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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武俠] 窮人修仙傳 作者:影·魔(全書完) [打印本頁]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02     標題: 窮人修仙傳 作者:影·魔(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johnnyanthea 於 2011-5-27 09:26 編輯

海客談瀛州,煙濤微茫信難求;越人語天姥,云霞明滅或可睹。
神州大地,自有人以來便流傳著無數神仙鬼怪傳說。樵夫入山觀山中一老一少弈棋,一局方畢,回首之時斧已生鏽,柄亦腐朽,返家後方知匆匆已過百年,此為神、仙;夜間獨行,于方寸之地繞行而不覺,舟行江上,有大魚興風作浪,以金玉擊之方隱,此為鬼、怪。凡此種種,舉不勝舉。
然而神仙鬼怪之說雖被世人口口相傳,親見親聞者卻寥寥無幾,焉知其所言真假?事不目見耳聞,而臆斷其有無,此為凡夫俗子之舉;有大智慧且心志堅忍者,則赴遠海訪名山以求證之,雖百無一回,依然前仆後繼!
本書的故事,就開始于流傳著這些傳說的一個普通小村,一個貧苦人家。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03

正文 第一章 獵虎


    秋季的深山中,時間剛過正午,一個皮膚微黑的少年低低地伏在一叢枯草中,大氣也不敢出一聲.視線穿過草叢,就能看到在他正前方大概三十丈之外,一頭吊睛白額大虎正慢慢向陷阱上方靠近.

    這少年名叫方勝,今年才十三歲,但是已經跟著他爹和二叔上山打了兩年獵了,經驗不可謂不豐富.盡管如此,這還是他第一次獵虎,這玩意可是山林之王,除了少數的毒蛇,沒什麼比虎更危險了!

    兩年來他已經養成了習慣,當獵物出現時自動將呼吸放緩放輕,很有點像那些江湖人物打坐時的吐納之術.然而江湖上的吐納之術無不有甯心靜神之效,方勝此時卻只是表面平靜,心正"咚咚"狂跳個不停.眼前那頭大虎,是他和他爹偶然發現的,足足觀察了半個月才摸清了這畜牲的習性,直到昨晚,他和他爹再加上他二叔,三個人連夜挖出陷阱,埋好竹簽,又在陷阱底端扔了只野雞,這才各自潛伏在一旁專等那畜牲上勾.

    為了獵這只虎,他和他爹半個月來什麼野獸都沒打,家里眼看要揭不開鍋了,但是如果能成功獵到這只虎的話,虎皮,虎骨,虎鞭,全都是好東西,收入足夠他們家花銷半年了!

    關系到自家溫飽,方勝自然萬分小心,伏在草叢中只敢轉動眼珠看向他爹和二叔藏身的地方.他爹離陷阱最近,身披用枝葉編就的蓑衣,正隱在一棵樹上,如果不是方勝事先知道那里有人,還真看不出來.他二叔在他右邊不遠處,也是伏在草叢中,身體連一絲起伏都沒有.

    方勝心下略安,開始專心看那大虎.

    陷阱里的野雞感覺到危險,開始不安起來,那大虎只聽到聲音,卻不見雞影,只能沿著氣味向前找去.

    陷阱上方用樹枝架了起來,又蓋了一層浮土,只給野雞留了一個通氣孔.也許是出于動物的敏銳天性,就是從這個小孔中傳來的危險氣息,讓里面的野雞越來越不安.

    那大虎嗅著氣味很快來到陷阱邊,卻十分警覺地停了下來,再不肯前進一步.低沉的虎吼從大虎口中輕輕傳出,陷阱中的野雞終于忍不住了,開始在陷阱中亂撲騰起來.

    "砰",一聲悶響之後,野雞撞在了陷阱頂端,上端的那層浮土竟被微微頂了起來,接著就聽塵土沙沙地往下落.那大虎吃了一驚,飛快地伏低身體,做出防禦姿態.

    方勝心里一急,差點就要提起獵叉站起來,但是眼睛余光瞥見他二叔並沒什麼動靜,只好也按下性子繼續伏著.

    果然,那大虎見沒什麼危險,又放松下來.片刻之後,大虎再次向陷阱靠近,野雞又是"砰"一聲撞在陷阱頂端的時候卻沒能嚇著它,只是略停了停就繼續靠近.這大虎似是吃過陷阱的虧,到陷阱邊時就停下腳步,小心地伸出一只前爪向前扒拉.沒扒兩下,陷阱上架著的那層樹枝就露了出來,下面那只亂撲騰的野雞也落入它眼里.

    一見野雞,大虎又向前靠了靠,一只前爪按在陷阱邊沿,另一只前爪則繼續扒拉,想將那層樹枝扒開.

    說時遲,那時快,方勝還沒看清他爹的動作,他爹已經將手中的繩索向後猛拽!那繩索另一端連著陷阱邊沿一根固定土層的木錐,大力傳來,木錐帶起一蓬泥土飛了出去,陷阱邊沿的土層登時松了!那大虎接在地上的那只前爪腳下一空,竟一頭栽進陷阱!接著就是一聲震天虎吼,定然是陷阱里的竹簽紮進了大虎的肚子里!

    不待他爹發喊,方勝和他二叔已經提起獵叉沖了上去,跑了沒兩步,他爹也扔下蓑衣從樹上跳了下來.

    三人很快跑到陷阱邊向下看去.

    陷阱有兩人深,半丈多寬,剛好能容得下那只虎.此時那只野雞早已被憤怒的大虎咬死拋在一旁,而大虎除了嘴上,肚子上也是血跡斑斑,一根半米長的竹簽平地而起,有半截紮進了大虎的肚子里.

    三人一現身,那大虎立刻憤怒地伸長了脖子對著三人吼了一聲.近距離聽到虎吼,方勝被嚇得差點向後退去,好在身邊有他爹和二叔壯膽,總算是忍住了.

    下面的大虎雖怒,卻沒有妄動,紮進它肚里那只竹簽已經傷了它的內髒,而且另一半還連在地上,只要稍動,它的肚子就會被鋒利的竹簽劃開.

    由于怕壞了虎皮,所以陷阱下只埋了三根竹簽,均勻地倒插在地上,大虎雖只中了一根,也已必死無疑.這會大虎既已中招,方勝三人就要開始實行第二步了,激它發怒,等它忍不住行動時,竹簽自會在它腹下劃開一個豁口,讓它流出內髒而死.

    既要激怒猛虎,又不能傷了虎皮,那只能呼喝挑釁或者拿石頭砸它了.

    方勝他爹吩咐兩人道:"老二,小勝,你們在這看著,我去找些石頭來."

    方勝和他二叔有獵叉在手,也不擔心這受了重傷的老虎逃出去,聞言答應下來.

    然而就在三人說話之時,本來還躁動不安的猛虎竟漸漸安靜下來,大吼變成了低吼,低吼漸漸轉化為低吟,最終連低吟也消失不見.

    就在方勝他爹轉過身要去找石頭的時候,那猛虎突然動了!

    方勝和他二叔都沒想到這老虎竟然不必挑釁就自己尋死,俱是輕"啊"一聲.

    方勝他爹也感覺到不對勁,飛快地又轉回身來.等方勝和他二叔看清那老虎的去向驚呼"小心"時那老虎已經躥上了陷阱壁,腹部被整個撕開腸子什麼的全流了出來卻恍如不覺!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那猛虎就已經從陷阱里躥出了小半個身子,即將力盡下墜時一爪子扒在了方勝他爹腿上.方勝他爹當即仰面而倒,猛虎的另一只爪子又扒上來,竟拽著他向陷阱里滑去.

    也不知那猛虎怎如此靈敏,兩只後爪蹬在陷阱內壁上,前爪只在方勝他爹身上扒拉兩下,竟就此止住墜勢,又向上爬出少半個身子.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方勝和他二叔舉起獵叉時,那猛虎已經向上爬出大半個身子來,而方勝他爹同時也向下滑了半個身子,脖子恰恰顯露在虎口之下!

    危急關頭方勝他爹大吼一聲,舉起雙手就向那猛虎的脖子掐去,然而那猛虎已經勢若瘋狂,只被略阻了一阻就壓著他的兩只手,張開大嘴咬向了他的脖子.

    "啊!"

    "噌!"

    眼開他爹要死在虎口之下,方勝只覺得自己全身的血都要燒著了,大吼一聲,雙手握住獵叉化為一道黑光刺了過去!

    緊接著又是"噌"一聲,方勝他二叔的獵叉也刺中了猛虎的脖子,兩個人一起發力,把猛虎從方勝他爹身上推開了,猛虎那一口終究沒咬下去.

    方勝和他二叔死死抓住獵叉,生怕那猛虎掙脫開.方勝他爹剛要掙紮著起身,不料那猛虎垂死之時,頭雖不能動,爪子卻依然不甘心地猛扒拉起來,只聽"哧,哧"兩聲,他胸口,肩膀上立時多出幾道口子,更糟的是,他竟然止不住墜勢,朝陷阱下跌去,而那里有三只半米長的竹簽,足以將他釘死了!

