模樣都特別有味道!」白虎摸摸下巴,全然一副登徒子色小鬼樣。
老薑完全傻眼,他從沒想過他會有看到自己的貓被人調戲的一天,而且對方還是個一頭白髮背著巨劍的小鬼。
「@#*#@*#!」小白忍不住開罵髒話。
「美人罵髒話的時候,果然還是很有氣質!嘿嘿嘿……」越講越不堪入耳。
「白虎,你這是在調戲良家婦女嗎?」青龍看不下去的出聲提醒。
「呃哈哈哈,沒有啦!開個玩笑而已嘛!」
白虎聞言搔搔頭發出乾笑,然後抬手對小白打了個響指,替她解除困境。
「那是什麼?看來好像跟我同系的,會放電。」
他指了指現在轉到關崇善手上的「藍色小鴨」,那只東西在某兩人的「關愛」注視下,異常乖順的蹲在前者掌心上任其撫摸。
「……天使。」老薑小小聲回答,笨手笨腳的安撫著氣到不行的小白。
「啥?」白虎沒聽清楚。
「天使。」青龍替老薑重複一遍。
「天使?」
白虎瞥了下關崇善手上的東西,臉上出現癡呆的表情:「你說那個長得活像染色鴨子的動物,是西方那邊的使者?我以為他們都長得不是像肥嫩嫩的小鬼,就是漂亮的閃閃發光,看起來像假的……」
「呃……我也是這樣想,可是說明書上是這樣寫的。」小白掙扎的太過激烈,老薑制不住,只好放手任她到地上去跟三眼一起。
「說明書?」這話引起青龍的興趣,「吾可以看看嗎?」
「啊,可以可以!請稍等,我這就去拿!」
語畢,老薑轉身急急跑回房間,不到一會兒就拿著一本黑色的小冊子跑回來:「說明書,您請看。」
他雙手顫抖的將說明書遞給青龍,連敬語都用上了。
青龍對他這番敬畏態度視而不見,只是點點頭取過說明書,開始閱讀起來。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25

4
「經理大人你真厲害,你一說不准動,牠真的馬上就不動了耶!」
關崇善肆意的撥弄著「小鴨子」的翅膀跟下巴,為牠毛茸茸的觸感感到開心不已:「好軟好好摸喲……而且牠居然有六對翅膀!真是奇怪的鴨子。」
「你開心就好。」
克雷斯多也不介意關崇善這樣講話沒大沒小,只是淡淡應道,然後又瞄了下因為耐不住關崇善搔癢,張嘴想發作的「小鴨子」一眼。
「小鴨子」被他這麼一瞄,張到一半的嘴巴立刻閉緊,繼續裝乖給人摸。
孔雀也參一腳。
「好奇怪的東西,我從沒見過,這應該不是我們這邊的種族吧?」他伸出一隻手指戳牠的頭,戳到後者受不了,開始在關崇善手上東躲西閃。
白虎也湊過來看:「九成九不是,我們這邊沒有這種奇怪的東西,而且氣息也不是我們這邊的……青龍已經在另一邊跟那個年輕凡人研究說明書了。」言下之意就是一切交給青龍他們,其餘人只要負責玩就可以了。
「喵!」
「哎,是妳啊小美人!」白虎眼睛微微瞇起,彎身伸手想摸摸小白,結果卻被小白抓個正著:「唉!真是潑辣!不過越辣越夠味,我喜歡!」
小白對他投以鄙視至極的眼神,然後輕輕跳到沙發上,抬腳輕抓了關崇善兩下。
「小鴨子」見到小白立刻激動的跳來跳去,發出怪叫。
「小關,把你手上的那隻小東西還給我好不好?」她對小關喵喵叫。
關崇善見狀,側身摸摸她的頭:「小白妳要幹嘛啊?肚子餓嗎?」
「不是啦小朋友,那個小美人說要你把那只怪東西給她。」白虎立刻幫小白做翻譯。
「她要牠幹嘛?該不會是想吃吧?」關崇善反射性想到的就是這個,因為一般的貓都會吃小鳥。
發覺關崇善沒有放牠下去的意思,「小鴨子」掙扎更加激烈,六對小小的翅膀拍個不停。
「@#&@*&@*%&$@%──」
「孔雀,牠在說什麼你聽得懂嗎?」關崇善想也不想便直接偏頭開問。
「我要是聽得懂,我就不會站在這裡了。」孔雀眼角跳了一下,環胸抱臂,一臉沒好氣。
「為什麼?你不也是飛禽類嘛,怎麼會聽不懂?」
「你這什麼歪理,你以為鳥類的語言只有一種嗎?人的語言都有好幾種了,更何況是比人種類更多的鳥,我告訴你……」
「本座懂。」克雷斯多一句話,讓孔雀瞬間遭到另外兩人一狐加一貓的鄙視。
孔雀一接受到視線立刻爆發:「幹什麼?他懂又怎樣!關我屁事!再說那只怪東西說的又不是……」
「哎呀孔雀,你這樣不行啦,就算鳥語有很多種,你多少也得學些才行啊!」白虎爬到沙發上拍拍他的肩,乍看之下是安慰,可臉上表情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好說歹說你母親她也是萬鳥之首,要是被人知道了那多不爭氣啊!當然,能藉此挫下你娘的銳氣也是不錯啦!」
「……」孔雀直接往白虎身上砸火球了事。
「關崇善,把牠給那隻貓。」就在一旁兩人打起來的同時,克雷斯多忽然開口,表情出現一絲古怪。
「咦,為什麼?」
關崇善稍稍把手的力道加大些,因為「小鴨子」掙扎的越來越劇烈。
一旁的小白見狀更是喵個不停,感覺很擔心。
「給就是了。」
克雷斯多這次臉上多了點著急閃過,能見到他露出這種情緒的機會,可說十分難得罕見:「如果你不想弄髒你的手的話就……」
「弄髒,什麼……」
接著關崇善就感覺到手心一陣濕暖。
他垂頭鬆開手瞥了一眼,只見手掌上的那只東西身體抖了一下,雙眼水亮的望著他,嘴巴大開呃了一聲,發出震耳欲聾的哭響。
「哇啊啊啊啊啊!媽媽!」
接下來陷入一陣兵荒馬亂。

「哈哈哈!原來年輕人你心目中的天使是長這樣!一隻藍色的鴨子!哈哈哈!」
在聽完青龍對說明書上頭意思的解說後,白虎整個人趴在地上笑翻天。
其實不只是他,孔雀跟關崇善兩人也在知道說明書內容後,毫不給面子的笑得人仰馬翻,只差沒跟白虎一樣趴在地上滾。
青龍跟克雷斯多則是完全沒有表情的坐在一旁默看。
三眼跟小白窩在一起,小白正在非常專心的用舌頭幫「小鴨子」清理身體。
老薑整張臉已經紅到脖子下面。
「不不是啦!這其實完全是場意外,」老薑結結巴巴的解釋,他其實是個很容易緊張的人:「那時候在把蛋放入滾水的期間,想說沒事做,就開始翻起手邊的食譜,誰知道就變成這樣了……」
「你當時食譜是在看什麼?」關崇善勉強止住笑意詢問。
「……北京脆皮烤鴨。」
「啊哈哈哈哈哈!」白虎笑得更加激烈。
「這就是你找我們來的原因嗎?因為破蛋出來的是只藍色的鴨子!」
「呃……這也是原因之一啦!不過最主要的是因為牠一直發出奇怪的叫聲,而且還到處放電燒壞傢俱,所以我才想說請小關跟孔雀你們來看一下,看看知不知道為什麼……」
「結果孔雀完全沒幫上忙,因為他聽不懂那只鴨子在說什麼!啊哈哈哈!」
孔雀毫不留情的往他肚子踩去。
「本王聽不懂是正常的好不好?那怪東西講的又不是鳥語!況且牠不是會講普通方言嗎?我剛剛就聽見牠喊『媽媽』──」
「……的確是,那個我有聽到。」關崇善突然降調的灰溜溜附和,因為那時候正好也是「小鴨子」在他手上大便的時刻。
「不過話說回來,克雷斯多好厲害,居然聽得懂耶!」他以敬畏加崇拜的眼神看著克雷斯多。
克雷斯多拉了拉帽沿,嘴邊露出一抹很淺很淺的微笑。
其實他也是會得意的,只是表現不明顯而已。
「……本座之所以聽得懂,是因為那是本座族內的母語。」他淡淡的解釋。
「咦,克雷斯多的母語是那種奇怪的語言啊?」關崇善的好奇心立即被引起。
「嗯,本座的祖先是從西方過來的。」
「是喔!哇!那邊長得怎樣,是不是跟你之前給我的書上描寫的一樣漂亮?」克雷斯多前陣子給了關崇善很多書,只因為後者某日突發奇想的說想看。
「嗯,挺漂亮的,比書上畫的還漂亮。」
「好好喔,我也想去。」
「沒問題,以後你想去多少次,本座都帶你去。」
兩人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與世隔絕。
察覺到氣氛有變,孔雀立即拋下白虎跑去插入對話:「既然如此,那之前那只怪東西到底在我耳邊說什麼?我想知道。」

老薑跟青龍這邊仍在持續著「正題」探討。
「……然後牠就突然碰的一聲自鍋子裡衝出來,在屋子裡頭亂飛亂竄,還到處放出很像閃電的東西,害我跟小白一開始被嚇到不行。」
「喔喔!可是我看小美人現在就跟牠處得挺好的嘛!活像被母性激發……」白虎瞥了在另一旁沙發上的小白一眼。
小白現在正窩在三眼的旁邊,蹭著鴨子的頭,好像在哄牠睡覺。
「嗯嗯,因為之後牠第一眼看到的物體是小白,所以牠就把小白當成牠的媽媽。而小白自己其實本身也有當過媽媽,不過因為那時候是第一次生產,不會照顧,所以寶寶都死掉了,因此可能有移情作用吧!」
講到這裡他抬眼望向小白,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寞落。
「……講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來,我在還沒養小白之前,也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呢!」
那是一個連出世都還沒來得及,就在腹中被扼死的……我可憐的孩子!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25

5
現在回想起之前在人界的生活,感覺像是在回想前世,由貧困到富裕又回到貧困;與曾經深愛及引以為榮,到頭來卻傷害自己最深的妻子的回憶,還有那個孩子,那個連一眼都沒有看過就被告知流掉的孩子……
這一切一切突然之間都變得縹緲遙遠,彷彿是隔著兩個世界在觀望,虛幻且不真切……
希望哪天睜眼醒來時這一切都不只是南柯一夢,而是真實的生活。

寫到這裡停下筆,老薑闔上日記,轉頭望向坐在盤子裡大吃大喝的某物,有些怔住。
「不是我在說,這小東西還……嗯,真是能吃!」
望著死活都要窩在小白旁邊的「小鴨子」,老薑摸摸下巴,對後者能一口吞一顆蘋果的神乎其技,感到讚歎不已。
順便附帶一提,牠目前已經吞掉李子、桃子、棗子各一顆,葡萄兩串,小米粥一碗〈還是海碗那種〉,大蘋果一顆。
「好了,你再這樣吃肚子會撐破喔!」老薑走過去戳了下牠的頭,然後用手指搔了搔牠圓滾滾的小肚子。
他真不明白這只明明只有巴掌大體型的小東西,怎有辦法吞下那麼多吃的?
看來雛鳥吃東西都不會有節制,喂什麼吃什麼這句話還真是不假啊……
「小鴨子」被他搔得舒服,發出咕嚕嚕的聲音,一雙圓大的眼睛瞇起來,可隨即又發現不對,於是牠狠狠朝老薑的手指啄了一記,然後挺著肥嘟嘟的身軀,笨拙地跑到小白身邊躲起來。
「去跟主人道歉。」用責難的眼神睨了牠一眼,小白用鼻頭蹭了蹭小鴨子的身體,把牠往老薑那邊推過去。
「小鴨子」發出一聲咕嚕,看了小白一眼,又偏頭望了老薑一下,眼睛眨了眨,笨手笨腳的跑到後者腳邊,以十分生澀的共通語開口道歉:「……對不起。」
老薑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笑了起來,溫柔的摸摸「小鴨子」的頭:「哎呀,沒關係啦,小白!這是正常現象,小東西對母親以外的人會有戒心是正常的。」
「可是主人,怎麼說不對的行為還是要矯正!小孩子就是要從小地方教起長大才不會走歪路!」小白激烈的反駁。
「是是是!」老薑笑得更爽朗的應著,將「小鴨子」捧到與視線平行:「媽媽給你取名字了沒有啊?嗯?」
「小鴨子」點點頭,在發覺眼前人身上發出來的氣息很暖很舒服後,也就沒那麼排斥了:「水煮蛋。」
水煮蛋?
老薑愣了一下,瞄了小白一眼:「呃……這名字倒是挺貼切的。」因為這小東西的確是水煮蛋生出來的……
然後他又把目光放回水煮蛋身上。
「唉,早知道就不要亂翻食譜了。」他歎了口氣喃喃自語,拉了拉水煮蛋的六對小翅膀:「居然變成一隻鴨子,唉唉──」如果是正常的鴨子也就算了,居然還變成只藍毛的鴨子。
為啥會是藍毛……他那時候腦中可沒有想到藍色……
接著他突然想到說明書上的那段「顏色與系種」。
水煮蛋眼中露出不服氣,整身的毛都膨起來:「……我、我也可以變成人形。基本上不論是什麼型態,只要是你想得到的我都可以變!」
「喔喔,真的嗎?」老薑看起來很興奮,「只要我想得到嗎?」
「是的!」水煮蛋很堅定的答覆。

啊啊!小孩子就是容易中圈套。
小白直接用前腳遮住眼睛,索性當作沒看到。
又來了……主人從以前就這樣,喜歡捉弄小朋友!
不過想歸這麼想,她又拿開腳偷瞄一下,看著跟水煮蛋玩得很愉快的老薑,小白眼底也不自覺染上了笑意。
她知道老薑想要什麼,她的主人,這個善良老實卻孤單的男人,從好久好久以前就很想要個孩子……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
「喲老薑,我們又來了,這次我們還帶了食物來喲!」
關崇善在門開時愉快的喊著,結果在發現眼前半個人影都沒有時愣住。
他、孔雀、青龍以及白虎應老薑的邀請來到老薑的住所,準備弄個火鍋聚會。克雷斯多也受到老薑邀請,不過卻因為必須得先處理一些公文急件,所以沒有一起到。
接著他感到衣角被拉扯。
「這邊這邊!你在看哪裡啊,笨蛋凡人!」
他順著聲音的方向往下看去。
原來是一個年約五、六歲,有著雙大黑眼的藍發小孩拉著他衣角。
嗯嗯……陌生面孔。
關崇善提著裝滿食物的塑料袋蹲下來,一臉親切:「小朋友你是誰啊?老薑呢?」
「我是水煮蛋!」小孩頭仰得高高,一臉傲氣的自我介紹,「爸爸在裡面準備東西!」
水煮蛋?爸爸?
站在關崇善旁邊的孔雀跟白虎聽了愣了片刻,噗哧地爆出笑聲。
「噗!白虎,你聽見他說他自己叫什麼了嗎?哈哈哈──」
「哈哈哈哈!聽、聽見了,孔雀!啊哈哈哈哈哈!」
水煮蛋兩個腮幫子高高鼓起,眼睛立刻浮現水氣。
關崇善愣了下,正打算要開口安慰,卻在下瞬被一股拉力整個往後拉去。
回頭一看,是青龍。
「做什麼青龍……」
青龍直接摀住他的耳朵。
接著他恍然瞭解青龍為何要這樣做。
「哇啊啊啊啊!媽媽!媽媽有兩個怪叔叔欺負我!」
好個震耳欲聾的哭聲!
小白像鬼魅般地眨眼出現在水煮蛋的腳邊,然後騰空躍起,往孔雀跟白虎兩人臉上各抓了一把。
孔雀及時閃過,白虎則是直接命中。
「哎呀,好痛好痛……這下可真狠啊,小美人!」白虎摀著鼻子低呼。
「你們兩個都幾歲還這樣以大欺小!丟不丟臉啊!」小白擋到水煮蛋面前對他們發出咆哮。
「想太多了臭貓,欺負他!我們才沒那麼閒哩!」白虎在將她的話同步翻譯後,孔雀毫不客氣的反駁:「是這小鬼自己莫名其妙哭的好不好──」
「哇啊啊啊──媽媽他們取笑我!」水煮蛋繼續嚎啕大哭。
「你還敢說沒有!」小白轉頭對孔雀發出低吼。
白虎再度同步翻譯。
孔雀聽完後爆發:「靠!這樣也算?只不過是笑一下就說是欺負,那碰他一下不就叫殺人!神經病!」
關崇善摀住臉,發出一聲低吟:「孔雀……」
「哎呀,你們怎麼了,怎麼都站在門口不進來呢?」
老薑忽地現身,適時打斷他們一觸即發的爭吵。

「呵呵呵呵!原來如此!」
老薑在聽完之後發出輕笑,摟住水煮蛋的肩膀,揉了揉他的頭,又摸摸臥在腿上的小白,溺愛至極:「不好意思,這小子就是愛哭,尤其是如果有人笑他的名字,他就會哭個不停,可說要幫他再取一個卻又死都不肯。」
「……因為這是媽媽幫我取的嘛!」水煮蛋吸了下鼻子小小聲的說。
窩在老薑腿上的小白聽了望向水煮蛋,心裡那個感動!
關崇善接過孔雀遞過來的碗,添了些羊肉,他們今天吃的是羊肉爐,「對了老薑,你什麼時候多了個小朋友的,怎麼我們之前都沒見過?」
「有啊,我之前不是有介紹給你們見過嗎?」老薑忙碌的替鍋子裡面加青菜,然後又盛湯到水煮蛋的飯碗裡。
「啊?」關崇善停下動作,一頭霧水:「有嗎?怎麼沒印象……」
「關小善你真是笨的可以,」孔雀搶過關崇善手上的湯匙,繼續添湯:「這臭小鬼就是上次我們看到的那只會說怪話又亂放電的鴨子啦!」
聞言,關崇善愣了半晌,望向正努力與碗中羊肉大戰的水煮蛋,然後便像瘋病突發般地一邊大叫,一邊朝水煮蛋撲去。
「啊啊啊!好可愛啊啊!難怪我剛剛就一直覺得好像在哪裡看過這個小朋友!」
眾人瞬間傻眼。
「咳咳!其實……我今天邀請你們來,是有件事情想請你們幫個忙。」老薑在水煮蛋被關崇善拖回座位又摸又喂時開口,表情一陣歉然,「抱歉,我每次都是在有事情的時候,才這樣找你們……」
「不會啦,朋友有難就是要互相幫忙嘛!」關崇善對老薑笑了笑,然後又繼續垂頭專注的逗水煮蛋玩。
他的話讓老薑一陣心暖。
「謝謝。」
「哎呀,老薑你真是的,不用客氣啦!」
「不是客氣,是真的很感激!小關你真是個好人,幫我好多次忙,想想我每次一有事情都這樣麻煩你,真的很過意不去。」
「哎!哪有啊,老薑你才是好人呢!一個人在這裡自力更生很了不起,哪像我!我一直都很佩服你。」
兩人開始互相恭維起來。
另一旁的孔雀開始用天界語在碎碎念。
「當然答應的這麼爽快,因為每次出力的又不是他……」
青龍對他投注不悅的白眼。
「幹嘛,青龍,難道我有說錯?」
「錯,也沒錯。不過吾不贊同你遷怒到小主人身上。」
「是啊孔雀,青龍說得對!我也不贊同你這樣亂遷怒!」白虎也用天界語加入討論,並露出一臉長輩慈愛樣:「話說回來,你最近到底在不滿什麼?該不會是小朋友關注在你身上的時間變少,你覺得受到冷落了吧?」
孔雀臉色立刻大變。
由於最近克雷斯多以「未婚夫妻應多培養感情」為由,照三餐加宵夜定時「拜訪」之故,使得關崇善跟孔雀之間的原有互動,開始急遽減少。
「放屁放屁!誰稀罕他關注啊!你們兩個是怎樣,聯合起來圍攻本王?」他氣得大吼大叫。
「啊青龍你看,被我說中了!小鬼的心事就是好猜。」白虎一臉揶揄的瞧著孔雀看。
「嗯。」青龍點頭附和。
「你們……」
忽地一道冷氣竄脊。
「已經開始了?」冰到不行的嗓音輕輕傳來。
克雷斯多到了。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26

6
「所以說打自我們走的隔天後,那個現象就一直出現?」
「是的。」
「所以門窗這個月來都一直緊閉不敢開?」
「是的。」
「難怪你這裡一直有種悶不通風的氣味!」
「呵呵呵呵……對不起,真是失禮了!」
老薑臉頰泛紅的起身走到窗戶旁打開一點,好讓空氣可以透進來室內流通。
「那些東西這一個月天天都來,不分晝夜,只要有縫隙就會拚命鑽進,每次遇上都覺得很可怕!我家主人有好幾次差點就被打到,嚇死人了!」窩在白虎旁邊的小白心有餘悸的說道,同時瞥了站在窗邊的老薑一眼。
白虎露出吃驚的表情:「這麼糟糕?雖然這種事情在我以前剛成形,還不太會控制力量的時候也發生過,可是也沒像你家這只這麼嚴重……」
「裝個避雷針不就了事了?」關崇善提議。
「避雷針?那是什麼?」克雷斯多難得好奇發問。
「避雷針是一種人界的高樓大廈建築,常用來保護以及閃避雷擊的東西。裝上它後就不怕被雷擊中,因為它會引導雲層中的負電荷沿著避雷針頻密地往地面放電,以免雲層中的負電荷累積過多,放電時形成了具有巨大破壞力的雷電,擊中地面上聚集了較多正電荷的建築物。」
「真是有趣的東西,看來人界的凡人們為了避免天災,還真是花招百出。」克雷斯多支著下巴,望著對面抱著水煮蛋熱心解說的關崇善如何眉飛色舞。
「是啊,那些凡人們為了求生存可是費盡了不少心思呢!」
青龍啜了口湯,眉頭皺了下,然後把碗擱回桌上:「好腥!真不明白小主人他們怎麼會喜歡這種食物?」
「因為他們覺得好吃啊,」克雷斯多也盛一碗試喝,發覺味道還不錯:「嗯,如果這裡頭的肉換成魔界的野羔,味道一定更好。」
野羔是生長在魔界南邊一座大草原上的獸類,性情暴躁,外貌似羊,可體型卻巨大如馬,雜食。
青龍沒有搭話,皺著眉頭把剩下的湯喝掉。不浪費任何食物是他的基本準則。
轟隆!
「小心!」
「哇啊啊!」
一陣燒焦味倏地竄進眾人鼻腔。
「呃啊……真他媽的痛死我了!好痛!」攤躺在地上的孔雀抱著頭發出呻吟。
由於剛才一時情急用力過猛來不及收力,他與關崇善兩人就這麼順著力道的後勁自椅子上摔下,而在後頭先著地的他便成了關崇善的墊背。
關崇善自孔雀的懷中爬起來一看,發現自己原本的所在地竟成了一片焦黑!
心臟瞬間無力!
老薑立即衝到窗戶旁把窗戶關上。
「小關你沒事吧?」他跑到關崇善面前緊張兮兮的詢問。
「沒事沒事,你放心啦!」關崇善對他擺擺手,用袖子抹了下臉。
其實他被嚇得渾身冷汗。
「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應該開窗戶的!」老薑對他下跪道歉。
「唉,不要這樣老薑!我真的沒事啦,只是有點被嚇到而已……」關崇善急急把他扶起:「咦,水煮蛋怎麼不見了?」
「什麼?」老薑立刻慌張起來,「怎麼會不見了?剛剛不是還在你這裡的嗎……」
「是啊,可是剛才閃電劈進來的時候,他突然跳開……」
關崇善也跟著緊張起來,開始東張西望的搜尋四周:「會不會是因為害怕,跑到什麼地方躲起來了?」
「不用看我,那小鬼不在我這邊。」孔雀對老薑展示自己空蕩蕩的胸襟。
「也不在吾這兒。」青龍對他搖頭。
「……本座這裡也沒有。」克雷斯多把到處翻的關崇善拉到旁邊:「坐下。」
關崇善立刻乖乖坐下。
老薑望向白虎跟小白的方向。
白虎對他搖搖頭。
沒有。
小白跳下椅子,鑽進桌底下。
過了一會兒,她自桌底叼出一樣東西。

「啊,老薑!這裡這裡!小白找到水煮蛋了!」關崇善轉頭對跑到廚房去找的老薑喊了一聲。
老薑聽了立即自廚房衝出來,在見到在小白嘴上抖個不停的水煮蛋時,吁了口氣,表情放鬆下來:「真是,嚇死我了!來爸爸看,有沒有受傷?」
他走到小白面前蹲下,讓小白把恢復成小鴨樣的水煮蛋放到手心。
水煮蛋一見到是老薑,馬上撲過去放聲大哭:「哇啊啊!爸爸好口怕!那些東西一直追著偶不放,一直想要鑽進偶的肚子裡,好口怕!嗚嗚嗚!」
除了老薑外的所有人立即摀住耳朵,因為水煮蛋的哭聲像是雷打在室內般震撼可怕。
「喔喔!好好,水水乖乖不哭喲,爸爸拍拍。」
「那傢伙還真是投入,真把那只鴨子當自己小孩看……噢!」孔雀講到一半突然彎身痛呼,「……妳做幹什麼,臭貓!」
原來是小白見他講老薑壞話,跑去抓他兩把報復。
「你這只臭鳥,不知道內情就不要亂講話!哼哼!」她亮出爪子向孔雀張牙舞爪。
孔雀索性轉頭要白虎幫他翻譯:「喂,白虎,你幫我翻譯一下她在說什麼鬼好不好?我聽不懂。」
「啊,我想起來了!」白虎突然大喊,偏頭對老薑招招手,「年輕人,我跟你說,把窗戶打開讓雷打進來,而且要讓雷劈中那隻小鴨子。我跟你保證,劈中之後這些現象有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發生………」
老薑對他的話有些抱持懷疑:「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也是雷系的,這種情形我以前也發生過。」白虎見老薑這種態度,感到有些不高興:「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問問青龍,他是水系體質,我相信他也有被水追著跑過。」
老薑臉立刻紅了起來,垂頭喃喃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
白虎哼了一聲,有些煩躁的揮揮手:「算了,我還沒小肚量到跟你計較這種事情,況且你會感到懷疑也是正常,因為一般人是不會叫別人去打開窗給雷劈。」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好奇寶寶關崇善舉手發問。
「那是因為他體內的係數子量不足,」白虎對關崇善的解釋,口氣好了許多,「那只鴨子的食量應該很驚人吧?不論放多少食物他都可以吃得下?」
他側頭問老薑,後者點頭:「那是因為他嘗試自食物中攝取雷子,可是卻無法攝取到才會這樣……」
「那所以……」他垂頭看了下在他手中抖個不停的水煮蛋,臉上露出擔憂:「所以一定得那麼做嗎?」
「廢話,要不然我特意這樣講出來幹嘛?不這樣做他可能就活不了多久了!」
「什麼?」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26

7
白虎的這番話令老薑瞬間喪失血色。
小白見狀,立刻跑到老薑的腳邊安撫老薑。
「主人,冷靜!不會有事情的,白虎不是說了嗎?只要照著他剛才所說的去做,水煮蛋就不會有事……」
「啊啊……是啊!」老薑望向小白,臉色恢復了些,「對不起,老是讓妳擔心了。」
「主人真是的!有什麼好道謝的!」小白搖了搖尾巴,然後才發覺不對:「咦?主人你聽得懂我在講什麼?」她吃驚的望著老薑發愣。
老薑也有些錯愕:「我以為妳早就知道了,因為我每次回答妳的時候,妳都沒有任何驚訝的反應啊………」
這算什麼?默契太好還是太過遲鈍??
小白突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接著毫無預警,被老薑捧在手中的水煮蛋突然兩眼反白,渾身抽搐。
「該死!」
白虎見狀立即自老薑手中搶過水煮蛋,衝到窗戶旁邊把窗戶拉開:「出去!」說著,他把水煮蛋向外拋去。
老薑跟小白髮出驚呼。
「啊!水水!」
「水煮蛋!白虎你做什麼?」
小白撲到白虎身上質問。
白虎眉毛一抬,不閃不躲,任她撲上:「做什麼?當然是救他啊!」
「你這樣救?」
「要不然咧?這是最好的方法啊!要不然妳想怎樣??」
「那你也用不著這麼粗魯的把他扔出去啊,要是他受傷了怎辦?」
「那要怎樣扔?再不扔就會跟剛才一樣有雷劈進來,妳想讓其它人被雷劈中嗎?」
接著一陣巨響與劇烈閃光中斷了他們的爭執。
外頭開始掀起騷動,其它房及附近的客人立即紛紛跑過來觀望。
「喔天……」
關崇善自另一扇窗戶探頭,發出一陣呻吟:「要是經理大人知道了一定會抓狂……」
「呼噓!真是壯觀!這小傢伙來頭真不小,居然可以引起這麼大的落雷!」白虎趴在窗邊瞇起眼觀望,讚歎到不行。
「老薑,你扣薪半年。」克雷斯多瞥了一眼,抓出筆記本記下。
「老薑你這下會被竹老恨死,他費盡心思整理的花園,被你的鴨子毀了一大半。」孔雀拍拍他的肩,語氣聽起來十分幸災樂禍。
後花園中央被落雷劈了個大坑,早先白虎把水煮蛋扔往的方向,就是在那地帶。
可老薑卻看起來一副恍若未聞,只是呆呆看著那個被藍光包圍的大坑洞。
坑洞約四公尺長,周圍散發著強烈的藍光。
仔細一看,那猶如保護層的藍光是由眾多細小光粒組成。這些光粒不斷繞著坑洞周圍打轉,並逐漸形成漩渦朝中心湧入,發出陣陣劈啪聲響,

忽明忽滅,像是某種呼吸的頻率,也像是某種無聲的呼喚。
老薑回神,轉身朝門口奔去。
「喂,年輕人你要去哪?」白虎見他跑出去一臉驚愕:「你該不會是要去把那只鴨子帶回來吧!不可能啦,他現在還沒有將雷子完全吸收,如

果你現在去碰他的話只是找死而已!」
老薑聽後立即煞住腳步。
「那要等多久他才會吸收完畢?」
「嗯嗯……估計可能要等上個幾天,甚至有可能幾個月,因為這個落雷不是普通的大……」
「幾個月……」老薑呻吟般的重複著,「要這麼久,他會不會餓到?」
搞了老半天他居然是在擔心這種問題?
「餓倒是不會,撐肥的機率可能比較高些。」孔雀一臉經驗豐富的說道,「我在很久以前也有類似的事情發生過,結果等我吸收完後整整肥了

一大圈!」
關崇善想像了一下,噗哧的笑出聲。
孔雀聽見,抬手用力拉扯他的臉頰:「笑屁啊,關小善!你居然敢偷笑我!你信不信我……」
「你敢扯爛他的,本座就扯爛你的,孔雀。」克雷斯多望著坑洞方向淡淡開口,眉頭有些微揪,因為底下圍觀湊熱鬧的人群有增多的跡象。
聞言孔雀僵了下,鬆手轉身,臉龐在偏過去的剎那閃過一絲壓抑。
關崇善揉揉臉,絲毫沒有察覺到孔雀的異樣。
「關崇善,本座必須出去維持秩序,晚一點會再過來找你。」
「喔好。」
克雷斯多滿意的看了下關崇善,旋身翻窗離去。
將一切看在眼底的白虎拉了下青龍,示意他彎身。
「我看不用多久,小朋友就會被泣血那傢伙給搞定了,居然已經被馴化成這樣。」白虎附在青龍耳邊悄聲說道。
「你說反了吧,白虎!吾怎看都覺得是泣血被小主人馴化,」青龍瞥了關崇善一眼,語氣跟表情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你難道沒發覺不

論泣血去哪,都會主動跟小主人報備嗎?」
白虎捕捉到那抹情緒,突然感到有些無言。
他似乎見識到了那傳說中的父母親對孩子的自傲感………
「不過,」故意忽略白虎臉上的表情,青龍繼續說下去:「孔雀那邊真的該多注意一下,他最近真的很奇怪……」
「……放心,要是他有任何會危害到小朋友的行動,我不會因為朱雀的顏面而放水的。」白虎瞥了眼又恢復原狀跑去找關崇善麻煩的孔雀,若

有所思的點頭。

於是時間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過了兩個禮拜。
打自那天後,老薑每天在上班前都會抱著小白站在窗前,看似失魂落魄,其實卻是異常專注的默望著窗外。
望著人群每天因為克雷斯多如鬼魅般不定時的出現而聚來散去,望著那些不聽勸告者在下瞬被藍光吞噬,或是被克雷斯多派出的人架開,望著

有水煮蛋的坑洞周圍的藍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不斷加速旋轉及縮小。
到底……還要多久呢?
雖然白虎他們說那是正常現象,屬於雷系的水煮蛋是不會被那落雷弄傷,可是還是很不安吶………
回想起來,這大概就是說明書上所說的「危險」吧!
風、水、土、雷……會吸引他們所需要缺乏的東西過來,將飼主的生活搞得一團亂……
可是無論如何,他還是……
歎了口氣自床上爬起,在經過一陣匆匆梳洗後,今天的他也一如之前一般,在醒來後便抱著小白站在窗前,望著那誰都無法靠近的坑洞,可就

在他打算推開窗戶的剎那,一樣物體早先了他一步自外頭破窗而入,嚇得他差點跌到地上。
小白自他懷中掙脫躍下,激動的又叫又跳。
「水煮蛋水煮蛋!」
「咦?」
老薑聞言急急轉身,可卻在下一刻被撞倒在地。
帶著溫熱的小小物體,一片猶如天空的美麗藍色……
「爸爸!」
老薑突然眼眶一熱。

每個人都會有願望。
願望可能是一個,也可能是好多好多個……
我也有願望。
一個想了好久好久的願望,一個可能這輩子都無法達成的願望。
可是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我還是忍不住奢望的向上天祈禱,祈禱祂,能給予我一個機會,讓我……
讓我當一個父親。
……我想當一個父親。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26

1
如果。
如果當初、如果那時候、如果有一天、如果要是我………
如果如果!
「如果」這兩個字常常出現在凡人的生活中,並且一遍又一遍的不斷重複,彷彿只要說了這兩個字,那些發生過的事情也會統統再倒退回去,

重新開始!而惆悵的心情也會變得比較平復!
可是真的有嗎?
據青龍所知,並沒有!
不論他們反覆念了多少次,事情還是一樣不能挽回,內心也還是一樣惆悵懊悔,而日子還是這樣不等人的繼續無情流逝,完全沒有什麼任何幫

助與改變。
青龍一直以為他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接觸到這兩個字,可曾幾何時開始,這兩個字卻也進入了他的口中、他的內心,侵蝕著他的一切!
如果啊如果!
如果那件事情沒有發生,如果他沒有與那個人相遇,那麼他是不是就不會落到這個下場、與那些明明有著短暫生命,卻仍是不斷浪費時間在無

意義事物的凡人一般,不能自主的將這兩個字放在嘴裡咀嚼,學會反覆為難自己……
第一次與那個人相遇的情景,青龍至今仍是記憶猶新。
那時的一物一景,甚至是每個瞬間,都清晰的好似昨天才發生過!
那時候的青龍因為某些理由不得不庇護對方的家族,因此他常常出現在對方那在凡人眼裡,已是算是大到驚人的家裡走動、給予指示與協助。
那個人是什麼時候開始存在的,青龍當時並沒有注意。畢竟當時的青龍對凡人從來就不曾特別留心,當然現在也是!
除了一些比較特殊存在的人之外,他一概不會多花心思去留意。因為對他而言,凡人都是一樣的。
在青龍的眼裡,他們渺小、常常被多餘的七情六慾困擾,掙脫不出,並且總是為了每一天的生活而庸庸碌碌,也常會為了些不起眼的小利益與

事物起衝突,甚至還為此嚴重決裂,引發戰爭!
雖然偶而也會出現一些奇葩,可也只是非常之偶而!而且這些奇葩,大多數都是來自天界或魔界轉世的神仙妖魔,因此基本上也可以說是等於

沒有!
在他眼中,凡人是種乍看之下介於神與魔,其實卻又是完全遺世獨立的奇異存在。如果硬要找物種形容他們的話,就像蟑螂一般吧!打不死又

多!比魔族還可怕!