    "噌!"

    "啊!"

    盡管竭力閃避,方勝他爹還是被一只竹簽從右腰穿了進去,竟真被釘在地上!

    此時那猛虎已斷了氣,方勝和他二叔將死虎挑到地面上,急急忙忙先後跳下陷阱.

    先用柴刀削斷竹簽,兩人又抬著方勝他爹把他從斷簽上拔出來,趕緊撕下衣服來給他捂住傷口.接著留方勝照顧他爹,他二叔則爬出去找草藥.

    傍晚時分,方勝的二叔背著已經昏迷的方勝他爹,方勝拖著內髒被掏空的猛虎回到了喬家莊,這情景落在鄉親們眼里,要多震撼有多震撼.

    他爹的傷必須馬上到十里外的定青鎮請來大夫救治,抓藥,請郎中向來很費錢,而現在他們家連飯都快吃不上了,哪有錢來治傷?看來只能趕緊把剛獵來的這頭死虎賣了,這樣一整只賣出去,肯定會虧不少錢,但救人要緊,哪還顧得了這麼多.

    將他爹放床上,留他娘和小弟照顧,方勝和他二叔二人抬著死虎,又急急忙忙朝定青鎮趕去.

    半路上,方勝想到他爹傷的不輕,還不知道賣這只虎的錢夠不夠讓給他爹治傷的,不禁心頭火起,抬腳就踹向那頭綁在杠子的死虎.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03

正文 第二章 求醫


    方勝和他二叔匆匆趕到定青鎮時天已經黑了,幸虧這定青鎮是個大鎮,夜間街頭依然***通明.

    鎮南頭本有個專供獵戶賣獵物,山貨的集市,若是白天,只需交上幾個銅錢的稅就能在這里擺一天的地攤,只是此時已是晚上,仍然在營業的只有那幾個有店面的"獵獸坊"了.這獵獸坊多為鎮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在背後支撐,並不真上山打獵,而是低買高賣,賺取中間的差價.

    方勝和他二叔扛著死虎,隨便找了家名為"屠鉤"的獵獸坊鑽了進去.一入廳中,杠上那頭死虎登時將廳中眾人嚇了一跳,一時吵鬧之聲大作,這個道"好大一條猛虎",那個歎"這爺倆好膽識"!

    須臾之間掌櫃的從內堂來到前廳,是個嘴唇上長了顆大痣的中年人.

    "掌櫃的,這是我叔侄倆今日下午剛獵的一頭猛虎,除了肚子上被劃開個口外,只有脖子和頭上被我倆用獵叉紮了幾個洞,你看著給個公道價吧."方勝的二叔這幾句說的不急不緩,倒不似個急等錢用的人.

    來時的路上方勝雖然屢次被他二叔叮囑,談價錢時千萬別露出焦急之色,不然買家可能會故意壓價,然而這到底事關他爹的生死,表情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那掌櫃的看了看二人,尤其多看了方勝兩眼,然後就去低頭看那死虎.其實那死虎狀況已被方勝的二叔言明,哪用多看,他卻故意檢查良久才站起來,道:"兩位英雄手段當真過人,這般大的猛虎我已是有幾年沒見過了."

    方勝臉上剛露出喜色,卻聽那掌櫃的話頭一轉,歎了口氣接著道:"可惜,這猛虎身上最值錢的就是虎皮,其次虎鞭,再次才是虎骨,現在皮已破了,虎鞭也不怎麼好,只剩下虎骨尚算完整,這價錢嘛,恐怕就……"

    方勝心里"咯噔"一下,卻聽他二叔接口道:"這虎皮就脖子和頭上有四個小洞,應該沒什麼大礙吧?掌櫃的,咱們都是明白人,只要你給個公道價錢,這虎就賣于你家了,也省得我叔侄倆再去別家店里聒噪."

    "英雄果然快人快語,好!這頭大虎,我給兩位十兩銀子怎麼樣?"

    方勝心里正沒概念,他二叔已經拉臉來,對方勝道:"大侄,咱們走!"

    那掌櫃的一看情形不對,馬上堆起笑臉,急道:"英雄且慢!十五兩,總行了吧?"

    方勝和他二叔已經抬起了死虎,後者聞言頓一了頓,猛然道:"走!"

    "二十兩!英雄要是還覺得不行,我絕不攔你.哼,這附近就這麼幾家獵獸坊,半數是我們青蟒幫的,也只有我們青蟒幫的獵獸坊才出得起這個價錢.你到其余那些小店去,他們給的價錢要能超過二十兩,我以後把姓倒過來寫!"

    方勝的二叔終于停了下來,略一思忖,道:"好,二十兩就二十兩!"

    等拿了銀子出來,方勝佩服道:"二叔,你可真厲害,二十兩啊."

    他二叔卻苦笑道:"我也沒想到能賣這麼多錢,不過按這些獵獸坊低買高賣的慣例,只怕咱們還虧十幾兩.咱們還是快點去請郎中吧."

    一聽還虧十幾兩,方勝不禁恨得咬牙切齒,暗道這獵獸坊可真夠黑的,不過此時還是請郎中要緊,只能在心里罵罵那些奸商.

    二人很快到了郎中處,跟郎中說了傷情,郎中當即開了藥方,一半藥郎中自己的小藥鋪就有,另一半比較貴重的卻得去鎮上的大藥鋪去抓.接著方勝和他二叔就分頭行事,他二叔先帶著郎中前往喬家莊,他則拿了十兩銀子去藥鋪抓藥.

    等方勝抓完了藥,十兩銀子已經只剩下一兩多.回家要一個人在山林間趕十里夜路,說起來挺不可思議,但他本來就膽大,再加上擔心著他爹的病情,一路上竟沒升起半分懼意.

    急沖沖進了家門,不料等待方勝的卻是當頭一棒.

    郎中接過方勝抓來的藥,打開仔細看了看,又挑了幾條根須在嘴里嘗了嘗,道:"小兄弟,你這是在哪抓的藥,花了多少錢,這些藥已經快沒藥性了,藥鋪老板可跟你說了?"

    郎中話一出口,方勝舉家皆驚.方勝愣了一會道:"我在濟世堂抓的藥,花了八兩七錢銀子.先生,這藥當真快沒藥性了?"

    "嗯,雖然還有些微藥性,也只能穩住令尊的傷情,想要快速複原,卻還得藥性十足的藥才行."

    "***,我找他們去!"說完方勝就要往外沖.

    方勝的二叔眼疾手快,一把將方勝拽住,道:"大侄,別沖動.今天天晚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當晚郎中先給方志成穩住傷情,就在方家住下了,次日一早,方勝和他二叔各提了一根短棒,一來送郎中回去,二來到那濟世堂討回公道.

    與郎中分手之時,郎中再三叮囑,那藥鋪只怕有後台,讓二人討回藥錢或者索賠應得的好藥材即可.

    二人滿口答應,但是真到那濟世堂時卻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蓋因為方勝的爺爺當年就是因為生病時抓的藥出了毛病才撒手西去的,沒想到昨天又上了回當,新仇加舊恨,全都到著無良的奸商店里去算!

    入得店中,方勝他二叔二話不說,提起短棒"砰,砰"兩棒砸翻兩個藥簍,藥材登時撒了一地.有個不長眼的伙計要上來拉扯,被方勝一腳踹在肚子上,立時躬著腰像只大蝦米一樣縮在一旁疼得直吸氣.

    接著方勝一棒子砸在櫃台上,吼道:"掌櫃的,狗東西,快滾出來!"

    方勝和他二叔全都是在山村里長大,骨子里有的是血性,再加上平常並不和鎮上的人打交道,那種市井小民的奴性也是少之又少,這時二人發起怒來,簡直跟兩頭猛獸差不多.

    後堂很快傳來腳步聲,一人急奔而出,卻不是藥鋪的掌櫃,而是個手提大棒的壯漢.那壯漢將手中棒子"砰"一聲砸在櫃台上,另一手指著方勝和他二叔道:"哪來的野狗,敢來青蟒幫的地盤撒野!"

    壯漢一語方畢,後堂又奔來一人,正是方勝昨晚見過的藥鋪掌櫃,卻縮在那壯漢身後不敢露頭.方勝一見之下大怒,哪還管那大漢的存在,單手在櫃台上一撐,"呼"一聲翻到櫃台里面,左手指著那掌櫃喊道:"狗東西,還我銀子來!"說完就沖了過去.

    那壯漢見方勝竟無視他的存在,登時大怒,大吼一聲"呔"就迎了上去.可惜尚沒跑兩步,一物帶著風聲飛了過來,"砰"一聲砸在了他頭上,登時一陣眩暈.

    方勝他二叔扔出的短棒正中目標,當下赤手空拳沖了上去,對那暈暈呼呼的壯漢一陣痛扁.這時方勝也追上了那正往回跑的藥鋪掌櫃,左手疾伸已經抓住了那掌櫃的後領,一把拽了過來,二話不說一棒子砸在那掌櫃腿上.

    "老狗,還我錢來!"

    不等那掌櫃回答,方勝正要再打,卻見一條棒影從掌櫃的肩膀上方向自己的胸口搗來,當下想也不想就矮身後撤.因為長年打獵,方勝的動作十分敏捷,然而他閃的雖快,還是被那條棒子在頭皮上擦了一下,火辣辣地疼.抬頭看時,只見後堂又沖進來三四人,人手一根齊眉棍,而且著裝一致,胸前俱繡著一條青蟒.

    "兄弟們,把這兩條瘋狗往死里打!"里面一聲呼喝,四個提著齊眉棍的人就風一般沖了出來.

    接著形勢急轉直下,那四名幫眾俱都有些武功底子,方勝和他二叔雖然有股狠勁而且身手敏捷,卻到底敵不過對方四人,片刻間已各自挨了十幾棍.

    "啪!"

    方勝手腕上中了一棍,手中短棒登時墜地,他二叔虎吼一聲,猛攻兩棒,拉起方勝就跑.這時店外已經圍了一圈人,看兩人沖出來無不慌慌張張向一邊閃躲,等那青蟒幫的四人追出來時,人群卻又有意無意地合攏起來,看來這青蟒幫在定青鎮並不怎麼得人心.

    方勝和他二叔直跑到鎮外五里方停了下來,兩個人氣喘籲籲地在大石上坐下,你望我我望你,突然同時放聲大笑.這一趟雖然跑的狼狽,但一架打下來著實痛快.

    回到家的當晚,那股痛快勁一過,方勝躺在床上卻是越想越氣.他們爺仨花了那麼大代價獵了一頭虎,剛到那屠鉤獵獸坊就被坑了十幾兩,幾乎是他們全部心血的一半.然後去抓藥,花了近十兩銀子買來的竟然是藥性已失的假藥,等找上門去不僅討不回公道,還被暴打出門,仔細算下來,一頭虎換來的竟只是十一兩三錢銀子和一堆假藥還有他爹那半死之傷!

    獵獸坊是青蟒幫的,濟世堂還是青蟒幫的!青蟒幫,青蟒幫,念叨著這三個字,方勝牙都快咬碎了.

    不行,不出這口氣我誓不為人!方勝"呼"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他也看出來了,當個小獵戶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出息,辛辛苦苦打來的獵物,拿到鎮上就要受那獵獸坊的盤剝;一個藥鋪都有幫會在背後撐腰,吃了虧憑他一個沒權沒勢的獵戶這輩子都別想討回公道!

    ***,總不能偌大個定青鎮只有一個青蟒幫,明天就找個青蟒幫的敵對幫會加進去!要讓青蟒幫的那幫混蛋十倍,百倍償還!

    若是平時方勝根本就沒有加入幫派的機會,也不知那麼巧,半年後定青鎮上的另一大幫大刀盟剛好要招納新幫眾,不限出身,只要能通過測試即可入幫.方勝輾轉打聽到這一消息後,就專等這一天的到來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04

正文 第三章 意外


    由于他爹受了傷,半年來方勝把家里的重活全攬了下來.等他爹身體好差不多時,方勝本來一個壯小伙卻早已又黑又瘦,身上到處是疤,心疼得他娘直落淚,總覺得虧欠這孩子.而不為人知的是,經過這半年來的磨煉,方勝那看似偏瘦的身體卻異常結實,有著遠超常人的爆發力.

    大刀盟招新人入幫的日子這就到了,而方勝他爹也已恢複如常,于是方勝就跟家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沒怎麼商量,一家人就決定讓方勝出去闖闖,經過半年前的那件事,所有人都明白當獵戶只會被人欺負.

    日子一到,連方勝的二叔都專門跑來送他.看著大伙都把這事當成了件大事,方勝臨出門前笑道:"要是選不上我可真沒臉回來了."

    他二叔罵道:"瞎說啥!給我好好干,我們可都等著你的好消息呢!"

    "嗯,那我走了."重重地點了下頭,方勝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朝定青鎮的方向走去,然而他卻能感覺到,背後的那些目光一定送了他好遠好遠.

    實際上對于大刀盟的入門測試方勝是有一定自信的,在他想來,大刀盟招人的標准無非是身強力壯,能打能扛,他一個干慣了重活獵多了野獸上得山下得水的窮人家孩子還能比不過那些養尊處優的富家少爺?退一步說,就算同樣是窮苦人家的孩子,他也自信自己必是其中的佼佼者,道理很簡單,他們喬家莊的孩子全打不過他……

    一個多時辰後到了定青鎮,盡管猜到了大刀盟招弟子的現場可能會很熱鬧,但是真看到的時候,方勝仍然被驚得合不攏嘴.

    堂口所在的那條街,離大門還有四五十米就已經圍滿了人,越往里越擠.方勝吐了吐舌頭,暗喊了一聲乖乖,接著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向里擠,好占據有利地形,以便大門一開就能以最快速度沖進去.

    往里擠了不到二十米方勝就出了一身汗,自然,出汗的不止他一人,是以雖是露天,還刮著小風,人堆里的氣味仍然不怎麼好聞.

    站在原地向前看了一會,方勝干脆放棄向前擠了,因為他看到前面有個人跳起來就再沒落下去,而是硬生生被人群擠在了空中,比旁人高出一個頭去……

    方勝所站的位置是個分水嶺,往里全是正兒八經前來參加測試的孩子,往外則是些來送孩子的家長,還有一些膽小不敢向里擠的小孩.

    此時距測試開始的時間還有一會,大刀盟堂口的門依然緊緊閉著,連個出來維持秩序的人都沒有.方勝略識得幾個字,連猜帶蒙,總算大致搞清楚了大門上那張紅紙上寫的是啥意思.

    這次大刀盟招弟子不同以往的小打小敲,而是在整個涿水郡九縣再加上藍田郡十六縣一共二十五縣范圍內同時招人!以前招收的幫眾有力氣的就直接被拉去當打手出苦力,沒力氣的就在本幫名下的酒樓,賭場里打打雜當個小伙計,雖然沒什麼出息,但至少沒外人敢欺負,而且月餉也比種地打獵強多了.然而這次只要能通過測試,再不會有人去干那些低三下四的勾當,或者說暫時不會干,因為他們全都會被送到涿水郡的洛城分壇或者藍田郡的濟安總壇去參加訓練.成績優異者將直接留在洛城或者濟安干些正經差事,這定青鎮雖是個大鎮,可是比起兩郡首府來還是差遠了.有道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少年們也都期待能一朝鯉魚躍龍門麻雀變鳳凰,是以這次前來參加測試的人才會多如過江之鯽,蔚為壯觀.

    方勝弄明白之後也是興奮莫名,不過卻不是因為有機會留在洛城或者濟安,他跑來大刀盟有一多半是為了對付那青蟒幫,人都不在定青鎮了,還怎麼報仇?他的興奮在于那"參加訓練"四字,他雖是自幼打獵,對武功卻一竅不通,正可借此機會學些功夫.

    方勝正在這悶著頭盤算,卻不料偏偏有人打攪他.

    "滾開,鄉巴佬,讓老爺過去!"一個留了撮山羊胡的中年胖子領了個小胖子從人群外圍擠了進來,兩人都是又白又肥,穿的也是只有財主家才穿得起的錦衣.

    來此地參加測試的絕大多數都是貧苦之人,看到那兩個胖子的打扮和氣勢,無不側身讓開,如此一來就更助長了兩人的氣焰.

    兩個胖子一口一個"鄉巴佬","土包子",罵罵咧咧擠了進來,很快來到方勝身後.此時方勝還在想事,哪料到背後竟被人猛推了一把,好在前面全是人,雙手扶在前面那人背上就穩了下來.

    "狗東西,老爺讓你閃開,沒聽到?!"

    "土包子,快滾!"

    方勝還沒回頭,就聽到身後一老一少又罵了出來,接著就有一只肥手扳在了自己肩上,要把自己扳開.

    那肥手還沒來得及發力,方勝倏地轉過身,同時右手已將那只肥手的手腕扣住.

    "***造反了你,快撒手!"說著那中年胖子就猛往回抽手,卻沒抽動.

    那小胖子兀自不長眼,"砰"一腳踢在了方勝小腿上,而方勝的腿就跟木樁子一樣紋絲不動.

    直到這時,兩個胖子才有空看向前面那人的臉,但是他們的目光僅僅接觸到方勝的眼睛,就再也移不開了.那不是一條被世俗馴服了的狗,而是一頭野性未馴隨時擇人而噬的狼!

    方勝嫉妒富人和有權勢的人,但是並不憎恨他們,他憎恨的是那些仗勢欺人的人.

    當那兩個胖子看到方勝那種仿佛野獸般的目光,老胖子干張著嘴罵人的話再也說不出來,小胖子剛剛抬起的腳也再也踢不出去了.