青龍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那個人的時候,對方看起來最多只有五歲。
那時候的他受到對方父親的召喚前來,卻因為結界的關係只能落在院子,於是就這麼與對方撞上了!
一頭與他撞上……或者應該對方一頭與他撞上,撞上他那被戰甲包得嚴實的膝蓋,而且還發出很大聲的吭響!
望著那小小的身影跌坐在地,青龍的眉頭微微揪起。
他承認這點的確是他的疏失,在降落前他應該先看清楚才下來,可是就常理而言,一個小孩子──無論他是凡人,還是神類、是魔族──撞得那

麼用力,然後又重重的跌倒在地上……應該會哭吧!
就算不哭至少也會吭一聲或是喊痛什麼的;可對方卻毫無動靜,只是呆呆的坐在地上望著他,不哭不鬧,彷彿額上那瞬間腫起的紅包是假的。
這樣的情形,讓青龍不禁有了對方是不是已經撞傻了的憂慮出現。
接著,毫無預警,對方笑了。
咯咯咯地,一雙眼睛笑得彎彎,笑得令青龍有些錯愕。然後對方就這麼當著他的面,手腳利落的自己從地上爬起來,甚至還態度從容地拍了拍

褲子跟衣服!
這樣一連串的舉動真是令青龍那個訝異啊!
一個轉眼,一陣「答答答」的腳步聲急促響起,還來不及自訝異中回神,對方已經撲到他腿上,仰著頭對他說話。
「大哥哥你好厲害喔,從天而降!我也想學!你教我好不好?我也想像你那樣!」
嫩嫩的聲音帶著笑意與興奮,圓潤的臉孔白裡透紅,連小巧的鼻頭都點上那麼點紅!粉粉的小嘴笑得開懷,上頭的一雙眼睛也仍是彎彎,整體

看來煞是可愛!
不過這份可愛並沒有到達青龍的眼底。
抬起那只被對方緊抱不放的腿,青龍眉頭揪緊,嚴肅考慮要不要把他甩開。
沒被他身上冷然氣勢嚇到的凡人小孩,青龍這生還是頭一遭遇見!
那些凡人的大人不用說,過去他雖然也有遇過小孩,可卻沒有敢像眼前這個那麼大膽,居然還撲上來抱他的腿,嚷著要他教飛!
抬高的腿又放下,青龍垂頭,對他冷冷開口:「放手。」
對方眨眨眼,手稍稍鬆開,然後在青龍以為他要放開的那瞬又抱得更緊。
「不要不要!除非你教我怎麼飛!我也要跟你一樣可以從天而降!」
對方死抱著他的腿開始大聲嚷嚷,耍起脾氣。
看他抱著自己大腿鬧脾氣的模樣,青龍打從心底升起一股無力感。
才在想何時他們關家出了個如此少年老成的小孩,結果完全是自己想太多!
該怎麼做?是要一腳把他甩出去好呢,還是直接帶著他這樣走?
正當他在為此猶豫的時候,語帶焦急的呼聲自遠處傳來,解除了他的煩惱。
「永善少爺!永善少爺你在哪啊?」
「啊,死了!」
對方朝聲音的方向望了一眼暗罵,剛才耍任性的模樣全都一掃而空。
這小孩態度還變得真快……青龍瞄了眼對方那充滿盤算的臉孔心想。
接著對方鬆開他的腿,朝他左手邊的樹林跑去。
「大哥哥你下次一定要教我喔!」
不過他在跑掉之前仍不忘回頭對青龍提醒。
青龍沒有回答,只是站在原處看著他跑掉。
他的盔甲上,仍殘留著對方的體溫。
後來他才知道,這個在他眼裡很大膽的小鬼頭,就是傳聞中關家家長在連生了六個女兒後,終於盼到的唯一獨生子。
關永善,就是他的名字。

「喂,大哥哥你教我怎麼在天上飛,好不好?」關永善拉住他的發尾,笑得一臉天真無邪。
回頭瞄了他一眼,青龍把他自地上抱起來,然後面無表情的往天上拋,然後再接住。而從拋上去到掉下來的過程,據說整整長達半個時辰之久


在那之後,關永善便再也絕口不提想學飛這件事情。

「大哥哥你可以解釋一下這卷詩經的意思給我聽嗎?因為我不太懂。」關永善吃力的抱著一本厚重經書站在他身後,一臉虛心求教。
這次他又換了個新招。
「……」
青龍瞥了他一眼接過來,當著他的面快速翻閱了一遍,然後就站在走廊中央,開始跟他解釋起其中的大道理。
當他把那本書講解完到最後一頁,已是一個月又十三天後的事情了。
聽說關永善在那之後,直接把那本經書鎖進櫃子最底層生灰塵,再也沒讓它見過天日。
但這並不表示他就此死心。
在沉默了好陣子後,他又換了好幾種花招纏著青龍,直到他父親發現,狠狠將他痛打一頓,然後押他去跟青龍賠罪後才停止。

這就是青龍與關永善第一次見面,以及其後發生的一些小插曲。
在那之後過沒多久,青龍又回到天界執行任務,直到好幾年後因為受到召喚,才再度出現在關家。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26

2
兩人再次見面時,又過了人間的五年。
那一年,關永善剛滿人界時間的十歲。
撞見的地點,很巧合的又是在他們第一次撞上的院子裡。
不過不同的是,這次關永善並沒有撞上他的膝蓋,而是將混著雞大便的肥料倒到他身上。
青龍瞪著眼前的罪魁禍首,一臉鐵青。
他居然閃不開?
「啊──大哥哥好久不見!」關永善對他笑嘻嘻的打招呼。
「你是誰?」青龍眉毛挑起。他不記得他有見過眼前這個髒兮兮的小鬼頭。
一團雞糞肥從他臉旁擦過。
「好過分,大哥哥你居然不記得我了!」關永善露出一臉受傷,「我是關永善啊!」
青龍這才恍然大悟。
「你是那個小鬼!」不過才過了一瞬,就完全變了個樣子!不但個子抽高了不少,臉也沒以前那麼圓潤跟白皙。
青龍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天界的一天等於人間百年。因此人間的五年對他而言,不過只是幾個小時而已。
關永善的表情立刻由受傷轉成受辱。
「我才不是小鬼!」關永善氣得跳腳,亂丟肥料。
只有小鬼才會為了被人說是小鬼而發脾氣吧……青龍偏頭閃過他的肥料攻擊心想。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掃了下關永善身上,對方渾身上下都沾滿了泥土跟肥料。
「做什麼?當然是種花啊!」他摸了摸口袋然後把手伸到青龍面前,一堆各種不同模樣的種子立即呈現在眼前:「我跟姐姐們要把這裡弄得更

漂亮!」
「喔。」
青龍淡淡應了聲,這才注意到對方身後還有其它人存在。
四個年紀十分相近的凡人女孩,正怯憐憐地望著他。
「你的姐姐?」青龍隨口問了一下。
「是啊!很漂亮吧!」關永善立刻挺起胸膛,驕傲的回答。
「還可以。」他一臉沒興趣的回道。
女孩們原本掛笑的臉孔立即黯然失色,取而代之是難過的表情。
關永善發飆:「什麼嘛!你真是沒眼光!我姐姐她們可是這裡出名的大美人耶!」
「小善不可以這樣對青龍大人無禮!」他身後其中一個,看起來年紀最長的女孩,趕緊出聲斥喝:「快向大人跪下道歉!」
被這麼一吼,關永善縮了一下,心不甘情不願的下跪道歉:「……對不起。」
青龍沒說什麼,只是瞥了下關永善那張寫滿不服氣的臉,然後越過他們離開。

轉眼,夜晚降臨。
暗紫藍色的夜空星光閃爍,微暖的夜風在吹送時夾雜了夜來香的香氣,伴隨著在庭中和著蟲鳴輕盈飛翔的螢火蟲翩翩起舞,讓整個道場充滿了

只屬於夏夜的氣息。
然而,一聲呼喊卻將這般美麗的氣氛給打破。
「站住!」
關永善在大殿前的走廊前對青龍大喊,喘個不停。
關家是以伏妖除魔出名的道家家族,並在當地擁有一座大道場,名為清觀道場。由於佔了整個山頭,又分成了東、西、南、北、內、外六院。

前四院各佔山頭一角,內外兩院則是分別占於中心前後,因此從位於中央後段的內院跑到青龍所在的東院,要花頗長一段時間。
而他關永善,就是這座大道場未來的繼承人。
青龍聞聲頓下腳步,回首望去,一張臉面無表情。
這小鬼又想幹什麼?
「你覺得我姐姐她們不漂亮嗎?」關永善揪住他的發尾質問。
「什麼?」青龍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一時間怔住。
這小子這麼大老遠跑過來,該不會就是特地為了這件事吧?
「你覺得我姐姐她們不漂亮嗎?」他咬牙切齒重複。
「還好。」仍是老話一句。
「什麼嘛!難道你有見過比我姐姐她們更漂亮的女人嗎?」關永善氣得跳腳。
「那是自然。」而且還多不勝數。
「在哪裡?」
青龍瞥了下他氣紅的臉,隨意指了下天際與地面:「天界與魔界。」
當然其實天界與魔界並不是真的在天上與地下,只是他用來唬關永善的。
關永善望著他漠然的臉孔,頹然坐倒在地:「喔……我都忘了,你不是凡人。我們凡人眼中的美,怎麼跟『天上地下』的你們比!
「不過沒關係,反正在我心中,我的姐姐們永遠都是最美的!」他不服輸的又補上一句。
青龍聞言沉默。基本上他對關永善的結論完全是無話可說。
見久久沒回音,關永善仰頭望著他,臉頰鼓了起來。
接著他自地上跳起來,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種子,往青龍臉上灑去。
「我跟你說,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他在青龍揮開那些被他施予法術的種子時大喊,「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跟你並駕齊驅,比翼雙飛!」
青龍聽到最後一句時,傻眼了。
「做什麼這樣看我!我拿你當目標難道不行嗎?」關永善氣呼呼的大吼。
「也不是說不行,只是……」
「啊哈哈啊哈哈哈哈──」
一陣誇張的笑聲傳來,打斷了他的話。
一道白影自青龍身後廊下的轉角處走出,緩緩朝他們兩人走近。
關永善認得那個人影,對方在他眼裡一直是個怪人,留著一頭又蓬又亂又白的長髮不說,還老是背著一把比自己高了近三個頭多的大劍。
「白虎。」
青龍表情毫不訝異,似乎早已知道來者是他了。
白虎瞄了關永善跟青龍一眼,捧著肚子笑彎了腰:「喲,青龍……噗!啊哈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實在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他這般誇張的笑法讓關永善冒火了:「有什麼好笑!」
結果回答他的卻是更誇張的笑聲。
「哇哈哈哈啊哈哈哈────」
關永善瞬間漲紅了臉,抓起腳上的拖鞋朝白虎砸去。
白虎眼中精光一閃,自背後抽劍一劃。
一陣冽風自關永善臉龐擦過。眨眼,他丟過去的拖鞋成了碎屑,而他的臉頰也在同時多了道血痕。
火辣辣的痛感竄上腦際,他摀著臉倒退了幾步,渾身發顫。
「沒大沒小。」白虎把劍插回背後,笑容仍是不變,可眼神卻冷得嚇人。
「白虎。」青龍開口,表情仍是一臉漠然,「適可而止,他只是個孩子。」
白虎哼了一聲,斜倚在柱子旁,雙手抱臂:「就是小才要教訓,免得他長大不知天高地厚,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曉得!」
青龍轉向關永善,抬手替他把臉頰上的血跟眼淚擦掉:「好了,小孩子就寢的時間早就超過了,快回去。」
關永善拍開他的手,看了他又看了白虎一眼,轉身跑開:「我討厭你!」
青龍望著他跑掉的背影,露出困惑的表情。
「吾真不明白凡人在想什麼。」他望著自己的手喃喃自語。
「哎,正常正常!凡人本來就是複雜的東西!」
白虎擺了擺手,要他別太介意:「看那小鬼就知道了!真善變,前一會兒才說要跟你比翼雙飛,後一會就立即變了調,說討厭你!嘖嘖……人

心難測這話說得真是准!」
「瞧你在胡說什麼。」青龍皺眉,不明白他怎能有此天賦,能把別人的話完全曲解成兩回事:「他那是不懂怎麼用成語,用詞錯誤。」
「喔,這樣嗎?我還以為他剛才在跟你表白情意呢!」白虎繼續揶揄。
「……白虎,你腦子到底都裝些什麼?他只有十歲,你覺得他有可能會懂那些東西嗎?」
「不就跟你的一樣囉!」
青龍決定不接話了。

然後在那晚之後,有好一陣子關永善只要見到白虎,就立即滿臉驚嚇的閃得老遠,不過在見到青龍卻滿臉通紅。
想來大概是他後來有跑去找人詢問,繼而發覺癥結所在,知道鬧了笑話,因此才會這樣在每每見到自己時,都忍不住鬧面紅吧!
青龍望著躲在姐姐背後的關永善心想,嘴角不自覺輕輕揚起。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27

3
在後來,又過了人間的六年。
六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青龍他們這些天界人而言,只是彈指須臾!可卻足以讓一個凡人脫蛹成完全不一樣的姿態。
看著眼前這個跟印象中相差甚遠的男孩,青龍不否認他確實有吃驚到。
個子不但比之前抽高了更多,臉孔也脫離了孩童的稚氣,轉成了少年應有的活力與美麗。而且一直透著天真的眼底也多了分沉穩與精明。
由於對於時間的認知差異,再加上從來沒有費心去注意凡人的外貌變化,因此關永善這般的改變,對青龍而言還真是震撼不小。
「看什麼看?你是沒看過我嗎?」關永善一開口,語氣便充滿了不友善。
「的確是沒見過你現在這模樣。」青龍毫不否認的點頭,「才一轉眼,你又變了不少。」
「哼!誰叫你這麼久都沒來!」關永善自鼻孔噴了口氣的回道。然後趁青龍閃神的一瞬朝他撲去,雙臂死死的扣在他脖子上不放:「不過還是

很開心你又來了。」
青龍沒把他甩開,只是任他掛在自己身上。
「原來還是小鬼頭一個。」他低低的說道,嘴角彎了彎:「個子長了,心性卻沒什麼長。」
「又來了!我才不是小鬼!」
關永善一聽立即從他身上跳開,氣呼呼的跺腳:「我跟你說,我現在可是全道場中最傑出的一個喔!我的法術連父親都甘拜下風!」
「嗯,我就是為了這件事下來的。」
就是因為關永善這一鳴驚人的天資驚動了上面,因此天界的上頭要他下來查查,查看是否又是個被祂們遺漏的仙人或是魔星轉世。
如是前者,便從旁指導協助,等到功德圓滿的那日時將之帶回天庭;如是後者,可抑渡化之便抑渡化。若不可,則當即毀之。
當然這些內幕,關永善是不可能知道的。
「哇!原來我這麼有名,連天界都知道啦!」他沾沾自喜的跳來跳去。
青龍沒有應答,只是抬手止住他躁動,然後將食指按上他的眉心。
一股冷氣倏地竄入關永善的體內。
關永善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你做什……」
「……原來人間真有奇葩!」青龍露出訝異之色。
眉心乃是通往靈魂所在之門,眼睛則為其之窗。他剛才的動作就是藉由「門」窺探關永善內在的靈魂,查看他的原神本質是什麼。
靈魂並不像肉體一般,會隨著物換星移改變。它們完全不受歲月的影響,自始至終都保持著最初始的面貌。
「啥?」關永善被他這沒頭沒尾的話弄得滿頭霧水。
「吾得回天界了。」把手收回拋下這句話,青龍轉身離去。
「咦?可是你不是才剛……」
話還沒說完,人已從他面前消失。
關永善怔了半晌,嘴角抿了起來。
「……什麼嘛!居然就這樣走了,我都還沒秀給你看我自創的法術呢!也沒說下次什麼時候會再來……」
他緩緩蹲到地上,頭垂得很低很低,一滴又滴的透明液體自上頭不斷滴下,被鋪在廊上的青地磚吸收。
「一點也……不知道我有多期待……」
於是在青龍走後,關永善就這麼一直蹲在那裡,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才離開。

當青龍再度回到人界時,已又是另一個六年後的事情了。
毫無疑問的,關永善在這六年中又有了許多改變。而那改變之大,讓青龍在見到他時差點認不出。
不單單是外表,連整個氣質上都變了許多。
樣貌不用說,關永善自小就是個出色的孩子,因此在經過這個六年的洗禮,他變得更加出色──少年時期的青澀已完全脫去,取而代之的,是

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光輝與沉穩,整體氣質也變得穩重且內斂,不再像少年時期那麼光芒四射,可卻仍是隱隱散發著魅力。
而且,他的身旁也多了位女性。一位會讓人目不轉睛的美麗女性。
烏黑長秀髮配上巴掌大的美麗臉孔,一雙大眼隨著長長睫毛的眨動閃爍,不說話的時候真是像極了一尊西洋陶瓷娃娃。
她有個與她十分相稱的名字,叫玫瑰。
她與關永善兩人站在一起登對極了,郎才女貌,猶如一幅美景。
可青龍在見到時卻是皺眉。
「花妖。」他盯著這個死黏在關永善身邊的漂亮女孩,輕聲斷道。
「是的。」回答他的是關永善,臉上閃過一抹執拗:「那又如何?」
青龍看著他,又瞄了眼那個女孩,垂在身邊握著一袋東西的右手往後一擺,偏頭離去。
「……沒有如何。」

為什麼……突然間冷淡了……
心裡,有那麼點莫名的不是滋味。
凡人,果真都是善變的……

手腕被人輕輕扣住。
「……那是……那是要給我的嗎?」關永善的聲音自背後輕輕傳來。
「……」青龍沒有回話,只是右手稍稍動了動。
關永善望著他的背影,垂下眼瞼:「……我跟玫瑰,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是她自己要跟回來的……當然,我也答應了!可是我對她就好像對一

個妹妹……你知道的,我沒有弟弟或妹妹,只有姐姐……」
「……」他仍是沒有任何回應。
關永善咬咬嘴唇,鬆開了手。
「……好吧,算我自作多情!我以為你會想知道!」他捏緊褲邊,開始失控的大吼大叫:「反正我只是個傻瓜!天真的以為你會在乎!以為你

也把我當成朋友!以為我在你眼裡,跟別人不同……」
聽到這裡青龍總算肯轉頭,可在轉過頭後,卻發現眼前的人在哭。
又或者應該說,快要哭了。
一雙眼睛泛著淚水瞪著他,嘴扁到了個極致,一點也不像個已經二十多歲的大人所該有的表情。
這個人,似乎在他面前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長大過……
而且,他還說他認為自己跟他是朋友……
突然意識到這件事情,青龍心情莫名的變得好多。伸手拍拍對方的頭,卻讓對方那在眼睛打滾已久的淚水唰地崩落。
關永善就這麼在他面前開始號啕大哭。
「你這個大白癡!虧你還來過人界這麼多次!你難道不知道你們上頭的時間跟這裡不一樣,那對你而言可能只是一瞬的時間,對我們來說卻已

過了不知多少年!天知道你下次來,我是不是還活著!
「算了,反正就算我死了你也不會在乎不是嗎?反正我只是個低下不值錢的凡人,而你他媽的是個高高在上的神……」
連髒話都出來了,看來真的是氣得不輕!
將那包東西遞到關永善手上,青龍稍稍彎下身,在前者面前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關永善當即忘了自己在哭。
真是天要下紅雨了,青龍居然在笑!
關永善突然覺得可能是世界末日要到了……
「吾這次留久一點……留個人間界的二十年,你說好麼?」他像在安撫孩子般溫柔的說,雖然感覺上有些僵硬,不過對關永善而言卻已經足夠

了。
「咦,真的嗎?」關永善聽後雀躍不已:「不是騙人?」
青龍點頭:「吾從不說謊。」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27

4
之後,青龍果然沒有食言,在人間待了下來。
眨眼,兩年又過。
這兩年時間的相處,讓青龍徹底瞭解到,關永善在他面前與在其它人前,真的是完全不同。
由於他本身在道場的地位,以及其父對他抱持的期許壓力之下,迫使他在面對他人時常常必須板起臉約束自己,不能做些在父親眼裡是「太過

輕浮」的動作。
又因他自身的天賦異稟,人們對他產生一種近神的敬畏,繼而導致周邊與他親近的人越來越少,而能夠交心的朋友自然也跟著減少。除了幾個

從小開始就認識在一起到大的玩伴,跟上頭六個姐姐外,就只有青龍與玫瑰。

「青龍大哥、永善──你們等等嘛!」
青龍跟關永善停下腳步,回身等待。
過了一會,跟在他們身後的人終於喘噓噓的追上了。
「妳也真是的,既然知道要爬坡,就不應該穿這些難走動的鞋子!」關永善掃了對方腳上那雙閃閃發光的高跟鞋,沒好氣的念道:「妳再這樣

慢下去,我跟青龍就不等妳了!」
「啊啊──不要這樣嘛!」玫瑰哀嚎,跺了跺腳:「我哪知道永善你說的『爬山踏青』還真的是用走的!不准人家用法術……」
關永善聞言苦笑:「爬山踏青當然是真的要用走的,用法術的話就沒有那個意義了!」
玫瑰扁扁嘴,把哀求的目光轉向青龍:「嗚──青龍大哥──」
青龍很乾脆的裝作啥也沒見到。
「哼───過分過分!你們兩個連手欺負我一個弱女子!」玫瑰跺腳跺得更凶,結果用力過猛,把鞋跟給跺斷兼扭到腳。
關永善噗的笑出來。
玫瑰見他取笑自己,脫下那只斷跟的高跟鞋往他臉上砸去,坐到地上大鬧脾氣:「可惡可惡!我不走了!」
「哎,哈哈哈──妳看妳這什麼樣!妳不走,我跟青龍就丟下妳囉!」閃過高跟鞋,關永善繼續笑得猖狂,完全不吃她這套。
玫瑰被他笑到眼睛都浮現水氣。
「好啦,我背妳走,這樣可以吧?」露出一臉沒辦法的模樣,關永善蹲到她面前作出要背她的動作。
最後玫瑰臉紅了紅,哼了一聲把頭偏開,自己爬起來。
「你覺得如果我說要娶玫瑰的話,他們會答應嗎?」
望著玫瑰氣呼呼施法衝到前頭的背影,關永善忽地開口詢問。
青龍回望他,眼底閃過一絲情緒。
「不可能,吾想關家的祖訓你應該比吾更清楚才是。」
「祖訓那種東西是可以改的。」關永善聳聳肩,漫不在乎:「畢竟那是死的東西,活著的人不可能一直遵照死的東西活下去。」
說到這裡瞄了下青龍,發覺對方臉上露出不贊同的表情,垂下頭低喃:「唉,我都忘了,青龍你也是老古董那一邊的……就是這樣才討厭,這

樣一來根本不可能……」
「什麼意思?」青龍沒有漏聽他最後一句。
關永善抬頭對他微笑。
「青龍,我想跟你比翼雙飛。」
他在說這話時候表情很輕,輕到彷彿只要一有風,他就會被吹走。
青龍看著他,沉默了半晌。
「……你又亂用成語了。」
關永善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可在那笑裡卻又隱隱有著什麼,他不明白的東西。
「是啊,我又亂用了!可是你懂我的意思就好啦!」
「啊啊……是這樣說沒錯……」青龍同意他的說法回答,仰頭望向天空:「好啊,吾跟你約好,等你能飛的時候,吾等一起飛!」
關永善與他一起望著,卻閉上了眼:「嗯嗯,好啊!那我們約好囉!」
然後玫瑰的喚聲拉回了兩人的注意力。
「喂──你們兩個!到底上不上來啊!上面好漂亮喔!」她站在山坡頂上大喊。
「喔喔──妳已經爬到上面啦!真是厲害!」關永善對她回喊,跑了過去,「啊,我看到妳的內褲了!是粉紅色的!」
「什麼!騙人!」玫瑰立刻遮住她的裙子,她穿的是那種非常復古的蓬蓬洋裝。
「咦,不會吧!真的是粉紅色?我剛剛亂講的說──」
「啊啊──關永善你真是個大混蛋!」
「嘿嘿嘿──」
青龍盯著他們兩人胡鬧的背影,又望向天際,此時正巧一對雙雁飛過,讓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比翼雙飛嗎……」

就在這場踏青之旅結束後沒多久,關永善把他想娶玫瑰的想法,當著家人的面提出。結果就如他與青龍所想的那樣,遭到關家的族人一致反對

,尤其他那保守不已的父親最為激烈,氣到曾一度昏厥。
趙塵儀就是那時候與關永善認識的。
她是關家分家的一位遠親。樣貌似乎因為受到關家血統的影響之故,也是生得落落大方,貌美如花。
不過就血緣上來看的話,他們兩人基本上可以說是幾乎毫無血親關係。那時候的她,是應了關永善母親的邀請來他們家遊玩,可卻沒想到會遇

上這樣的事情。
在關老爺被人抬出去後,她走到靠在窗戶旁透氣的關永善身邊,輕輕開了口:「那個……請問你還好吧?」
關永善臉上有個很明顯的巴掌印,是關老爺在氣昏前,摑上去的。關永善聞言轉頭,對她笑了笑。
接著他像是感應到什麼,把目光移到趙塵儀的小腹上。
趙塵儀察覺他的目光,下意識的摀住腹部,臉上一陣緊張。
見她緊張的模樣,關永善又是一笑。
「不用緊張啦,我又不會對妳怎樣!」
可趙塵儀仍是不太信他的模樣。
關永善那只差沒傳出飛天遁地的厲害本事,她在分家時便偶有所聞。可卻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厲害到這個地步!她連在關家宗主面前都沒被察

覺,可在他面前立刻被發現了!這教她如何能不緊張!
「哎呀,真是的!我看起來有這麼差勁嘛?只不過臉上多了個巴掌而已,信用程度就降低了──嘖嘖!」
關永善故作捧心模樣的感歎,趙塵儀見狀眨眨眼,噗哧的笑了出來。
「嘻嘻──你跟傳聞中還真不一樣呢!」她揉了揉眼睛笑道。
「喔──是嗎?那傳聞中的我是怎樣的?不知小姐願意說來給在下聽聽解惑嗎?」
他做了一個西方洋人在表演謝幕時會做的一個動作,惹得趙塵儀又是一陣笑。
兩人之間的話匣子就這麼打開了。
從八卦小道聊到天南地北,在從地北天南聊到自身的事情。或許是投合又或許是遇的時機巧,聊著聊著,便聊到了兩人內心各自的隱密。
「……是嗎,那妳打算怎麼辦呢?就算要瞞的話,頂多也只能再瞞一陣子而已。到時候肚子漸漸大起來也瞞不下去了,妳不就要被……」
「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呢?這是那個人他留給我唯一的東西,我不想繼失去他後,連這個孩子也失去掉……」
說到最後趙塵儀忍不住哭了出來。
其實她的故事很簡單,就是兩個不被允許相戀的人,卻墮入了愛河。而且今天她的對象還不是人,而是只妖。
一人一妖在竹林中認識,在竹林中相戀,卻也是在竹林中被發現。她跟那只妖的事情在被她父親發現後,她便隨即被關了起來,而男人則是在

她被關起來的期間,被她的父親及一些親戚們連手制服,落了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這件事情藏在她心裡已有好一陣子了,她一直無人可以傾訴!不論是她最親近的母親或是姐姐,都厭惡她,因為她曾經跟那個男人在一起。
那個身為妖怪,卻比任何一個她遇過的男人,都還要呵護她的男人!
現在說出來了心裡是一陣輕鬆,可卻也多了新的擔憂。不知道眼前知道她秘密的這個人,會不會把她的秘密說出去?
關永善見她擔心的模樣,親切的摸了摸她的頭。
「妳告訴了我妳的秘密,現在輪到我也告訴妳我的!要不然的話就不公平了,妳說是不?」
然後他便將他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告訴了趙塵儀。
趙塵儀聽後眼睛先是睜大、再睜大,最後才恢復正常。
「什麼嘛!那你不就比我還慘!因為那根本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
「哈哈哈──是啊!所以說我可是是非常痛苦呢!」
「呵呵呵呵──」
「……」
「……」
「唉,總之就是如此囉!」
伸了下懶腰,關永善搔了搔頭,對趙塵儀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對了,我有個可以救妳跟妳肚子裡寶寶的方法,不知道妳願不願意試試看?


趙塵儀聞言露出好奇的表情:「什麼方法?」
關永善對她勾勾手,要她耳朵靠過來:「就是啊──」

之後隔了沒多久,關家便傳出了關永善要與趙塵儀結婚的喜訊。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27

5
婚禮十分奢華且熱鬧。
平常充滿素雅之氣的道場,在這一天可以說是煥然一新。不但四處掛上了大紅燈籠與結綵,每個柱門上更是少不了繁複華麗的剪紙貼圖,由雙

喜字到觀音送子圖,無一不是巧奪天工!
再撇開關家那龐大的親戚分支不說,光是用來宴客的流水席就達百多桌!而且菜色也是請一流的廚子來烹煮,一道比一道豐盛精緻,令前來的

客人無一不是齒頰留香,回味無窮!
望了眼那燈火通明喧鬧不已的外院,青龍把視線收回,扶著渾身酒氣、爛醉如泥的關永善朝著他的新婚宅院方向走去。
關永善被他那群熱情如火的親戚們灌了一肚子的酒,現在正介於醉生夢死的邊緣。像現在看著他,發出莫名其妙的吃吃傻笑就是最好證明!
「嘻嘻嘻──青龍!我一直很想問你好多問題,可是又怕你會生氣──」關永善眼睛瞇成快成一條線,身體搖搖晃晃,三不五時便往青龍身上倒

去。
「你問。」青龍不跟酒鬼計較。
「那好,我問囉!」關永善也很爽快,不拖泥帶水:「你頭上的角為什麼不會消失?你們神人穿不穿內褲?有的話你穿什麼顏色?你最喜歡吃

什麼?最喜歡的顏色是什麼?生辰幾月幾日?你刮鬍子都用什麼刮?成親成了沒……〈以下洋洋灑灑三千字省略〉
「……最後一個,如果我是女的,你願不願跟我成親,跟我在一起?」
青龍眼眨都不眨,沒表情。
「……啊唉呀!結果還是生氣了?」關永善抓抓頭,把他頭上那頂中式大紅帽給弄歪了一邊:「不想回答也沒關係,反正也只是問問……」
聲音突然止住,毫無預警,他把青龍猛然推開,自己搖搖晃晃的朝他的新婚宅走去。
青龍一陣莫名錯愕。
他知道關永善生氣了。可是卻不懂對方在氣什麼……
「關永善……」
「不要送我了!我自己可以走過去!要不然……」
「啊!找到了找到了!我們的準新郎倌在這兒呢!」興奮的呼聲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原來是關永善的兒時玩伴們。
「永善你這傢伙,居然想偷偷跑掉!鬧洞房可是新婚晚上的必備習俗耶!不要以為你偷跑我們就不會跑來鬧了!」
「啊哈哈哈──被你們發現了!真是失策──」
「嘿嘿嘿──我們這多年玩伴可不是當假的!你那點小雞腸肚想法我們哪會不懂?是吧!」
「對啊對啊!啊哈哈哈──永善你真是太小看我們了!」
接著還沒來及看清,關永善便被這群從旁湧入的歡喜人們給拉走了。
青龍望著那被團團圍住的身影,不由自主地跟上,然後隱藏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觀望。
至於為什麼他想跟,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現在的心情,是莫名的複雜。
「哇!在動了在動了!」
趴在趙塵儀明顯凸起的小腹上,關永善的臉龐透出了興奮光彩:「塵儀,他在動了耶!嘿嘿嘿,好調皮的感覺!我猜一定是個男孩子!」
趙塵儀笑了笑,手指輕輕梳過關永善的頭髮:「可是我比較喜歡女孩子說,男孩子調皮,不好帶!」
「有什麼關係,如果這一胎是男孩,那下一胎……」
倏地閉嘴,關永善抱著趙塵儀腰的手緊了些。
趙塵儀知道他在想什麼,繼續梳理的動作,笑容也更溫柔了:「那下一胎我們就努力生女孩好了,你說好不好?」
關永善聞言立即抬頭,驚喜不已:「真的嗎?」
「當然,你要生幾個我都幫你生!」
「哇──那我要生一打,然後組成一支足球隊!」
「……當我剛才的話沒說過好了。」
「哎呀呀呀──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那再生個三個好了──三個!」
趙塵儀見他緊張的模樣,笑得更開心:「你很喜歡小孩?」
「那是當然!小孩子好可愛!」關永善一臉驕傲的回答,頗有為人父親的架式:「不過話說回來,我這小寶貝的父親是屬於哪種妖類的?」
「虎。」
「什麼虎?」
「就是那種橘顏色黑條紋的大老虎。」
「……那等這孩子出生的時候,這院子得布大一點,還有得多準備一些粗木柱條。」
「為什麼?」趙塵儀百思不解。
「怕他沒空間玩耍,還有磨爪子會抓壞傢俱。」他一臉嚴肅的回答。
「……你還真是設想周到。」
「那是當然──怎麼說都是我兒子嘛!」
接著兩人笑成一團,然後輕輕的擁抱。

望著那於廊下相擁的幸福身影,站在遠處角落的玫瑰又是一陣淚流。
「別哭了。」
毫無情緒起伏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驀然回首,一襲青色竄入眼中。
「青龍大哥!」
不知何時,青龍竟來到她身後,而她卻毫無察覺!
「嗯。」
青龍應了一聲算是回應,眼睛瞬也不瞬地放在遠方:「有什麼好哭的,關永善這樣不是挺好?妳應該為他感到開心。」
「可是一想到讓他這樣好的人,不是我……我就開心不起來啊!」玫瑰抽出手帕狠狠地擤了下鼻涕:「難道青龍大哥你不會嗎?看到自己喜歡

的人幸福的笑著,卻不是因為自己……」
「吾從來沒有喜歡過人,所以不知道。」青龍斷然回答,在遠方的兩人頸項交纏時,垂下了眼。
「是嗎……神都是這麼可憐的嗎?」玫瑰歎了口氣。
「不能說是可憐,只能說這是吾等與生俱來的本質。」青龍糾正她,「而且無情無慾是化羽成仙的必要條件之一,如果妳想成仙就必須做到這

點。」
「那我還是一直維持這樣就好了!」玫瑰很乾脆的放棄。在遇到關永善之前,成仙一直是她的目標。
「變成像青龍大哥你們那樣,我倒不如還是一直這樣,要不然生活多無趣啊!」
「……什麼無趣,這可是很多人都達不到的最高境界,竟然被妳這小妮子說得這麼不堪……」
「哼!這本來就是事實!」
青龍決定不跟她爭辯了。
「什麼?」
「沒什麼。」
玫瑰狐疑的抬眉:「青龍大哥你最近好奇怪,常常會自言自語!該不會是年紀到了吧?」
結果她這句話,換來了青龍的拍腦袋懲罰。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28

6
「青龍,可不可以請你幫我個忙!」
那是青龍記憶裡,第一次見到關永善以如此嚴肅的表情對他開口要求。
「什麼事?」
「幫我一起在道場裡設下『六覺遮掩術』。」
「六覺遮掩術」是關永善眾多拿手自創法術之一。能讓進入被設下此術範圍的異能者或是天眼者六覺被蒙蔽,失去辨別妖魔與仙神的能力,將眼前所見的「人」一律歸類成凡人。
法術範圍最大可以擴張到整座城市。
青龍沉默了半晌:「……吾拒絕,這麼做太危險了。」
關永善垂在身邊的手握緊成拳,低垂的眼裡閃過一絲失望:「算了,早猜到你會這麼說,我去請白虎幫忙。」說著的同時掉頭走人。
「你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青龍在他踏出第一步時開口詢問。
關永善踏出的腳又緩緩收回。
「理由……當然是為了我那個將要出生的孩子。」
「那女人肚子裡的種果然不是你的。」青龍對這件事情毫不訝異,畢竟趙塵儀懷孕的時間實在是太過奇怪了。
「那又如何?反正生出來了就是我的!」關永善大吼,拳頭掐得更緊,「塵儀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真是可笑的想法。」
關永善瞳孔瞬間收縮。
「你懂什麼!」
伴隨著吼聲,一個熱辣的巴掌印,就這麼隔空拍在青龍臉上。
接著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青龍站在原地怔怔的看著他離去。
其實那時候他明明可以保持沉默,什麼都不說。就像這個打在他臉上的巴掌一般,他其實明明可以閃過。
可是不知為何,看到對方為了那個不屬於他的骨肉的拚命模樣,他就忍不住想要嘲諷……
結果法術在白虎的幫忙下,還是如願的完成了。而這事之後,青龍與關永善兩人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再說過話。
這段時間有多長呢?
十年。
時光在關永善的下意識避開,及青龍與白虎兩人返回天界的期間中,像風吹葉飛般飛逝了。
十年,景物在時間的洗禮依舊如昔,卻無情的在關永善臉上留下不少痕跡。
也這個原因,為兩人十年的冷戰開啟了一道門。