    很快,周圍的人都把目光聚攏過來,幸災樂禍地看著這兩個胖子.小胖子面子最先掛不住了,脹紅了臉,朝方勝結結巴巴吼道:"你……你快點……放了我爹……不然我饒不了你!"

    方勝根本不理他,把頭轉向那中年胖子,問道:"剛才是不是你推我?"

    "是……是又怎麼樣?老爺我是本鎮富商……"

    已經得到了答案,方勝哪還聽他羅嗦,右手發力把那胖子的手腕向外一扭再向身前一帶.那胖子吃痛只能朝方勝懷里撞去,迎接他的就是當胸一腳.

    中年胖子應腳便倒,這次他身後的人不用他罵也閃得飛快,任憑他"砰"一聲摔了個四腳朝天.那小胖子一看他爹吃虧,倒還有些血性,大叫一聲撲向方勝.方勝倏地面向了他,寒著臉問道:"剛才你是不是踢了我一腳?"

    小胖子經他一嚇,竟不敢再上前,忽地轉身跑向他那倒地的老爹,一邊拉著他爹的手一邊轉臉驚懼地看著方勝.

    方勝兩步走了過去,把那小胖子嚇得叫了起來.方勝已經懶得和他一般見識,低頭看向那已經坐起來的中年胖子,怒道:"你是富商,你有錢,老子是窮,但是***老子花你一個銅板了嗎?這里哪個人受過你一丁點恩惠,憑什麼就得受你的鳥氣?想指手畫腳想看人搖尾巴回你們家找你的狗腿子去,這里沒你們家的狗!"

    "好!"

    "說得好!"

    "***窮怎麼了,當朝宰相還不是貧苦出身!"

    "狗東西!"

    "豬!"

    轉眼之間,兩個本來頤指氣使舉止囂張的胖子竟成了眾矢之的,被罵得實在厲害,那中年胖子也顧不得裝傷了,拉起兒子抱頭鼠竄,連那測試也不參加了.

    等兩個胖子跑的沒影了,方勝身邊仍然是嗡嗡作響,有誇他的,有說真解氣以後自己也該這樣干的,還有一部分則是幸災樂禍,因為那胖子回去找幫手報仇是必然的事,只怕等方勝測試完出來時迎接他的將是一頓棍棒了.

    方勝心里也頗不平靜,他這次出了家門就沒打算再過以前那種窮困隱忍的生活,以他的性子,如果那樣過一輩子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剛才教訓那兩個胖子,就標志著他新生活的開始!以後他不僅會繼續這樣,還要變本加厲!

    有仇就要報,有氣就要出!就算死在因此而來的爭斗中也勝過窩窩囊囊一輩子!他要讓那些惡棍,垃圾知道,窮人不是好欺負的!甚至,窮人要開始欺負他們!

    眼前能給他這些資本的,自然就是這個大刀盟了,只聽"轟隆隆"一陣響,大刀盟定青鎮分堂堂口的大門打開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04

正文 第四章 測試


    大刀盟堂口的大門轟然打開之後從里面魚貫而出八個青衣大漢,俱是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然而最惹人注目的,還是這八人手中那一把把大刀.左面四人,人手一把金環雁翅刀,根本不必刻意抖動,刀背上的十幾個金環就嘩嘩作響;右面四人,人手一把厚背鬼頭刀,四人往那一站,竟無端生出一股森森寒氣.

    外面亂哄哄的場面一下靜了下來,連每個人的呼吸都被刻意放緩,這時又從門內響起了一個不緊不慢卻重逾千鈞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外面那些少年的心上.

    終于,一個滿臉絡腮胡子,比外面那八個大漢還要粗壯上一圈的漢子走了出來,在門口一站,就以響雷般的嗓門道:"承蒙各位賞臉,來到我大刀盟定青分堂,今日為我為大刀盟招新弟子入門之日,能有如此盛況,是我大刀盟的榮幸.但是,測試之事非同等閑,若是發現有人作弊,定然嚴懲不貸!這次測試共分力量,體能,忍耐,敏捷,反應,穩定,膽量七項,為此堂內也設了七個測試點,等會大家進門時會領到一張腰牌,每測完一項,就會有專人把你的成績刻在腰牌上.至于多少分算是通過了測試,總分多少能獲得入門資格,我雷某就先賣個關子.大家只要盡全力發揮就是了.在這里給你們一個建議,就是最後再測體能,不然測完體能後精疲力盡,定然會影響其它項的成績.好了,雷某話就這麼多,大家進去吧."

    那姓雷的漢子話一說完,外面的人群並沒出現蜂擁而上的局面,相反,最前面的幾人反而有些畏縮,還是被後面的人推著進去的.方勝進門的時候已經算是少年里最後一波了,在門口處報上姓名,接著就領了張棕色腰牌,腰牌上除了被一位師爺模樣的人剛寫上"方勝"兩個字外,還有"力量","體能","忍耐","敏捷","反應","穩定","膽量"七項.

    拿了牌子方勝就隨著人流向里走,略一打量,就見到先前進來的人正分成六個小堆,三個小堆分別擠在三個拱門之前,另外三個則就分布在眼前的練武場上.看最左面那個拱門前的人最少,方勝就直接跑了過去,往人堆里一站.

    人堆旁邊還站了幾個持刀的青衣漢子,人人冷著一張臉,眼睛在人群中逡巡不停,不用說是監視這些少年的.就在這時,從拱門里傳出了慌亂的腳步聲,十個臉色煞白的少年從里面跑了出來,甚至有那麼兩三個身子還在發抖.

    在持刀的青衣漢子的監視下,那十個少年根本沒和人群彙合,直接跑向了別的測試點.目送他們遠去,拱門後走出一個干瘦的老者,咳了兩聲道:"第二組十人快隨老夫進去."

    老頭話音剛落就有幾個少年走了過去,然而卻不到十個,其他人受剛才跑遠的那十個少年影響,竟一時不敢上前.方勝本以為得過幾輪才能輪得到他,見了這情形,干脆從人群最後面擠到最前面,又與那幾個自告奮勇的少年彙合一處.

    抬眼一看,果然如方勝所料,那拱門旁的牆上掛了張木牌,寫著"膽量"兩個字.方勝自忖膽子不小,是以才如此積極,等身邊湊足了十個人,大伙一起隨那老者進了拱門後的小院,然而第一項測試就讓他傻了眼!

    老者領著他們進了一間小屋,屋里只擺了一張長桌,桌上盤著一條黃底青斑的大蛇.那蛇見眾人進來,轉過頭來,瞪起小眼睛,絲絲吐著紅芯.蛇的身邊放著一塊碎銀子,大概有一兩多,老者指著那塊銀子對眾人道:"誰先去把那塊銀子拿來銀子就是誰的."

    若是旁邊沒那條蛇,只怕眾人早一哄而上了,可此刻那蛇簡直就像一個衛士一樣守在銀子旁邊,而它明顯又敵視著眾人,所以一時間就連方勝也沒勇氣上前.他是抓過不少蛇,還吃過蛇肉,可是那時候抓蛇是有工具的,現在這赤手空拳的,被咬一口可不是鬧著玩的.而且以他的經驗來看,那蛇似乎是有毒的.

    正自躊躇,那老者已是搖了搖頭,看樣子對眾人的印象降了不少,歎道:"這蛇是已經被馴服的,不會咬人."

    眾人聽的將信將疑,但總算有了動手**,只是缺個打頭的.又猶豫了一會,那老頭不耐煩道:"不去拿也可以,這膽量一項你們只能算零分了."

    話音剛落,方勝一狠心,朗聲道:"老先生,我來試試吧."方勝並不是完全信了老者的話,而是他已沒有退路,他這次來大刀盟是抱著一種豁出去的心態來的,為的就是擺脫原來的那種窩囊生活,這關鍵時刻如果畏縮,他絕無法原諒自己!

    向前走了兩步來到長桌前,那蛇自然而然地把頭轉向他,本來對著眾人吐的紅芯也只對他一個人伸縮不停.

    方勝自忖,比速度自己絕快不過蛇頭的蓄勢一擊,還不如干脆放慢速度,爭取不引起那蛇的敵意.心中已有定計,他就真的像沒看見那蛇一樣,大模大樣去拿那塊銀子.與此同時,那蛇也把頭對准了他的手……

    手向前移動的時候,方勝只覺得被蛇盯住的地方又涼又癢,心也快跳出了嗓子眼,然而他已經再沒後退之理,只能向前,向前,再向前.

    摸到了!把銀子夾在手指中間,慢慢往後縮,慢慢地,慢慢地……

    等方勝終于拿回那塊銀子,身上早出了一身冷汗,想對那老者笑一笑,卻總覺得臉上皮膚有點緊,笑得大概比哭還難看.他也沒客氣,直接把那銀子揣進了懷里,然後使勁往靠門口的地方站了站,他終于明白剛才出去的那十個人為什麼臉煞白了.

    老者又往桌子上擺了塊碎銀子,不過卻比方勝拿走的那塊小了一半不止,對其余人道:"誰還要試試?"

    既然有了帶頭的,剩下九人中馬上有三個膽大的說想試試,等這三個人各得了半兩銀子,又有個少年眼饞銀子,說也想試試,結果拿銀子的時候速度太快,激怒了那蛇,"絲"一聲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盡管老者後來告知那蛇已拔了毒牙,但是卻沒人敢再試了.

    老者帶著十人來到屋外,將那沒拿到銀子的六個人留下,領著方勝等四人又進了另一間小屋.這時四個人才知道,原來這膽量測試還沒結束.

    屋里仍然是只有一張長桌,不過桌子上卻只擺了一個竹簍,簍子上面用黑布蓋著.四個人聽到竹簍里的沙沙聲,正面面相覷,老者笑道:"不用怕,我保證這是最後一關.而且這簍子里的蛇真不咬人."

    一聽這話,四個人都有點腿軟,聽那簍子里的沙沙聲,里面的蛇恐怕得裝了半簍了吧,不咬人的話更不可信,在上間小屋里他們可是把事實看得清清楚楚.

    "咳……咳……好吧,你們如果就此放棄我也不勉強.但是我可以給你們透露一下,這次我們大刀盟招收新弟子極為嚴格,甯可一個不要,也絕不會要不合格的弟子!你們好好想想吧.另外,那簍子里有個五兩的銀錠,誰先摸出來就歸誰."

    方勝本來都打算放棄了,一聽老者的話心里又猶豫起來,不禁暗罵,這個死老頭,一邊說不勉強他們,另一邊卻暗示如果就此退縮很可能沒了進大刀盟的機會,最後還丟了顆大大的甜棗過來!最最可恨的是堂口的那個姓雷的漢子根本沒說怎樣才算達到入大刀盟的最低標准,萬一那最低標准里包括通過眼前這一關怎麼辦?

    那可是半簍子蛇啊!這就是報仇,出氣,欺壓惡人所要付出的代價嗎?媽的,拼了!

    "老頭子,我來試試!"

    老者臉上露出贊賞之色,也不計較方勝叫他老頭子,走到長桌之前,將竹簍上的黑布掀開一個小口,道:"把袖子捋起來,手伸進去吧."

    方勝此時生撕了這老頭的心都有了,盯著那掀開的竹簍口,咽了口唾沫,暗自祈禱,那些蛇可千萬別把他的手給生撕了……

    關鍵時刻方勝總算穩住心神,慢慢把手探了下去.

    無聲地,手指按住一物,涼涼的,軟軟的,還會向前滑動,肯定是蛇身了,方勝的心簡直要跳到嗓子眼里.然而此刻才到了蛇堆的表層,還得往下扒拉,繼續慢慢下探.更多的又軟又冰還會爬的東西出現在他的手邊,簡直將他的手包圍起來,雞皮疙瘩馬上順著手掌向外延伸,連露在簍外的那截胳膊上都有一層.

    忽然,方勝全身一震,不是摸到了銀子,而是有條蛇纏住了他的胳膊,要往外爬.這下就算他想半途而廢也不行了,怎麼抽手都會把這條蛇帶出來.那蛇在他胳膊上爬得並不快,走走停停,那種蛇身與皮膚相摩擦的感覺簡直讓方勝的精神處在了崩潰的邊緣.他還不能喊叫發泄,不然那老頭子肯定要扣分的.

    另外那三個少年把目光盯在方勝臉上,眼睛一眨也不敢眨,仿佛把手伸進去的就是他們自己一樣.方勝出了一身冷汗,他們身上出的汗也絕不少.

    方勝皮膚黑,受驚嚇之後自然不會出現臉色煞白的情況,他如今的臉色是黑中泛黃,很像半年前他爹剛受重傷那會.

    突然,方勝臉上又是一震.

    ***,摸到了!方勝臉上狂喜之色一閃即逝,又開始慢慢往回抽手,這個時候如果失手足以讓他後悔得去撞牆.

    與此同時,那纏在方勝胳膊上的蛇似乎畏光,在方勝抽手的同時向下爬去.當方勝顫抖著胳膊把那五兩銀子拿出來,他整個人差點虛脫了.

    旁邊的老者面現喜色,誇獎似地一巴掌拍在方勝肩上,卻差點沒把腿正抖得跟篩糠似的方勝給拍趴下.

    老者問另外三個少年還要不要試,三人都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接著老者要過三人的腰牌,取筆各寫上一個"四",然後二話不說拽下仍在發愣的方勝的腰牌,大筆一揮,一個筆力雄勁的"九"字出現在上面!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04

正文 第五章 宣布


    方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那個老者那里走出來的,等他回過神時,自己已經到了拱門之外了.由于不許交談,他連訴訴苦也不能,只能打起精神跑向別的測試點.

    方勝見但凡測試過的少年個個把腰牌當寶似的藏在懷里,唯恐成績被別人看到,他窺探其他人的成績無果,自己也學了個乖,干脆也摘下腰牌揣進懷里,對上面膽量一項後面那個大大的"九"仍然沒什麼概念.

    他此時似脫了力一般,測力量,體能什麼的不太現實,只能跑到測穩定那個拱門前,等了幾輪,心里已經安穩多了,也正好輪到了他.

    依然是十人一組,被一個精干的矮漢子領進拱門.門後是個大院,院中間是個十幾丈寬的淺水池,水池里除了一塊塊突起的青石外再無它物.

    精干的矮漢子倏地跳到水池中的一塊青石上,轉身面向眾少年,道:"踩著這些青石跳到水池對岸就是這項測試的第一關,開始吧."說完那漢子"唰唰"幾下跳到水池另一測,那動作簡直對猿猴還要靈敏幾分,而可以肯定的是,猿猴絕沒他那份彈跳力!

    這第一關看似簡單,實則不然.那些青石稀稀落落,離得遠的有半丈還多,近的也有一米,而且還不是直線分布,想如那個矮漢子那樣一下躍過幾塊青石直線過去根本不可能.等測試結束,果然有四個少年失足落了水.

    四個少年照例被留在原地,方勝等人則被帶往下一關.

    離水池不遠,幾十根碗口粗一米長的木樁立在一塊平地上,矮漢子一躍而上,單足穩穩立在一根木樁上,一邊向前走一邊頭也不回地道:"和上一關一樣,從木樁上通過即可."

    方勝這次卻不是第一個上的,只見一個身材矮小的少年排眾而出,二話不說跳上了木樁.這少年身手甚是靈敏,兩腳分別踩在一根木樁上,就此穩住身形,然後一股作氣向前走去.方勝正暗想這關比上一關還簡單,那矮小少年竟突然搖晃起來,眼看就要跌下去!仔細一看,原來這里的木樁竟有不少是松動的!接著就見那少年像喝醉了一樣,搖搖晃晃總算是晃到了另一頭,跳下木樁時也嚇得不輕.

    方勝是第四個,在他前面的另外兩人全掉下去了,不過他也因此記住了幾根松動的木樁.他測試之時不可避免地踩上了幾根松動的木樁,卻比前面三人所踩的都要少得多,竟就此險險過關,不無投機取巧之嫌,就是不知道被沒被那矮漢子看在眼里.

    後面兩人只有一人通過,這樣十人只剩下三人,方勝對這成績還算滿意,正當他以為要掏腰牌寫成績時,那矮漢子道:"隨我進屋吧,在里面測最後一關."

    "還有?!"一個少年失聲道.結果被那矮漢子瞪了一眼,其余人再不敢說話,只得悶著頭進屋.

    等矮漢子為方勝等人示范時,三個少年全都驚得合不攏嘴.只見那矮漢子從屋里的長桌上拿起一個細嘴酒壺來,壺嘴對准了桌上的一個酒瓶瓶口,壺嘴一斜就開始往里倒酒.然而從里面流出來的卻不是酒,而是香油.這香油粘性很大,因此盡管那矮漢子把酒壺越抬越高,倒出來的油就是凝而不散,像一條細線一樣從一米多的空中直直地垂進下方的瓶口里.

    看到矮漢子露了這一手,方勝暗自叫苦,他自問是做不到這種程度的,心里正沒著落,那漢子卻道:"你們各盡所能就行,在不把油灑出來的情況盡量把手里的酒壺抬高就好."

    方勝松了口氣,然後三個人同時開始測試.這到底不是方勝的長項,平常自然也沒機會練這個,把手中的酒壺抬到一尺高的時候已經是他的極限.而那矮個少年比他要強上不少,另一個少年則還不如他.

    最後倒完油,矮漢子要過三人的腰牌,"嗖嗖"寫了幾筆.等還回來時,方勝腰牌上"穩定"一項後面已經多了個"七"字.

    後面的測試與此大同小異,既有方勝意料之中的,也有遠超出他想象的.

    比如意料之中的就是"力量"和"敏捷"兩項.