那是一個氣候十分熾熱的下午。四周的景物在熱浪下飄移,蟬在被樹葉遮蔽的樹幹上激烈鳴叫,所有人也都躲進屋簷底下,抓著扇子或電風扇大力吹搧,然後再拿起手旁的那杯冰鎮麥茶猛飲,為流入體內的冰涼感受大聲讚歎。
不過仍是有人毫不畏懼這樣的酷熱,在只有被樹蔭遮蔽到小部分的沙坑上玩耍。
其實也不是毫不畏懼,只不過他用了個小法術把整個沙坑包了起來降溫,所以才有辦法這樣玩。
「阿爸阿爸!你看我跟阿魁做的卡車噗噗!」一個約五歲大的小男孩拉了拉他的褲角,興奮喊道。
這個小男孩理了頭西瓜頭,圓潤紅撲撲的臉蛋與小時的關永善十分神似。
坐在樹底看書的關永善聞言抬眼,笑得很溫和:「喔喔好,阿爸跟你去看喔!」
說著,便自地上起身,拉著小男孩的手走到沙坑裡。在那個沙坑裡,還有一個年約十歲的男孩,正賣力的用著手上的小道具堆著新東西。
男孩有著一頭柔軟發亮的褐髮,偏淡褐色的肌膚、臉上的虎斑紋與尖尖的耳朵,給人野性的感覺。
男孩在關永善接近時抬頭,在臉上咧開一個大大的笑臉。
「阿爸!」
關永善笑了笑,蹲到他旁邊揉亂他的頭髮。
「看看你跟阿承,玩得髒兮兮,等下回去的時候一定被媽媽罵死!」他戳了下他們兩人的額頭,然後把視線轉到腳前的那堆東西上:「哇,好棒啊!這是你跟阿承兩人做的?」

「你……又變了不少。」
青龍走到蹲在樹底沙坑裡,與兩個孩子玩耍的關永善面前這麼說。
關永善聞言抬起頭,表情有些驚愕。
「喔喔你回來啦,青龍!」
青龍點點頭,把視線轉到關永善身旁的兩個小孩身上。
「這兩個小孩是?」他的視線在小男孩與男孩的臉孔上來回不定。
「我的孩子啊!」關永善立即接道,然後親暱的攬過他們向他介紹:「啊!我都忘了你這一走就是十年,所以自然不記得!而且小的又是在你走的期間才出生的!」
他笑得一臉傻氣的說著,眼角與嘴角擠出了一道道細微的紋痕。
青龍眉頭微微一皺。
「來來,我跟你介紹!」他沒察覺到青龍的表情變化,逕自的介紹著:「這個是我大兒子,就是當年你走的時候剛出生的那個!叫做國魁。這個小的呢是我的二兒子,叫國承!來來,快叫人,叫青龍叔叔!」
「青龍叔叔!」兩個小孩很乖巧的齊聲喊人。
「嗯。」
兩人目光交會。
關永善又是一笑。
「不要笑了。」青龍偏過頭去,眉頭揪得更緊。
這句話讓關永善怔了。他不明白青龍為什麼要這樣說。
「為什麼?」
可青龍卻沒有回答,逕自掉頭走人,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關永善。
「搞什麼啊?我笑又礙到你了嗎?神經病!」他朝著青龍的背後大吼,並狠狠的砸了把沙過去。
青龍仍是沒有停下腳步。
所以他也沒看到他身後那個人落淚的一瞬。

是啊,他的笑又礙著他了嗎?
真是!
可是……
不知走了多遠,他終於停下腳步,一向沒什麼起伏的臉孔首度出現裂縫。
可是當他瞥見對方臉上的滄桑,他就覺得莫名惱怒!可偏在惱怒什麼他又不知道……
一不留神,又錯過了對方生命裡的不少時刻。眨眼,對方便又從青年變成了中年……
再這樣下去,下一次,是不是就………
氣候依舊熾熱,蟬鳴也依舊震耳欲聾,可是此刻的青龍卻莫名的感覺寒冷。

在那之後,又過十年。
而這十年裡頭,又發生了很多事情。
關永善的父親去世、關永善繼承道場成為宗主,對大家公佈解除不能與妖魔類結合的家規,趙塵儀又懷上了孩子,這次生下的是個女孩,還有……
「你說什麼,你這臭小子!!」
用力拍了下桌面,關永善面上額上青筋暴現:「你居然敢這樣跟我講話!」
對方也不甘示弱的回吼:「要不然你想怎樣,臭老頭!我都已經二十歲了!想出去闖闖也不行嗎?」
「二十歲還小!況且說要闖!你最起碼也把書給我讀完再闖吧!」關永善氣到發抖,轉頭對一旁的趙塵儀跟玫瑰哭訴:「塵儀、玫瑰妳們看看,看看!這小子翅膀長硬了,就對我大吼大叫了,難道我這做父親的就這麼沒有威嚴可言嗎?」
玫瑰跟趙塵儀對望一眼,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這些年朝夕相處之下,她們兩人變成了朋友,雖然不到那種無話不談的手帕交,不過也相處的不錯。
「別當我是笨蛋!你們以為我真的什麼都不懂不知道嗎?你們真以為裝做看不見聽不見別人就不會說了嗎?說我不是你關永善的孩子!是媽在外面跟別人偷生的野種!」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了。
沒錯,現在這位大吵大鬧的人,就是關國魁。也就是當年趙塵儀跟她那沒緣分的情人的遺腹子。
趙塵儀的臉色瞬間蒼白。
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只有她、關永善、青龍、白虎還有玫瑰。
青龍與白虎那邊不用說,早在關永善拜託他們幫他一起布下那個法術時,就知道事實,至於玫瑰方面則是靠她自己發覺的。
「胡說八道!」關永善平靜的開口,「你是我的孩子,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事情!你跟我長得這麼像,哪裡不是了!」
「我跟你才長得不像!你眼睛瞎了還是怎樣!哪裡像了?」
關永善朝他頭上狠狠拍下去:「閉嘴!你老子我說像就像!你管別人怎麼說!反正你就只有我一個爸就是了!剛剛不是還在那邊喊自己二十歲了嗎?既然如此你鬧什麼彆扭?」
「可是……可是……」
臉皺成一團,關國魁「可是」了半天,到最後仍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一味的哭。
關永善歎了口氣,揉亂他的頭髮:「蠢透了,這麼蠢的樣子跟我這麼像,哪裡不是了……」
最後,這場半調子的家庭革命不了了之。

「啊啊……要是被我知道是哪些人在哪裡亂講,我一定下咒咒死他們!」
關永善在其它人都離開正廳後,本性顯露,在正廳中央氣得跳腳。
「你這樣做可是會造業折壽的。」青龍望著他像猴子一樣跳來跳去,「而且以凡人來算,你年紀也不小了,這樣跳小心閃到腰……」
關永善聞言停止動作,盯著青龍看。
青龍被他這樣露骨的盯法,弄到渾身發毛。
「……做什麼?」
「沒有啊,只是青龍你會關心我,我覺得很驚訝而已!」他搔搔他那開始有華發出現的頭,笑得很開心。
青龍望著他,回報淺淺微笑。
可他卻怎麼也想不到,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關永善對他笑。
在那晚之後的隔天,關永善與他還有白虎三人,加入消滅自魔界入侵人界的妖王圍剿。
關永善與妖王同歸於盡。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28

7
有很多人都是到了失去之後,才知道難過與後悔。
在青龍從小得來的觀念裡,凡人是低下又污穢,與魔界那些妖物魔物一般貪婪。他們不斷在生死之間輪迴,一遍又一遍重複著他們短暫的人生
,為他們打自前世累積下來的罪業,不斷努力償還或增加,為了七情六慾而苦惱……
可是無論如何,他們始終都還「活著」!肉體雖滅,可靈魂卻仍是存活,越過那奈何橋、喝過那孟婆湯,以另一個身份再次投入人間活著。
而那個人,那個讓他破天荒引起注意、引起許許多多情緒的人,同樣也是個凡人,可卻已經沒有機會再以這樣的方式「活下去」了!

關永善在與妖王一戰時以燃燒自己魂魄做賭注,拼上了性命與妖王同歸於盡。而青龍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玉碎在面前,卻什麼也做不到!
在他意識到這個在他面前倒下的人,再也不存在的時候,他就像四周空氣被抽掉一般,不能呼吸。
什麼都……沒有了!
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關永善這個人了!
不論是肉體或是靈魂,統統都……
沒有了。
這是青龍活這麼久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嘗到什麼叫絕望與心碎。
以前所約定的事情,也永遠不可能實現了……

在告知關家的人關永善的死訊後,他頭也不回的返回天界,返回到屬於他的世界。
而在這個屬於他的世界裡,時間仍是未過半日。
將自己關入寢殿內,宣稱任何人都不見,他像只躲回殼中的蝸牛,抱著自己的身體縮在他這巨大殼中的角落。
如走馬燈般,對方死去的那幕、玫瑰對他哭喊的那幕,還有趙塵儀表情漠然死灰的那幕,一直在他眼前徘徊不去!
短短不到半日,他嘗遍了悲喜苦痛!
要是那時候沒有選擇離開就好,如果這一切都是夢該有多好!
如果是夢的話,只要醒來……
……只要醒來就不會再繼續下去了。

「青龍,真難得你也會在和室裡睡著。」
睜眼,是一張放大的臉。
那張臉比最後記憶中還要年輕不少,而且笑得也開朗許多。
那是,還沒有在與玫瑰相遇,還有與趙塵儀成親前的關永善。
「……關……永善……」青龍不太確定的呼喚。
「當然是我!幹嘛?睡昏頭了?」關永善笑嘻嘻的拉了下他的頭髮,「不過也難怪啦!誰叫這麼熱的天你還穿著這身重東西──怎麼啦?」
他的聲音透出訝異,因為青龍竟然抬手攬住他的腰。
「溫熱的,不是夢啊!你還活著!」青龍驚喜的望著他,激動不已。
「白癡,你在胡說什麼?我當然還活著!」關永善覺得好笑的看著他,眼底滿滿笑意:「要不然哩?幹嘛這麼激動,作惡夢啊!神仙也會作夢的嗎?」
「啊……是啊!吾做了一個很長的惡夢……」
「夢到什麼,說來聽聽?」
「吾夢到你成親了,然後有了孩子……然後死掉了……在跟妖王戰鬥時用盡全力,魂飛魄散……」
「是嗎?那可真是非常慘的下場呢!」
「是啊,可是那只是夢不是嗎?只是夢而已……」
關永善對他笑了笑,用手指輕輕梳過他的頭髮。
「經過那樣驚險的夢,有沒有想要對我說些什麼感想啊?」
青龍怔了一下,攬在腰際的手更緊了點:「有!吾有好多好多話想對你說……吾想跟你說對不起……想跟你說即使你不是女性,我仍是願意和你在一起!不論多久……」
「這算是告白嗎?」關永善低低的笑著,手指滑過他的臉龐,「這樣就好了,青龍……這樣就夠了。能聽到你這樣說我真的很開心!」
青龍看著他,露出困惑。
「……關永善……」
「那裡對現在的我而言,真的是夢了!」關永善抬頭望向天空,笑得很燦爛:「可是對青龍你來說,這裡才是夢!所以啊,你不能在這裡待太久,要不然在那邊的大家會為你擔心喔!」
「你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吾一點也聽不懂?」
「聽不懂也沒有關係,總之你不要在胡思亂想了,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你只要知道這點就夠了!」
「關……」
聲音止住了。
關永善仍是笑得溫柔,可看在青龍眼裡卻是模糊一片。不論他怎麼努力的睜大眼,就是無法看清眼前人的面容。
「……怎麼會……不要……」
「沒辦法,你不屬於這裡,這是一定會發生的。」
對方的聲音還是這麼輕快,可是扳開他手的動作卻是令他備感焦急。
「不!吾不要離開!吾好不容易才又見到你!好不容易才知道你不是真的消失了!吾……」他奮力的掙扎著,可卻很奇異的敵不過對方的力道。
「你說到重點了喔!青龍!」關永善輕輕打斷他的話,將他自地板上拉了起來:「我並不是真的消失,我還存在著,就在這裡!所以你不用擔心以後見不到我,總有一天我們還會像現在這樣再見面的!」
「真的?」青龍愣愣的望著眼前模糊的人影。
「當然,如果你不信,我們來做約定怎樣?」關永善笑,然後拉起他的手打勾勾:「雖然這方法挺小孩的,可我老早就想這樣跟你做一次!
「約好囉,我會在這裡一直等你來,到時候我們再一起生活吧!永遠的在一起!」
「好!」青龍點著頭,手指勾著死緊,「吾跟你約好!吾一定會再來的……」
然這句話彷彿像是什麼契機一般,在他說完之後的下刻,手指上的力道忽地一鬆,一股強勁的吸力將他往後吸去,強制拖離那有著關永善的地方。
關永善站在門畔,仰望著天際。
風輕輕吹過,帶著夏日的氣息。
「約好了……那我就在這裡等你……不論多久……」

再度睜眼醒來時,迎接他的是一片熱鬧與關心他的人的淚。
望著眼前一群人擔憂隱忍的面孔,還有自己毀容的事實,青龍以極度平靜的態度接受下來。
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撼動他了,只要有關永善的那一句話就夠了!
他們約好了,在另個超脫三界的世界裡約好了!只要時候到了,他就會去到那個世界裡找他,而對方在那之前也會一直在那裡等待他!
到時候即使得花上個三天三夜,他也會想盡辦法拉住對方,不讓對方跑掉。因為他有好多好多話想跟對方說,那些他一直藏在心裡,從來不敢跟對方開口傾訴的話……
--第三部完--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2

第四部

第七章 誤入三界交叉口的凡人

1
琉光飯店大廳。
距離崔白萇回來的日子還有兩個月的今天,飯店也是與平常一樣人滿為患,忙碌的不可開交。
而在這些來自各個不同區域與地方的旅客中,出現了個十分稀有的身影。
打自那道身影踏進門的剎那,便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可身為當事者的人卻似乎毫無自覺;又或者應該說,根本就是很享受。
對四周環境與人群的古怪視若無睹,身影的主人渾身上下散發著享受的氣息,甚至可以說是十分陶醉!陶醉到連後頭有危險逼近都渾然不覺。
這樣的情形,令觀察好一會兒的含憂實在不得不從她的萬年地盤─櫃檯處踏出,走到對方面前「關心」一下,並藉機將對方自死神的魔爪上隔開,要不然對方可能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雖然其實她可以選擇不這麼做,畢竟在這家飯店裡,客人被另一個客人殺掉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只要沒有干擾到飯店運作,他們通常不會插手阻止。
可是眼前的這位實在是太過異常與稀有,迫使含憂不得不出面干涉。

「這位小姐,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含憂詢問,並不著痕跡地擋到對方身後。
那人聞言轉頭,臉上在瞥見含憂時閃過驚訝與厭惡。
捕捉到她臉上情緒的含憂產生困惑。驚訝她還能理解,可厭惡就……
不過,還來不及讓她多加思索,對方立即就變了個態度。
「喔啊,妳好啊!」
女孩抬手輕輕撥了下頭髮,舉止溫和有禮:「是這樣的,我本來是打算要去市區,可是不知為何卻迷路迷到這裡……」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快速掃了四週一眼。
「這家飯店是新開的嗎?我以前從來都沒有見過,而且還有好多裝扮長相奇怪的人……」
裝扮長相奇怪?
他們這群就算笨蛋看也知道非凡人族群的人,在她眼裡卻只是裝扮長相奇怪?
要不是含憂臉上沒辦法有表情,她現在一定是眉頭大皺。
沒錯,這個感覺古怪的女孩子是個凡人。
不同於關崇善一樣出生於道家,打自出生開始便與他們這些神神鬼鬼有所接觸,因而對他們習以為常;也不同於老薑因為一場意外死去被帶到這裡復活,習慣了這邊的生活。這個女孩是個完全普通的凡人。
沒有學習法術的慧根與能力、沒有被開過天眼、也不是混血,渾身充滿了人界的氣息,她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普通人,而這樣的一個毫無自保能力的凡人,居然能夠安然無恙走到琉光,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古怪。
三界交叉地帶,三果,偶爾會有因為迷失而誤闖的凡人出現。
不過大多數的他們,不是被路過的仙人或是善心的妖魔指引返回人界,便是直接被吃掉,很少有像女孩這樣能夠獨自一人走到琉光飯店的。
雖然琉光飯店號稱位於三界交叉路口上,實際的地點其實是比較偏於通往魔界的道路上。畢竟這座飯店的擁有人是出身魔界,因此理所當然會下意識的選擇蓋在距離魔界較近的地點。
通往魔界與天界的道路完全是兩種境界,講直接一點就是所謂的地獄與天堂。因此蓋在較靠近魔界道路上的琉光飯店,路上自然不會那麼平順無險。
通常能夠平安無事來到這裡的凡人,一不是有人指引,例如像關崇善;二就是身上掛有強大的護身之物;再不就是三,接近墮入魔道的邊緣。
而眼前這個女孩……
「……外頭天色暗了,我想我還是住宿一晚好了。」
含憂回神時,那女孩的話語已說到這裡。
順著女孩的目光望去又收回,含憂點頭:「喔,好的,那請跟我到櫃檯辦理手續。」
天色其實根本就不到黃昏,不過既然對方堅持,那她也不好說什麼。
畢竟對方是客人嘛,客人優先!
不過這女孩,既不是一也不是二,看來是三了……
快墮入魔道的凡人!

「哈哈哈!耶耶!孔雀妳輸了!」
在更衣室裡大聲歡呼,換衣服換到一半的關崇善高舉拳頭手舞足蹈,樂得合不攏嘴:「終於啊!猜拳猜了這麼多次,這次終於讓我贏了!」
孔雀瞪著自己的手發愣。
真是人有失手、馬有失蹄、連鳥都有失爪的時候!
沒事幹嘛心血來潮換什麼剪刀?要是照平常那樣出布的話,不就不會輸了嗎!
關崇善見她發呆,一把勒住她的脖子:「先說好不准賴皮!妳難得才輸我這麼一次,要是連這樣妳都要賴,我以後就不幫妳買飯了!」
聞言,孔雀立即垂頭咬了關崇善的手臂一口,讓後者倒抽了口氣:「哼!也不想想那只蠢東西是誰養的……」
「妳說什麼?三眼才不蠢咧!」關崇善又用力勒了下她的脖子。
「說的也是。」出乎意料,孔雀竟然點頭同意他的說法,「據說主人跟寵物的性情會相似,我現在覺得這句話真是一點也不假。」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三眼笨都是你的錯。」
跟他們同時間值班的同事們聽了發出悶笑。
關崇善額爆青筋。
「妳──」
「好了!你們兩個!」
在外頭經過的奈雅聽不下去,推門進來干擾。他跟老師兩人終於在上星期日自天界開完會回到琉光。
「交班時間到了,衣服趕快給我換一換,有什麼事情滾回去再吵!這裡是上班的地方,不是你們家!」
說完他把門摔上,那力道大到四周的窗戶都被震得喀啦作響。
孔雀跟關崇善還有其它人面面相覷。
「他最近脾氣還真是特別不好。」在確定奈雅離開後,同事甲小聲嘀咕:「雖然真要嚴格說起來,他其實脾氣沒有一天是好過的……」
「是啊,不過最近更糟!好像打從自天界回來後就一直這樣。」同事乙也開始加入:「該不會是更年期到了吧?」
「我看是那個來了吧!」同事丙插嘴:「其實我一直很懷疑他的性別,橫看豎看怎麼看都像是女的多過於男的。」
「喂喂!你們也太過分了吧!」關崇善聽到最後忍不住開口:「怎麼說奈雅大人都是上司。」
「那是兩回事啊,關小善!」孔雀拉開他的手臂,轉身走到衣櫃取衣服:「好啦,快點把衣服換一換,我們去吃飯!」
「喔喔!」關崇善應聲,然後若有所思的盯著孔雀:「話說回來,孔雀妳在當女生的時候會不會那個來啊?」
室內氣溫一瞬間暴升。
「關、小、善!」聲音自齒縫擠出,孔雀笑得很猙獰:「你是太久沒被我修理過,皮癢了是不?」
關崇善發出乾笑。
……看來是會。
「啊哈哈哈……我看今天還是我去買飯跟溜三眼好了!就這麼說定了!」
「少來!你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作罷我跟你講!」
「哎呀!孔雀妳真是越來越小氣了!」
「屁!小氣跟這個是兩回事!」
就在他們兩人鬥嘴到斗一半時,門又再度被打開。
是奈雅。
他的臉色比剛才更不好,滿臉陰鬱。
孔雀突然發覺他頭上的蟲子似乎比走之前多了些。
「你們兩個─」奈雅踏了進來,一字一字沉聲喝道:「現、在、立、刻、給、我、滾、出、去!」
他在吼的時候,頭上的蟲子們也像收到命令般,張牙舞爪的朝兩人撲去。
關崇善跟孔雀兩人見狀,嚇得立刻連滾帶爬的衝出更衣室,不敢再多逗留片刻。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2

2
當不只一個人不約而同的對你提出相同的警告時,那就表示這件事情有一定的可信度。
不論是誰─青龍、白虎、孔雀、瑞華、淚輝、克雷斯多,甚至是含憂!他們每一個人在見過那個人之後,回頭對他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不要接近那個凡人,她很危險!」
那個人,是一個女孩子。同時也是目前住在504號房的客人。
她留著一頭染得很漂亮的栗子色長直髮,長得很清秀,笑起來很可愛,態度也十分有禮貌,可是不知為何,關崇善總是隱隱感覺哪裡不對。
據其它同事表示,她已經住在這間房裡超過兩個星期了,可那天卻是關崇善第一次見到她。
第一眼,他就覺得她有種奇怪的感覺,可是又說不出是哪裡奇怪。
聽說這是她來到的兩個星期中第一次沒有出房。在那之前的她,每天都會準時到大廳或餐廳區晃,然後找個醒目的位置坐下,好像刻意想要大家都把眼光放在她身上。
含憂在提到她時,眼神露出不以為然。
「老實說,我巴不得她快點走。」她說。
那時關崇善跟她正好在餐廳區巧遇,所以就乾脆一起坐下來吃飯,然後說著說著就提到了那個舉止怪異的女孩。
「小關你最好離她遠一點,她雖然跟你一樣是凡人,但是卻不是什麼好果子!她身上帶有太多惡意。」
那時候關崇善才得知,原來對方也跟自己一樣,都是來自人界的凡人。
接下來彷彿是某種效應一般,在那之後不論關崇善走到哪,都會見到那個女孩。
在餐廳區買完飯,與淚輝跟瑞華兩人一起走出去,結果正好遇上了對方在外頭的門口晃來繞去,淚輝與瑞華見狀,立即警戒的把關崇善拉得遠遠的,並在之後語重心長的告誡他,無論如何能避開就盡量避開,絕對不要接近對方。
與克雷斯多在花園區巧遇,那時的前者正在巡邏,而關崇善也正好沒事,便陪著對方一起巡邏,然後那個女孩就好巧不巧的從他們面前經過。
克雷斯多在見到女孩出現的瞬間,二話不說便把身上的兩把長刀抽出來,當著關崇善的面往那女孩身上劈去!嚇得那女孩直尖叫說要向飯店經理投訴,弄得場面頓時有些好笑。
因為克雷斯多就是這家飯店的代理經理,她當著經理的面,說要向「經理」投訴,豈不是諷刺?
另一次是他與青龍還有白虎在大廳瞧見她的,那次他們又接到大姐的召喚,說是家裡那頭出了點棘手的事情,急需他們的幫手。
而他那時候正好要去樓下收包裹,所以便同他們兩人一起搭電梯下去,結果他們三人才一踏出電梯,便與那個女孩子撞個正著,接著他身旁的兩人便殺氣四起。
還有他在與孔雀一起工作的時候也是,雖然孔雀對那個女孩也是三番兩次差點失手滅口,可是對方卻似乎樂此不疲,天天都指定他送東西。
那個女孩果然是怪怪的……

「你的咖哩已經滾焦了。」
冷淡卻溫和的嗓音忽地響起,將關崇善的神智自思緒中拉回。
原來是青龍。
關崇善呆呆的望著他,十分訝異對方居然會現身於廚房:「青龍你怎麼進來了?」
一聽就知道對方沒有把他剛才的話聽進去,青龍好脾氣的再重複一次:「小主人你的咖哩已經滾到焦了。」
關崇善這才把注意力放回爐子上,瞪眼哀嚎:「哇啊啊啊!該死!焦了焦了!」他急急把火轉小,然後抓起杓子攪拌。
今天的他不知為何突然心血來潮很想煮東西,於是在下班後便拖著孔雀,去買了些咖哩塊包跟蔬菜,然後用之前買來的牛肉燉了這一鍋咖哩牛肉。
「呼呼,還好還可以吃!」他在反覆攪拌之後檢查了一下,吁了口氣:「謝謝你提醒我,青龍!」
青龍點點頭,然後體貼的拿出手帕替關崇善擦汗。這是他自關崇善出生後養成的習慣,關崇善是他一手帶大的。
「想什麼,這麼出神?」
「呃呃……其實也沒什麼啦!」關崇善搔搔頭,乖順的任青龍替他擦拭額上的汗:「……在想你們為什麼都那麼討厭那個女孩子。」
「女孩子?」青龍露出些許困惑的表情,他壓根不記得有這號人物。
「就是上次我們在電梯口遇上,你瞪人家瞪到對方臉都白了的那個凡人女孩子啊!」關崇善將火熄掉,戴上手套把咖哩端出去。
「喔。」青龍應了一聲,伸手替他掀開門簾,跟在後頭。他知道關崇善在講誰了,「因為她不好。」
「啊?」這是什麼理由?
「嗯。」青龍應道,把三眼抱到地上去,因為牠佔了他的位置。
「怎麼個不好法,為啥我都看不出來?」關崇善把那鍋咖哩放到桌上,脫下手套擱到一旁,朝孔雀伸手,「孔雀,你的盤子給我。」
孔雀把盤子遞給他,然後垂頭繼續讀他手頭的書。
「因為你還不夠火候。」白虎插話,自動遞上他的盤子:「換作你那些已經進入成精狀態的哥哥姐姐們的話,一定一眼便可看出。」
「看出什麼?」
「看出那女的是好是壞啊,小六!」玫瑰緊接在白虎之後,「這是經驗累積問題,懂嗎?經驗!」
「喔喔……」關崇善受教的點點頭,抓過手旁青龍的盤子繼續添:「可是我還是不懂,那個女生到底哪裡不好啊!」
「渾身上下沒個地方好的。」克雷斯多答覆。這傢伙在確定與關崇善婚事後便天天來報到,「不過墮落後會是個出色的魔物。」
「……」
關崇善實在不知道該接什麼好,只好請他把盤子遞給自己。
克雷斯多將盤子傳給他。
玫瑰把注意力轉到打自開始就沒吭過一聲的孔雀身上:「孔雀你在看什麼書啊,看得這麼入迷?」
「《如何完全除去妖孽的一千種方法》。」孔雀頭抬也不抬回答,又翻了一頁。
「……讀這幹嘛?」玫瑰左邊眉毛挑起,替自己倒了點清酒。
「增加知識。」
關崇善聽了差點失手摔掉給三眼的分:「……孔雀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吃錯東西了?要不要姑婆幫你看看……」
「不用了,我好的很。」孔雀又翻了一頁,吃了口咖哩:「嗯,好燙!」
「咳哼!總而言之啊,小朋友……」白虎咳了聲開口,把話題拉回來:「……無論如何,能夠盡量跟那女的保持距離就保持,好不好?聽話,這保證對你是有益無害的啦!」
他拍拍關崇善的肩。
「喔好。」
關崇善乖順答應,添完最後一盤咖哩。
孔雀把書做了記號闔起擱到腿上,難得貼心的替關崇善拉開椅子。
青龍替每個人的酒杯都添了些清酒。
整個室內的氣氛就這麼莫名其妙的靜了下來,靜到只聽得見湯匙與盤子間的摩擦聲,與他們的呼吸聲。
「……大家,要不要看電視?」
關崇善有些受不住的開口,企圖改變氣氛:「我去拿遙控器開電視,我之前看節目表說,今天這個時間HBO頻道會放ICEAGE喲!」
「也好。」青龍淡淡附和,基本上看什麼他都好。
白虎聞言立即有異議:「不要!小朋友,我要看摔角!今天二十八台有魔界摔角擂台賽的總決賽……」
「看什麼擂台賽啊,白虎你吃飯時間就不能看點好消化的東西嗎?」玫瑰毫不客氣的吐槽。
「小六啊,姑婆想看連續劇……對對!就是第十八台!昨天片尾的預告說今天是劇情最高潮啊!」
「屁!那種東西有啥好看的,真不懂為啥妳們女人那麼愛看?」孔雀對玫瑰嗟了一聲,偏頭對正在換台的關崇善開口:「關小善,我要看魔界Discovery頻道,聽說今天他們有深入魔界骨密林的特輯……」
「拜託,就骨密林而已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一堆骨頭嘛!小朋友,轉二十八台,二十八好啊!」
「小六不要聽他們兩個亂講,轉十八,跟你講那個連劇續真的很好看……」
「狗屁狗屁!關小善我不管,轉六十八!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魔界有哪裡好玩的嗎?我跟你說,那個特輯就是在介紹骨密林的觀光點……」
關崇善被他們這樣你爭我奪的弄得不知所措。
接著一直沉默的克雷斯多開口了。
「看ICEAGE。」
他們三人立即閉嘴。
關崇善用一臉感激的表情看著他,然後轉台。
克雷斯多對他點點頭,然後垂頭細細品味著他的晚餐,不過嘴邊卻多了抹淺淺的、帶點陰謀得逞的微笑。
基本上他做的每一件事情背後,一定都有他的意義或是目的存在,為了贏得關崇善的好感與信任,他這次可是下足了所謂的功夫與耐性。
沒辦法,當夫妻之前總是要先培養一點感情與默契嘛!這樣未來的路與日子,才會走得長久好過!
於是在克雷斯多的威脅與淫威〈?〉之下,眾人再度陷入沉默,安靜的吃著咖哩,觀看ICEAGE。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3

3
打從第一眼在餐廳瞧見關崇善時,女孩對他便不由自主的產生一股厭惡。
那種感覺就好像看見全世界最噁心醜怪的東西般,對方的每一個動作表情都令她作嘔難耐,甚至是憎恨不已─雖然其實女孩並不認識關崇善。
可是她就是無法控制自己不去討厭他、憎惡他,甚至起了強烈的殺意!這一切起因不是別的,正是因為關崇善那與生俱來的耀眼特質。
不論走到哪裡總是會有一群人圍繞著,或是只要對方一出現,所有人的目光便會立刻被他牢牢吸住、跟著他走,即使對方並沒有刻意做什麼引人注目之舉。
像關崇善這種天生擁有引人注目氣質的人,正是女孩最討厭的類型。
因為渴望成為那樣的人所以羨慕,然後忌妒,接著因為無法達到所產生的憎恨就這麼衍生出來,牢牢地附著於身,將自己推入自己所創的地獄。
看了下時間,女孩對著鏡子整理了下自己的儀容,露出自信的微笑,轉身推門出去。

「這位先生不好意思,請問你是這層的服務生嗎?」
叫住前方正打算離去的身影,女孩以小碎步趕上,漂亮的藍色皺折裙角,隨著跑步時的起伏微微飄揚。
前頭的身影聞聲停頓下來,轉頭回望,女孩有些微喘的神情登時映入眼簾。
身影的主人有些微愣、有些困惑,但隨即便恢復正常。
女孩見狀,嘴角不著痕跡的揚起少許。
「是的,我是。」
身影在女孩到達時往後退了些,因為兩人之間的距離實在太過貼近,形成一種怪異且曖昧的感覺,令身影的主人不自主的想拉開距離。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啊,其實也沒什麼!」
女孩在回答時將身體向前傾,長長的秀髮因為頸子的微偏而往左肩傾落。今天的她刻意穿了件低胸的白色小背心,「……我只是想認識認識你而已。」
「呃……」身影的主人聽後有些不知所措,「……小姐,我不太明白妳的意思……」
「哎呀討厭啦,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女孩掩嘴吃吃地笑,身體又貼前了些:「那人家說清楚點好了,人家其實對你有意思,想知道你的名字跟一些個人數據!都說得這麼清楚了你總明白了吧!」
身影的主人聽完立即往後退一大步,變得正經八百:「對不起小姐,這我恐怕辦不到,因為我們飯店有規定不可以隨便把個人數據給客人。」
「啊,難道私下給也不行嗎?」
女孩不死心的勸著,表情楚楚可憐:「現在又沒有人,況且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就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對不起小姐,我真的辦不到。」
「啊!」
「關小善你在幹嘛?怎麼還在走廊蘑菇不進來?」
在辦公室裡等了半天等不到人的孔雀跑出來叫喚。
關崇善聞聲急急轉頭,在見到站在轉角雙手抱臂的孔雀時,彷彿見到如來觀音玉皇大帝降世,「啊啊,抱歉抱歉,被客人纏住了!」
他快步跑向孔雀,並在到達時露出一臉得救的表情。
孔雀見他這樣,忍不住開口詢問:「怎麼回事?」
「啊就……」
關崇善欲要開口,卻瞥見那女孩似乎不死心,竟朝著他們逐漸走近,於是便很沒骨氣的直接躲到孔雀後面:「就是那個住在504的小姐,剛剛一直跟我要名字跟資料……」
孔雀摸摸下巴,同時緊盯著越走越近的女孩,眉頭揪了起來:「504?這門號還挺耳熟的……」
「當然!你這陣子常常接到她的指定啊!」
「是這樣嗎?我怎麼不記得有這回事!」
「……你好幾次還差點殺掉人家耶!你居然不記得!」
「哎!我每天差點殺掉的人多到數不清,哪會記得哪個是哪個啊!」
「孔雀……」
「啊啊,原來是你啊!」在發現原來跑來叫關崇善的人是孔雀後,驚喜的呼聲立即自女孩口中發出,原本微快的步伐也立刻加快了許多。
不一會兒,她便到達孔雀跟關崇善面前,然後親暱的拉起孔雀的手:「怎麼這幾天人家找你你都不來,反而讓另一個女孩子來?那個女孩子態度對人家好沒禮貌說!」
說著又得寸進尺的抬起另一隻手,打算去碰孔雀的肩膀,可肩還沒碰到,一道火焰便忽地自被她拉住的手頭冒出,惹得她當下放聲驚呼,急急甩開後退。
孔雀哼了一聲,一臉嫌惡的朝制服上抹了下,對她破口大罵:「妳這污穢的凡人好大膽子!竟然敢如此擅自碰本王的手!」
女孩見他如此當場愣住,她沒料到孔雀居然不吃她這套!女孩對於自己的外表,其實是相當有自信,當她還在人界的時候,很多男人都因為她的美貌與氣質,對她迷戀不已,甚至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之前要求送餐的時候,本以為孔雀那種不耐煩的態度只是故作姿態,因為這樣類型的男人她之前也不是沒遇過,可沒想到,原來對方真的對她毫無興趣,甚至如此惡言相向,讓她當場頓時顏面無存!
而且關崇善對她看起來似乎也是毫無興趣!甚至是接近懼怕!
這怎麼行!
要是如此,不就與她的計劃背道而馳了嗎?
近乎狼狽的看著孔雀與關崇善兩人,女孩心裡暗暗跳腳。
原以為從跟關崇善最接近的人下手會比較快,結果她完全估計錯誤!
看來得從別的地方開始下手了……
就在她陷入懊惱的時候,孔雀滿臉不耐的瞥了下牆上的鐘,然後伸手朝關崇善的手臂一抓,直接拉著他掉頭走人。
關崇善被他這樣的舉動嚇一跳,反射性掙扎:「喂等等,你要去哪裡啊?」
「去哪裡?當然是收工回家啊!都已經快六點了!」孔雀指了下牆上的時鐘。
「咦,已經快到六點啦!今天時間過得真快!」關崇善欣喜的說,然後瞄了仍站在那裡垂頭不動的女孩一眼,面露擔憂。
「……可是那位小姐怎辦?她好像很沮喪的樣子,而且你剛剛對她那麼凶又放火燒她,不知道她的手有沒有受傷……」
「什麼怎麼辦?當然是管她去死啊!手被燒到是她活該!我沒把她燒成灰燼已經很好了好不好?」孔雀不屑的回道,滿臉厭惡又把手在制服上抹了幾下。
「媽的真是髒死了!那個髒骯到極點的凡人居然碰了我的纖纖玉手!都是你的錯!我不管,等下回去你要負責把我的手洗乾淨!」
「啥?為什麼我得幫你洗手?是她自己跑來碰你的,關我屁事!」
「還說不關你的事?如果不是你癡呆的被她纏住,她哪會碰到我的手!」
「狗屁!你這是強詞奪理!」
結果兩人就這麼一路吵個沒完的回到辦公室,完全將女孩拋在腦後,也錯過了她抬起臉時剎那的猙獰。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3

4
「嗨!」
輕快的招呼聲自背後傳來,關崇善轉頭,在看清來人時立刻丟下手上的東西,拔腿就跑。
他現在人正在花園區當義工,幫忙種花。
「喂喂,等等啊!」那人大吃一驚,立即追上。
「不要!」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哎喲!」
沒注意腳下的路不平,關崇善被坑洞絆了一腳,跌了個狗吃屎。
那人見狀,立刻抓緊機會加快腳步奔到他身邊,將他自地上扶起。
「唉……謝謝!」
關崇善手忙腳亂的拍著衣服,經剛才這麼一摔,他現在渾身都是肥料土。
「不謝!」
那人笑咪咪的回道,手就這麼緊拉著他的手臂不放。
關崇善這才發現自己又被對方逮住了。
這是這個禮拜第四次被女孩糾纏。

「呃,小姐,可不可以請妳把手放開?」關崇善好脾氣的請求。
「不行。」女孩一口回絕。
「……我拜託妳可以嗎?」他放低姿態。
「不行。」對方依舊堅持。
「……小姐妳再不放手我就要叫人了。」
「你叫吧,這裡這麼偏僻,你再怎麼叫也不會有人來的。」
老天!這是什麼對話啊?
關崇善無奈的歎了口氣:「……小姐,妳到底想怎樣?」
「其實人家也沒有想怎樣啦。」女孩習慣性的甩了一下頭髮,笑得很甜:「只想要殺掉你而已。」
關崇善突然感到一股涼氣直往背脊冒。
女孩見他這樣,笑得更燦爛,原本緊抓的手改成勾著:「啊哈哈哈……人家開玩笑的啦!你被嚇到啦?」
「嗯呃……還好……」關崇善吶吶的應著,不安地想掙脫對方的手。
那麼認真的眼神,哪裡像是開玩笑……
「你幹嘛老是避著人家?人家有那麼可怕嗎?」女孩察覺立即黏得更緊,一雙胸部整個往關崇善的手臂貼去:「你現在有沒有女朋友啊?」
「呃……沒有……」
關崇善滿臉通紅,掙扎的更厲害,可卻發覺對方的力氣出乎意料的大。「小姐……拜託請妳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子,要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哎呀,你這人怎麼不解風情!人家都表現這麼明顯了!」
女孩看他越發慌張的模樣越是開心,手也扣得更緊。
「你沒有女朋友,要不要試試看跟人家交往啊?」
「呃,這恐怕不行……」
「為什麼?難道你嫌人家長得不夠漂亮嗎?」
「……不不,小姐妳很漂亮,可是不是這個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你說啊。」
「其實!」
關崇善豁出去的扯開嗓門大喊,並且用力把手抽回,將兩人距離拉開:「其實我已經要結婚了!所以不能接受小姐的心意!所以請小姐不要再

這樣對我一直糾纏不清了!」
女孩的眉毛挑入發中。
「你騙人!」
她完全不相信關崇善的話,這種拒絕理由太沒創意了!
「你不是說你沒有女朋友?」
「是沒有,可是我是真的要結婚了!如果小姐不信,可以去問在飯店裡工作的任何一個人!他們都知道!」
雖然這婚姻完全不是他自願的就是了……
「對方很漂亮嗎?」女孩突然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
「呃,很漂亮!」
關崇善被她這樣一問,愣了一下。
克雷斯多那種長相應該可以用漂亮來形容吧!
「比人家還要漂亮?」女孩卯起勁的追問。
關崇善稍稍往後退一步,臉上內心滿是無奈:「……一定要說嗎?」
「當然!」
「……比妳還要漂亮。」以他那張臉,能比得過他的人應該很少吧!
「是喔!」女孩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她叫什麼名字?」
「克、克雷斯多〈Crystal〉……」
「她的英文名字叫水晶啊,是白人?」
「嗯嗯嗯。」關崇善胡亂點頭回答,原來克雷斯多的名字意思是水晶啊!
接著女孩突然安靜下來,一臉專注地看著關崇善。
關崇善又露出不安的表情,他實在很不習慣這樣被人盯著看!
「你……」
「是!」
「……你的未婚妻長什麼樣子,可以告訴人家嗎?」
「呃這……妳想做什麼?」關崇善覺得女孩給他的奇怪感越來越強烈。
「沒有啊……只是想看看而已!因為你說她長得比我漂亮。」
女孩打哈哈,然後眼睛突然一利:「……還是說你其實是在騙我?你其實根本就沒有未婚妻對不對?」
「呃啊?」關崇善對她突如其來的逼問感到措手不及:「這……我沒說我有啊!」
「哈!我就知道。抓到了吧!」
女孩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你剛剛的話果然是騙人的。你果然是為了想拒絕人家才說出那種爛理由!哼!」
「沒有,我並沒有騙妳!」關崇善完全慌了手腳,他最不擅長應付人:「……我是真的快結婚了……」
「那你剛才為什麼說你沒有未婚妻!」女孩開始咄咄逼人,「既然你說你快結婚了,怎麼會沒有未婚妻?」
「因為……」經她這麼一逼,關崇善急了:「因為我……」
「關崇善,你怎麼在這裡?」
一道聲音插入打斷了他的話。
「啊啊……克雷斯多!」
關崇善見到來人鬆了口氣,快步走過去。經過幾個月的相處下來,他對克雷斯多已經沒有像先前這麼害怕與排斥。
當然,這並不表示他也接受克雷斯多的硬性求婚就是了!
女孩見到克雷斯多,臉上閃過一絲恐懼。
她可沒忘上次在這座花園因為跟蹤關崇善而遇上對方,結果對方二話不說就抽刀想劈她的那件事情。
不過克雷斯多……
女孩的視線在兩人間來回,露出吃驚的表情:「騙人!只是同名而已吧?」
她將目光停留在克雷斯多身上詢問。
「呃……不是……」關崇善小小聲的回答,頭垂得很低。
「什麼不是?」克雷斯多不明白的發問。
他剛才其實只是正好巡邏到這邊,只是因為見到關崇善被女孩糾纏才走過來,所以並不清楚關崇善與女孩之間發生什麼事。
「就是……不只是同名……」他的聲音變得跟蚊蚋一般。
「什麼?」女孩聽不清楚的大聲詢問。
「就是不只是同名,根本就是同一個人啦!」
關崇善索性用手把臉摀住,扯開嗓門大吼:「我沒有未婚妻,因為我是要嫁人的那一個!這樣妳滿意了吧?」
被他這樣一吼,女孩怔住了,接著她眼睛瞪大的看著他們兩人,帶著不可置信與厭惡的顫聲開口:「……原來你是同性戀!真是噁心!」
關崇善瞄了她一眼,對她的話完全沒反應,經過這幾個月洗禮下來,他根本已經變得完全麻木,連為自己辯解與解釋都懶!
「那是你們凡人膚淺的世俗眼光問題。」克雷斯多對她的反應很不以為然:「本座跟關崇善的婚姻關係,完全不是妳想的那樣。」
「反正你們都是同性別,那是不爭的事實!」女孩眼底的嫌惡已完全浮現在臉上。
「隨便妳怎麼想,凡人。」克雷斯多面無表情的回答,拉著關崇善施展瞬移閃人。
「只要不要讓本座再見到妳對他有危險舉動,都好商量,要不本座難保下次妳身上會掉的是什麼。」
女孩這才發覺垂於肩邊的長辮子,竟於不知何時被削斷了大截。
憤怒的抬眼,卻發現兩人早已離去。
彎身撿起掉落於地的頭髮,緊握住在手中,女孩瞪著兩人剛才所在的位置,臉上的恨意更深一層。
然而,就在她沉溺於她的憤恨當中時,死神也悄悄攀上了她的肩膀。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3

5
轉啊轉,不停的旋轉。
踮著腳尖穿著華服,在這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心,不斷的原地轉動。
隱藏在黑暗周圍裡的是一雙雙發光發亮的眼睛,熱切的注視目光讓她渾身泛熱,興奮不已。
讚美歎息聲隆隆迴盪,她越轉越激烈,不顧腳尖與衣服染滿痛楚與鮮血、破碎與污穢,在這一個底下堆滿了無數屍體與冤魂,周圍被無邊黑暗

給包圍的,只屬於她的舞台,那唯一黑暗中的光亮下,瘋狂釋放自己的一切。
而在那燈光下的臉孔……
「啊啊啊啊啊!」
唰地自床上坐起,自驚恐中甦醒的女孩是一身冷汗。
接著她跌跌撞撞的下了床,並且發瘋似的把整個房間的燈都打亮,然後像是想要確定什麼般衝入廁所,在鏡子前瞪視著自己。
過了片刻,一聲尖叫與物體破碎的聲響自裡頭傳出,淒厲不已……

「關崇善!」
打自遠處便瞧見那抹身影,女孩推開人群追上,被削短至肩上的頭髮在奔跑時不斷打向臉龐。
關崇善停下腳步回頭,發出一陣呻吟。
怎麼又是她!
原以為前陣子克雷斯多的下馬威起了作用,結果沒想到還是擺脫不了……
「怎麼啦,小關?」走在他旁邊的瑞華見狀關心問道:「你不舒服嗎?」
「不是……是那個504號房的小姐。」關崇善對她暗比了下女孩的方向,滿臉無奈:「……她最近一直纏著我不放,弄得我很困擾……」
「什麼?」
聞言,瑞華馬上起了警覺,雖然關崇善已經是「名草有主」了,但那可不代表她對他完全放棄。
「孔雀跟青龍大人他們沒有阻止她嗎?」
「沒有。」關崇善見女孩越來越近,趕緊拉著瑞華閃人。
「為什麼?」瑞華不解。
「因為我阻止了。」關崇善快步進入員工餐廳區,並在角落找到一個空位坐下,一臉解脫。
員工餐廳區只有飯店員工可以進入。
「什麼?為什麼?」
「因為要是由他們出手,那個小姐不就沒命了。」
「……喔喔,也對啦!」
瑞華左顧右盼,嘗試在人群中尋找淚輝的身影:「話說回來,孔雀今天怎麼沒跟你一起過來啊?」
「他啊……」
關崇善瞄了門口一眼,發現女孩居然乾脆直接賴在門口不走,臉上又出現緊繃:「……跟白虎打賭輸了,在家裡生悶氣,我等下還要幫他跟白

虎買晚餐回去。」
「咦,那青龍大人呢?」瑞華隨手拿起餐點目錄開始閱讀。
「附在我手臂上。」
關崇善對自門口進來的淚輝與老薑等人揮手。
「青龍,出來一起吃飯吧!」
青龍立刻自他的左手出現,化成人身坐到他旁邊的空位。
而他這樣突然出現,差點讓瑞華嚇到從椅子上跌下,她對之前青龍要殺她的事情仍是心有餘悸。
淚輝、殘燁、老薑和水煮蛋以及小白,在此時也浩浩蕩蕩來到。
在經過一陣短暫寒暄與商量後,他們決定留兩人在位置上看守,其它人去點餐。
「我跟青龍留好了。」關崇善支著下巴溫和開口,眼睛在菜單上努力搜尋:「反正我們還沒決定要吃什麼。」
「喔喔,好吧!那我們就先去排隊囉!」
「嗯嗯!」
之後關崇善與青龍繼續埋首於菜單中。

女孩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才等到關崇善他們出來。
「關崇善!」
她在見到關崇善出來時雀躍的奔過去。
關崇善見到她,原本笑得很開心的臉瞬間自動拉下。
「……妳有什麼事嗎?小姐。」
「當然是想見你啊!」
女孩對他反感的模樣視而不見,親暱的貼上去:「好討厭喲!你幹嘛對人家這麼冷淡!人家難道不能來找你嗎?」
關崇善立刻往後退一步,讓她撲空,「……小姐妳可不可以不要再這樣了,這樣真的令我很困擾!」
「幹嘛這麼冷漠!人家只是想為上次的事情跟你道歉也不行嗎?」女孩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
「上次的事情?」走在關崇善旁邊的瑞華插話,同時打量著女孩:「小關,她就是你說的那個504的客人啊?」
「是啊!」
關崇善搔搔頭,然後對女孩露出和善的表情:「小姐,上次的事情妳不用放在心上啦,上次那件事情我並不介意,所以放心請回去吧!妳的歉

意我已經收到了。」
原以為這樣說女孩就會死心,結果沒想到對方卻在聽完後臉色大變。
「……你這種人真討人厭!」女孩突然垂頭低喃,表情看不清。
「什麼?」關崇善沒聽清楚她的話。
「啊,討厭啦!你居然沒放在心上!」女孩的頭又快速抬起,笑容依舊:「你人真好!」
關崇善不知道該回什麼好:「呃嗯……謝謝誇獎!」
「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跟人家交往的事啊?」女孩抓住機會又貼上去。
一旁的瑞華青筋猛爆。
「這件事情我已經跟妳說過不可能的,拜託妳放過我吧!」關崇善推開她,閃得老遠。
「為什麼!人家到底哪裡讓你看不上眼?」毫無預警,女孩突然惱羞成怒。
「小姐,」被她這樣屢纏不休,關崇善的脾氣也上來了:「感情這種事情不能勉強,妳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強求呢?」
女孩被他這樣一駁,頓時露出一臉受到羞辱的模樣,轉身跑走。

「該死該死該死!」
回到房間後,女孩氣呼呼的把所有能見到的東西都往地上摔去:「賤人!裝什麼清高!什麼叫做感情這種事情不能勉強!跟那個混蛋一樣都是

屁!居然連拒絕的話都說得那麼類似!」
她喘吁吁的趴在床邊,將臉埋進床單。
無論如何都無法忘懷!
那個在好久以前,在她仍是懵懂未知、情竇初開的青澀時期,讓她第一次嘗到愛情,卻也狠狠傷了她的男孩……
對方跟關崇善一樣,都是很亮眼的人,而且連外型的感覺也很類似。
那時候的她,為了想吸引男孩的注意力費盡心思,甚至鼓起勇氣在班游時向男孩告白。
可男孩卻拒絕了。
「對不起,我不能接受,妳的心意我心領了。」
男孩在聽完她的告白後,溫和的回絕。
女孩對男孩會拒絕她感到失落萬分,嘗試勸說:「為什麼?是我哪裡不適合你?只要你告訴我,我一定會盡力改變成你心目中理想的樣子……


「不是這個問題。」
男孩打斷她的話,笑容與語氣溫和依舊,卻又多了決絕:「感情這種事情是勉強不來的。妳很漂亮,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也很貼心善解

人意。
「在學校的時候妳也常常幫了我好多忙,我真的很感激……可是真的很對不起,妳不是我喜歡的那型,所以我不能接受妳的告白,真的很抱歉

。」
說完後,男孩便頭也不回的跑向於不遠處等待的朋友,留下女孩一人獨自站在原地。
接著那次班游過後不久,男孩與隔壁班的一個女生在一起了。
女孩知道那個女生。
那個女生也是個亮眼的人,而且那種亮眼不是來自外貌,而發自內在。雖然脾氣有點小不好,但是她活潑善良、大而化之的個性,與主動熱心

做事認真的態度,彌補了那個小小缺點。
雖然不是最優等的學生,但是在師生們口中風評很好。
看著他們兩人放學後總是一起回家的身影,女孩心裡是忌妒得可以!
她不明白為什麼男孩不選擇她,反而去選擇了那個外表不如她的女生!
對方也說過自己很漂亮,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女生,而且善解人意又貼心……這樣出色的自己,為什麼男孩不選?
是因為自己不夠亮眼嗎?
沒有像女生那樣亮眼,所以男孩不跟自己在一起……
對!一定是這樣沒錯,要不為何男孩會不選自己,會以那種爛借口拒絕自己,卻跟其它女生在一起!
於是女孩便秉持著這個信念,當著那個女生也在的面跑去找男孩質問。
結果……
結果發生什麼事了?
女孩抬起頭望向自己的雙手,瞳孔猛然突縮,自口中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
而就在她陷入發狂狀態的同時,在她身後的衣櫃角落旁,一團黑影蟄伏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只是安靜的望著她,眼神充滿了勝利即將到手的喜悅。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4

6
「……所以,你覺得我會不會說的太過分啦?」
「還好啦!」
「那你覺得我要不要去跟她道歉啊?」
「看你自己囉!」
「可是要是她不肯原諒我怎麼辦?」
「那就不要鳥她,管她去吃大便!反正你都已經道過歉了,她要繼續不爽是她家的事。」
「……這樣啊,那我懂了!反正只要我有道歉就可以了,至於她要不要接受是她的事,因為我該做的都已經做到了,對吧?」
孔雀嗯了一聲。
「那好,那我明天工作時去跟她道歉!」關崇善下定決心,然後遞上一碗剛煮好的香菇魚翅羹,「喏,湯煮好了,喝一碗吧!」
瞄了一眼,孔雀將手頭的書放下,側過頭朝他嘴巴大開:「喂我。」
「喂,你也太大牌了吧?居然要我喂!」關崇善沒好氣的開口,可是仍然動手餵他:「味道怎樣?」
「還可以,有點太淡。」
「咦,這樣啊!那我去拿紅醋……」
就在他轉身的時候,衣角傳來一陣拉扯。
低頭一看,原來是三眼。
三眼仰著頭,一張狐嘴朝著關崇善打得開開,表情很期待。
「啊,三眼你也想我喂是嗎?」關崇善見狀,彎身摸摸牠的頭笑道。
「嗚咪!」三眼尾巴搖的很激烈。
「這樣啊!」
關崇善瞄了手中的碗一眼,杓了一湯匙餵進牠的嘴裡。
「喂!關小善,那是我的湯耶!你居然拿去餵那隻狐狸!」孔雀看到立刻發飆。
「哎呀!又沒有關係,三眼嘴巴很乾淨,我每天都有幫牠刷牙喲!」
「就算你每天有幫牠刷牙也是一樣,這是個人衛生問題好不好!」
「可是你不也吃我吃過的東西?」
「你是你,狐狸是狐狸,那是兩回事情!」
「唉!孔雀你真挑剔!」
「閉嘴!」

隔天。
「哎!」
不由自主的歎了一聲,見到來人,關崇善是一臉訝異。
他本來還打算等下以工作為借口去找對方,可沒想到對方卻自己先找上門來了!而且還是一臉陰沉的……
看來似乎還在生氣!
「咳哼。」清了清喉嚨,關崇善主動開口打招呼,表情有些尷尬:「嗨……」
女孩沒有響應,只是直勾勾的盯著他。
「關崇善,你跟我來,我有話要跟你說。」她忽地開口。
沒預料到女孩會這樣跟他說,他怔了半晌。
「呃……好!」
見他答應,女孩沒有再多說一句,旋身離開。
關崇善立即跟上。
門內的同事見狀,探出頭來呼喚:「喂,小關!你要去哪裡啊?工作時間已經差不多要開始了耶!」
他側頭回喊:「啊啊!客人有事找我幫忙,請幫我跟孔雀還有奈雅大人說一聲,說我等一下就回來……謝謝啊!」
說完他便轉身,急急追上女孩的腳步。

「咦?關小善呢?」沒如往常一樣見到關崇善的身影,自更衣室踏出的孔雀開口詢問。
「啊,孔雀大人!」
剛才那人見到孔雀出來,立即迎上:「小關他剛剛跟客人一起出去了,說那位客人有事情找他幫忙,不過他等一下就會回來了。」
「客人?」孔雀喃喃重複了一遍,眉頭輕揪:「你有看到是什麼樣的客人嗎?」
「啊啊!有的!就是那個凡人女客人!」
孔雀一聽,眉頭立即皺得更深,忍不住破口大罵:「那個白癡!都跟他說過不要接近那個女人了!」
接著他揪住那人的衣領質問:「你有看到他跟那女人往哪個方向去嗎?」
沒料到孔雀會動怒,那人露出驚恐的表情:「呃啊─往樓梯的方向!」
孔雀聽了立刻鬆手,頭也不回的往樓梯方向追去。

同一時刻,樓梯間。
「呃!小姐,妳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關崇善在與女孩來到樓梯間之後開口,表情有些不安。他不明白為何女孩要把自己帶來這裡說話。
女孩聞言轉頭,一雙眼睛冷然的望著他,然後開口:「你知不知道,你跟我認識的兩個人很像?」
「咦?」
對方毫無預警的冒出了這一句,讓關崇善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是喔,哪方面相似?」
「……外貌跟個性都有,他們……他們都是十分亮眼的人!」女孩頓了一下,聲音有些壓抑的補上。
「……那可真是我的榮幸。」
「……他們是我這一生裡最恨的兩個人。」
關崇善頓時滿臉尷尬。
「……為什麼?」沒經大腦思考,他吶吶的問出口。
聞言,女孩的臉色變得比之前更難看:「……他們兩人毀了我的人生!」
「……」
關崇善暗暗叫糟,不知道該答什麼,只好把話題引開:「對了,小姐,其實我也有話想跟妳說……」
女孩瞪了他一眼,先發制人:「如果是道歉就不必了。」
關崇善被這麼一堵,只好把到口的話又吞回肚子裡。
接著沒有任何徵兆,女孩突然撲向他,使得在他措手不及的同時,腳步一錯,整個人自階梯邊緣滾了下去。
站在樓梯口俯視著關崇善滾落的情景,女孩在望見前者頸子因為撞擊而彎成奇怪角度的剎那,愉快地笑了。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4

7
結果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女孩追上男孩的腳步並且質問後,三人立即爆發了爭執,並在樓梯口拉扯了起來。見男孩仍是不肯回心轉意,女孩惱羞成怒,出手攻擊女生,

可卻被男孩擋下並遭受斥喝。
沒想到男孩如此維護女生的女孩頓時氣昏了頭,用力推了男孩一把,然後繼續攻擊女生。可她卻怎麼也沒想到,她這麼無心的一推,竟讓男孩

失足自樓梯口跌落滾下,當場斃命!
由於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原本仍在爭鬥不已的女孩與女生兩人雙雙愣住,不知所措。
接著女生在回神後,發出慘叫。
女孩見她尖叫,一時情急,竟也將之推下樓去。
所幸那時已是放學之後很久,學校剩下的人並不多,再加上他們談話的地方也偏僻,因此給了女孩機會更動現場,製造一些混淆。
後來兩人的屍體被發現,女孩也因為有嫌疑而被叫去審問,卻因為現場種種跡象都沒有顯示他殺之故,最後被當成情侶發生爭執,雙雙失足意

外死亡結案。
女孩在得知之後鬆了口氣,知道自己已經脫離嫌疑,可卻也一直無法將這件事忘懷。
接著她就像是突然著了魔般,開始拚命想讓自己變得引人注目。
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到她大學畢業,接著有天她猛然發覺,光是這樣拚命改變自己還不夠!
因為不論她再怎麼努力,也不比過那些與生俱來的人,因此她萌生了「只要破壞那些人的光彩,這樣大家都會注意到她」的念頭。繼而演變成

襲擊那些她覺得「亮眼出眾」的人們,並從一開始的有計劃輕微傷害,到將之置於死地!
這樣的行為一直到早前她企圖傷害一位與她同科同事,結果卻事跡敗漏逃逸,然後在逃跑的途中誤闖交叉口,才來到琉光飯店。

「哈哈哈哈哈!」
站在樓梯口,女孩笑彎了腰,表情愉悅不已:「白癡!叫你跟來你就真的來!死了活該!哈哈哈哈!」
接著她的笑聲戛然而止。
因為橫躺在樓梯底下的關崇善居然動了起來!
「……呃啊啊……」
一陣低沉的呻吟自口中發出,關崇善動了動手腳,摸了下附近,發覺眼鏡沒有在四周後,動作遲緩的自地上爬起,靠在牆邊。
「……呃,好痛啊!」他含糊不清的低喃著,在他開口時鮮血一直不斷的自他口鼻中溢出,恐怖至極。
脖子因為撞擊被折成了九十度角垂在肩上,頸骨突穿,鮮血狂冒;雙手及雙腳上皆有多處擦撞傷與骨折,肋骨方面也斷了不少根。
關崇善皺了下眉頭,將受傷程度不大的右手舉起,忍痛將左手骨折的地方一一扳好,然後等了一會,再如法泡製的將右手、脖子、腿等骨折處

小心翼翼的推回原位。
女孩站在原處望著他,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眼鏡呢……眼鏡在哪裡……」
感覺創傷部位修復的差不多,關崇善扶著牆壁站起,用袖子抹了下脖子跟臉,然後開始瞇著眼四處搜尋。
見他自階梯下一步一步往上走來,女孩嚇得倒退連連,放聲尖叫:「啊啊啊啊!不要過來!鬼啊啊啊!」
關崇善聞言愣了一下,停止了搜尋動作,轉而望向女孩:「……鬼?哪裡有鬼?」
孔雀在這時闖了進來,撲面而來的濃厚血腥味讓他眉頭立刻緊揪。
女孩見他進來立刻奪門而出。
「搞什麼?」他低罵了一聲,把視線由女孩的背影轉到關崇善:「關小善你是怎麼回事,怎麼弄成這樣?」
「啊啊!孔雀!」
關崇善聞聲,立即朝孔雀的方向看去,可是由於沒有眼鏡之故,導致他無法對焦:「孔雀你來啦!太好了!快點幫我找一下眼鏡,我剛剛從樓

梯上摔下來,眼鏡不知道飛到哪去了……」
「從樓梯摔下去?」孔雀聽了臉色變難看,「你好端端的怎麼會摔下去?」
「啊,因為那個小姐突然衝過來,我……嗚!」關崇善講到一半倒出一口氣,摀著胸部蹲下:「咳咳咳!好痛痛痛!」
孔雀快步走下來,將他拉起:「怎麼了?」
「剛剛跌下來的時候撞斷肋骨,我不會弄!」
「白癡!這種事情怎麼不早講!」
孔雀立刻把他扛起來,往樓下走去。
「哇啊啊!」被他這麼突如其來的動作一嚇,關崇善慌張的大聲嚷嚷:「等等啊孔雀!工作方面怎麼辦?還有我的眼鏡!」
喀!
瞬時一陣安靜。
孔雀僵硬的把腳移開,往下看去。
「什麼聲音?」關崇善緊張的問,「你該不會踩到我的眼鏡了吧?」
「不是不是!」孔雀答得又快又急,扛著他繼續往下走:「我踩到的是垃圾!」
關崇善露出狐疑的表情:「是這樣嗎?可是聽起來很像耶!」
「啊啊!少囉唆!我說不是就不是了!你再囉唆小心我揍你!」
關崇善立即閉嘴,乖乖任孔雀扛下樓去。

女孩在奪門而出後,驚恐的跑回房去,將門鎖上,然後抵住門板坐下。
「天啊,他居然又站起來了……在摔成那樣之後!」
她渾身顫抖的縮成一團,連牙齒都在打顫。
毫無預警,她身後的木門傳來一陣敲響。
「誰?」女孩驚恐的大喊,立即彈離門邊。
「客房服務。」低沉的聲音回道。
「我沒有叫客房服務!滾回去!」
「啊啊!客人您這樣讓我很為難呢!因為我們明明就是接到您這邊的命令……」另一個女性的聲音立即接道,感覺真的很為難。
「誰管你們!反正我說沒叫就是沒叫!滾回去!」
然就在她吼完之後,外頭靜了下來。
「……走了?」
茫然看著門的方向,女孩喃喃念著,表情帶著困惑,因為不論剛才的來訪或是離去,她都沒有聽見腳步聲。
「客人……」
剛才的第一個嗓音又再度響起,不過這次不同的是,是靠在她耳邊。
「哇啊啊啊!」
女孩嚇得轉身逃跑,可是卻被拉住。
冰冷刺骨的感覺瞬間襲上感官,宛如整個人泡在冰水一般,讓她不寒而慄。
她沒有勇氣轉頭一探究竟。
「……怎麼了,客人?怎麼抖得這麼厲害?」那嗓音又開口。
「啊啊啊!走開!不要過來!」
「客人,您這樣不行喲!是您叫我們來的,怎麼又叫我們走開呢?這樣我們會很困擾的!」
另一個女性嗓音也跟著響起,帶著笑意:「而且客人,您幹嘛這麼緊張呢?我們又不會吃掉您……」
說到這裡,女性嗓音頓了一下,接著女孩感到自己的臉被強制扳了過去。
映入眼中的,是一張她一輩子也忘不了的熟悉臉孔。
女孩的瞳孔瞬間收縮。
接著又有另一張臉擠入她的視線。
「呃啊!你們……你們不是已經……」女孩驚恐的掙扎著。
「已經死了是吧?」男性嗓音接下她的話,仍帶著幾分稚氣的臉孔突兀的笑了:「可是我們一直都跟在妳身後啊!妳難道都沒發覺嗎?」
他指了指她的背後。
女孩聞言,顫抖的回過頭去。
接著猶如見到全世界最可怕的景像一般,在轉過頭去之後,女孩發出淒厲的尖叫。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5

8
「咦?退房了?」
聽到女孩退房的事情,正打算張嘴接過青龍餵過來的蘋果的關崇善,一臉錯愕:「怎麼會這麼突然……我都還沒跟她道歉呢!」
「誰知道,搞不好是沒錢了吧!」孔雀聳肩,一臉滿不在乎,「有什麼關係呢!沒道到歉就表示你們沒緣分啦!」
關崇善瞪了他一眼:「少說風涼話!你弄壞我眼鏡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
被這麼一衝,孔雀頓時面紅到耳根。
「……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我在之後也幫你修好啦!」
「哼!可是你在那之前居然騙我說你踩到垃圾!」關崇善嗤之以鼻,不爽至極,「而且你居然說我的眼鏡是垃圾!你知不知道這副眼鏡對我有

多重要!」
「唉!少囉唆!反正弄壞的地方我都幫你修好了!要不然你要我怎樣?」
「根本不是那個問題,是誠意!誠意!你至少跟我道個歉吧?說『對不起,我不小心弄壞了你的眼鏡!』之類的話,這樣感覺有誠意多了!嗚

嗚嗚!」
「啊!清靜多了!」
孔雀拍了拍手,一臉愉快,原來他趁關崇善喋喋不休的數落時,暗暗抓過一大塊蘋果,直接塞入後者嘴裡。
「孔雀!」
吞下蘋果之後,關崇善自青龍手上奪過一塊蘋果,然後自椅子上跳起,如法泡製的硬塞過去。
「嗯嗚嗚嗚嗚!呸!」
孔雀立即把蘋果吐掉,惡狠狠瞪著關崇善,而後者也不甘示弱的回瞪。接著兩人就這麼互不相讓的卯起來互瞪,彷彿要將對方眼睛瞪到凹進去

才甘心。
在另一旁安靜看電視的白虎跟克雷斯多聊起來了。
「喂,泣血!你說那女的退房走了的事情,是真的嗎?」白虎趁著節目進入廣告的時候詢問。
克雷斯多瞄了他一眼,淡淡開口:「……當然是假的。」
「我就知道!」白虎「哈」了一聲,拍了下大腿,然後壓低聲音:「你是不是把那女的給……那樣了?」他朝脖子隔空用力一劃。
「不是。」克雷斯多拿起一片火腿放到嘴裡。
「咦?不是?」白虎驚訝萬分。
「本座對女性是不會這麼粗魯的。」發覺味道不合胃口,他將吃剩的火腿丟給一旁垂涎已久的三眼。
「……還有分啊?」白虎抓抓脖子,完全不能理解。
「那是當然,本座所受的教育是不容許對女性粗暴。」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今天對方是個男的,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是喔,那你怎麼處理那個女的?」
「……拿去餵『恐懼』了。」
「恐懼?那是什麼鬼東西?」
「本座的寵物。」
「你也會養寵物?」白虎發出驚呼,聲音之大,讓另一旁某兩個無聊人士不得不暫時停下互瞪的舉動,轉過頭來關注一下。
「你們在說什麼啊?什麼寵物?」關崇善發問,跑過來拿火腿吃。
白虎見他過來,立即用獻寶一般的口氣跟他說話:「嘿嘿!小朋友我跟你說,泣血有養寵物喲!」
「真的嗎?哇!」
關崇善一聽,立刻兩眼放光,他從小就很喜歡養小動物當寵物,「克雷斯多你養什麼寵物啊?小貓?小狗?還是小鳥?」
見他如此興奮,克雷斯多側頭對他微微一笑,然後像變魔術般自他長長的袖子裡,掏出一隻黑漆漆的長條物體。
那條物體長約三十公分,寬約一個手指粗,通體烏黑黯淡,不仔細看感覺很像一條黑色的細水管。
「喔喔喔!是蛇!」關崇善湊近看完後低呼。
「笨蛋,那才不是蛇!是魔獸啦!」孔雀也湊過來一探究竟,「而且還是很少見的品種,我記得好像是叫『恐懼』!」
「嗯。」克雷斯多應了一聲,表示孔雀說對了。
「是喔!」關崇善伸手想摸,卻被青龍阻止。
「那東西不能摸,有毒。」青龍望著那條黑色魔獸輕道,眉頭微揪:「泣血,這麼危險的東西不要隨便拿出來,要是不小心鑽進去小主人身體

裡的話,會麻煩的!」
「說的也是。」克雷斯多瞥了纏在手頭的魔獸一眼,頷首認同青龍的話:「畢竟這傢伙最喜歡以凡人當食物,還是小心一點好。」
「……咦?這黑乎乎的東西會吃人啊?」關崇善望著纏繞在克雷斯多指上的魔獸,又驚又惑:「可是牠那麼小只,怎麼吃得下一個人……」
「關崇善,這魔獸你別看牠現在這樣,牠要變到比你還巨大也是可以的。」克雷斯多慢條斯理的開口,「不過其實說牠會吃人也不正確,畢竟

牠是以液體吸食為主!」
「咦?液體吸食?那不就跟血蛭一樣……」關崇善想像了一會,身體不由自主的顫了下。
「嗯,差不多。不過血液對牠而言只是一個管道,牠其實主要是吸食混雜在獵物血液中的恐懼成分。」
「喔喔!所以牠才被叫做『恐懼』嘛?」
「嗯。」克雷斯多點頭,「而且為了能一次吸取大量的恐懼,牠會將獵物心底最害怕的事物,以非常逼真的幻象重現,將之逼到懼怕的極限,

然後在獵物崩潰的瞬間吸食,是種非常聰明的魔獸。」
關崇善聽完,立刻跑到青龍後面躲起來。
「不用擔心,牠已經吃飽了。」克雷斯多見狀,立即將魔獸收回袖子裡淡道:「吃飽的恐懼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攻擊人,而且這次的獵物讓

牠吃得非常飽足,本座估計牠會有約長達百年的時間不需進食。」
「呼!原來如此!」關崇善鬆了口氣。
「嗯。」
「不過牠到底吃了什麼?吃得那麼飽?」關崇善仍是帶點警懼的望著魔獸:「居然可以撐上百年不用再吃……」
「這個嘛,那個獵物其實是個在凡人中難見的墮落極品。」白虎插嘴回答,「泣血之前還很激賞的跟我說那個凡人天分很高,只要稍稍指導一