    測力量的辦法極簡單,搬大石,掰腕子,方勝搬石頭水平一般,掰腕子卻頗有一手,在一個粗壯漢子的全力進攻之下硬是撐了三息時間,比他那組成績最好的人只少了一息,最後又得了個"七".敏捷測試是在限定的時間內通過一連串的障礙,又是翻假山又是爬樹,最後還要通過一個裝了各種機關的走廊,方勝身手本就靈活,得了個"八".

    意料之外的測試是"忍耐","反應"和"體能"三項.

    測忍耐時,人人鼻子下面放一根雪白絨毛,閉氣直到受不了,這項測試測的卻不是測閉氣時間,而是在窒息時一個人到底能忍多久!結果有不少只閉氣十幾息就暈過去的少年卻比那些閉了二十幾息才忍不住喘氣的得分高得多.方勝算是比較能忍的,在不明評分標准的情況下,他直到意識模糊時才開始喘氣.然而實在憋了太久,他體內難受異常,忍不住干嘔起來,就在這時,背後一雙大掌貼了上來,一股暖流從掌上流來,在他體內游走一圈,所過幾處惡心之感立消.等背後之人收了手掌他感激地望向那人時,那人早去救治其他少年了.也就是在這時,方勝更加堅定了練武功的決心.

    反應的測試完全打破了常規.第一關是和一個胖老頭比手速,方勝和老頭各自平伸手掌,兩人掌心相對,方勝掌心向下,老頭掌心向上.雙方都准備好後,老頭就會出手,將手掌迅速翻到方勝的手上方去拍他的手背,在老頭拍的同時方勝可以抽手躲避,重複十次.結果這一關方勝的反應慘不忍睹,十次里一次也沒躲開!手背被打得又紅又腫還無所謂,方勝最擔心的還是就此被淘汰.好在同組的另外九人也全是一次都沒躲開,全都得到了測下一關的機會.第二關是老頭站在三丈之外向方勝彈泥丸,在彈出泥丸的前一瞬老頭會報出他要攻擊的部位,然而盡管如此,方勝也只躲過了三顆泥丸.結果反應一項只得了個"四",方勝的心一下懸了起來.

    最後的體能一項並不是干什麼體力活,也不再是十人一組,而是四十人一組在一片軟草地上隨意找對手摔跤.只准摔不准打,也不許停.所有人都把吃奶的勁拿了出來,因為這已是最後一項,也不用留什麼余力了.方勝體力雖好,打架也算厲害,卻禁不住這般折騰,到最後只覺得站都站不穩了,還得咬著牙晃晃悠悠朝另外幾個晃悠的人撲去,好不慘烈.在這項測試中方勝是四十人中倒數第三個倒下的,還剩下的兩個一個是在"力量"上勝過他的那個壯得像小牛般的少年,一個是在"穩定"上勝過他的那個矮小少年.最後評分時,方勝腰牌上多了個"六"出來.

    等所有人測試完時已經快傍晚了,而且很不巧地竟然陰了天.方勝精疲力盡地站在人群里,抬頭看著那低低的越來越濃的烏云,心里沒來由的覺得堵得慌.

    就在這時,那個雷姓漢子再次出現在少年們的視線里,幾步登上院中的高台,振臂示意大家安靜,然後又以那旱地雷似的嗓門道:"今日測試到此結束,現在把你們的腰牌交上來!"

    話一說完立刻有幾個大漢拿著木盒來收腰牌,這時先前那些負責測試的瘦老頭,矮漢子,手速奇快的胖老者等人也登上高台來到了雷姓漢子之後.

    腰牌一收完馬上被拿到高台上,五六個木盒整齊地並成一排擺在了台上的一張長桌上.接著那雷姓漢子就背過身子和瘦老頭等人檢察起來,大多數都是看一眼就被丟在了桌子上,良久才會有一個被放進旁邊的一個玉盒里.

    這段時間好不漫長,方勝還是頭一次體會這種心里沒著沒落的感覺,而隨著天色漸暗,陰云轉濃,他漸漸產生了不好的預感.既盼著馬上公布結果,又害怕知道結果!

    終于,那雷姓漢子倏地轉過身,雙手捧著玉盒,面含喜色大聲道:"這次測試我定青分堂成績可喜,共有二十人獲得成為我大刀盟內門弟子資格!他們將被送到我大刀盟涿水郡首府洛城分壇接受訓練,為表我大刀盟嘉獎之意,這二十人每人獲賞銀二十兩!其余未獲入門資格之人,也將得到一兩賞銀!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全部到台前來!"

    "王朗!"

    人群中一個焦急不安的白淨少年突然面現狂喜之色,在無數人既羨慕又妒嫉的目光中擠了出去.

    "張玉棟!"

    一個少年一跳三尺高,險些將身邊的人撞倒,等撞到人群外圍,卻又故作平靜放慢速度慢慢走了出去.

    ……

    一共二十個人,雷姓漢子喊了一個又一個,到了第十五人還沒有方勝的名字,看著身邊那一張張既絕望又期待的臉,方勝暗想,自己的臉色大概也像他們一樣吧.

    天上終于落下了第一滴雨,方勝的心幾乎沉到了底,那種不好預感更強烈了.

    "趙強!"

    "李衛遠!"

    "曾濤!"

    "齊進!"

    "莫金龍!"

    二十個人全到了台前,興奮,激動皆有之,方勝則在雨中木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他不服,也很失望,他覺得自己並不比那二十人里的任何一人差!

    "轟隆隆!"

    也不知為何如此奇怪,今日卻是先下雨後打雷,就在這聲雷聲過後,雷姓漢子又喊了起來,但臉上的神色已經轉為莊嚴:"接下來我要宣布的是獲得我大刀盟精英弟子資格的四人,他們將被直接送到我大刀盟藍田郡濟安總壇接受訓練!每人獲賞銀一百兩!下面我念到名字的,請到台上來!"

    "方勝!"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04

正文 第六章 選功


    "方勝!"

    "方勝??"

    雷姓漢子連喊三聲,人群中硬是沒有人動.

    此時方勝已經呆住了,剛剛還在垂死掙紮,轉眼間就一步登天,他一時間受不了這種變化.耳朵里傳進來的雷聲和那雷姓漢子的呼喊聲時時提醒著他最好答應一聲,但是他卻仿佛做夢一般,有種仰天大笑的沖動,腦子里同時飄蕩著一個隱隱約約的念頭:我翻身的機會來了嗎,我翻身的機會來了嗎……

    就在這時,後面有人推了方勝一下,那是個在測試中偶然看到他名字的少年.方勝終于回過神來,急急忙忙向前跑去.

    很快鑽出人群,一下子被那麼多目光盯著,方勝只覺得自己都快不會走路了.

    等好不容易到了台上,雷姓漢子和其余人都善意地看著他,那個測膽量的老頭更是一陣陰笑,顯然是看穿了他為什麼這麼晚跑出來,方勝的臉就更熱了.方勝正局促不安,雷姓漢子示意大家靜一下,然後繼續宣布後面三個人.

    "焦雄!"

    "杜言志!"

    "柳梅!?"

    人群中應聲又走出三人,方勝一看,那焦雄正是在力量和體能上勝過自己之人,一個濃眉大眼的壯實少年,杜言志也熟悉,是那個在穩定和體能兩項勝過自己的矮小少年,至于那柳梅,卻是沒有絲毫印象,同時他還有些納悶,男人有叫這名字的?仔細看時,卻見那柳梅瘦瘦弱弱,怎麼看都覺得一拳就能放倒他,登時疑心大起.

    等三人走上台來,雷姓漢子轉向柳梅,不太確定地低聲問道:"你是個女娃兒?"

    那柳梅在下面時還算大方,到了台上卻是連頭也不敢抬了,聞聲以極小的聲音應道:"嗯."

    盡管她聲音小,台上之人還是都聽到了,幾個老頭子都面現尷尬之色,方勝等三人則是一臉的難以置信.這時雷姓漢子苦笑道:"真沒想到我大刀盟定青分堂還招了個女精英弟子,這在整個幫會也算史無前例了.嘿,反正上面也沒交待不能招女娃,那就這麼辦吧."

    接下來雷姓漢子將得到認可的二十四個人全留了下來,剩下的則每人發了一兩銀子打發走了,又派人專門到院外通知那些等在外面的家長,讓他們不要等了,第二天自會把人給他們送回去.

    這天晚上,雷姓漢子就在堂口大廳擺宴慶祝,赴宴者除了二十四位少年和那些測試人員外,雷姓漢子的夫人也到了場,卻是個三十許的美貌婦人.

    席間雷姓漢子先自我介紹,他姓雷名霆,乃是大刀盟定青分堂的堂主.接著雷霆就說這次定青分堂一下招了這麼多人,大大地給他長了臉,既要感謝這些少年們,也要感謝從總壇和分壇專程趕來的測試人員.

    酒過三巡,少年們都不勝酒力,雷霆就吩咐下人們把這些少年帶下去休息.