下便可轉成十分強大的魔物!」
不過他很快便在克雷斯多的「關注」目光下閉嘴,灰溜溜的垂頭跟三眼玩耍。
關崇善不明所以的看向克雷斯多,後者面不改色的回望他,以輕描淡寫的語氣扯開話題。
「總之就是這樣,所以如果你想要摸牠或是跟牠玩的話,現在都是十分安全的!要摸嗎?」
「咦!可以嗎?」關崇善馬上便被成功引開。
「嗯。」
孔雀見狀,露出一臉被打敗的表情。
「……關小善這傢伙真的很好哄,剛才你提到的那個『極品凡人』,其實就是那個女人吧?」
他走到白虎旁邊低聲開口,伸手戳了下三眼的頭。
「不過說真的,那女的被處理掉真是太好了!要不然我就要爆發了!關小善他會這麼好拐是他天性如此,還是『某人』刻意培養成的?」
白虎白了他一眼,對他用這種出奇不意、下流的套話問法感到鄙視:「……這個問題太深奧了,我拒絕回答─你為啥不去問『某人』快些?」
「因為他一定不會說!」孔雀瞄了在關崇善旁邊擔憂觀望的青龍一眼,爽快回答。
「……」白虎無言以對。
另一旁不知兩人在談論什麼的關崇善,發出一陣驚呼:「喔喔喔─牠會吃蘋果耶!好神奇喔!」
「……」兩人無言相望。
「唉!算了!反正他這樣也好!」孔雀伸了下懶腰,「就讓他一直下去好了,無知點比較幸福!」
白虎若有所思的點頭,與青龍對望。「……能這樣當然是最好。」
畢竟他們是這麼努力的想讓關崇善活在簡單平和的幸福裡,讓他像個平凡人一樣生活。所以他們是多麼衷心的希望,希望關崇善也能夠在他們

為他精心布下的平和溫網上,一直單純的活下去,直到有朝一日那人生的盡頭來到!
……即使,那可能是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5

第八章 那個老套的穿越時空之旅
1
據說當一個人在倒霉的時候,連喝涼水都會塞到牙縫。
三界交叉口,今日風和日麗,萬里無雲。
可無論外頭再怎麼美麗,關崇善就是提不起勁去欣賞。基本上,他打自起床的那刻起,就一直呈現極度低壓狀態,陰沉到不行。
雖然他是他們家裡最最最普通的孩子,可其實多多少少還是有遺傳到一些天分。例如:預感。
打從醒來的剎那開始,他就一直處於莫名其妙的低潮狀態,怎麼也提不起勁。
然後彷彿有一個開端,就會有後續一般,關崇善在接下來,便遭遇到一大堆他平常絕對不會碰到的倒霉事……
下床時踩到睡在地毯上的三眼尾巴被咬─平常三眼都跟他睡,卻從來不曾滾到床下去。
走到廁所去時因為地板濕滑而滑倒─平常時候廁所的地板一定都是乾的,因為青龍每天都會巡視。
去廚房打開廚櫃想要弄午餐,卻被沒放好的鍋子砸到頭─平常他一定都會擺好,可是昨天卻因為太匆忙而亂塞。
家裡今天也異常冷清,大家似乎不約而同的都在這天有事要辦出門:孔雀被大廚叫去廚房幫手,因為二廚臨時生病請假;青龍跟白虎接到天界

召喚必須要回去一趟;克雷斯多則是在為崔白萇即將回來復職而作準備……
看著那平時塞滿人今天卻空蕩蕩的客廳,關崇善突然覺得異常孤單。抬手將掛在牆上的日曆一撕,瞥了一眼,原本就很down的情緒在瞬間又

下了個層次。

三月十三日星期五
屬豬者今日大沖,諸事不順,忌外出。要小心提防意外橫禍,有可能會被捲入意想不到的災禍之中,或是有趟危險重重的奇異之旅。

瞪著上頭寫的東西他是一陣無言。
關崇善是屬豬的。
歎了口氣將撕下的日曆紙丟進垃圾桶,端著草草弄好的泡麵午餐〈打開冰箱時發現裡面空空如也〉來到客廳,想說看個電視轉換心情,結果沒

想到一開畫面就是慘不忍睹的交通失事,害他差點把剛吞下去的泡麵都噴出來。
「咳咳咳!」
「……接下來插撥一則臨時緊急播報,剛才時空部發佈一則緊急公告,由於時空風暴的影響,請大家在出門時要提高警覺,小心四周空間層的

變化,以防被捲入時空裂縫中,時空部估計此現象會持續三個月至一年不等……」
「……嘶嘶……時空裂縫……嘶嘶嘶……感覺真恐怖……」關崇善一邊唏哩呼嚕的吸著面,一邊喃喃念著。
「……今天還是沒事別亂跑好了,省得要是被捲進去可就不好玩了,對吧?三眼……」他側頭對一旁吃著另一碗泡麵的三眼說道。
結果話才剛說完,門口便響起敲門聲。
「來了來了,等等喲!」關崇善拋下泡麵趕去開門。
來訪的是個意想不到的人。
「啊,竹大人……」關崇善略略訝異的看著來訪者。
這位被他稱為「竹大人」的來訪者微微一笑。
「嗨,小關!你現在有沒有空?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好啊!反正我現在也沒事!」關崇善很爽快的答應,把剛剛叮嚀自己的話完全拋到腦後:「竹大人要我幫什麼忙?」
竹大人見他答應,笑容加深:「是這樣的,我想請你幫我看看我新擺弄的花園設計。」
沒錯,這個人就是三不五時就來找關崇善幫忙的花園區管理者,竹莫老人。
「啊啊,好的沒問題!請進來坐!等我一下,我去換個衣服!」
「慢慢來沒關係,不急的。」竹莫老人見他慌慌張張的模樣,連忙跟他說:「反正時間還很多,而且花園又不會跑,不需要這麼緊張啦……」
關崇善發覺自己失態,發出傻笑:「啊哈哈哈!說的也是!不好意思,讓竹大人您見笑了!」
接著在換好衣服並把三眼托給玫瑰照顧之後,他便隨著竹莫老人來到前院花園。

「喔喔!好壯觀!」關崇善在繞了一圈之後發出讚歎。
「是吧?我也是這樣想!可是我又怕有點太過,所以才想請你來幫我看看,給點意見。」竹莫老人笑呵呵的摸著鬍子說道:「因為你的評審眼

光是我見過最準的一個。」
關崇善被他這麼一誇,心都飛了:「哪裡,竹大人您過獎了啦!」
「哎!能被我竹老誇的從來都沒有『過獎』,只有『更勝』!所以不用謙虛,安心接受我的誇獎吧!」
……
關崇善不知道該接什麼,只好以笑容來應對。
接下來兩人繞到後花園去。
「對了小關,你有看剛才的新聞嗎?」
走到一半時竹莫老人突然開口,蒼老的臉上露出擔憂:「時空風暴真是討厭的東西,老是會讓空間出亂子!尤其是處於三界交叉地帶的這裡…

…小關你如果要出去的話一定要小心,因為這裡是時空裂縫最常出現的地點之一!」
「謝謝竹大人的叮嚀,我會小心的。」關崇善點頭,走到一株被修剪得十分整齊的松樹前:「不過時空裂縫到底是長什麼樣子啊,我從來都沒

有見過……」
「時空裂縫啊!我倒是見過一次。」竹莫老人又摸了摸鬍子。
「咦!真的嗎?哇!那它是長什麼樣子?」
「嗯嗯……這個嘛,我當年見到的時候,也是像今天一樣天氣很好,沒有什麼雲,可是突然間,原本很平常的天空突然整個歪曲,然後自那歪

曲的部分裡出現一道黑紫色的大裂縫,大概有二十公尺這麼長!旁邊還有像是閃電的東西不斷躍出,而且還有巨大的轟隆空響與劈啪聲……」
「像這個嗎?」
關崇善指了下自己左邊,他的左邊正好有個像竹莫老人所形容的東西,不過規模比較小。
「對對對!就是像那樣,不過這個比較小就是了……」
竹莫老人點頭,然後隨即意識到不對,臉色大變:「啊啊!小關快跑!時空裂縫會把靠近它的東西吸進去!」
「咦?」
可是當關崇善意識到時已經來不及了。
時空裂縫在他回頭的下瞬突然擴大,並產生一股強大的吸力,讓他連掙扎都來不及,就被整個吸入裂縫中。
「小關!」
竹莫老人大吼,並且立即朝時空裂縫施展攻擊法術,企圖想阻止裂縫關閉,因為時空裂縫一旦吸入事物之後便會在下瞬迅速合閉。
可不論他怎麼攻擊,卻始終對裂縫沒有產生任何影響,只能眼睜睜看著關崇善跟裂縫一起消失不見。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5

2
「哥,你確定這樣真的會孵出來嗎?會不會被燒死啊?」
「安心啦!你忘記我上一次也是這樣讓小雞牠們孵出來的嗎?」
「可是在那之後我們不是被白雞伯母罵了嗎?她說這樣子很危險,要是沒控制好小雞都會全部死掉……」
「哎呀!放心啦!我會好好控制溫度的……啊!你看!在動了在動了!」
接著一陣光芒乍現,將兩人照得睜不開眼。

一睜眼,便是天空。
蔚藍的天空透過仍掛著幾片木碎的屋頂大洞映入眼中,有種說不出的美。
形狀不一的白雲或急或緩的飄過,帶著松木香氣的風自其中吹入,還伴隨著幾片小小的羽毛與葉草……
羽毛與葉草?
關崇善微怔了半晌,接著一個大黑影忽地出現,遮住了他的視野。
「呃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
咦?小孩子的聲音?
關崇善唰地坐起,朝黑影消失的方向望去。
映入眼裡的,是一個小小的綠色身影。
翠綠色的小個子跌坐在他的右手旁,周圍還飛滿了細小的羽毛;烏黑發亮的長髮披散在窄小的肩上,雌雄難辨的漂亮小臉佈滿吃驚,可奇異的

卻沒有一絲恐懼,反倒是充滿了欣喜。
那張臉分明就是……
「啊!你……」
「呃啊啊啊!哥哥哥哥!那個奇怪的雛鳥睜開眼睛了!」
小孩比他早先一步大喊,並且跑了出去。
關崇善呆呆愣在原地。
奇怪的雛鳥……不會是在指他吧?
接著一陣「答答答」的腳步聲傳來,一眨眼,那個綠衣小孩又再度出現,身後還帶了另一個穿著白衣的小孩。
白衣小孩也有著十分出眾的樣貌,可跟身旁的綠衣小孩一比,卻仍是硬生生地遜色許多。
他們兩人望向關崇善的眼神散發著興奮的光芒!
關崇善被他們盯到渾身起毛。
這兩個小孩好像怪怪的……
「呃……請問……」
「真的耶!真的睜開眼睛了!」那個穿白衣服的小孩衝到他面前大叫:「好快喔!我從沒見過這麼快就睜開眼睛的雛鳥!」
「呃呃……你搞錯了小朋友,我不是雛鳥!」
「哇啊啊啊!還會講話!真是太厲害了!真不虧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新品種!」
綠衣小孩也跟在一旁用力點頭。
關崇善翻了翻白眼,這兩個小孩完全沒在聽他講話!
「等等等等。」他打斷對方的哇哇大叫,口氣盡量溫和:「小朋友你們搞錯了,我不是鳥類。」
兩個小孩聽了立刻面面相覷。
「哥哥,這只雛鳥好奇怪喲,是不是你之前溫度弄得太熱,把他腦子燒壞了?」綠衣小孩擔憂的把白衣小孩拉到一旁,一邊瞄著關崇善一邊悄

聲問道。
「哪有可能,我剛才明明就控制的很好!」白衣小孩聞言反駁,露出不高興的表情。
「可是……」
「你們兩個在那邊說什麼悄悄話啊?」關崇善見他們兩人鬼鬼祟祟的有些好奇。
「沒有沒有!我們沒有在說什麼!」
「對啊對啊,我們沒有在說你腦袋燒壞!」
「啊你這白癡!怎麼講出來了!」白衣小孩狠狠敲了綠衣小孩的頭一下。
「嗚嗚!哥哥對不起!」
「……」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關崇善覺得有些好笑的看著兩人,同時快速將四周掃了一遍,咋舌不已。
他似乎掉到了個不得了的地方。撇開他目前所在地有多大不說,光是周圍附近的裝飾擺設,看起來無一不是貴重萬分,非銀即金,再不然就是

大量的玉器跟高級木材,就連他頭頂上的屋頂跟躺在腳邊,疑似是他弄壞的破碎磚瓦跟大洞,都是使用罕見的火色琉璃與高級檜木……
不知道這些要賠多少錢……
他愣愣的望著一片裂成兩半的琉璃瓦苦惱心想,然後注意到一旁的兩個小鬼,又開始偷盯著他在竊竊私語。
算了,現在不是擔心這個的時候!
接著他咳了一聲,引開兩人的話題:「咳哼,那個……請問一下,這裡是哪裡啊?」
結果這一問引來了兩人一陣驚呼。
「什麼?你不知道這裡是哪裡?」白衣小孩驚愕的看著他。
「是啊,怎麼了嗎?」
關崇善被他們兩人的激烈反應給嚇到。開玩笑,他要是知道幹嘛還問?
「你不知道這裡是哪裡,那你知不知道我們兩個是誰?」綠衣小孩聲音有些發顫的問。
「不知道。」他這個答得更乾脆。
「那我們的母后你總該知道了吧?」白衣男孩不死心的再問。
「很遺憾,不要說你母后了,就算你問我你父王或是你隔壁鄰居是誰,我都還是一句話,不、知、道。」他還刻意把後面那一句一字一字的加

重語氣。
兩兄弟聽了,臉色瞬間化為慘白。
接著綠衣小孩開始抽抽噎噎的哭起來。
「嗚嗚!哥哥你慘了啦!都跟你說不要那樣弄了,你就不聽!你看啦,現在闖禍了怎麼辦?」
「嗚嗚嗚,我哪知道會這樣!」白衣小孩見他一哭,也跟著哭起來:「上次用這個方法孵那群小雞就成功……」
「……要是被母后知道了我們一定會被揍屁股的……」
「……何止揍屁股,一定連飯都沒得吃!那到時候我們兩個一定會活活餓死!」
「哇啊啊啊!我不要餓死!」
「嗚嗯嗯嗯!我也不要!」
嗯嗯哼哼說到最後,兩兄弟就這麼抱在一起哭得唏哩嘩啦,淒慘得好像他們的母后真的已經決定要罰他們餓死一樣。
關崇善對兩人這麼戲劇化的表現,無言到心中最高點。
「……那個,你們兩個可不可以不要再哭了?」他輕聲開口詢問。
「不可以!」兩兄弟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異口同聲回道。
還真是有默契啊!
關崇善有點想發飆的心想。
「可是你們一直哭的話,就沒有人可以負責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啦!」他耐著性子繼續哄勸。
白衣小孩歪著頭看他,停止哭泣。
然後下瞬他的表情突然變得非常嚴肅。
「……也對,怎麼說都是我害你變成這樣的,是應該要對你負責任。」他鬆開綠衣小孩,對關崇善沉重說道。
「啊?」關崇善發覺對方似乎誤解了他的話,「等等,我的意思是說……」
「……雖然你長得有點奇怪,但是沒關係,我不是那種會介意外表的人。」白衣小孩一臉慷慨就義,彷彿準備要去送死的模樣:「我會去跟我

母后說清楚前因後果,這樣要是你之後有不小心冒犯到她的地方,就不會被罰了!」
「呃!不是啦,小朋友!你聽我說!」
「嗚嗚!哥哥你好偉大喔!」綠衣小孩滿臉崇拜的看著他的兄長,表情也變得堅定起來:「可是哥哥你放心,我也會陪你一起承擔責任的,因

為這件事情我也有參與,所以你不用怕!我陪你一起受罰,一起照顧他!」
白衣小孩聽了緊緊握住他的手,滿臉感動。
「小弟!」
「大哥!」
然後兩個人又再度抱在一起流淚。
關崇善見他們倆又沉溺到自己的世界,逼近爆發邊緣:「喂喂!你們兩個聽我說一下好不好?」
「嗚嗯嗯─你說!」綠衣小孩抓著他兄長的袖子抹鼻涕應道。
「這裡到底是哪……裡啊?」關崇善沒料到對方這次居然會這麼乾脆,原本凶狠的語氣到後面變得有些後繼無力。
「你問這裡是哪裡……」白衣小孩重複了他的問題一遍,一臉悲憐內疚的表情望著他:「這裡是火菱殿,是我跟我弟弟的寢宮……」
「不是!我不是問你『這裡』是哪裡,」關崇善一聽就知道對方沒搞懂他的意思,不禁又火大起來:「我的意思是,這整個地方,我目前所在

的『地區』是哪裡!」
被他這麼一凶,兩兄弟縮了一下,又開始哭哭啼啼起來。
「嗚嗚─哥哥,他好凶喔!他是不是知道我們把他弄傻了,所以在生氣?」
「嗚嗚!我也不知道,他搞不好原本很溫柔,只是因為我們把他煮過頭了,所以就性情大變了也不一定……」
「……是這樣嗎?那他不就很可憐!因為我們的錯所以變成這樣……」
「是啊,所以我們一定要對他負責……要不然看他這樣以後一定沒人敢要他……」
關崇善小火山爆發。
「啊啊啊啊!我受夠了!」他氣得跳腳,大吼大叫:「我只是想知道這裡是哪裡、你們兩個是誰而已,為什麼你們兩個老是不能直接回答?難

道這兩個問題有那麼困難嗎?」
兩兄弟聞言對看了一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喔喔喔!原來你想知道我們兩個是誰啊,早說嘛!」
彷彿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般,白衣跟綠衣小孩突然換上一臉笑容,走到關崇善旁邊,一人一邊拉住他的手,異口同聲的開口:「我是孔雀〈大

鵬〉,我們是鳳凰之子,是這座梧桐山的少主!」
關崇善突然有種腦子炸開的感覺。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6

3
就在關崇善還在這個疑似N萬年前的百鳥之源,與這兩個小鬼頭糾纏不清時,琉光飯店這一頭的一群人已經炸開鍋。
「你、說、什、麼!」
竹莫老人被震得倒退連連,跌回椅子上,喘個不停。
「……我說孔雀,你可不可以溫和一點,老人家禁不起壓迫感與驚嚇……」一旁的瑞華看不過去開口,不過聲音卻小的像蚊蚋。
「少來!要比老的話我可比他老上不知多少倍!」
孔雀狠狠拍了下桌子,桌子立刻成了焦炭:「你這老混蛋,沒事找他去看什麼花!這下可好,他被那鬼東西吸到不知哪裡去,我們現在要上哪去找?」
「我怎知道會這麼剛好提到就出現……」竹莫老人小小聲的反駁。
「閉嘴!總之要是你不找他,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夠了,孔雀!這又不是竹大人能控制的事情,他也不想事情變成這樣啊!」
坐在瑞華旁邊的淚輝打斷他的斥喝:「時空部那邊或許會有辦法也不一定,畢竟這是他們的專項……」
「這是不可能的。」青龍毫不猶豫將這提議駁回,「因為時空部的所在位於時空中心,而那邊現在好死不死有時空風暴阻撓,要是爾等硬闖的話會被時空風暴捲進去。」
「那怎麼辦?要通知關家那邊想辦法嗎?」白虎難得露出苦惱的表情,「不過要被他們知道了,尤其是那個女人,我們身負的債務年數又會翻倍增加……」
「天啊,白虎!你這時候居然還有心情擔心這種事情!」玫瑰聽到忍不住發飆,「要是小六找不回來,不要說年數翻倍!到時候連你的本命珠都保不住!與其去計較那點時間,你就不能想些更要緊的事情嗎?」
「……我那個也很要緊啊!」
「白虎!」
「好了,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青龍出聲阻止兩人,然後轉向一旁一直沒有出聲,閉目養神的克雷斯多:「泣血,你有想到什麼辦法嗎?」
「……他現在很安全。」
「啊?」
克雷斯多睜開眼,轉向青龍:「關崇善他現在很安全,沒有生命危險。」
「你怎麼知道?」孔雀聞言急急詢問。
「因為這個。」他把手臂自袍中伸出,展露在眾人面前。
「刺青?」
「嗯。」
克雷斯多輕輕摸過那佈滿整隻手的繁複紋路,那些紋路立即發出亮光:「雖然很微弱,不過仍是足以確定他目前平安無事的活在某個很遙遠、不屬於爾等這個時空的地方。」
關崇善的肩膀及額上,在之前被他紋上了他們家族專有的,只有給予認定伴侶的特殊刺青圖樣,因此他可以透過身上相同的紋身來感應關崇善。
「你身上的紋身可以探知他的位置嗎?」玫瑰抱有一線希望的問道。
「不能完全正確,可是可以感應他的存在。」克雷斯多頷首答道:「不過也的確可以利用這點來做搜尋工作。當然,那也是必須等到時空風暴停歇之後才行。」
瑞華有些膽怯的望著克雷斯多,表情又喜又憂:「……一定得等到那個風暴停歇嗎?」
「是的,因為時空風暴對本座的感應會干擾。再者,風暴不停歇的話,爾等也無法跟時空部那邊聯絡取得幫忙。」
「原來如此。」竹莫老人鬆了口氣的躺回椅背,「雖然目前還不能確切得知位置,不過能知道小關他還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是啊!」
淚輝跟瑞華兩人頷首,相視而笑。
「那我們就先走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再通知我們吧!」
「那老朽也一起告辭了,花園那邊我得回去繼續監督。」莫竹老人也跟著離座。
克雷斯多看了他們一眼點頭,允許他們離去。
瞥了他們離去的身影一眼,孔雀自椅子起身走到窗邊,背對眾人的身影感覺放鬆不少。
不過,他的眉頭仍是緊緊糾結。
似乎打從一開始,他便總是都與關崇善錯過。雖然崔白萇把對方交給自己,要自己保護對方,卻總是無法在對方遇上危險的時候及時伸手幫忙

,保護對方不受到傷害!
每當想起這件事時,他的胸口就會有種很鬱悶的感覺出現,讓他悶到快要喘不過氣,想要大聲吼叫發洩!
而現在這樣什麼也幫不上忙,只能依賴克雷斯多與關崇善之間特殊聯繫的狀況,更是讓他快要爆炸!
很不甘心啊!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有這種感覺出現……
「孔雀你還好吧?」
「什麼?」
孔雀猛然回頭,發現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看。
青龍指了指他手放置的位置,上頭已是呈現一片焦黑冒煙的狀態。
「控制好你的火焰,孔雀!我們可不想被在這種冷天裡被澆頭冰水!」白虎緊張兮兮的望著上頭那些蓄勢待發的感應器。
「不用你說我也會!」
孔雀哼了一聲,悻悻然的把手移開,轉身回房摔門。
玫瑰把臉轉向走回沙發坐下的青龍開口:「青龍大哥,你覺得我們要不要通知關家小六這件事情?」
「開玩笑!當然不要!絕對不要!」白虎激動的撞翻桌邊的茶杯,「就算通知他們也是於事無補毫無幫助!幹嘛要多此一舉增加混亂!」
「什麼增加混亂!說得這麼難聽!」玫瑰立即反駁,「怎麼說他們也是小關的家人,搞不好他們會有辦法也不一定!我記得小二那邊不是有把

可以切開時空與結界的刀,說不定我們可以利用那把刀做點什麼啊!」
「說得倒簡單!」
白虎臉上出現「妳也真是有夠天真」的表情:「妳有見過小二、或是關家任何人,用過那把刀嗎?」
玫瑰搖頭。
白虎立刻露出一臉得意洋洋。
「沒有對吧!妳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那把刀是把會選主人的妖刀!就目前為止都還沒有人能夠被它承認!以前有很多自以為是的人去碰它,下

場都是淒慘萬分!妳還想拿它做點事情……不要到時候被做掉就很好了啦!」
「什麼嘛!你這什麼死態度白虎!我只是提議一下不行嗎?幹嘛莫名其妙遷怒!」玫瑰也不甘示弱的回吼,「啊!你該不會之前也嘗試要駕馭

那把刀,結果失敗被傷吧?」
白虎臉立刻漲紅。
「啊,該不會真被我說中了吧?」玫瑰訝異的看著他紅到耳根的臉孔。
「才沒有!妳少亂說!哼!」他惱羞成怒的抱著三眼跑開。
玫瑰抹去眼角笑出來的淚水:「噗!真是小孩子氣!要是他知道那把刀以前小六還拔出來亂揮過,他不知道作何感想。」
「鐵定會氣昏過去,」青龍望著白虎跑進廚房裡的背影搖頭:「吾也覺得暫時不要通知關家那邊的好,玫瑰。」
玫瑰聞言轉過來看他,漂亮的臉皺成一團:「青龍大哥也這麼覺得?為什麼?」
「就目前為止先不要,就像白虎說的,就算通知了他們也不一定幫得上忙,反而還有可能把事情給鬧大。」
青龍起身,拉住她的手引導她到他的身旁坐下:「妳想想,依小主人在他們心中的重要性,他們一接到消息一定是全員出動!這樣一來的話,一定會在飯店裡引起不小的騷動!畢竟他們在三界是那麼的有名,仇人也多!到時候要是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那豈不是又節外生枝?」
「……也是。」玫瑰想像了下那個畫面,歎了口氣妥協。
「等到真的不行,需要多點幫手的時候再跟他們說吧,好麼?」
她偏頭望向坐在角落,又再度閉目的克雷斯多,緩緩開口:「……嗯,也只能這樣了。」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6

4
抓著僅能搶救回來的碎片縮在角落,這是關崇善長到這麼大以來,第一次親身體會到被惡霸洗劫的辛酸……而且那扮演惡霸角色的,還是兩個身高只到他腰際的小鬼!
這兩個有九成九是孔雀跟他雙生兄弟縮小版的小鬼,兩人一搭一唱,左一句「剛出生的小鳥應該光溜溜」、右一句「那些奇怪的布料看起來很醜」,就完全忽視他的掙扎與反抗,聯合起來把他身上的衣服全都扒光光!
「啊!哥哥,他是公的,他有小雞雞!」
小孔雀在扯掉關崇善的長褲跟四角褲後大喊,臉上失望難掩:「怎麼又是公的,好討厭喔!最近都沒有母鳥出生!」
「哇!弟弟你看,他整個肩上都是好漂亮的花紋,還會閃閃發光耶!」
小大鵬將被他撕爛的上衣丟到一旁驚奇喊道,眼睛閃閃發光:「哎喲!可是會電人……嗚嗚嗚,好痛喔!」
「活該!誰叫你要把我的衣服撕爛!」關崇善一把將四角褲搶回來快速穿上,又羞又怒!
真懷疑這兩個小鬼是吃什麼長大的,力氣居然大到可以一手扳倒他!
「我不是跟你們說過我不是鳥了嗎?為什麼你們兩個還是聽不懂我講話?」
小孔雀不高興的嘟起嘴反駁:「可是你明明就是鳥啊!你為什麼一直說你自己不是?」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長得像鳥了,你給我說清楚!」
「我跟孔雀都親眼看到你從蛋裡面生出來,這點就可以證明你是啦!」小大鵬仍是不死心的想要觸碰那些紋身。
「哎喲好痛好痛!為什麼它會電我?」他忿忿不平的對關崇善質問。
「那是因為它不喜歡你啊!」
關崇善把他的鹹豬手拍開,拍了拍他的小嫩臉:「誰跟你們說從蛋裡面出生就一定是鳥的?嗯?你們難道不知道這世上除了鳥之外,還有很多動物也是從蛋裡面生出來的嗎?」
兩個小鬼望著他一起搖頭。
關崇善見狀,立即扮起大哥哥教學角色:「我跟你們說喔,其實除了鳥之外,還有動物也都是從蛋裡頭生出來的喔!」
「像你嗎?」好奇寶寶一號小孔雀發問。
「當然不是,我不是從蛋生出來的。」關崇善戳了他的額頭一下。以前都是成人版孔雀這樣對他,現在好不容易風水輪流轉,當然要好好戳個夠!
「可是我們明明都看到你從一個透明的蛋殼裡面生出來啊!」小大鵬反駁。
關崇善也往他頭上狠狠戳一下:「吵死了,我說不是就不是啦!」
「……喔!」小大鵬應了一聲,滿臉無辜的摀著頭挪到小孔雀旁邊坐。
「咳哼!總之,」關崇善咳了一聲,開始解說:「這世界上除了鳥之外,還有很多動物都是從蛋裡生出來的。例如說龍啦、烏龜啦、蛇啦、蜥蜴……等等,這些都是從蛋生出來的喲!」
「龍我知道!」小大鵬舉手發問:「可是其它的那些是什麼東西,什麼蛇、西吸、巫瓜的,聽都沒聽過!」
「是蜥蜴跟烏龜。」關崇善糾正,一臉訝異:「難道你們這裡沒有蛇跟蜥蜴這些動物嗎?」
小孔雀搖頭:「我們這裡除了我們鳥類跟樹之外,就沒有其它了,因為這裡是我們的地盤。」
「咦?除了鳥之外其它動物都沒有了嗎?」
「啊!我們這裡有蟲子!蟲子軟軟脆脆的很好吃喔!」
關崇善看向露出一臉嘴饞的小孔雀,嘴角抽個不停。
……看來愛吃這方面似乎從小時候就有了……
小大鵬又跑到關崇善旁邊偷戳他一下。
「啊!好痛!」他握住被電到的手指痛呼,一臉沮喪:「為什麼會不能碰……」
關崇善對他聳肩表示不知道。
「對了,怎麼會只有你們兩個在這裡?沒有大人在嗎?」他朝四周掃了掃,發現這殿上除了他們三人之外,並無他人存在。
「大人?」小孔雀也有學小大鵬摸了下他肩膀的刺青,結果也被電:「啊!好痛!你說大人,我們就是『大人』啊!」
「啊?」關崇善傻眼。
「對吧,哥哥?」小孔雀轉頭問在一旁的小大鵬:「黃雀姐姐他們都是這樣叫我們的,不是嗎?」
「嗯嗯!」小大鵬點頭,「是啊,他們都是這樣叫我們的,叫我們『大人』或是『殿下』。」
「哎哎,你們又誤會我的意思了!」關崇善拍了下額頭,露出「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我說『大人』的意思是指年長的、可以管事的人

,好比說你們的母后啦,或是高階的總管之類的……」
兩個小鬼聽了互看了一眼,再度走到旁邊竊竊私語。
「能管事的老人……看來只有那個人了,對吧?哥哥!」小孔雀直接把關崇善那句「年長的」的意思,直接認定為「老人」。
「嗯!那老頭是除了母后之外,大家都要聽命的人了!」小大鵬也直接把那句話解讀為相同的意思:「那就這樣吧!我們就帶他去找那個老頭

好了!」
於是在達成協定〈?〉之後,兩人便二話不說一人抓一邊手臂,把還沒進入狀況的關崇善帶離火菱殿。
「喂喂!你們兩個要帶我去哪裡啊?」關崇善驚恐的大喊。
因為他們兩人奔跑的速度實在太快,讓被兩人拉著跑的他吃不消。
兩人聞言,回頭齊齊答道:「帶你去找可以管事的高級老頭!」

梧桐山,萬鳥崇居。
草木蒼翠,生機不絕。連綿不斷的流水聲與木香隨著微風輕輕的飄過,站在這以蒼勁有力手法題上的「萬鳥崇居」匾額下,關崇善有種解脫的

感覺。
「啊啊!終於到了!」他倒在門前癱成一團,「我還以為我會死呢!」
小孔雀跟小大鵬走到他面前垂頭俯視他。
「關關你好沒用喔!才走這麼點路就不行了!」小大鵬蹲下來拉了拉他頭髮。他們剛才在跑來的路上問了關崇善的名字。
關崇善聽了立即發出抗議:「拜託,我又不像你們從小住在這邊長大,又是神類……我只是個凡人,你們那樣拖著我跑,我哪吃得消!」天殺

的居然就這麼馬不停蹄的拉著他跑了整個山頭,差點讓他跑到升天!
「體能不好就承認吧,小善!又不會少塊肉!」小孔雀也笑嘻嘻的蹲下,貼心的用帕子替他抹了下他染滿汗水的額頭。
關崇善望著他,安靜的任他擦拭。這個小孔雀跟關崇善所認識的那個,還真是差了十萬八千里,簡直可以說是南轅北轍,天壤之別!
這個雖然只是認識不到幾小時,可是仍能夠從他一些小動作與表現看出有多麼的不同。好比像是現在,要是換做是那個他所認識的成人孔雀,

哪會這麼溫柔貼心用帕子替他擦汗!直接往他臉上踩還比較有可能!
好奇怪啊,明明都是同一個人,為什麼卻會差這麼多……
「……你怎麼可能是凡人!凡人那種笨東西是根本不可能進得來我們這裡的!」小孔雀把帕子收回袖袋裡,直接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小大鵬也跟著坐下點頭附和:「對啊!基本上就算是大羅神仙都不太可能闖得進來!因為整個梧桐山都被我母后親自設下的九十九重結界包圍

,所以那些企圖想闖入的人,在闖進來之前大概就先被『無剎之火』燒死了吧!」
「是、是喔……」
關崇善暗暗捏了把冷汗,看來他自己還不是普通的狗屎運,居然能夠毫髮無傷,突破鳳凰親自設下的九十九重結界,沒被燒成灰!
看來除了滿天神佛跟關家列祖列宗庇佑之外,就是那個他們兩兄弟之前一直重複強調的「透明蛋殼」保護了他!
小大鵬拍拍屁股起身,輕盈的自關崇善身上躍過,踏進門坎內:「對啊對啊!所以你能在沒有破壞結界的情形下從天闖入,真的很厲害呢!」
「沒有破壞結界?」又一則令他驚愕的消息。
「是啊!」小孔雀接話,也拍拍褲子自地上站了起來:「其實不用到損壞,光是結界有任何被攻擊的跡象,就會驚動梧桐山的所有人!」
「……感覺很像警報器。」他望著兩人喃喃自語,表情有些不安。
接著一陣突如其來的暴吼將三人嚇了一跳。
「你們兩個!這個時間不在寢殿裡面靜修,跑到這裡來幹嘛?」
「啊啊啊!出現了出現了!」小大鵬翻了個觔斗躍上牆頭,蹲在上頭對他扮鬼臉:「關關,你要找的那個老頭出現囉!就在你後面!」
「大鵬你這兔崽子,居然叫我老頭!真是目無尊長,氣煞我也!」嗓音顫抖著,氣得不輕。
關崇善聽從小大鵬的話轉頭回望,卻怎麼也沒看見半個人影。
「在哪裡啊,大鵬!我怎麼都沒見到有人?」他左顧右盼。
小孔雀跟小大鵬聽了發出竊笑。
那嗓音轉為尖銳:「沒禮貌!我明明就在你面前你居然說沒看見我!你這個充滿狐騷味跟魔界惡臭的入侵者!真是太不尊重我了!看我怎麼教

訓你!」
「呃啊?喂,等等啊!我不是故意的!」
結果關崇善還來不及解釋,便被這位他連個影子都沒看見的「老人」痛打一頓,趴倒在地。
「哼哼哼!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嗓音洋洋得意的說著,伴隨著翅膀撲騰的聲音。
關崇善悶咳了幾聲,想抬頭看清對方模樣,可卻突然感覺身體一空。
小大鵬與小孔雀的驚呼也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接著還來不及反應,一陣不久前才體驗過的強烈拉扯感再度席捲了他的感官,將他往下扯去。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6

5
濕冷的寒風夾雜著大豆般的雨水不斷沖刷大地,暗灰色的雲朵充滿了整個天空,陰鬱令人喘不過氣。
拉上窗戶的簾子遮住外頭的景色,玫瑰轉身回到沙發上坐下,端起桌上早已冷卻的紅茶啜了一口,然後煩躁的放下。
包括她自己本人在內,與她同室中的其它四人,臉色每個都可媲美外頭那場風雨。也因此,室內的氣氛比外頭還要更加陰沉三分,低壓到臥在青龍旁邊的三眼都不敢吭一聲。
「……所以,結論仍是聯絡不到?」在玫瑰放下茶杯後,首發打破沉默的是青龍。
「是的,這是本座剛自魔界那邊接到的消息。」克雷斯多陰沉沉的回答,「他們說由於這次的時空風暴異常強大,把訊號完全阻斷,就連天界那邊也都連不上!而且四處都不斷有時空裂縫出現吞掉事物的消息傳出,看來這次災情慘重。」
白虎伸了下懶腰,大大歎氣:「唉!那我希望小朋友別在那不知明地方又碰上時空裂縫,要不然到時候掉到危險的地方可就糟了!」
「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玫瑰一聽,差點被嘴裡的餅乾給噎死:「你還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白虎!這種話能不要說就不要說,說了只會增加擔憂好嗎?」
「是是是!玫瑰大小姐您說的有理!」
「哼!」
「咦?」
今日一直處於異常沉默狀態的孔雀,突然發出一聲低呼:「……怎麼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白虎聞言湊過來。
「……我掛在手上的血玉珠環不見了。」
「那是什麼東西啊?」
「那是以關小善的血煉製而成,用來增強法力的手環。」孔雀露出苦惱的表情,「該死!怎麼會弄丟了!」
青龍聞言眉頭立刻揪起,表示不悅。
玫瑰比他直接,當場暴走:「你這傢伙什麼時候做出那種東西的?」
「關妳什麼事,死花妖!」
「當然關!你居然偷用我家小六的血做這種下流的東西!」
「拜託,什麼下流的東西?不過是加持法力的東西,被妳說成什麼樣子!」
「咦?」
又一道驚呼發出。不過這次發出呼聲的人換成克雷斯多,而且表情還是極度罕見的有變化!
「泣血!小主人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次激動的人也換了,居然換成天塌下來都不見得會動一根眉毛的青龍!
看來在青龍心中,只要是關崇善的一切,哪怕只是對方在大家面前挖鼻孔這種小事,都比天塌下來還來得震撼。
「……不是,他沒事,只是感應比上次強烈了不少。」
「真的嗎?」玫瑰聽了也激動不已,「那是不是表示風暴已經開始轉小了,所以感應才會變強!」
「電視報導說時空風暴有轉向更強的趨勢。」白虎打開新聞台確認。
「既然如此,那感應為什麼會變強……」孔雀喃喃念著,嘴角忍不住上揚,「難道……難道是關小善……是關小善那傢伙目前所在的地方離我們很近?!」
原本一直處於陰鬱狀態的室內氣氛,因為這句話而瞬間亮起了!

沒錯,關崇善真的在離他們很近的地方。
他人現在就在琉光飯店的大門口前。
不過這個琉光飯店不是他們目前所在的那個,而是距今約五百年前,尚未改名的「琉光客棧」前面。
而且此刻他的狀態非常的尷尬。
由於時空裂縫把他拋出來的位置,好巧不巧就在眼前這位仁兄的正上方,因此這位仁兄的懷抱便順理成章成了他的降落區,搞得他一副主動投懷送抱!
臉上的錯愕稍縱即逝,那位成了他墊背的仁兄對他眉開眼笑。
「哎呀,早先才在暗罵那個算命的騙錢,沒想到我錯怪神算了!想不到真有份『天上掉下來的桃花禮』,不過沒想到這份『桃花禮』居然會是個男的……」
說著的同時,掃了掃關崇善的臉跟上半身。
「而且還這麼熱情的連衣服都脫好了!」
關崇善這才記起來自己上半身什麼也沒穿。
「哇啊啊啊!」
他奮力掙扎,想自對方身上跳下。
對方也笑吟吟的放開手任他下去。
「對不起!」關崇善在下來後立即鞠躬跟對方道歉。
那人仍是笑吟吟地擺了擺手:「不會不會,你很輕,所以沒給我造成什麼負擔!這是最近的流行嗎?大冷天上半身不穿……」
現在正下著滿天飛雪。
關崇善漲紅臉急急否認:「不、不是的,我的衣服在早先被人撕爛了,所以才……哈啾!」
接著他感覺自己被一陣溫暖包圍。
摸了摸雙肩抬頭,關崇善發現那人竟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來給了他。
怔怔的望著對方笑得十分溫和的面容,他突然發覺這個人……還不是普通的高跟好看……
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很明顯的就是關崇善矮!
為什麼會這樣?
他在男生當中明明就不矮啊!為什麼偏偏在他週遭的同性〈例如他家那三個哥哥、孔雀、青龍、克雷斯多,還有死去的爸爸……〉卻個個都比他高,又好看上那麼多?
基本上就連異性也都幾乎跟他平起平坐。例如他那兩個姐姐、淚輝跟含憂〈含憂比關崇善高喲!〉。
被這樣的一群人圍繞著,他簡直就像成了童話故事裡那只灰溜溜醜小鴨……而且還是不會變成天鵝版的那種!
「一起進去吧,要不然再這樣站下去,我們都會變成雪塊囉!」
那人的聲音拉回他思緒。
啊啊!連聲音也很好聽!為什麼這個世界這麼不公平?
不過經對方這麼一說,關崇善這才猛然發覺兩人的頭跟肩上都積滿了雪。
「嗯嗯。」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現在到底是在哪個年代啊?

望著那些在桌間不斷來回走動、上菜、招呼客人的身影們,關崇善心情有點莫名複雜。
四周的裝飾擺設與他所熟悉的琉光相同,卻又有所不同。
這個「琉光」比他所知道的那個還要新且古色古香,是尚未融入現代設備與西方感,有著最原始東方面貌的「琉光客棧」!
關崇善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有以「客人」的身份,在琉光吃飯的一天!而且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與個完全不認識的男人一起─在這個不知什麼時空年代,卻真真實實是他待了好段時間的工作地方─共進餐飯……這到底是什麼跟什麼啊?
「客倌你們兩位想來點什麼啊?」
一張很熟悉的笑臉忽地出現,關崇善怔了下,愕然的盯著那張臉。
這人、這張臉……應該是經理大人吧?
可是這麼掌櫃的裝扮,這麼像守財奴的諂媚表情……
「客倌怎啦?我臉上有什麼嗎?」這位年輕五百歲的崔白萇笑咪咪問道。
「呃不,沒有沒有!只是掌櫃你長得太好看了,讓我有些發傻……」他隨口亂說,不過崔白萇有副好相貌也的確是事實。
崔白萇聽了笑容加深,眼睛不經意掃過他額上的小菱形,然後將目光停在他對面的那人臉上:「客倌您真是過獎了,您跟您的朋友也很是十分出色呢!」
「呃哈哈哈!謝謝!」
關崇善與坐他對面的「朋友」互看了一眼。他們根本彼此連名字都不知道哩!朋友!
兩人對笑了一下,開始叫菜。

「你是逃犯?」
在崔白萇領著菜單離開後那人忽地開口,支著下巴的面孔突然變得嚴肅。
關崇善眨眨眼,有些錯愕。他不明白他為何會這麼想。
於是他開口詢問:「為什麼這麼認為?」
那人指了指他的眉心,他立刻了然為何對方會有這種想法了!
因為他眉心上頭的標誌。
那是魔界四大將軍之一,泣血殺神給予他要獵殺的獵物標記,只要一旦被烙上那個標記,不論對方逃到哪裡,就算是潛到海底還是鑽到地底,

在泣血殺神面前都是無所遁形!
不過對方當初給予他這個標記的含意,卻完全與之是兩回事情。
「你誤會了,我不是逃犯。」關崇善搖頭否認,「雖然這的確是那人的標記,不過卻不是那種意思。」
「喔,是嗎?」對方微微側了下頭,擺明不信。
「當然!」關崇善很堅定的答覆,「你不相信我?」
看那表情也知道他不信!
「怎會呢!」對方擺擺手,臉上的表情滿臉誠意,「你說是就是囉!我哪有什麼理由不信呢?」
「啊?」這麼乾脆?
接著他瞥見對方眼底閃閃發光的笑意,才大悟自己被耍了!
「啊啊!你捉弄我!」
「哪有,我哪敢啊!哈哈哈!」
話雖如此,可他卻笑到趴在桌上。
關崇善真是那個不爽到極點!
「哎!開個玩笑嘛!我知道你不是啦!要是你是的話,哪還敢這麼大搖大擺的把那標記露出來,早都不知遮到哪去了,對吧?」
那人見關崇善真的火大了,立刻收回不正經:「對了,還不知你叫什麼名字呢?『朋友』!」
關崇善睨了他那張笑嘻嘻的臉,哼了一聲,不過表情卻是明顯溫和許多:「你問別人名字之前,不應該先自我介紹一下嗎?」
「啊啊!也是!抱歉抱歉,我失禮了!」他稍稍收斂起不斷擴大的笑臉,咳了一聲:「咳哼!那你可要仔細聽好了,我是天上飛翔海中遨遊地上奔走絕對無敵絕世英俊國士無雙鬼哭神嚎人神共憤赫赫有名的!大鵬明王!」
關崇善嘴角直抽,滿臉黑線。
真是好個自我介紹!
不過大鵬明王……
「靠!不是吧?」
關崇善拍桌跳起,很沒禮貌的指著人家的鼻子大喊:「你是大鵬明王?孔雀的哥哥?剛才那個皮得要死、撕爛我衣服的矮小鬼?」
不會吧?怎麼小時候的模樣跟現在差這麼多!為什麼孔雀就從小到大就是那張臉!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大鵬明王對他會這麼激動,感到有些訝異:「不過『皮得要死、撕爛我衣服的矮小鬼』是怎麼一回事……」
「啊不,沒有!那是我太過訝異,一時間胡言亂語……」關崇善急忙胡亂解釋,然後慌亂坐下。
「是嗎?」大鵬明王撐著臉頰望著他笑道。
關崇善用力點頭,暗暗苦笑。
這是什麼情形,隨便亂掉都可以再度遇上?
真是……該怎麼說,他與他們兩兄弟……還真是亂有緣的!
「對了,還沒跟你自我介紹呢!」關崇善在菜端上來時開口,胡亂撥了下頭髮,腕上的血紅珠環閃閃發光:「我叫關崇善,是個凡人。」
大鵬明王仍是撐著臉,笑容依舊。
「是嗎?很高興認識你!」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7

6
話說在一陣酒足飯飽之後,琉光客棧裡頭多了兩隻醉鬼在閒晃。
「嗝!唉,真是不好意思讓你請客!」醉鬼一號打了個酒嗝開口。
「不會不會,萍水相逢自是有緣,這點小事算得了什麼!可以藉此換得美人歸,我還算是有賺無賠呢!」醉鬼二號吃吃傻笑。
醉鬼一號盯著他的臉發傻:「呃,賺得美人歸……嗝!美人在哪我怎沒看到?」
「不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嗎!哈哈哈哈!」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醉鬼一號瞇了下眼,然後也跟著笑起來:「哈哈哈!你在說你自己嗎?你這傢伙還真不是普通的自戀!不過你的確是長得很好看沒錯,真不虧是孔雀那壞鳥的兄弟!」
他表情茫茫然地說著,聲音猶如在呢喃般,含糊不清:「真討厭!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這麼出眾……嗯嗯……討厭……」
接著毫無預警,醉鬼一號晃了一下,整個人往後倒去。
醉鬼二號見狀,立即伸手將他拉住,並且使力的搖了兩下:「喂喂!不是吧,關關!你就這樣醉啦?真是沒用!呵呵呵呵……真是的……」
醉鬼二號低笑著,抓著他的胳臂跟腰用力一提,將他整個人扛到肩上。低垂的臉孔在調整好姿勢後抬起,上頭毫無一絲醉意。
「……我才沒那麼自戀,美人當然是在說你啊,笨蛋!真是有夠沒戒心,居然敢這樣大肆在認識不到一天的人面前喝醉!要是我在酒裡下藥,或是就這樣趁你醉了把你抓去賣怎辦?」
他一邊碎碎念一邊扛著關崇善踏上五樓,在轉角處拐了個彎,然後停在早前定好的房號門前,一腳把門踢開。
「……不就還好,還好你遇上如此正直的我,要是你遇上的是別人,不就完蛋了?」
「……嗯……」
關崇善發出無意識的呻吟。
「唉!」
大鵬歎了口氣把他輕放置床上,撥開他頭上的瀏海,順著那枚小小的菱形圖騰輕畫著:「那算命的傢伙果然是半調子,什麼好姻緣……這傢伙

是男的耶!男的能幹嘛?又不能幫我生小孩!而且……而且他早就已經是別人的東西了……」
他掀開那件披在關崇善身上的披風,後者遍及整個雙肩的繁複紋身,就這麼暴露在眼前。
淡淡的銀光在上頭來回流竄,彷彿有自我的生命般。
不自主的伸手想去觸摸,可卻又在即將碰觸的瞬間硬生生收回。
有什麼,在那一瞬浮上腦面。
大鵬旋身走到桌邊,拉開凳子坐下。
他的雙手在顫抖著。
身體在發出警告!警告他不能去碰這人身上的紋身!
如果碰了的話,碰了的話……
關崇善又發出一陣呻吟,眉頭跟身體因為接觸到冷空氣而縮成一團。
大鵬見狀露出苦笑,走回床邊拉過被子,替關崇善蓋上。
「唉唉,算了!還是先去找孔雀要緊!」
結果等他再回到房裡的時候,關崇善已經不見蹤影,只剩下一串紅珠環躺在床上閃閃發光。

嘩啦!嘩啦!
門外的海潮聲連絕不斷,海水的腥鹹隨著風的吹進而充滿了整個空間,劇烈的陽光毫不留情的烘烤皮膚,在這般又腥又曬又悶的狀態下,就算爛醉如關崇善也得醒來。
不過說實話,要是他能選的話,他情願不醒!因為打自醒來開始,身體就好像散了架般,渾身沒處好的!
頭痛欲裂、口乾舌燥、四肢酸痛、生不如死!
講明白點就是宿醉後遺症。
「呃……」
「啊!你醒來啦?覺得怎樣,有沒有什麼地方覺得不舒服?」一道溫柔好聽的嗓音輕輕詢問。
「……頭很痛!」這嗓音怎麼有些莫名耳熟……
「喝酒喝太多的下場,活該!」另一個似乎正在變聲,難聽的嗓音輕蔑地道。
「……承蒙教訓了……」這講話語氣和某鳥感覺真像……
「不錯不錯,還挺受教的!真是孺子可教也!」那道嗓音的主人隨手朝他臉頰拍了兩下。
「祥!」輕柔嗓音的主人警告性的喊道,「怎麼可以這樣對人家無禮呢?」
「唉喲,只是拍兩下而已!又沒有關係!」
「祥!」
「哎呀好啦好啦!修你真是越來越會斤斤計較了!」
修?祥?
關崇善緩緩將眼睛睜開。
首先映入眼底的一片破舊潮濕的天花板,然後是天花板上的紋路與梁條,接著是一隻有著修長美麗手指的放大手掌……
那隻手掌覆上關崇善的額面。
關崇善稍稍把臉斜側,好看清這手主人的臉。
結果一看,關崇善馬上露出一臉癡迷。
哇啊!好有氣質的人!感覺好像誤入凡間的仙人一樣!
他那喜歡像變態般盯著美人看的毛病又犯了!
「有感覺舒服點了嗎?」那人毫不介意的輕笑詢問。
「嗯嗯!」
關崇善應了聲,眼睛微微瞇起。對方的手涼涼,感覺很舒服!
「那就好。」
接著一張放大的褐色臉孔突然出現,破壞美景。
「哇啊啊啊!」關崇善差點心臟無力。
「幹什麼?你這什麼見鬼態度!」那臉孔露出受辱的表情:「喂!你這傢伙從哪來的?」
「我從哪來,當然是……」
倏地閉嘴,經對方這麼一問,關崇善這才發現不對。
他爬起來看了看那位宛如謫仙的美人,又瞧了瞧這位橫眉豎眼的少年,怔了半晌,緩緩發出低呼:「……咦,這裡是哪裡?你們是誰?」
沉默。
少年把美人拉到一旁講話。
「……怎辦,我們是不是撿到一個傻子了?如果是的話那會很麻煩耶!要是他不會料理自己,要誰要幫他把屎把尿?我先說好,那種事情我死不做!」
「噓!你聲音那麼大你想讓他聽見嗎?人家只是問問,又不代表他一定是傻子!搞不好人家只是失憶了而已……」
「可是他那一臉癡呆的樣子,而且臉上還掛著奇怪的東西,怎麼也不像『只是失憶』那麼簡單!」
美人聽他這樣講話,火氣上來了:「祥!無論人家表情怎樣都不可以這麼失禮!況且如果我猜得沒錯,他的身份可是很有來頭!」
「是喔!」
少年一聽見「很有來頭」四個字,眼睛立刻亮起來:「是怎樣個有來頭法?很有勢力?還是很有錢?難道是從天上下來的神仙?」
他瞄了坐在床邊呆愣的關崇善,立刻將後頭的假設否定掉,「……不不,看他那臉呆樣怎都不像……」
……
望著兩人的身影,又摸了摸繫在身上的披風,關崇善腦子是一片混亂。
怎麼回事?他昨晚明明不就還在琉光裡頭跟成人版的大鵬喝酒嗎?
之後好像因為喝醉被大鵬扛起來帶到房間,然後在大鵬出去後因為太想尿尿又從床上醒來,迷迷糊糊走出去,沿路問了好幾個人,又迷路亂晃了好半天,終於在花園那邊找到那時候的古代毛坑,然後在尿完之後突然一腳踩空……
回神抬眼瞥了仍在他面前竊竊私語的兩人,關崇善真有種想放聲大喊的衝動。
上天啊啊啊啊!要整人也不是這樣整的吧?
照這樣下去,他都可以去申報金氏紀錄了!申請成為全世界在短時間跌入時空裂縫,穿越時空旅行最多次數的紀錄者!
然就在他埋怨老天有多XXX的同時,對面兩人那邊也在為了結論而爭執不已。
「……總之就是這樣!帶他一起走,反正多一個伴不也挺好的,要不然看他這樣也怪可憐的……」
「啊啊!可是修,照你剛才那樣講他豈不是逃犯一個?那我們帶著逃犯一起上路,不就等於是與虎同行?要是他突然發狠起來殺人怎辦?」
「……我不會殺人啦!」關崇善悶悶的開口插話,「而且我也不是逃犯!」
回去之後,一定要叫克雷斯多弄掉他額頭上的那個東西!
兩人望向他,滿臉尷尬。
他們倆爭執期間,聲音不知不覺放大許多。
「對不起啊,這位兄台,請您原諒祥。他這人就是心直口快,可是其實他沒有惡意的……」美人壓著少年滿臉歉意的向他道歉,「祥,還不快跟客人說對不起!」
「唉,沒關係啦!不用道歉,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關崇善擺了擺手,打量了下四周環境。基本上在他掃了一圈之後,他只有四個字可以用來當感想─家徒四壁。
「這裡不是我們住的地方,」
美人見他用一臉同情的目光望著自己,知道他誤會了,趕緊開口解釋:「我跟祥也只是借住一晚,因為昨天突然下起傾盆大雨,而且天色又晚了,所以才在此留了一夜……」
「喔喔,瞭解!」
關崇善點頭。基本上其實不用對方解釋他也看得出,因為他們兩人穿著打扮都十分輕便,並且隨身攜帶著包袱;房內外四周雜草叢生,怎看都是久無人居的模樣。
「不過話說回來,你們兩位可以告訴我一下這裡到底是哪裡嗎?」他將目光收回搔搔頭,露出一臉不好意思:「因為我實在是在短時間內被拋
到太多地方,已經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了!」
「你問這裡是哪裡啊。」少年環胸抱臂,一臉嚴肅:「我告訴你!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個你要問修,因為是他帶我過來的。」
「喔……」那你說不是等於沒說!
他轉頭望向那位被少年喚為「修」的美人。
這位名為「修」的美人對他微微一笑,害他一瞬間有種臉上著火的感覺。
「這裡啊……如果你問這個國家的話,這裡是南秦。如果你問這裡是哪裡,這裡是南秦的東境海岸,也是傳說中東海龍王的龍宮所在。」
不知是錯覺與否,關崇善發現美人在講到「東海龍王」四個字時,臉上閃過一絲哀傷表情。
美人沒有察覺到他的若有所思,繼續說下去:「對了,我跟祥兩人正朝著這個國家的西邊方向旅行,如果您願意的話,可以與我們一起同行,我們不介意多個伴。」
「咦,真的可以嗎?」關崇善一臉訝異的看著他與少年。
美人微笑頷首。
關崇善感動的看著他們,心想反正自己在這裡也無依無靠,他們兩人看也不壞,跟著他們四處旅行應該也不錯,於是便開心的開口想回答好,可卻被少年的驚呼與後頭的劈啪聲打斷。
「喂,傻子!小心你後面!」
「什麼?」
關崇善回頭,在見到後頭的東西時露出了絕望的表情。
又是時空裂縫!
那看起來不懷好意的黑色裂縫在他回首的剎那擴張,並且附帶強大的吸力,將他往前拖去。
老天!整我也不是這樣整的吧!
他憤慨的想著,然後回頭死命的朝少年他們伸手,向他們求救:「救我!」
少年見狀立即撲過去,想拉住他的手,可卻被美人攔住。
結果這一攔,便讓關崇善錯失了脫離的機會,只能在少年驚恐掙扎的吼叫與美人平靜蒼白的注視下,一臉絕望的被時空裂縫再度吸入。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7

7
少年難過的臉與美人平靜的表情,是在他被吞進無盡瘋狂色彩裡的最後影像。其實關崇善並不怪美人,因為他知道美人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知道時空裂縫的恐怖,他不想失去少年!因此他選擇攔住少年,拋棄與他們一點也不熟識的自己。
他真的能理解的!
只是……
只是那瞬被拋棄的感覺令他很難受,因為這讓他想起,被封在記憶深處裡的那段不愉快回憶……
然就在他想哭的那一剎那,一陣熱感自他肩上發出,一對染著淡紫色的透明薄膜自左右探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面前,像一雙透明的翅膀般將他整個緊緊包圍,不溫柔且仁慈的強迫他陷入睡眠狀態。

當再度醒來時,他發現他自己躺在一個十分熟悉的地方。
反射性地摸摸自己的臉孔,當他發現眼鏡還安然無恙地掛在臉上時,他徹底鬆了口氣!
什麼都可以丟,就是眼鏡不行!因為要是丟了,他就跟瞎子沒什麼兩樣!
掀開棉被自床上坐起,關崇善發現自己身上終於穿了衣服,雖然樣式復古,但卻是嶄新的。披風也被人折的整整齊齊地放在旁邊,他伸手摸了摸那披風,然後抬眼掃了四週一圈。
會說十分熟悉,是因為他小時候常常跟大哥他們跑來這裡玩遊戲。他甚至還在他現在躺著的這張床底下,藏了許多小東西……
可是他知道,這裡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家。因為如果他回到了他的「家」,他絕對不會躺在這間房間裡。
這個地方,是他們關家用來招待留宿客人的房間。
淡淡的熏香在空中飄蕩,關崇善知道這個味道,是竹熏。奶奶說過,這是他那素未謀面的爺爺在世的時候,最喜歡使用的一種熏香。
接著一聲吱嘎,一道身影隨著門的開啟而躍入眼中。
看清來人面孔的那一瞬,他真的覺得上天在玩他!
這個人、這張臉……
「哎呀,醒來啦!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的啊?」
……還有這個聲音!
關崇善很沒禮貌的指著來人的鼻子,顫聲開口:「你你你……你的臉……」
「哎呀,看來你也很訝異嘛!」
那人笑吟吟地把手上的盤子放到桌上,走到他的面前。
關崇善反射性地倒退一步,差點跌坐在床上。
他們不但年紀相仿,高度與身形也皆差不多!除了對方的穿戴與他不同,還有沒有近視外,這樣面對面的對看,就好像在照鏡子!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過驚嚇,對方頭偏了偏,居然噗哧地笑了出來,還用手指戳他的臉頰!
「哈哈哈哈!你的表情好好笑喔!啊哈哈哈……不對!這樣笑你不就等於在笑我自己!可是,唉!啊哈哈哈!」
那人抱著肚子笑得誇張,最後甚至倒在地上打滾!關崇善見他笑得如此激烈,被嚇得不輕。
「喂喂,你還好吧!」
過了大概幾分鐘後,見對方已經逐漸平息下來,關崇善走到他旁邊詢問。
「呼呼呼……還、還好!」對方揮揮手,自己從地上爬起來:「不好意思讓你笑話了,不過我實在是忍不住……嘿嘿嘿!」
關崇善見他笑得傻氣,也跟著笑了起來。
果然很像在照鏡子啊!連傻笑的模樣都很像!
「對了,都還沒跟你說名字呢!」
那人拍了拍身上,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並順手替自己跟關崇善倒了杯茶,還把剛端來的飯菜推到後者面前:「我叫關永善,你呢?」
聞言,關崇善怔了怔,心裡是既激動又不意外。
對方果然是呢!那個長得跟他猶如一個模子刻出來,關家歷代之中最強的人……他的爺爺!
「……我叫做關崇善。」
他輕輕的開口,對方眼底閃過一絲訝異,而後露出瞭然。
「這麼巧!我們不但長得像,連名字也都挺像的,哈哈!不過也難怪會長得像,因為我們是親戚嘛!」
關永善豪氣的拍拍他的肩膀,而後目光掃過他的眉心,一臉「大哥我罩你」。
「看你這樣子鐵定是遇到麻煩了對吧?不用跟我客氣喔!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幫你!」
這話讓關崇善一頭霧水:「呃,為什麼你會認為我遇上麻煩?」
「因為你額上那個標記啊!」
關永善對他會說出這種話感到很訝異:「不要告訴我你完全不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還是你根本就沒發覺自己被標上那玩意!」
「喔喔喔!那個啊!」
關崇善露出苦笑,心想這東西真的是挺討厭的,走到哪裡都會被人「關心」。
「不是,那個標記不是你想的那樣,那是我的……嗯,婚約者……為了怕我有危險所以下的記號,這樣大家都知道我是他的人,而不敢對我輕舉妄動……」
說著的同時,頭越來越低,聲音也越來越含糊,基本上要跟某人結婚的事情,他還是無法適應。
語畢,沒聽見對方的響應,關崇善心想該不會是被他剛才的話給嚇到,畢竟這個年代無論觀念或是其它都還是非常保守的。於是略帶擔心的他抬眼朝對方看去,卻被對方的目光給嚇到。
那種眼神,用熱烈來形容應該沒錯吧?
「你的婚約者!我如果沒有記錯,這個標誌,是魔界四軍團之首的那位吧?」關永善激動的問著。
「呃嗯,是啊……」
「我記得他是男的對吧!」
「嘿……是男的……」
關崇善發現對方的眼睛更亮了。
「怎、怎麼了嗎?有什麼……問題?」他覺得他眼前的這位爺爺……感覺有點怪怪!
「沒沒沒!只是覺得你家的人真是嗯……開通!居然肯讓你娶!呃,是娶吧?」關永善頓了下來,觀察著他的臉色詢問。
「你覺得我看起來有那種能耐嗎?娶他……」關崇善苦笑,他完全不敢去想像那種畫面。
基本上連他自己「嫁」過去的那一幕,他都不敢去想了,更何況是前面那個!簡直是要他的命嘛!
接著他發現他面前的人突然一臉正色,雙手緊緊握上他的肩頭。
「想不到你家的人思想這麼開放,居然肯讓你一個大男生嫁出去!真是太令人敬佩了!」
他的語氣是如此壯烈嚴肅,壯烈嚴肅到關崇善有種其實他們是在談他要去送死,而不是他要嫁出去的事情……
「……是、是嗎?」這個年輕的爺爺果然很奇怪!
關永善用力點頭。
看著那張與自己近乎一模一樣的面孔,望著對方眼底的激動,關崇善突然決定扯開話題,不想多在這上面多談。
因為他覺得如果再這樣一直繞著這個話題說下去,可能會聽到些令他震撼不已的事情……雖然他不確定那是什麼。
「對哩,你是在哪裡找到我的……真是不好意思,都還沒跟你道謝,謝謝你救了我!」
沒料到關崇善會突然換個話題,關永善愣了下,過了片刻才答道:「……是在我家的花園。那時候我正在給我的花草施肥,你就這麼突然從天上掉下來,差點把我嚇死!」
「啊哈哈哈!真是對不起,這個我也沒辦法控制,因為我是突然被時空裂縫捲進去,所以基本上會掉到哪,我自己也沒底……」
「什麼?時空裂縫?」關永善聽到咋舌,一臉驚嚇,「我的媽,你還真好運沒掉到奇怪的地方!要不然可真是呼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了!」
「是啊……」
可是他現在還是在奇怪的地方……至少不是他該在的地方。
「……對了,你幾歲啊?」
「二十二,今年剛滿。」
「咦,真的嗎?那我還比你大一歲多耶!」關崇善感到很訝異,「我本來還以為你跟我同年呢!」
「是喔!」關永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奇怪,「你真的是關家的人?」
不明白關永善為何突然這麼問,關崇善點點頭,不解問道:「是啊!怎麼了?」
「嗯嗯……這不可能啊!」
「為什麼?」
「因為我所有的同輩親戚里,沒有人的年紀是比我大的!」
他這話讓關崇善愣了好久才會意。
「哎,我沒有說我跟你是同輩的親戚啊!」關崇善搔搔頭,感覺有些頭疼。
「啊?」這下換關永善被搞懵了,「要不然呢?」
「該怎麼解釋才好……」關崇善講得有些結結巴巴,臉頰居然泛起微微紅暈,「這可能有些突兀,你可能也會難以接受,但是我所說的一切真的都是真的!我剛不是跟你說我是被時空裂縫捲進來的嗎?」
關永善點點頭。
「也就是說,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其實來自四十多年後的世界……我是你的第六個孫子,而你,是我的爺爺!」
轟的一聲,彷彿有什麼在腦子裡炸開,在聽完關崇善的話之後,關永善一雙眼睛睜得老大,整張臉瞬間紅得像猴子屁股。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7

8
「爺爺,你確定這樣真的行得通嘛?」
「當然,你當你爺爺我是誰啊!哼哼!放心啦,要是失敗了我再想辦法把你救回來耶!」
看著眼前這個捲起袖子、自信滿滿蹲在地上列陣的人,關崇善嘴上抿起一抹微笑。
把所有的來龍去脈都跟對方快速講了一遍,看著對方的嘴型由「o」變成「O」,誇張的表情讓講到最後的他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過對方接受力也挺強的,不但馬上信了,連稱呼都改了,滿口「爺爺說」!
即使兩人的模樣是如何相似,骨子裡的個性還是不一樣的。這個人,有著打從心裡的自信與調皮,而他……
「好了好了!」
關永善興奮的高呼著,偏頭對拿著披風的關崇善招手:「小六,快點進來!」
「喔喔,好!」
沒想到對方這麼喚他,讓他著實愣著一下,不過隨即便反應過來了,踏進那個由許多密密麻麻的咒文組成,剛好可容納一個人的金色小圈圈裡。
雙手背在身後,關永善站在外頭笑嘻嘻的看著他。
「吶,小六啊!你難道都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嗎?」
「啊?什麼不對勁?」關崇善望著他,茫茫然。
「哎呀,你這孩子,觀察力真差……」
關永善搖搖頭,一臉「真拿你沒辦法」。
關崇善不好意思的搔搔頭,咧嘴傻笑:「嘿嘿嘿,這我知道,大姐他們也常常這樣說我!不過到底是什麼不對勁啊?爺爺!」
「什麼不對勁……難道你都沒發現這裡除了我跟你之外,都沒有其它人的蹤跡了嗎?關家雖大,但是裡頭也住了不少人,不可能像這樣子一點聲息都沒有吧?」
經他這麼一說,關崇善才恍然察覺這裡雖然跟關家一樣,可是卻完全沒有看到除了眼前人之外任何人的蹤跡!
好比說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花園,照理說土地爺爺應該會出現在這裡跟他們打招呼,因為他的小土廟就在這裡,可結果也沒有!
「對耶!好奇怪喔!為什麼啊?」他驚嚇的詢問。
「當然是因為這裡不是真正的人間界,也不是真正的關家啊!」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關永善叉著腰,瞥了天空一眼,然後又看向他:「基本上,你會來到這裡我還挺驚訝的,畢竟這裡不是一般人能夠到的地方……」
「什麼意思?」關崇善不明白。
可他的年輕爺爺卻只是對他笑了笑,扯開話題:「幫我帶句話給青龍與玫瑰吧,好嗎?小六。」
「好啊!爺爺想要帶什麼話?」
「嗯……這個嘛……」
關永善蹲了下來,將食指放到嘴裡咬了一口,然後放到他在一開始列陣時特意留下的小缺口上,啟動陣法:「告訴他們我很想念他們,我過得很好,希望他們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太想我,要不然我會害羞的……」
「啊?」聽到最後,關崇善完全傻眼。
然後他看見對方隔著越來越強烈的金光對他眨眨眼:「一定要轉告喔!青龍一定知道我在說什麼的!你也要保重囉!小六!很高興見到你!」
而後,他還來不及響應對方,便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巨大吸力向上拖去,失去意識。

琉光飯店櫃檯處。
外頭仍是大雨連連,跟平日的盛況相比顯得異常冷清的大廳區,被一陣急劇的電話聲劃破寧靜。
含憂擱下手頭的報告,旋身接起電話。
「琉光飯店您好,請問有什麼我可以為您服務的嗎?」她以十分職業化卻悅耳不已的嗓音詢問。
接著她的雙眼突然瞪大,渾身散發出緊張的氣息。
「是、是的!我立刻通知經理他們,請您息怒稍等片刻,我立刻撥通經理那邊的號碼,請您稍等!」她手忙腳亂的按下經理辦公室的號碼,並在一會兒過後接通。
「說。」克雷斯多冰冷的嗓音自聽筒那頭傳出。
含憂吞了口口水,聲音在發顫:「……泣血大人,有通來自人間界關家的電話,是關家家長親自打來的!他們說,說小關人在他們那裡……」
電話那頭瞬時沉默。
「那,要接通電話嗎?」
「嗯。」
含憂顫抖的按下通話鈕,把另一頭靜待的電話接過去。