    方勝被一個年青弟子帶到一間廂房,里面既乾淨又亮堂,他還是首次住進這樣的屋子,不免感歎一番.

    次日一大早方勝就被叫醒,原來是那些從總壇和分壇來的老頭子們要走了,眾少年跟著雷霆送他們上了馬車.等老頭子們一走,方勝剛松一口氣,卻又被雷霆拉去開密會,與會者只有雷霆和二十四位少年.沒有那些老頭子,雷霆說話就沒了顧忌,直言讓眾少年不要忘本,意思是等將來高升了別忘了他定青分堂的雷霆,聽得方勝心里暗笑.方勝哪里知道,雷霆雖是分堂堂主,其身份也只不過比精英弟子高一級罷了,而他一個離總壇十萬八千里的堂主,這輩子是沒什麼指望高升了,而這些直接前往總壇和分壇的弟子卻有的是機會.

    散會後雷霆卻又把方勝等四人偷偷找來,又開了個小型密會,會中許諾除了昨天當眾答應贈他們的一百兩銀子外,他私人再每人贈一百兩.加起來二百兩銀子,不僅僅是方勝,其余三人也都被震撼的不會說話了.之後雷霆又答應會幫四人照應著他們家人,讓他們四個盡管放心,只管在總壇好好混.當然了,最最重要的一點他沒忘了提,等四個人混好了,千萬千萬別忘了還有個叫雷霆的人在定青分堂受苦……

    吃完午飯雷霆就派人把二十四位少年送出了堂口,護送方勝回家的是兩個腰挎雁翅金環刀的漢子,昨日測試時方勝見過不止一次.這兩個昨天還板著臉的人今天已換了一副面孔,不僅有說有笑,還直誇方勝英雄了得.方勝對此很不以為然,以他現在的功夫,這兩人中隨便一人就能把自己干掉,為什麼他們甚至包括那雷霆都對他如此看重?

    這些牽扯到武學天賦的問題他直到兩年後才明白,那就是換作雷霆和這兩個持刀漢子中的任何一人,他們在方勝這個年紀參加昨天的測試,絕不會測出比他更高的成績,甚至要低得多.說是天賦,和生活環境也不無關系,若是方勝生在富貴之家,整日養尊處優,他也不可能測出昨天那種成績.這種先天再加上後天鍛煉出來的天賦,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習武者在武道之路上能走多遠,或者說達到一種什麼樣的境界,個人的武學境界和在大刀盟中的地位是息息相關的,這才是雷霆看重他的真正原因!

    方勝帶著兩個持刀漢子來到家門口時把他娘嚇了一跳,等弄明白怎麼回事之後才放下心來,在家等了個把時辰,方勝他爹和他二叔打獵歸來,兩個大刀盟弟子這才當眾拿出二百兩封得整整齊齊的雪花紋銀,鄭重地交給方勝他爹.

    除了方勝以外,方家眾人全被那二百兩銀子震懾住了,誰也沒想到,這方勝只出去一晚,竟帶了二百兩銀子回來.這些銀子,完全夠他們接下來十余年的花銷了!

    接著在眾人還沒回過味來之時,兩個大刀盟弟子拿出一張文書,只要方勝他爹在上面畫了押,方勝從此就正式成為他們大刀盟的一員.方勝他爹看文書上有"幫內弟子有義務執行幫主頒布的危險任務"字樣時有些猶豫,卻被方勝一句"爹你放心吧"打消了疑慮,當即在上面簽了字,知子莫若父,他早看出來了,方勝的心已經不在喬家莊了,還是把他放出去的好.

    方勝很快收拾完東西,和他爹娘,小弟,二叔一一道別,然後略帶不舍,更多的卻是興奮,隨著兩個大刀盟弟子趕回了堂口.

    又在大刀盟定青分堂住了一晚,次日一早,方勝和焦雄,杜言志,柳梅四人上了雷霆為他們安排的馬車,目的地就是藍田郡首府濟安,蹄聲響,車輪轉,方勝嶄新的人生旅程就從此開始了!

    馬車載著他們用了五天時間出了涿水郡,又用了七天時間從涿水郡與藍田郡交界處來到藍田首府濟安,一路上見了不少新鮮事物,吃了不少各地名吃,四個人也漸漸熟悉起來.

    焦雄又高又壯,性子極為寬厚,家就在定青鎮上,一直隨他父親以出苦力為生,今年也是十三歲,卻比方勝還要小一個月.

    杜言志個子是四人中最矮的,但肌肉卻比方勝的還要結實,家也在定青鎮上,一家人以磨香油為生,說起來焦雄和方勝還都曾吃過他家的香油.他比焦雄還要小上兩個月.

    柳梅從頭到尾都不怎麼說話,問一句才答一句,但還是陸續被三人套出話來,原來她家住在離定青鎮頗遠的柳花溝,父親也是個獵戶,年輕時救過一個武林人物,指點了他兩手武功,但他早已過了練武的年紀,就沒怎麼上心,後來讓她女兒依法練習,竟練就了一身不輸男孩的身手.年齡比方勝整整小了一歲.

    方勝等四人自以為一路上見了不少世面,等真到了濟安時,還是為眼前這偌大城市感歎不已.等進了大刀盟總壇,又是花園又是小徑又是走廊的,三拐兩拐就迷了路.傻子般看著四周的園林和雕梁飛簷,方勝只覺得跟進了傳說中的皇宮差不多.

    四人被領到一個幽靜小院,一人一個屋就此住下,晚飯時被人叫到一個大飯廳,一下子就被淹沒在來自兩郡二十五縣的茫茫人海里,方勝這才知道,原來他們四個並非天之驕子!

    整個大廳至少有一百五十人,亂哄哄地拉幫結派坐在一起,他們四個放在里面完全不起眼.方勝正打量著周圍的那些少年,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來到大廳正中,"啪啪"拍了兩掌,廳中就此靜了下來.老者滿意地點了點頭,大聲道:"吃飯時間半柱香,期間要把你們想學的功夫想好,最後寫在紙條上交給我.提醒你們一句,本幫既名大刀盟,功夫自然以刀法為最,劍法次之,輕功再次之,暗器,槍法,用毒等等功法也有,只是造詣上略遜.但是本幫一直堅信感興趣才能學好,所以你們盡管參考著自己的實際情況寫就是."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05

正文 第七章 師傅


    老者話音剛落,整個大廳"嗡"一聲亂了起來,方勝等四人也趕緊湊成一堆,商量著接下來該選什麼樣的功法.

    雖然老者說針對自己的愛好選就行,但這功法卻關系到各自的前途,是以不得不慎重考慮.老者任大廳里越來越亂,只含笑看著,也不管管.緊接著飯菜就流水一般上了桌,雖是一百五十人的伙食,但卻頗為精致,可見大刀盟對這些新招的弟子十分看重.但這時除了少數早已拿定主意的,誰還有心思吃飯.

    半柱香的吃飯時間很快過了一半,這時方勝四人中焦雄第一個有了主意,悶聲道:"我想好了,我學刀法."

    "為啥?"方勝和杜言志同時問道.

    焦雄應道:"我能通過測試來到這全是因為力量,體能和忍耐這三項,其他方面資質應該不是太好.與其冒險學自己喜歡的槍法,還不如學本幫最得意的刀法,一來本幫對刀法造詣最高,二來遇到難懂之處也能找人指點."

    "那大雄哥你可得學大刀,你這身板使什麼柳葉刀,鴛鴦刀還不跟使繡花針似的?"杜言志開玩笑道.

    這話讓方勝和柳梅俱是一樂,柳梅笑了笑又趕緊板起臉,方勝則向焦雄道:"大雄,你別沒自信啊,你看我們仨誰夠你一拳揍的?我覺得你要是喜歡槍,就選槍法,那人不是說了嗎,槍法在本幫的排名也是不低的."

    焦雄卻很堅定,搖頭道:"不,我還是學刀吧."

    此時四人還沒熟到為對方做決定的程度,方勝就不再堅持,然後也不管另外兩個人了,開始悶頭吃飯.雖然吃得快,方勝卻是食不知味,到現在他還沒拿定主意到底學什麼.

    方勝本以為到了大刀盟都得學刀呢,現在既然有了選擇,也是十分躊躇.按說身在大刀盟里,學刀自然最有發展前途,可是他打獵用弓箭用獵叉用陷阱,就是沒用過刀,沒有一點基礎,另一方面,大刀盟里全是拿刀的,多他一個也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那種被淹沒在人海里的感覺實在不怎麼好受,所以他不怎麼想用刀.至于劍,對他來說顯然比刀更不順手,讓他直接給忽略了.然後就是輕功,他經常爬山爬樹,若是會了輕功,以後再干這活自然事半功倍,可是現在不是打獵,而是在幫派里,學了輕功也沒什麼用武之地,至于什麼刺探情報,梁上君子之類,他想想就反感.接著就是用毒,暗器,槍法,前兩個他覺得太陰損,不想學,最後一個槍法應該和他的獵叉有點像吧,倒是可以學,但問題是他不感興趣.說到興趣,他最感興趣的棍!