醒……醒醒啊……小六……
熟悉的體溫、熟悉的香氣與聲音……一睜眼,便是一張久違的臉。
烏黑亮麗的微卷長髮,清麗略施粉妝的面孔上有著他記憶中的溫柔表情。柔軟細膩的手輕輕撫過他的臉龐,帶著母親般的溫暖與慈愛。
關崇善眨眨眼,神情有些恍惚與不確定:「啊……大姐?」
「嗨,小六!」關大姐和藹的打招呼,嘴角微微揚起:「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有的話要跟大姐說喲!」
「……大姐?我是不是在作夢啊?夢到又可以這樣在妳膝蓋上躺著……」
關崇善愣愣的看著她,嘴巴扁起:「如果是作夢最好都不要醒了,這樣一直下去……我覺得好累了!」
關大姐聞言笑容加深,溫柔摸著他的額頭:「傻瓜,你不是在作夢,是真的躺在大姐膝蓋上。」
「咦?是真的!」
關崇善立刻爬起來,略帶緊張與懷念的看了看四周。
這是他的房間啊!淺藍色的小空間裡飄蕩著熟悉的氣味,所有的擺設也都與他離開之前無異!隨意擱在地上的球鞋、角落堆積成山的雜誌,甚至是離家前一晚寫的小紙條!這些東西無一不是原封不動的待在原位,彷彿他其實根本不曾離開。
走到書桌旁撫過桌沿,將那些堆置在桌上的書本抓起來翻一翻,然後又將地上那幾雙亂丟的鞋子拎到眼前看了看,書上書下、鞋內鞋外,完全一塵不染!
能在這樣不移動東西分毫,卻又能保持整潔,他們家那位陳年管家也真不是蓋的!
丟下鞋子跑到窗戶前拉開窗簾,外頭的庭園景致仍是一如昔日。一堆叫得出、叫不出的奇花異草開得滿庭馨香,風吹花揚葉落,依舊是記憶裡的美麗!
「啊啊!所以爺爺他成功了!他成功把我送回來現代了……」
關崇善摸著眼前的窗沿喃喃自語,歡喜到不行!
「呵呵呵呵,瞧你開心的,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關大姐的聲音在背後輕輕傳來,仍是一貫的溫柔悅耳:「怎樣,現在信了嗎?要是你還不確定的話,我可以立刻叫你四哥進來打你幾下屁股,讓你痛一痛確認一下,好不好?」
一聽到要請關崇肂過來,關崇善轉頭,嚇到一顆腦袋猛搖:「不用不用了!我信我信!」
「這樣就信啦?要是我是騙你的怎麼辦?」
「……呃……」
「嗯?」
「……光是喜歡嚇唬我這點,就能證明妳絕對是我大姐了……」
關家大姐依舊笑得慈愛。
接著她離開床邊走到關崇善面前:「走吧,既然你醒了那就跟大姐一起去正廳,兩三年不見了,你大哥他們都很想你呢!」
「……大哥他們都在啊!」關崇善突然感到有些莫名緊張。
「是啊,你大哥、三哥跟三姐、四哥跟四嫂,還有朱雀跟榕樹他們都在喲!」關家大姐拉著他走出房間:「而且也有『客人』來,順便一起見見吧!」
「客人?」
「是啊,客人!」
關家大姐腳步輕快的帶著他左彎右拐,穿越一些他知道的長廊,卻從不知道的近路:「也是小六你認識的人喲!大家為了小六這次的事情可都很生氣呢!」
「咦……」關崇善頓下腳步望著她,表情很複雜:「大家……都很生氣嗎?」
「是啊,因為大家都很擔心小六!我們把小六你交到他們手上工作,卻出了這種事,大家當然都會生氣啊!」
關家大姐笑得溫溫和和,不過握著他的手力道卻比剛才緊了些:「小六,大家都很關心你的!」
「……四哥也是嗎……」他怯生生的問。
「那是當然。」關家大姐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溺愛的揉了揉他的頭髮:「你四哥他啊!其實可能是我們裡面最最關心你的那個喔!」
「真的嗎?」
關崇善聽了立即露出開心的表情。因為他的哥哥姐姐當中,就他四哥關崇肂對他最壞,常常對他惡言相向,導致他跟他四哥之間一直都有陰影。
「當然是真的啊,大姐從來都沒有騙過小六,不是嗎?」
關崇善點頭。他的大姐的確從來都沒騙過他。
接著兩人在對笑了一下後,關家大姐抬手,推開了正廳的大門。
然而,一個關崇善怎也意想不到的面孔,隨著門的緩緩開啟,逐漸出現在他眼前。
銀色的長卷髮披散於肩、鐵灰色的眸子流光閃爍,白皙發亮的皮膚襯上立體分明的五官;細膩的頸子在垂頭品茶時優雅彎下,濃密卷長的睫毛在眼簾低垂時形成兩道陰影。
修長且節骨分明的雙手靜放在同樣修長的腿上交叉,如果不是他身上那襲黑到足可媲美墨汁的長袍、那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冷到令人發毛的殺氣,他真可以說是完完全全符合希臘羅馬神話裡的美麗神祇形象!
關家一群人望著他,或明或暗的交頭接耳,坐立不安。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克雷斯多。
這個在五個多月前的某個半夜,派使者闖過他們關家一百零八道結界、九十九道奇門遁甲關卡、把他們過世母親精心栽種的花圃踩得亂七八糟,甚至到最後還跟朱雀、玄武他們打起來,打到幾乎快要掀屋頂才表明說是來「提親」的男人!
其實直到今天早上之前,他在他們幾人心中的形象無一不是青面獠牙、粗壯魁武、還留著一嘴又多又亂的落腮鬍,搞不好還有穿個鼻環眉環嘴環之類的……結果誰知,居然會是這麼個氣質文雅模樣!
真是讓他們個個跌破眼鏡下巴脫臼!
不耐煩的撥了下額前的瀏海,關崇肂清了清喉嚨,面色難看的朗聲開口:「咳!所以說,你想必就是我們家小六的……『未婚夫』……囉?」
他在講到未婚夫三個字的時候,聲音突然變得非常生硬。
在場原本還在低聲討論的幾個人,突然統統閉嘴。
整個關家的人都知道,關崇肂對這件堪稱荒謬至極的「婚約」,自始至終都是持反對態度。據說他在使者說出提親要求的那晚激烈爆發,當場與對方大動干戈!然後又在接下來關家大姐不顧反對答應訂親時,跟她當面掀桌翻臉,幾乎鬧到快要斷絕關係!
克雷斯多聞言轉向他,一雙眼睛毫無溫度。
「正是本座。」
關崇肂對他的態度立即露出不滿。
基本上打從他知道克雷斯多就是那個跟關崇善「訂婚」的XX起,他就沒有過一絲好臉色。
兩人之間的氣氛猶如「極度溺愛女兒的父親」跟「搶走女兒的混蛋」大對決。
忽地,克雷斯多當著他們的面掏出一本白色小冊子,開始迅速翻閱。
白底黑字的印刷顯眼萬分,上頭的標題更是讓人傻眼。
「……《如何與伴侶家人相處速成手冊!魔界E─BAY出品》?」關家大哥瞇眼將上頭的字念出來,嘴角抽個不停:「……居然有在賣這種東西…

…」
魔界E─BAY真是神奇的好物。
「嗯……找到了,一百三十八頁……」克雷斯多唰唰的翻頁,認真的閱讀著:「……當與對方家人見面時,應該要以十分有禮貌的態度跟他們問候,並稍做自我介紹……」
「啊!克雷斯多!」
克雷斯多聞聲抬頭,表情在見到來人時稍微柔和了下來:「關崇善。」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8

9
「啊啊!你怎麼會在這裡?飯店呢?你不在,飯店誰坐鎮啊?」
關崇善一見到他,立刻拋下關家大姐奔過去,開口劈哩啪啦一堆問題,讓其它人看到瞠目結舌。
「還有孔雀跟青龍他們呢?他們沒有跟你來啊?」
「飯店交給含憂暫時接手,孔雀那邊我沒有通知。」克雷斯多淡淡回答,將小冊子塞回袍子裡,「本座是來帶你回去的。」
「帶我回去……」
關崇善聞言本能露出畏懼,畢竟這幾天的遭遇折騰真是夠他受了:「可不可以緩一些時候,例如等時空風暴停止之後……」
「今天收到消息,確定時空風暴要等到年底才會停止。」克雷斯多打斷他,站了起來:「放心,有本座在,要是到時候真遇上了,本座絕對會跟你一起下去。」
「……」
這話怎麼聽怎麼都像是殉情告白,不過卻讓關崇善心情好了點。他知道這個人說的是真的,如果自己要是再被捲進去,對方會毫不猶豫的跟著自己一起下去。
「謝謝……」他垂頭道謝。
克雷斯多微微一哂,抬手揉了下他的頭髮。這個動作是他從青龍那邊學來的。
被晾在一旁的關家大姐咳了一聲:「我好像沒說您可以帶小六回去吧?這位大人!」
克雷斯多望向她,面無表情。
關家大姐也不甘示弱的回望他。
接著克雷斯多緩緩把手抬起,朝關家大姐比了個二。
「再加兩百。」
「三百。」
「兩百五。」
「兩百七十五。」
克雷斯多瞪著她,面上殺意滿滿。
可惜他今天對上的不是別人,而是臉皮比地球還厚的關家大姐,因此他這招完全無效。
「兩百七十五,成交。」最後他退一步肯首。
關家大姐頓時眉開眼笑。
「您現在可以帶人走了。」她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狐狸。
「大姐!」關崇肂這才驚覺不對,開始劇烈反對:「不行!我不答應!絕對不答應!」
「閉嘴!」
克雷斯多瞥了她一眼,哼了一聲,拉著完全一頭霧水的關崇善朝門口踏去。
「什麼兩百七十五?」關崇善望著他的側臉,小心翼翼詢問。
「沒什麼。」克雷斯多語氣裡充滿了拒絕回答。
「喔……」
後來關崇善才知道,原來那天關家大姐又因為家族利益,再度將他賣給了克雷斯多,而那些百啊十啊的數字則是簽約的年分……不過這些都是好久好久以後的事情了!

「啊!關小善你回來了!」
一進門便看見多日不見的關崇善坐在沙發上,孔雀愣了會,表情由驚轉喜。
關崇善聞言望向他,懶洋洋的朝他抬手揮了下。
「喲,我回來了……啊!孔雀你做什麼?」
孔雀衝過來,將他緊緊抱住。
「……我還以為你再也回不來了……」他把臉埋在關崇善的肩上悶悶說。
關崇善聽了心裡一暖:「……孔雀……」
「……要是你回不來了,誰來幫三眼那只臭狐狸把屎把尿、洗澡,兼帶他散步!還有我遺失的手珠也就沒機會再重弄一個,然後也吃不到你美味的血肉了……還好你回來了!」
關崇善嘴角抽個不停。
就知道這傢伙不可能這麼感性!
「哼!你跟你小時候還真是差有夠多!」他沒好氣的把他推開,轉而抱起窩在他腿邊的三眼,大大親了一口。
「小時候?那是什麼東西啊?」孔雀望著他,露出一臉白癡模樣。
「就是指你童年時期啦!」
關崇善推了下鏡架,感歎不已:「我在被拋來拋去的時候,跟童年時候的你還有你哥哥遇上,你那時候的模樣跟現在沒差多少,但是個性卻是南轅北轍……」
「你跟童年時候的我還有大鵬遇上?」
孔雀彷彿聽見了一個超級大笑話,「怎麼可能!關小善,你一定是見鬼了!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為什麼不可能?我明明就見到了!」關崇善不服氣的頂回去,「啊啊,該不會你在害羞吧?因為你小時候傻傻的樣子被我見到!」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關小善!」
孔雀以非常篤定的口吻打斷他,「因為我跟大鵬沒有『童年時期』這玩意,我們打從一出生就是現在這個模樣!」
「騙人!怎麼可能!」關崇善完全不信,「那我那時候看到的是什麼?冒牌貨?」
孔雀聳肩:「我哪知道!你要是不信,你等會可以問問青龍跟白虎他們,他們一定會告訴你相同的答案!因為我跟大鵬和其它鳥族不一樣,我們是我們母后身體裡過多的能量轉化出來的,所以沒有所謂的幼鳥,也就是你們所謂的童年時期。」
關崇善仍是不死心:「你們兩個的寢殿叫做火菱殿對吧?還有你們有個很討厭的老頭夫子,他住在萬鳥崇居,脾氣很壞……」
「是啊!咦,你怎麼知道?」孔雀露出訝異的表情,因為這些事情只有鳥族的人知道。
「就跟你說,我真的到過你跟你哥哥的童年時代嘛……啊!」
說著,他啊了一聲,自背後掏出一樣東西遞孔雀面前:「這是你哥哥的披風,對吧?我後來又跌到另一個時空的時候,有再次遇上他!那時候他幫助我,給我披風取暖……」
「這的確是大鵬的披風沒錯。」
孔雀接過那件披風,攤開來檢查,上頭仍有很新的氣味:「不過他在五百年前就給了人,而且他說對方還是個逃犯……」
「就是我。」關崇善爆發:「而且我跟他說過我不是逃犯了!原來他根本就不相信我!可惡!都是克雷斯多那傢伙害的啦!害我一直被人誤會!」
「……這樣啊,那可真是糟糕了。」孔雀似乎沒把他的話聽進去,自顧喃喃自語。
「為什麼?」
「因為他說你激發了他的保護欲,搞得他想照顧你一輩子。」
「……不是吧?」
關崇善突然感到很害怕,「你在跟我開玩笑吧!那怎說也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耶!而且我那時候跟他其實也才見那麼一下……用不著這麼熱情吧!」
「五百年對我們根本不算什麼!再說大鵬那傢伙是出名的固執,他現在還在為了尋找你而四處旅行喔!」
孔雀無奈的搖頭歎氣:「說什麼『都跟人交換了定情之物,當然要負責!就算他是個逃犯也沒關係!』之類的蠢話……」
「胡說八道,我才沒有跟他交換定情信物咧!我那時候連上衣都沒了,哪有其它東西跟他交換啊!」關崇善抱著頭開始歇斯底里:「啊啊啊啊!這是什麼世界啊啊!我不要活了!為什麼我淨是招惹到一些有的沒的?」
「可是無論如何,你那時候就是有掉東西給他撿到!因為他那時候有亮出一條朱紅色的手環給我看,而我之前就是仿造他那條做了一條給自己!結果卻不小心弄……」
接著孔雀豎地閉嘴,臉色變得很難看。
「啊啊啊─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天啊!我的手環啊!」他也加入關崇善的歇斯底里行列:「原來那手環是我做的!難怪那時候我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兩人對望了一眼,同時歎氣。
「唉喲……那現在怎麼辦……」關崇善頹然的往後仰去。
「什麼怎麼辦?就當沒這回事就好啦!反正他又不知道你在這裡!」孔雀懊惱的揮了揮手:「倒是我的手環……沒想到居然會在你那邊,然後你又這麼白癡的把它掉在大鵬那邊,讓他誤以為是……厚!算了沒差!反正只要你在我就可以做很多個!不差那一條!」
接著青龍、白虎跟玫瑰自外頭回來,關崇善跑了過去給他們三人各一個擁抱─當然也少不了一頓來自玫瑰的全身檢查。
再來,他便把他這幾天經歷過的事情,重新說了一遍給他們三人聽。
玫瑰與青龍聽到他有見到年輕時期的關永善,並把對方要他轉述的話說了出來,臉上都出現了激動。
對於前者會哭這點他是毫不意外,可令關崇善訝異的是,他居然見到青龍眼眶也紅了!
同時,他也自青龍與白虎兩人的口中證實了孔雀的話,證明他跟大鵬確實沒有「童年」這段時期。
「咦?那我那個時候見到的那兩個小孩到底是誰?」關崇善在聽完後滿臉驚嚇。
「只能說,他們可能是存在於另一個時空的孔雀與大鵬吧!」
玫瑰在恢復平靜後,紅著眼眶滿臉寵愛的摸著關崇善的頭,安撫他混亂不已的情緒:「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套句你們現代凡人的話:『這個世上還存在著許多未知事物與空間;未知並不代表不存在!只是我們還未有機會遇上而已!』
「所以小六你只是遇上了另一個世界的孔雀而已,不用想太多!」
「喔!」
「不過話說回來,那個小孔雀跟小大鵬到底長什麼樣子啊?我還真好奇?」白虎興致勃勃的詢問。
關崇善聞言瞥了孔雀一眼,噗哧地笑了出來:「什麼樣子啊?說出來你們一定不信,那個小孔雀是個傻傻的,而且還很可愛細心的小孩!而小
大鵬呢,則是很頑皮,喜歡捉弄人卻很會照顧弟弟的小哥哥!而且他們還抱在一起哭,超可愛的!」
「噗!」玫瑰直接把茶噴到孔雀臉上。
青龍面頰抽個不停,似乎是在忍笑。
白虎也被茶嗆到翻天:「咳咳咳!我相信那絕對是存在於另一個時空的孔雀跟大鵬!他們兩個哪可能這樣……這樣……兄友弟恭!啊哈哈哈哈!唉喲!」
白虎痛呼一聲,摀著臉彎下腰,原來是孔雀把大鵬的披風甩到他臉上。
接著他埋頭一口氣喝乾杯子裡的茶,然後迅速轉向玫瑰,用力把嘴裡的茶噴到她臉上。
「哇啊啊啊!孔雀你這只臭鳥!你發什麼瘋啊你?」被噴得滿臉茶水的玫瑰哇哇大叫。
「回報妳剛才把茶噴到我臉上啊!臭八婆!」孔雀惡聲惡氣的回答。
接著三人陷入一陣惡鬥。
關崇善抱著三眼跟青龍跑到廚房去避難。
「……看來果然是不同時空的,唉!」他隔門觀望著,然後歎息的下了結論。
「是啊!」青龍也跟他一塊觀望著,嘴角微微揚起,然後又落下,若有所思:「不過,這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啊!在另一個時空裡還有另一個自己……感覺多了點希望!」
「是啊!」關崇善點頭同意:「要是能遇上另一個自己一定很有趣!真可惜我沒遇上!」
「很難說喔!搞不好以後還有機會也不一定!」一道陌生聲音插入。
關崇善想也不想立即否決:「免了!這種經歷一次就夠了!再多一次我可吃不消……咦?誰在說話?」他一臉驚嚇的看向青龍。
青龍面無表情的指了指他腳邊。
一張笑到眼睛彎彎的毛茸茸狐狸臉……
關崇善驚嚇指數瞬間攀到最高峰。
「啊啊啊啊!三眼說話了!」
接著他兩眼一翻,當著青龍跟三眼的面岔氣昏了過去。
結論,人在短時間內不能接受太多刺激,要不然會負荷不了。

就在關崇善這邊上演鬧劇的同一時刻,在某個非常遙遠的時空裡,有兩個小小身影因為他們的寢宮屋頂破大洞,加上對夫子不禮貌,可憐兮兮的被他們的母后處罰在寢宮門口半蹲舉水桶。
而在另一個較近的時空呢,一個完全陷入莫名愛河的笨蛋兄長,正在對他火爆沒耐性的弟弟大談愛情理想!
還有再另一個與前面這個差不多時期的時空裡,有兩位情同手足的同伴,正為了關崇善跟另一個令人吐血人物的事情,互相鬧著彆扭。
然後最後一個,也就是他們年輕的、在另一個與他們都不一樣空間的爺爺,他正站那個他仿關家大宅製造出來的花園裡,細心的替他的花草澆水施肥……
總之,無論自己跟對方是身處在哪個時空、有沒有相遇,大家還是照樣過日子,只差對方曾經有無在自己的生活裡留下痕跡而已。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8

斷章——戰鬼姻緣

1
這是關崇善的大姐繼承家業一年後所發生的事。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風平浪靜、瘋子都不出門的早上。破天荒沒有睡到下午才醒的關家大姐打開窗戶,深深吸了一口氣:「啊!今天天氣真好!我們去外頭野餐吧!」
而這句話,決定了這間屋內所有人今日的行程。
「野餐?」
自報紙探頭而出的關家大哥提聲,左邊眉毛挑得老高,看起來有些滑稽。他們一家六口正在餐桌上吃早餐。
「關戠音妳是不是吃錯藥了,居然說要外出野餐?我還以為妳這輩子到下地獄都不會說出這種人話!」
關家大姐笑咪咪將視線從豆漿上移開,手上的筷子晃啊晃的感覺危險十足:「你說什麼,關崇爾?你再說一遍。」
神經遲鈍的關崇爾立刻毫不猶豫一字一字地重複給她聽:「關、戠、音、妳、吃、錯、藥、了,居、然、會、說、出、要、去、野、餐、這、種、人、話!真是天要下紅雨了!」
「很好,非常好!」
關戠音仍是一臉笑咪咪,可是手上的筷子卻被她扳成兩半:「我今早起床的時候算到你在下禮拜會有橫禍,本來是想等下告訴你怎樣化解,不過既然你這樣目無尊長,那我想我還是不要這麼好心好了!」
關崇爾聽了立刻變臉,關戠音的占卜是有名的准,很多人都慕名而來指名她替自己卜卦。
「啊啊!大姐我知錯了!別這樣啦!我跟妳道歉,我知道是我不對,不應該說出這種話,所以請妳一定要告訴我怎麼化解!」
「那你把你昨天去買的那個限定蛋糕給我,我就告訴你。」
「可惡,妳欺人太甚!那個可是我昨天排了近三個小時才買到的!」
「你們兩個請不要在吃早飯時候吵來吵去好嗎?口水會噴到菜!」
關崇肂冷冷打斷他們兩人,眼神非常凌厲,他是家裡最有潔癖的一位,所有人的三餐都是由他一手打點。
兩隻端著油膩膩空碗的手忽地出現在他面前。
「小肂我還要再一碗炒麵!」老三一號眼巴巴的望著他,表情楚楚可憐。
「我也是我也是!」老三二號也用同樣的表情跟話。
關崇肂臉爆青筋,順便附帶一提,他在家裡排行老四。
跟他裝可憐的那兩位,是他頂上的兩位異卵雙胞胎兄姐,在六人當中排行老三的關崇@跟關戠珊。
「你們自己是不會動手添嗎?手腳是生來幹嘛用的?」他邊吼邊接過他們兩個的碗添面:「啊,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不准玩筷子!你們兩個為什麼老是說不聽?筷子是用來吃飯的,不是給你們用來玩的!還有,用筷子敲碗會窮!不准敲!」
可是照情況來看,他怎麼看都比較像是這兩位的兄長……
「哎呀!別這麼計較嘛!你這樣像個囉唆老太婆般念個不停,小心以後娶不到老婆喔!」關崇@嘻皮笑臉的接過碗,開始大快朵頤。
「不過話又說回來,小四除了囉唆點、潔癖點、追求完美了點外,其實是個不錯的男人!」關戠珊揮著夾著麵條的筷子,朝關崇肂眨眨眼:「你看他手藝這麼好又有一張帥臉!以後根本不愁找不到老婆的啦!」
關崇肂的臉色被他們兩人這一搭一唱,弄得青白交錯。
「安啦!我有幫老四算過,他今年紅鸞星動,而且還是好姻緣喔!所以你們根本不需要幫他擔心!」關戠音轉著筷子。
「大姐!我才幾歲,這麼早講這個有什麼用?」關崇肂大吼,整個臉漲紅:「還有不要轉筷子!」
「吶吶!老四這你就錯了!姻緣這種東西可是不分年齡!」
關戠音停下轉筷子的動作,替自己夾了顆荷包蛋:「而且紅鸞星動可不是年年都可以遇上的,有人甚至一生就只有這麼一次,所以你可要好好把握!天知道,這個是不是你這生裡唯一的一次啊!」
「我才不要那種東西!反正就算沒有也不代表都交不到!」堅決不屈服。
「老四你真是固執,你就是這樣死固執又拉不下臉,難怪老跟人處不好!」
「根本不是這個問題好不好!大姐妳才是!老是自我主義,自以為老大了不起!大家一不順妳就大發雷霆,莫名其妙!」
爭執持續白熱化ING。
家中其它成員趁他們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時,悄悄的端著飯碗跟早餐移到角落,免得被掃到颱風尾。
「大哥,你可不可以幫我添麵條?」
一直很安靜在旁的關崇善拉拉關崇爾的衣角,一張小肥臉軟軟嫩嫩,可愛極了!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個已經十四歲的國中生。
關崇爾看了他一眼,表情立刻由漫不在乎轉成慈愛:「小六要吃麵條啊!好好!大哥幫你添厚!你要多少啊?要不要順便夾些其它菜啊?豆漿呢?杯子都空了,要不要再加?」
關崇善偷偷瞄了下關崇肂,確定他跟關戠音仍是處於吵得不可開交的狀態後,開心的點點頭:「要。」
因為關崇肂除了動不動罵關崇善之外,還會約束他吃多少,因此關崇善不論做什麼都會先偷偷觀察關崇肂的動態,然後再決定要還是不要。
關崇爾見他點頭,立刻幫他添夾了一大堆菜跟面,連豆漿都倒滿整杯。
關崇善在家裡是寵兒一枚。
由於他是家中最小、又是整個家族中唯一一個沒有遺傳到法術天分的孩子,因此成為家族異類的他,便成了所有人眼裡的寶貝,除了關崇肂之外。
「關小六你在幹什麼?」關崇肂發現關崇善的飯碗滿滿,立即大喝。
被這麼一喝,正在喝豆漿的關崇善嗆到噴淚。
「咳咳咳!」
關崇@見狀,即刻拋下手上的饅頭替關崇善拍背順氣。
「小六你沒事吧?不要哭喔!要不要喝水?三哥倒水給你喝好不好?」
關戠珊轉頭對關崇肂發飆:「關崇肂你幹嘛吼這麼大聲!你看小六都被你嚇嗆到了!」
關崇肂哼了一聲,一臉輕蔑:「他嗆到是他自己活該,誰叫他又多吃!都這麼胖了還吃那麼多,早晚胖死!」
「胡說八道!小六這只是嬰兒肥好嗎,嬰兒肥!他再過不久一定就會變得又高又帥!」關戠珊不甘示弱的跟他沖了起來。
「而且他跟以前比起來明顯瘦很多了!再說,你怎麼可以限制一個青春期剛起步的小孩早餐不能多吃?這樣對他的發育會有影響耶!」
「以他這種胖程度,就算不吃也不會有多大影響啦!正好可以當做消耗脂肪跟熱量!」
「關崇肂!這種話你也說的出口,你!」
「好了!統統給我住口!你們再吵我們都不用出門了!」
關戠音拿出一家之長的魄力阻止兩人繼續吵下去:「大家快點吃一吃準備準備,我們十點準時出發!」
於是關家六人口在一陣兵荒馬亂後,正式啟程。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8

2
「說是要出去野餐,其實也不過是在自己家門口嘛!」
穿著無袖背心加五分寬口短褲,背著大家要吃的食物的關崇爾大呼小叫:「嘖!我就知道依妳那種懶人個性,怎麼可能會踏出自家門外!」
「少囉唆!小二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關戠音咬牙切齒的低喝,一邊還笑吟吟的跟迎面而來的山中居民打招呼。
「話雖如此,我們家有誰真的有把這整座山走完一遭的?沒有吧!所以今天這趟就當作自家領地巡迴一日游,也不錯啊!」
關家所在的蒼緣山是他們關家的領地,據說早在N百年前,這整座蒼緣山就被他們的祖先以重金買下,還有地契為證。
「自家領地巡迴一日游,虧妳說得出口!」拿著地圖走在眾人前頭的關崇肂碎碎念,他是他們六人裡唯一會看地圖認路的人。
「一踏出大門就立刻迷路的人,居然還有臉說出這種話!現在可好了,目的地走偏了!既然剛剛妳有那種閒情逸致跟人打招呼,為啥不順便問他怎麼走?」
「因為你會看地圖,所以我就想說不需要多此一舉問囉!」關戠音把手上的洋傘往關崇肂頭上敲去:「反正我就是不會看地圖,怎樣?你有意見嗎?」
偏頭閃過攻擊,關崇肂嗟了一聲,自知講不過這個囂張跋扈到只能用髒話形容的女人,也就沒頂嘴,只是沒感情的應了下:「不怎麼樣,也沒意見。」
可偏偏就是有人不領情。
關戠音回過頭,臉孔整個扭曲,拿著洋傘亂揮:「什麼啊,老四你那是啥態度!你不爽就說出來啊!幹嘛老擺臭臉又不吭聲!你不說誰知道你在想啥鬼!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況且我會提出這個提議還不都是因為你!」
被她這樣扣帽,關崇肂爆發了:「因為我?拜託關我屁事啊!說要去野餐的是妳,帶路把我們帶到迷路的也是妳,結果現在妳居然完全把責任推到我頭上?我真懷疑妳到底腦子都裝些什麼鬼東西!莫名其妙!」
「喂喂喂,好啦!你們兩個怎麼沒事又吵起來了……」被夾在兩人中間的關崇爾受不了開口勸架。
結果卻換來兩人異口同聲的斥喝。
「閉嘴,不關你的事!」
他灰溜溜的閉嘴。
關崇@、關戠珊跟關崇善三人默默走在後頭,完全不知他們已經陷入迷路狀態。
「三哥三姐,你們知道我們要去哪裡野餐嗎?」拉了拉前頭人的衣角,已經走到喘吁吁的關崇善細聲詢問。
打從他們自家裡出發開始,已經在這不知東南西北的山裡走了快一個小時了。
關崇@聞言轉頭,滿頭大汗,雖然他沒有喘得像關崇善那麼嚴重,不過也差不多了。「呼呼,我也不知道耶!去問問你大姐吧,她提議的她應該會知道。」
「問大姐啊……」
關崇善朝前方望了一眼,前頭那佈滿殺氣的背影,讓他想都不想就打消這項提議:「……還是算了,跟著他們走就好,前面氣氛感覺好可怕……」
關戠珊也朝前面瞥了一眼,支持他的決定:「……說的也是,那還是不要問好了。」
於是在經過這番短暫討論後,他們三人又繼續默默跟在前方三人後頭前進。
然後,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觸發事件的人是關崇善。
會觸發的起因是由於他爬山走坡時間過長,身體一時間負荷不了支撐不住,整個人雙腳一軟頭一昏,往旁邊草叢倒去。
然後,他看到了那樣紅色的東西。
「啊!三哥三姐大哥大姐四哥,你們看!看我找到什麼!」
走在前頭的眾人聞聲紛紛回頭。
「找到什麼叫那麼興奮?」
關崇爾拔頭籌跑第一,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一探究竟。
關崇善拍拍膝蓋站起來,將他發現用紅包袋裝著的東西倒出來,遞到關崇爾面前:「玉珮,上面還有鑲珍珠跟黃金喔!而且還有刻奇怪的字,看不懂……不過看起來好舊了……」
關崇爾把那玉珮拿起來左右翻看了下,在看清楚上頭刻啥鬼後臉都白了:「Holyshit!這下可爽了,為什麼這種東西會放在這裡!小六你撿到不得了的東西了!」
「什麼?我撿到什麼?」關崇善見到他臉刷白,緊張了起來。
「冥王的招親令牌。小六,你有機會當冥王的女婿囉!」關戠珊也湊過來看。
關崇肂聽到立刻開罵。
「關小六!不是跟你說過不要亂撿東西嘛!你為什麼老說不聽?」他朝關崇善頭上狠狠敲了一下。
關崇善發出痛呼,滿臉委屈:「我哪知道……一般而言看到錢或是有價值的東西掉在地上,會想撿起來很正常吧……」
「那也要看地方跟物品的樣式撿吧!像這種荒郊野外會撿到這種東西,用膝蓋想都知道有問題─」
關戠音抓起那塊玉珮盯了片刻,然後拋給一旁的關崇@,懶洋洋開口:「放心放心,冥王女婿候選人不是那麼容易有資格當上的!看你們這幾個男的碰都沒觸發『那個』就知道!」
她這話一出,所有人沉默。
「觸發『那個』……是哪個啊,大姐?」關崇善發問。
「就是用來驗證撿到的人有無資格的法術啊!」關戠音說得理所當然,「哎呀,難道你們幾個都沒有發現嗎?」
除了關戠珊之外的人全都搖頭。
「看來這設計還挺貼心的,還刻意設成只有女生會發現。」
關戠音將那塊玉珮自關崇@那挑了過來,笑得溫柔美麗人畜無害:「對了,老四你好像還沒試過嘛!要不要試試看?」
見她那樣對自己笑,關崇肂突然感到背後猛寒,連忙搖手拒絕:「不用了!我沒興趣!」
「哎呀別這樣嘛!試試看啊,反正你又不一定會中!」關戠音繼續遊說著,笑容越發燦爛。
「就算不一定,我也不要試!」關崇肂意志堅決。
關戠音眉毛一挑,表情聲音輕蔑到不行:「嘖嘖,老四沒想到你這麼膽小!該不會你自戀到真以為你自己會中吧?」
關崇肂臉立刻漲紅:「X的,關戠音妳今天是怎樣?一定要找我碴就是了!」
這傢伙最受不了人家激他,就算心知肚明對方是故意的,卻還是一頭栽進去!
「啊啊!生氣就表示我說中了?哈!跟你當兄弟姐妹這麼多年,我從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有、自、信』!」關戠音嘲諷,甚至還特意加重最後那三個字的語氣。
關崇肂怒極反笑:「隨便妳怎麼說!反正我不試就是不試!」
「很好很好,你不肯試是吧?」關戠音跟他槓上了,「反正這東西只要一碰到就知道結果,那我就……」
她頓了下,嘴邊勾起一道弧度,眼睛瞬間放光:「……往你身上砸!」說的同時便朝關崇肂臉上砸去。
關崇肂沒想到她會來這招,頓時一愣,結果就被那飛過來的玉珮砸個結實。
就在他發出痛呼的那刻,一道清脆的嘯聲劃破天際,玉珮也在同時綻出劇烈的白光,將他的周圍整個覆蓋吞噬。
所有人都被這道突如其來的光弄得睜不開眼。
然而就在光終於退去,他們可以再度張開眼時,原本在他們面前的關崇肂卻連同那光一起沒了蹤影。
「哎呀!沒想到他真的會中耶!」
關戠音望著剛才還站著她弟弟的地方,一臉訝異:「不過也難怪,畢竟我今天早上卜卦的時候,就是顯示說他會在這裡與他命裡的有緣人遇上!」
「大姐,現在好像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關崇善提醒她,一臉憂慮:「要是四哥回不來怎辦?」
關戠音抬手揉了揉他的頭,對他微笑:「放心放心,不會回不來的啦!我幫你四哥算過,他這一生沒有大起大落,而且不論做什麼都會成功,簡直是一路順風到了極點!連命都可以活到一百一十歲有餘哩!
「所以啊,他這次一定可以抱得美人平安歸來的啦!小六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跟大姐賭一賭喔!看你想賭什麼都可以!」
她說到後頭頓了下,又補上一句,眼睛閃閃發光。
關崇善嘴角笑得僵硬。
關戠音是出了名的賭性堅強!不論什麼都可以拿來賭!而且更誇張的是不論你跟她賭什麼、怎麼賭,到最後贏的人一定都是她!
「呃……不用了……我相信大姐說的就是了……」他搖搖手,躲到關崇爾的後面去。
「是嗎?真是可惜……」
關戠音露出一臉失望,不過很快就退去:「不過一想到我們家可以跟冥王聯姻,我就覺得很開心!畢竟怎麼說這對我們而言都是百利無一害啊!喔呵呵呵呵呵呵!」
望著她在笑得如此誇張的同時,還能保持一臉德高望重的模樣,關崇善他們打從心底感到非常無言。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8

3
「……X的,那個臭女人居然給我來這招!等我找到方法回去後,我一定要整死妳!哼哼……哎!痛死了!」
滿身狼狽的自地上爬起,關崇肂摸了摸後腰,痛得齜牙咧嘴。剛剛那一摔可真是差點把他的腰給摔成兩半!
接著他聽到一道清脆的響聲。
垂頭一瞥,原來是那個導致他跑到這裡來的罪魁禍首─冥王的招親玉珮!
一股火氣倏地自他肚子竄上,抬腳想將那塊玉珮踩個粉碎,可卻又在下腳的瞬間停住。因為他突然想到,要是他得靠這塊玉珮才能回去,那他現在把它踩爛豈不是自絕生路?
「話說回來,這裡就是傳說中的冥界?」
他開始四處觀望打量,可映入眼底的除了一片荒蕪還是一片荒蕪,樹草找不到幾棵,黃沙倒是一大堆!而且還有熱浪在空中滾……
「不是吧?這麼荒涼?我怎麼印象中聽說冥界跟人界的景致是差不多的,只要上頭有的下頭一定都有!可怎麼……」
「那是因為這裡是冥界的邊界沙漠地帶,所以才會這麼荒涼。」一道細細小小的聲音回答他的疑惑。
關崇肂霍然回首,發現一個年約十二、三歲左右的小女孩站在他身後。
這個小女孩打扮十分奇特,她全身上下除了臉、手還有腳之外,其餘部位都被包在鵝黃色的發亮絲布裡。
在瞥見小女孩的瞬間,他胸口彷彿被人重擊一般,悶躁不已!視線也像是被黏住了般,竟然移不開!臉在之後也莫名其妙的跟著燙起來,心跳變得很快,怦怦怦的好像在打鼓,可卻又不覺得不舒服!
這種感覺就好像……好像第一次跟自己喜歡的人獨處一樣!
這個想法閃過後,他完全陷入驚嚇狀態。
他之前並不是沒有戀愛經驗,當然也像正常人般經歷過初戀暗戀這些。可是……可是無論如何這也太扯了吧?
一見鍾情?別開玩笑了!他從來不是那種夢幻相遇戀情的類型!
突然性爆發的戀童癖?不會吧……他一向都是喜歡年紀大的女人多過小鬼……
然後他想起早先關戠音的話。
他今年是紅鸞星動年,而且還是會有好姻緣的那種!
好姻緣……
他仔細打量著眼前這位堪稱「乾癟四季豆」的小妹妹。
不會吧!就算他不是喜歡大胸部的那種,可也不要完全扁到沒有啊!
可是……可是……
他又看了小女孩一眼,臉上的紅潮瞬間蔓延到耳根。
小女孩見他臉上的紅暈越發越盛,淡褐色的臉孔竟也開始轉紅。
「你……」、「妳……」
「你先說!」、「妳先說!」
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嘴。兩人尷尬的你看我我看妳,又面紅耳赤了好陣子。
搞啥啊?

話說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統領萬鬼的冥王有四個女兒跟一個兒子。他們五人都很幸運的沒有遺傳到冥王的樣貌,生得沉魚落雁貌美

如花驚為天人帥到不行!
這五個孩子分別在軍事、政治、管理、財政及領導方面各有所長,是冥王的得意明珠兼得力助手。
傳說,他們五人在出生時各被下了一種五行法術,目的是用來保護冥界。
於是背負著五種法術的他們在成人後,便照著身上五行的法力,被分配到冥界的四個角落與中心地帶,並長年鎮守於那裡。
據說冥王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只有如此,他們身上的五行力量才能發揮到極致,形成一個強而有力的保護結界,保護冥界。
可這樣一來,人們不免會有疑問。
而這些疑問不免就是「冥王為何不選擇其它人,一定要使用親生子女做此結界?」或是「沒事好端端做啥勞什子結界,冥王的真正企圖是什麼?」之類等等問題。
有些人猜測,是因為現任冥王慈悲為懷,不忍心犧牲部屬子民去做結界,因此便痛下心腸以自己膝下的五名子女去當結界人柱。
有些人則是猜想他們身上所下的法術必須以「純血」─也就是最接近冥王血統的血緣者才能啟動,因此冥王不得已才忍痛把他們五人分送到各地當結界。
但是,他們都猜錯了!
答案其實很簡單,而且令人跌破眼鏡。
其實冥王這人什麼都好,正直清廉睿智公正無私慈悲為懷愛護子民,愛家愛老婆愛子女絕對不花心不亂花錢沒有惡習!是號稱冥界史上前無古人,後大概也無來者,唯一一位可以媲美那位聲勢逼人的天帝陛下的冥界明君!
不過呢,正所謂人無完人,那死後變成鬼自然也不會是個完鬼啦!這位什麼都好到無話可說的冥王,唯一的一項缺點就是喜歡一時興起。
不過也好在他這缺點不是常常出現,只是很偶而忘形的時候才會,所以到目前為止還沒出什麼大事。
當然,除了他那五位子女身上的法術之外,由於當年的一時興起,在下完五行法術後又多加了道強制令,強制孩子成年後必須送離,要不就會爆體而亡!
而且更慘的是,照道理講他這個下術者應該有解術法或是什麼後備方案,可偏偏他不但還沒研究出怎樣解,也沒有所謂的後備方案!
因此導致他之後不得不忍痛把他五個寶貝孩子送到各地,只有在每兩百年的謎樣「法術停歇期」〈有點類似動物進入冬眠狀態〉時,才能把他們招回來關愛一下。
至於這法術停歇期又是怎麼出現的,連冥王本人都搞不清楚,只知道當他發現有這項缺陷時高興的哭了出來!
為了能夠重溫天倫之樂,據說冥王到現在都還在努力研究如何破解禁制,讓他可以在保有結界的同時,又可以隨興把他的子女們招回宮殿裡住。

聽完這勁爆的內幕,捧著冰涼麥茶的關崇肂傻眼了。
他跟小女孩兩人已從嚴熱的外頭移至涼爽的屋內,要不然再照剛才兩人那樣站下去,話沒講到半句,就先脫水升天!
對方剛剛講述的傳說前半段他是耳熟能詳,甚至可以倒背如流!因為「要去瞭解各界人的習俗與特性,就必須要從該界的傳說開始攻起」,是他們關家人的家訓之一!可那是那後半段也實在是太……
這個超脫於三界外的冥界之王,居然會犯下這種笨蛋錯誤!而且還是因為他自己的一時興起造成的!
「……所以說,妳想必就是那傳說中的五位之一吧?冥王的女兒!」關崇肂朝後頭椅背一靠,深感無力。
雖然深知傳說背後的事實總是會令人無奈與悲憤!可也不是這樣的無奈與悲憤法吧?他現在完全可以體會這世上的某些人,為何如此積極要毀滅傳說背後的事實證據!因為有些事實真的是白癡到令人難以接受!
小女孩點點頭,又是一陣害羞:「是的,我是冥王的四女,我叫潔拉絲。」
「喔喔,妳也是老四?」
關崇肂有種遇上同伴的欣喜感覺,因為他在家裡也是排行老四:「我在家裡也排行第四,上頭有四個兄姐,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其中兩個因為是雙胞胎,所以一起並排第三。」他見潔拉絲臉上出現疑惑,立即補上說明。
至於關崇善為什麼要叫做小六呢?則是因為五音同於無,為了避諱所以關家人就都稱他為小六,對外也是如此宣稱。
接著他又和對方講起一些他們家的趣事。
講他們六個兄弟姐妹的個性與習性,還有天天住在一個屋簷下,不可避免發生的一些芝麻小事與爭執。不知為何,遇上潔拉絲他就特別多話熱情又友善,要知道平時的他,可是完全相反性子的哩!
「哇!感覺好熱鬧喔!」潔拉絲露出羨慕的表情。要知道必須長年待在這裡鎮守的她,已經好久沒有跟她的家人如此相聚過了!
「才不哩,吵都吵死了!而且都是我一個人在忙煮三餐,累都累死!」
「可是吵吵鬧鬧的不會寂寞啊!」
看潔拉絲露出落寞的表情,關崇肂摸摸鼻子,心知說錯話了,趕緊轉話題:「對了,除了我之外還有其它人拿著玉珮,從別的地方掉過來嗎?」
潔拉絲一聽,臉漲紅了起來,不過這次卻不是因為害羞,而是生氣:「怎麼可能!當然只有你一人啊!」
「什麼意思?我不懂。」關崇肂茫然的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麼生氣:「這玉珮不是冥王的招親令牌嗎?我大哥是這樣說的……」
「是這樣沒錯!這玉珮被我父王施予法術,會自動判別並降落到最適合我們的人選所在的附近,可是這玉珮我們每人只有一塊,不會有第二塊!」
「妳的意思是說,除了我之外,不會再有其它人來當我的競爭者?」關崇肂突然有種把整個北極的冰山都吞到肚子裡的惡寒感。
「那是當然!」潔拉絲理所當然的點下頭。
「也就是說……我就是妳的准老公了?」關崇肂失聲大喊,卻沒發現這句露骨的話讓潔拉絲當下又是一陣臉紅。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9

4
敢情這跟強迫中獎有什麼不同?
關崇肂抱著頭,發出一陣沉吟:「……我還很年輕啊……」
「你幾歲?」
「我啊,我正值那如花似玉……呸呸呸!大好年華的十六歲……」
潔拉絲露出驚訝的表情:「這麼小?你是凡人?」
「是啊!」關崇肂點頭,「要不然妳以為哩?」
「天啊……父王在想什麼?居然弄了個凡人給我……」潔拉絲覺得頭暈目眩。
這話令關崇肂聽得十分不爽:「凡人不行嗎?凡人有什麼不好?」
潔拉絲見他不高興,趕緊解釋:「別生氣,我並不是說凡人不好,只是你們壽命那麼短,陪不了我太久,而且你也太過年輕了……」
「壽命短……年輕……妳幾歲啊?」被個樣貌明顯就小他兩、三歲有餘的小女生這樣說,關崇肂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嗯……今年剛好滿一千兩百四十八歲。」潔拉絲稍算了下後回答。
關崇肂剛喝進嘴裡的一口茶差點全數噴出。
「咳咳咳……一、一千兩百四十八歲?」他眼睛瞪得快比他手中的茶杯口還大。
難怪對方會嫌他年紀小,年紀比得過她的恐怕還沒幾個吧!
「是啊,跟你比起來年紀很大很大了!」她輕笑,感覺有些自嘲。
接著一輕微的敲門聲響起,一長兩短的節奏似乎是種暗號。
「進來。」潔拉絲頭轉都沒轉便應許了。
得到准許,敲門者推門而入,原來是送點心的侍女。
只見對方輕手輕腳的托著盤子來到他們面前,送上冰涼爽口的梅子洋菜凍,然後朝他們行了個禮又退了出去。
麥茶中的冰塊溶動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兩人都瞥了下那擱在小桌上的剔透梅子洋菜凍,然後默默拿起來享用。
接下來的片刻,整個房裡只有銀叉碰撞陶盤的聲響。
「吃完後我送你回去吧!」
潔拉絲在沉默好會兒後開口,讓埋首亂切梅子洋菜凍的關崇肂猛然抬頭。
「咦……可是……」
「你太小了,而且又是凡人,並不適合這裡。我會請我父王再替我選過。」
這樣的話令關崇肂霎時錯愕:「……可以重新選過的嗎?」
潔拉絲笑得很溫柔,表情成熟得讓他猛然瞭解到對方跟他不一樣,是個完全成熟的大人,縱使外表是如此年輕。
「嗯,如果有特殊情形的話是可以的,好比說像你……」
這話讓關崇肂不服氣:「什麼叫好比說像我?就只因為我年紀比妳小那麼多,又是個凡人而已嗎?」
「沒錯,這些的確都是原因之一。」
潔拉絲毫不否認,「我父王之所以會替我們選親,主要就是想給我們找個伴,可以長期陪伴我們一起生活在這種荒蕪地帶,才不至於太過寂寞。
「當然,這不用說又是他老人家的一時興起,可是其中的用心我們卻可以體會。就好像他為了保障這個冥界的安全,把法術施在我們身上,以我們本身做結界,鎮守四方與中心。
「雖然這方法看似很殘忍,而且也有些欠缺考慮,可比起用在其它無辜人的身上卻又更好得多。畢竟他是個愛民的人,不會將這種必須長期忍受孤寂的痛苦加諸於他的子民身上;而身為他的家人,出點力量做點犧牲也是沒什麼,不是嗎?
「而你,你太過年輕,又是壽命極短的凡人,從你剛才的談話中我也瞭解到,雖然你滿口覺得家人煩,可實際上你卻離不開他們,因此我並不覺得你適合這裡。」
她這一席話說得又直又狠,完全讓關崇肂啞口無言。
放下手中的叉子,關崇肂垂下頭,看不清表情:「……請送我回去吧,謝謝招待。」

「哎?你回來啦!怎麼這麼快?才過三個小時不到耶!」
見到突然出現在電視機前的關崇肂,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關戠音瞥了下時鐘,滿臉訝異:「我還以為會比很久呢!你該不會第一回合就被淘汰了吧?」
聽到她的聲音,處於恍神狀態的關崇肂這才猛然回神,臉上寫滿錯愕與混亂。
「……居然真的就把我送回來了,什麼嘛!」他自言自語著,語氣有些惱怒。
接著他像沒看到關戠音一般,逕自朝廳外走去。
「喂喂!我在跟你說話耶!」關戠音朝他背影大喊,一臉狐疑:「嘖嘖,該不會是輸了一時打擊過大,陷入自暴自棄了吧?」
悶著頭在走道上快步走著,關崇肂的心情惡劣到了極點。不過到底在惡劣些什麼,他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有什麼了不起的嘛,反正我也不希罕!」他在走到道場門口的時候突然煞住腳步大喊,並暴躁的踢了下柱子。
經他這麼一踢,那些附在柱子百鳥圖上的精靈們立刻嚇得四處逃竄,並發出尖銳的咒罵。然後一塊東西自他身上掉下來,在青花磚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關崇肂垂頭望著那塊東西沉默了半晌,臉頰便被兩道水痕給爬滿了。
「……真他媽的見鬼了,有什麼好哭啊!」他用力的擦著眼淚,可是卻越擦越多,好像永遠也止不住一樣。
明明就是他自己說要回來的,而且他也確確實實不想像被強迫中獎般,莫名其妙的跟個一點也不認識的女人結婚在一起……
他這麼年輕,才剛滿十六歲……
可是只要一想到潔拉絲對他說的理由,還有要再請冥王替她重新選丈夫,並且真的把他送回來,他就無法不停止氣憤難過!
因為他年紀太小又是個凡人所以不行……這種事情又不是他能夠決定的!而且居然當著他的面說要再去找另一個,她把他當成什麼啊?
「……可惡,那個干扁臭女人給我記住!反正玉珮在我這裡,我看妳怎麼去找新的!哼哼!」
彎身把玉珮拾起握進手裡,關崇肂掛滿淚水的臉上露出一絲報復的快意。
「年紀小……那等我年紀大的時候就可以了吧!至於凡人壽命短,我從現在開始努力修真,這樣就不會老也可以活很久很久!哼!看妳到時候還有什麼話說!」
說完他便興高采烈的把玉珮收進口袋裡,殊不知他剛剛那番發言,全都透過這塊玉珮送到冥界那頭,給潔拉絲一字不露的聽去了。

「真是單純,既然都說了是我父王一時興起,那當然就絕不可能重新選過啦!傻瓜!」
不斷攪動著手裡山粉圓加愛玉仙草剉冰,潔拉絲的表情比狐狸還狡詐:「不過居然敢說我干扁,哼哼……這筆帳我記下來了!」
至於之後的發展,不用說,關崇肂自然是憑著他那好勝的個性,開始死命修煉鍛煉,把他自己煉得又高又壯〈不過基於體質問題,看不太出來〉,在修真方面也突飛猛進!
雖然離羽化登仙還遠得很,不過卻已能確保他能夠長生不老、青春永駐,不會像一般凡人一樣太早掛點。然後在他大學畢業後,一臉驕傲的帶著玉珮與大禮跑去冥界提親,將一臉驚訝的潔拉絲娶到手。
當然,洋洋得意抱得美人歸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其實早被人玩弄於掌中。
既然能夠一人獨自鎮守冥界沙漠邊境長達七百多年,那便表示對方絕對不是什麼省油單純的角色。
事實上,一直到後來關崇肂結了婚、開始鑽研起冥界的歷史與事物後,他才深刻瞭解到,這個當初被他批評為「乾癟四季豆」的女人,也就是他後來愛得死去活來的老婆,是個非比尋常的可怕角色!
這位看似弱不經風的潔拉絲四公主,在現任冥王任職的期間內,曾為冥界拿下不少勝仗。
不但率領與她一起駐守於邊境的軍隊們擊退不少敵人,並將他們全數埋葬於她駐守的「黃沙之海」外,在軍事戰略方面也是出名的心狠手辣!
因此,她又被冥界的居民稱為「黃沙之海的戰鬼」。
所以其實到頭來,他根本沒有擺脫強迫中獎的陰影,反而還被「獎品」耍得團團轉,然後昏到自以為靠實力抱得獎品回家。
不過無論如何,他們兩人在結婚之後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也生了兩只可愛的小朋友,為關家與那荒蕪的「黃沙之海」添加了不少樂趣與光彩。

——第四部完——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39

第九章 尋求贖罪的男人

1
飯店,是除了賣場、百貨公司、觀光景點、遊樂園及餐館……等公共地區之外,陌生人流動量最龐大的場所。
一家選對好地點的飯店,有時候一天的人口流動量,甚至可以高達近千人!
它們之所以能有如此龐大的人口流動量,除了選對地點、有基本供應用餐的場所,以及一些能夠提供客人們購物的商店外,最主要的,是因為它們提供了可以讓人們臨時休憩的地方。
而在飯店裡,時常可以見到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往往——他們可能是來自別的國家,來此地觀光遊玩或是路過的外國旅客;從南上或是北下來到此地談生意、處理事情的商人;與朋友或是許久不見的同學師長們相約聚餐的人們,甚至可能是剛結完婚出來度蜜月的新婚夫妻!
總而言之,可以在這一個可能是大、也可能只是很小的地方,見到許許多多認識或是不認識的人們活動往來。
不過也正因為它們的人口流動量大,相對的,在這裡工作的人們,所必須要接待應付的客人種類,也就變得繁雜許多。
又尤其很不湊巧的,這家飯店的知名度十分高,那身為這裡的工作人員的人們,被要求的水平與工作量,也就相對提高了。
就好比說,這家飯店。
琉光飯店。
一家位於天界、人間與魔界三界交叉地帶的飯店。
據說它的擁有者是魔界的某位高層人士,因此基於老闆的背景是魔界出身的,飯店自然也就選在比較靠近魔界的入口處經營。
也因此,它又有個別名,叫做妖魔飯店。
顧名思義,它的主要客人來源都是以來自魔界的居多。
踏進飯店大廳放眼望去,包括裡頭的員工在內,約有五分之三的人口是妖魔精怪,不過這不表示其它界的客人就不常上門消費。
事實上,其餘的五分之二人口中,天界人就佔據了一半。而其中有很多還是長年的老顧客,三不五時就會下來光顧一下,小住個十天半月,甚至有時還長達近百年之久!
最後的五分之一則是來自外地,也就是東方領域之外,西方領域的稀客與很偶而才會出現的,來自人間界誤闖的凡人們來光臨消費。
而這次的故事開端,就是由一位來自西方領域的稀客開始的。
此時此刻,可能是含憂來到琉光飯店這麼長的時間以來,最想念崔白萇,同時也是體會到「書到用時方恨少」這句話的意義最深刻的一次。
沒錯,此時此刻的她,需要的不是別的,而是一個精通東方領域語言外的人,或是一本字典。
「代理經理大人還沒找到嗎?」
她緊張到臉快要抽筋,低聲詢問身旁手忙腳亂的同事。
「目前還沒有……」
這位正好輪到她值班的倒霉小姐,正忙碌的撥著櫃檯所有電話,到各單位的管理者那找人:「……不過應該快了,請再給我一點時間……」
「……我再給妳五分鐘。」含憂嘴角微抽的低語,然後繼續保持微笑,與眼前這位明顯就是來自外地的客人,進行毫無作用的眼神交流。
基本上她的臉部表情動作最大極限,也只能到這裡。
算了,就當作是保養眼睛好了!
含憂這樣自我說服著。
眼前這位客人自外貌判斷,以凡人的年齡來計算大約是三十出頭左右。身型高@,一頭深金色的短髮梳得十分服貼整齊。
西方人特有的深刻輪廓與突出的五官,一雙金色的眸子是純血皇族的證明,刻意曬成淺麥色的皮膚與友善的笑臉,給人陽光的感覺,雖然留了一圈短短的落腮鬍,但仍是遮掩不住他本身的出色俊美。
這世上好看的人真是不少!
雖然眼前的這位,臉上有種掩不住的憔悴就——是了……
西方語系的繁複,與東方語系幾乎是不相上下。
身為土身土長的東方妖魔——姑且不論是源自於東方何處、說哪種語言——含憂至今活了少說也有千年,而這麼長的一段歲月,東方領域裡的語言她都還沒有時間完全搞懂學完,哪有什麼額外的鬼時間,去研究那一輩子可能都說不到一次的西方領域語言!
好吧,她承認基於工作上的需求,她多少還是聽得懂幾種,比較多人使用的語言基本對話與問句。
不過聽得懂是一回事,會不會回答與能否溝通成功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於是,便造成了現在這種與客人大眼瞪小眼的僵持局面。
其實這種情形,照道理講是不應該發生的。
第一,通常這種西方領域來的客人,不要說千年,甚至萬年都不見得會跑來琉光飯店過夜一次!因為他們一般都會有魔界或是天界的高層大隊,以最快最低調的方式護送,根本不會有機會蒞臨這裡——除非路上有什麼意外發生,逼不得已才會暫時停留一下,但是也絕不過夜。
第二,他們就算來到也會有隨行翻譯官。那些翻譯官會在他們發言的時候同步翻譯,將他們的要求表達出來,因此根本不會有語言上溝通的困擾。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崔白萇在。
由於專研語言是崔白萇工作之餘的嗜好,加上他又異常有天分,且與身為西方外族的克雷斯多交好,使得他除了是這家飯店的二老闆外,還兼職著翻譯人員的身份。所以即使上述兩點都沒有發生,只要有崔白萇在,什麼問題都沒有!
可是如今崔白萇不在,什麼都是屁!
所幸他們還有來代職的克雷斯多,不過目前不知人巡邏到哪裡去就是了……
「本座聽六樓的管理者說,妳們有急事要本座處理,是什麼事?」
冷冷的嗓音輕卻有力的傳來,不知何時,克雷斯多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客人的身後,著實把櫃檯中的含憂跟那位值班小姐給嚇了好大一跳。
他還是那一身萬年不變的經典黑袍打扮。
有時候含憂不禁會懷疑,克雷斯多其實是不是還有跑去冥界兼職,因為聽說冥界這代的死神打扮,都跟他的裝扮很像,只差沒拿著勾魂鎖……
不過那些死神還比他有人情味。
「啊啊,是的!因為這位客人的關係……」
含憂拍了拍皮膚都快鬆掉的臉頰,暗暗為他的終於出現鬆了口氣:「……我們聽不懂他想要什麼,所以想請您幫忙翻譯一下。」
克雷斯多瞥了她一眼,將視線轉到眼前人身上,而對方正巧也在此時轉身過去看他。
兩人互相打量了一會,克雷斯多朝那人試探性的發出幾聲,類似貓在覺得舒服時所發出的呼嚕聲,對方頭微微一偏,搖搖頭表示聽不懂,然後對他發出一種類似鳥類鳴叫的聲音。
克雷斯多露出瞭然的表情,立即換成相同的聲音與對方展開交談。
接下來兩人談了大約十分鐘左右後,克雷斯多對在櫃檯待命多時的含憂招招手,然後比了個六的手勢。
「這位是阿斯弗提亞先生,他要住在六樓,最靠池塘的那間。」克雷斯多態度隆重的介紹與吩咐,「還有,他很堅持的表示,他房間的窗戶不要有欄桿阻隔,所以等下要是安排給他的房間窗戶有欄桿,找人把它們全數拆掉。」
「……閣下,我們這裡是中式建築,不會有欄桿那種東西架在窗戶……」含憂聲音有點虛弱的提醒。
真虧他還在這待了半年,居然連他們這裡的窗戶有沒有欄桿都不清楚……
「喔,是嗎?」克雷斯多對此卻是顯得十分漠不關心,只是將話又大略同步翻譯的告訴那位稀客,後者表情明顯鬆了口氣。
「總之快點找人帶他去他的房間,他說他剛才結束一段十分長途路程,急切需要休息。」
「是。」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40

2
稍晚,四樓,410室。
「喔喔——所以簡單的來說,就是六樓來了位老外啊!」
啪的一聲掰開衛生筷,見到滿桌難得都是他愛吃的菜,關崇善喜上眉梢:「那他跟克雷斯多你一樣都是來自西方那邊的囉?你們講的語言是一樣的嗎?」
「不一樣。」
克雷斯多用手支著臉,淡淡的回答,望著對方慇勤的替他添飯夾菜,旁邊還不時傳來幾聲不滿的哼聲。
「他說的是比較古老的語言,現在西方除了皇族與神官之外,幾乎都不使用了。」
他仍是如同往常一般,只要一有空便會跑來這邊找關崇善。
桌上那一堆不用說,便是他刻意繞道跑去廚房,吩咐做來討好關崇善的。
對於他這位未來「妻子」的一切厭惡喜好,他下了一番苦功研究,他甚至連對方喜歡穿哪種牌子的內褲都調查了!
一隻空碗突然伸到關崇善的筷子面前。
「喂,關小善,該我了吧?泣血的碗都快被你塞到爆開了!」
孔雀一臉不滿的看著克雷斯多那已經堆成小山的碗。
以前關崇善都會以他優先,先替他弄飯夾菜,可是自從某人出現之後對方就變了,一心只向著那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完全把他丟到後頭去!就算對方說要娶他也不用這樣吧?
關崇善瞄了他跟他的碗一眼,才像突然意識到他的存在:「喔喔——好啦!我等下就幫你弄!」
「那我呢?」
一個可憐兮兮的聲音自底下傳來,關崇善垂頭一看,笑了出來。
三眼坐在他的腳邊,擺出一臉淚眼汪汪的可憐表情望著他。
「不要這樣嘛,我先弄你的好不好?」他最抵抗不了人家裝可憐了。
三眼聽了,開心的用力搖著牠那九條尾巴。
孔雀整個臉都青了。
原來在某人心目中,他連一隻隻會吵鬧跟耍賴的狐狸都比不過?居然如此輕易的就被人由第二順位給丟到後面去!
「啊,好香啊!你們在吃什麼?」
正好從外頭回來的白虎與青龍自玄關走進來,前者一臉興味昂然,後者則是招牌的淡默。
兩人在瞥見克雷斯多時都點了下頭。
「哇!真難得,今天桌上出現的都是小朋友喜歡吃的耶!」白虎拉開孔雀旁邊的椅子坐下,同時故意瞟了臉色不太好的後者兩眼:「真是有心,你說是不是啊,青龍?」
他偏頭問選擇在關崇善與孔雀之間坐下來的青龍,後者應了一聲,接過關崇善剛添好的熱騰騰白飯與筷子,然後越過孔雀遞給白虎。
「對了,泣血,樓下的人要我傳話,說有急事請你立刻下去一趟處理。」
青龍在關崇善把他那一份遞過來時慢條斯理的開口。
被他點名的那位也不是什麼小角色,一副漫不經心的態度,垂頭優雅的吃著手上的菜。
「嗯。」看樣子他已經決定等吃完飯後才去處理。
「啊,對了!我跟你們說喔!我剛剛跟青龍回來的時候啊,在走廊上看見一個……」
結果白虎話還沒說完,玄關那裡就傳來一陣尖叫與轟響,引開了大家的注意。
接著,關崇善與孔雀家的門就這麼被人撞開了。
「客人,請您不要這麼做,請您把我的員工卡還給我——」
看著眼前這位漂亮小姐驚慌失措的模樣,剛才硬是從對方手中奪下員工卡的阿斯弗提亞,覺得十分有趣。
這個在早先在克雷斯多吩咐之下,被帶到六樓的異國男人,雖然他對於前者替他安排的房間非常滿意,而且他也真的非常的疲倦。可是不知為何,當他真的進到房間,並躺到他早前一直不斷渴望的柔軟床鋪時,卻又怎麼也睡不著。
這就是所謂累過頭後的失眠症狀嗎?
他躺在床上心想,突然靈光一現,想要看看這個他選中停駐的飯店,是個怎樣的地方。
既然想要瞭解這座飯店裡的環境是怎樣,他便需要一位嚮導。然後他立刻就想到了克雷斯多,一個與他一樣都是來自西方,卻選擇在此永久居留的男人。
於是他便循著剛才走的路線找到電梯,按下了一樓的按鈕。不過如果可以選擇,其實他真正想要去的樓層,是四樓。
可是他卻找不到四樓的按鈕,三樓之後的號碼跳過四直接變成了五。
對此他感到非常懊惱,克雷斯多在之前自他眼前離開的時候,的的確確是去了四樓,可為什麼這部電梯裡頭卻沒有呢?
於是他就一邊覺得莫名其妙,一邊隨著電梯抵達了一樓,然後,當電梯門打開的時候,他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這也是為什麼他會以半搶奪的方式,拿走了這位在他面前的女性員工識別證。
因為,他發現只有使用他眼前的這部員工電梯,才能到達他所想去的目的地——四樓。

其實阿斯弗提亞並不是完全聽不懂這裡的人在說什麼。
只不過他懂的範圍也只是些比較簡單的日常用語,像是早、午、晚安啦,廁所、餐廳在哪啦,這個東西多少錢,還有你長得很帥……等之類的,所以這位小姐在那邊跟他哀求什麼,他也只能勉強地猜個大略。
不過一定八九不離什麼「請他把卡片還給她」這類的話就是了!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借用妳的卡片去找人而已。」他柔聲的說,對方一臉茫然的表情告知他,她聽不懂,可是即使如此他仍是需要借用。
因為他親眼看見那個人用了他身後的電梯到四樓,可是這部電梯卻需要卡片才能開啟……
接著阿斯弗提亞不費吹灰之力掙脫對方的手,將卡片貼向感應格,然後按下按鈕開啟電梯門,走了進去。
那位被他搶走卡片的小姐放聲尖叫。
「啊不行,客人!您不能用那部電梯!那部電梯是專門給我們員工使用的!誰快來人啊!快點去通知代理經理!」
可當那位倒霉的小姐真的叫到人的時候,阿斯弗提亞已經抵達了四樓。
「哇……沒想到這裡比下面跟我住的那層樓,還要來得更有東方風味!」阿斯弗提亞讚歎的看著整條走廊,以及左手邊那一排梨花彫木的古典房門:「真是奇怪,為何他們要把這層樓給隔起來,只讓特定的人來呢?」
他摸摸第一道門旁上頭的門牌號碼與名字,打算伸手敲門。
可就當他打算敲下去的那剎那,他身後的電梯突然叮的響起。下刻,有兩個人自裡頭踏了出來。
兩個身穿戰甲的人。
他們兩人在經過阿斯弗提亞的神邊時稍稍停住,其中一個有著一頭白髮,可是模樣卻是十足孩子的人露出訝異表情。
接著那人拉了拉身旁另一位表情冷漠的男人,並對那人說了幾句他聽不懂的話。對方在聽完他說的話後,朝阿斯弗提亞掃了一下,然後便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了。
那人很明顯就是對他不感興趣。只有那個白髮的小孩子一直不斷地頻頻回頭看他,直到他們進入前方不遠處的一間房內為止。
阿斯弗提亞不置可否的聳聳肩,繼續他剛才被打斷的動作。
不到片刻,隨即便有人來應門。
接著他很快的便發現對方不是他要找的人,於是他前往下一間,然後再下一間……
然而,並非所有這層樓的住戶都是友善的。
在敲到第五間的時候,他整個人突然被一股力量硬扳過去,讓他痛得差點大叫。
開玩笑,他可是從來沒有被這麼粗魯的對待過!
如此粗暴對待他的人,是一個非常高大的男人。
他以為以他的身型在東方已經算高大的了,可沒想到對方居然比他還要再高一個頭!
「你是怎麼進來的?這裡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那人橫眉豎眼,以不友善的語氣說著他聽不懂的話,阿斯弗提亞對於他無理的舉動與語氣,感到非常憤怒,於是他便在對方毫無防備之下,朝對方的肚子狠狠揮了一拳。
然後,兩人就這麼打了起來,直到他們撞上一扇門。
一道黑影在兩人歪七扭八地躺在門板上呻吟時,籠罩了他們的上頭。
作者: 裕明    時間: 2009-4-3 17:40

3
「我說泣血,這傢伙該不會是你在外面的情人吧?居然為了找你搶人家的識別卡,跑來四樓挨家挨戶敲門,最後還跟人打起來——真是有心啊!」
孔雀站在已經被玫瑰包紮完畢的阿斯弗提亞旁邊,嘖嘖的打量著後者,他後面那句話很明顯就是在對白虎還以顏色。
當然,這些經過也是由克雷斯多翻譯過後才知曉的。
克雷斯多斜睨了他一眼,室內氣溫瞬間降了許多。
三眼很不會觀察氣氛的開口:「孔雀,我發覺你最近講話似乎特別酸耶——當然,其實從以前就一直都酸溜溜的,不過最近似乎更變本加厲了些……」
「……三眼,你是想改名叫兩眼嗎?」孔雀掰著手指,威脅意味濃厚。
三眼馬上跑到關崇善後面躲起來。
「他來找本座,只是想要本座帶他到處看看而已,因為這裡只有本座懂他說的語言。」
克雷斯多輕輕開口,雖然他以一貫的平淡語氣在陳述事實,可是聽在其它人耳中卻多了一絲解釋的味道。
「啊,這麼說的話,他不就完全聽不懂我們說什麼囉?」
關崇善也好奇的跑到孔雀身旁,去對阿斯弗提亞探頭探腦,只見後者滿臉問號的盯著他跟孔雀,並且還不斷朝克雷斯多望去,感覺很無助。
這樣的感覺讓關崇善眼睛一亮。
接著,他做出了一個令眾人驚愕的舉動——朝阿斯弗提亞撲過去,開始上下其手。
孔雀嚇得草容失色。
「關小善——你發什麼瘋啊你?」他立刻把關崇善從阿斯弗提亞身上拉開。對方剛才那一臉像是飢餓已久的老虎,看到可口小羊的表情,真是差點沒讓他下巴脫臼!
「可是、可是他看起來好無辜,看起來好像人型版的黃金獵犬!所以我才忍不住——」
關崇善嘿嘿笑了兩聲,眼睛仍是緊盯著發傻的阿斯弗提亞,大有想再次撲上去的架式。沒辦法,他對可愛無辜的小動物或東西最沒招架力!!
孔雀翻了翻白眼,有種想當場掐死他的衝動。
而他也的確這麼做了。
「真不明白你腦子都在裝什麼?要是他剛才把你的行為解讀為有攻擊性怎麼辦?你不就死定了?」他掐著關崇善的脖子搖晃大吼,那力道之強讓人不禁懷疑,後者的脖子會不會在下一秒就被掐斷!
「咳咳咳——哪有可能死嘛!除非他能在瞬間把我轟成灰燼,要不然機率實在不大!」關崇善努力的想扳開脖子上的手:「孔雀,你放手,我快不能呼吸了——」
可惜正在氣頭上的孔雀對他的要求充耳不聞:「你也知道有這種可能性!關小善,你不要仗著自己是不死之身就可以這樣不在乎,我跟你說——」
「咳咳咳!好啦好啦——你先放開手我就聽你說!」
「不行,反正你不是仗著自己不會死嘛!那我幹嘛要放手!」
「不會死跟需要呼吸是兩回事!」
結果喊到最後變成兩人互掐。
玫瑰抱著三眼癱到沙發上揉著額頭,一臉快受不了的表情:「來人啊,誰都好,快點制止他們這兩個白癡……」
「唉,年輕人就是這麼有活力,你說是不是啊,青龍?」白虎捧著飯碗在玫瑰對面坐下,碗裡滿滿都是菜。
「白虎你這話就不對了。」玫瑰反駁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三眼:「我比那只孔雀年輕不知多少倍,可我卻沒他那麼有活力,所以你這句話不成立!」
「那可能是種族問題了,鳥類一向都是比較活力十足。」
「也有可能,跟你們這些飛禽走獸比起來,我們植物的確是比較沒那麼活躍,而且也比較性情淡泊。」
「嗯嗯,經妳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是這樣沒錯!在我記憶裡,還真的挺少見到有活力十足的花精樹仙的!」
「不予置評。」
青龍完全不想理會這兩人的白癡對話,快步向前,打算阻止某兩人自相殘殺的愚笨行為,站在他旁邊的克雷斯多也準備行動。
不過,卻有人比他們更早先一步。

突然感到有股壓力出現在背後,孔雀回頭,臉色大變:「喂!你這金毛想幹什麼?啊啊啊!」
話還沒問完,他整個人就被丟到單人沙發的後面去了。
關崇善趴在地上乾咳。
一雙漂亮的腳走到他面前,半蹲了下來,動作輕柔卻不失力道的將他扶起。
「咳咳咳——啊啊——得救了……謝謝……」關崇善抬頭,一臉感激的對那人道謝,可對方下一瞬的動作,卻讓他感激的表情瞬間轉成驚嚇。
阿斯弗提亞捧住關崇善的臉,將自己的臉孔不斷貼近,目光迷茫中閃著驚訝。
「……啊啊,我原本以為我這次來到這裡,一定遇不到與她神似的人,沒想到……」
關崇善眼睛往克雷斯多所在的地方猛飄,額頭上冒出冷汗:「那個……克雷斯多,你可不可以翻譯一下他在講什麼……還有,能不能順便叫他不要一直……」
可他還沒說完,就見克雷斯多板著臉閃到自己身邊,自他那黑溪漆的長袍中伸出手,把他從某人越靠越近的臉前解救出去,瞪著阿斯弗提亞的眼神冷到不行。
「他是本座的婚約者。」
他用那古老的神語對阿斯弗提亞宣示著,不過雖說是用婚約這種字眼,但言下之意其實跟「關崇善是他在罩的,未經同意,請勿任意觸碰!」差不多。
當然多數人,尤其是對他這人完全不瞭解的人,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會直接誤解他話中的涵義,而眼前的阿斯弗提亞就是最佳例子!
只見他眨眨眼,在關崇善與克雷斯多臉上來回巡視的金色雙眼,瞬間睜大:「你說什麼……他是你的……」
「馬的你這個外國佬!居然敢摔本王——」
一聲暴吼打斷他的話語,孔雀自沙發後躍起,一臉怒氣,整個人撲向毫無防備的阿斯弗提亞,後者連訝異都來不及就隨即被撲倒在地。
他們附近的空氣溫度瞬間上揚,發出陣陣熱浪,甚至發出劈啪聲響。
在他們四周的玫瑰等人見狀,立即閃得老遠,而被克雷斯多拉開的關崇善,整個臉都白了。
「住手,孔雀!你不要——」
可惜仍是遲了一步。
天花板上的自動感應器唰地無情啟動,灑下一陣陣冰寒冷冽的水,澆得房裡所有的事物——包括人跟桌上那堆色香味俱全的佳餚在內——全都瞬間變得像剛從水裡撈上來一樣。
撥開黏在臉上的瀏海,關崇善推了推滑落的眼鏡,伸手推開克雷斯多,站到想掙扎自阿斯弗提亞身上爬起來的孔雀面前,垂著的臉是陰沉到了極點。
難得破天荒一桌子都是他喜歡吃的,結果一口都沒吃到就毀在孔雀這白癡的手上,他要是還能不生氣他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於是仗著他在氣頭上壯膽,向來脾氣很好膽子有點小的關崇善,今天再次作出了令在場人二度傻眼的動作——揪住孔雀的領子破口大罵。
「……XXX的,孔雀你這個天殺的混帳王八蛋,好不容易他X的今天都是我喜歡吃的,結果被你這麼一搞,那些飯菜我一口都還沒吃到就全都泡水見鬼去了!
「我告訴你,你要是今天不跟我道歉並把那些菜想辦法還原,從今天這刻開始我就跟你勢不兩立,你別想我再幫你做任何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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