    這全要從他和他二叔在藥鋪里吃那些青蟒幫弟子的虧說起,當時那四人著裝一致,人手一根齊眉棍,看起來倒是十分威風.他叔侄倆和那四人惡斗時,明顯不是對手,倒不是人沒對方多的問題,方勝有種明顯的感覺,即使是一對一,他也不可能打得過那四人中的任何一個.那四個青蟒幫弟子顯然會棍法,這也算是方勝這輩子接觸的第一門武功了,是以印象特別深刻.

    青蟒幫的仇方勝依然牢牢記著,早晚都要報,現在想想,報仇也分方式的,反正要打上門去,拿刀拿劍拿槍使暗器用毒全可以,但是全都不解氣,最解氣的肯定只有一種,那就是拿著他們青蟒幫最最擅長的棍子殺過去!用自己的棍子把他們全部干倒!

    這麼想著,方勝突然覺得自己已經有了主意,就選棍法了!

    旁邊焦雄等人看方勝吃著吃著突然一個人傻笑起來了,都有點摸不著頭腦,杜言志開玩笑道:"勝哥肯定想媳婦了."

    別人還沒什麼,旁邊的柳梅聽了卻臉紅起來,裝作沒聽見埋頭使勁扒飯.

    就在這時,方勝突然醒過來,輕拍桌子對同桌的三人道:"我也想好了,我要學棍法!"

    "啥?!"焦雄,杜言志和柳梅全都大吃一驚.

    "我說我要學棍法,有什麼好吃驚的?我喜歡用棍,不行啊?"

    "行,可是剛才那個老頭好像沒說有棍法可學啊."杜言志尷尬地提醒道.

    "呃,沒說有棍法?!!果然,他好像只說刀,劍,槍,輕功,毒,暗器,不對,最後不還說了個'等等’嗎?應該是還有功法沒說,大概有棍法吧?"這麼說著,方勝自己也忍不住懷疑起來.

    "這麼大個幫會,應該有棍法才對."焦雄出言安慰方勝.

    方勝有些煩躁,于是趕緊轉換話題,問另外兩人道:"言志,柳梅,你們兩個想好學什麼了嗎?"

    "嗯,想好了,我要學暗器.這是測穩定和反應時是那兩個人提醒我的,嘿,反正我也沒什麼特別喜歡的兵器,就學暗器吧."杜言志道.

    柳梅大概是顧忌男女之妨,所以和他們仨在一起時總是放不開,這時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平靜道:"刀,槍什麼的都不適合我,所以我想學劍法和輕功,就是不知道讓不讓同時學兩門功法."

    就在這時,那老者的聲音再次響起,正好回答了柳梅的問題.

    老者威嚴道:"半柱香時間已經到了,全部放下碗筷,違者依幫規杖責二十!筆紙馬上就會送到你們身邊,寫上自己的名字和想學的功法交上來,記著,只能寫一種!"

    飯前這老者還慈眉善目,飯後就突然變了臉,眾少年一時有些不適應,這時候還有不少人只顧著想功法,並沒怎麼吃飯,聞言飛速動手,想趁那老者不注意多扒兩口飯,廳中一百多人,他哪能個個都看到?

    "嗖!"

    "嗖!"

    "嗖!"

    ……

    自第一聲"嗖"聲響過,廳中就開始傳來"哎喲"聲和碗在地上摔碎的聲音,片刻後大廳里再次靜了下來,坐在廳中各個地方的十余個少年一手捂住另一手手腕,疼得直咧嘴.

    "本幫一向獎懲分明,就算幫主犯了幫規也一樣要受罰!剛才被我用飛蝗石射到的十七人,寫完你們要學的功法後馬上到執法堂受罰,否則罪加一等!"

    老者的這一手完全將廳中少年震住了,全都像是看神人一樣看著那老者.方勝身邊的杜言志則更是興奮,不停小聲道:"嘿,這就是暗器!我還真學對了!"

    方勝驚訝于老者的功夫,但是也很反感那老者的態度.如果他最開始就說清楚不聽他的話就要杖責二十,那麼半柱香時間一到,可能連一個冒險扒飯的少年也沒有,老者自己也沒了表現功夫的機會,現在一下就有十七人挨罰,簡直就跟上了那老者的當差不多.在其後的幾年里,方勝越來越反感大刀盟這種等級森嚴,上位者可以隨意把下位者當槍使的制度,這也讓他不得不更加努力地向上爬,只有爬得更高,能壓在自己的頭上的人才越少!

    在一片肅穆中交上了自己想學的功法,除了領受杖責的十七個少年外,其他人都回了住處.方勝四人心情都不太好,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回到小院後也沒怎麼說話就各自回屋呆著去了.

    次日一早,四人又在昨晚的大飯廳中用過早飯,便和其他人一起來到一個寬廣的練武場.場中早已一字排開站好了十余人,個個神態自若穿著隨意,年青的有三十許,年老能有六十多.昨日那使暗器的老者把眾少年帶到練武場後朗聲道:"這里是本幫的十三位護法,也是你們未來五年的師傅,在以後的五年內,不僅僅是功夫,你們的一切都由十三位護法安排,有什麼不會的不懂的想學的或者想回家探親的,全都由你們的師傅代辦.好了,現在按照你們昨日所寫,聽號令去自己師傅面前站好."

    "想學刀法的到我們五人面前來."十三位護法中最左首的一位老者中氣十足道.

    話音一落,一百多位少年"呼啦啦"跑過去一多半,焦雄自然也在其中,看得那老者及身邊四位護法甚是滿意.

    "想學劍法的到我們兩人面前來."話音剛落,剩下的六七十個少年里又跑過去二三十,柳梅也匆匆說聲"我走了"跟著眾人去了.

    "想學輕功的到我們兩人面前來."話音一落,七八個少年風一樣跑了過去,很有點賽跑的架勢.

    看身邊還剩二十多個人,方勝和杜言志都有點尷尬,杜言志忍不住小聲道:"勝哥,咱們倆選的武功還真夠冷門."

    才剛說完,杜言志就聽到了喊學暗器的,連忙撇下方勝飛快地跑了.

    這一下只有十二個少年還站在原地了,個個坐立不安.

    "想學槍法的過來!"僅余的三名護法中的一位開口了,臉色卻不太好.

    七個少年應聲跑了過去,個個嚇得連頭也不敢抬.

    "想學用毒的到老夫這來."最後兩位護法中的一位老者和顏悅色道.

    最後五個少年中馬上"噔噔噔噔"跑出去四個,場中竟然只剩下方勝一人……

    這時方勝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卻見最後一名護法雙眼噴火一般瞪著孤零零在那站著的方勝,喊道:"你,是不是想學棍法,給我過來!!"

    等方勝跑到那名中年護法面前,那護法拽著方勝就走,頭也不回地道:"你選什麼不好,偏偏選棍法!棍法幫里沒人會,硬是把我一個使九節鞭的拉來給你當師傅!好在幫里往年收集了不少棍法秘籍,我帶你去翻出來,你自己慢慢研究,有不懂的再問我,不過問了我也不一定會,所以最好別問……"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05

正文 第八章 伏魔


    等走到秘籍室的時候,方勝已經知道他那使九節鞭的師傅名叫邵九州,似乎正在追幫中一名左姓女子,因為方勝一路上都在聽他嘟囔"左姑娘",並且還露出一臉花癡相.

    這會方勝見他師傅邵九州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恨不得趕緊把自己打發了,暗歎自己所遇非人.正想著,邵九州已經和秘籍室的看守打過招呼,喊了方勝一聲,便徑自進去.

    方勝小跑兩步,趕緊追上.邵九州道:"這秘籍室可不是隨便能來的,就算是護法也只有領弟子挑功法這個時候能進來.如果你將來學有所成,已經把挑的功法練到很高境界,倒是還有機會.每個新弟子只能選一本功法拿出去修習,你可得慎重點."

    說著說著,兩人已經穿過長廊,來到寫著"槍,棒"二字的秘籍室門前.門前一個早就候在那的弟子給他們打開門,引二人進去,道:"槍法在左邊書架上,棍法在右邊書架上,邵護法和這位師弟請便.挑好功法後在我這里做個記錄就行了."

    邵九州只是"嗯"了一聲,方勝卻是感激地道了聲"謝謝",嘿,通向武學的大門可就是剛才那位師兄為他打開的啊.

    兩人進了屋,一股書卷氣撲面二來,等看到左面那滿滿一書架秘籍的時候,方勝直驚得合不攏嘴.然後他就興沖沖地轉頭望向右邊,結果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偌大個書架空得跟三更半夜的集市似的,好像是啥也沒有……

    方勝一激動兩步來到書架前,仔細看了看,這才稍稍放心.原來不是沒有秘籍,而是秘籍太少,根本沒必要立起來.一共有七八本,一本比一本簿,平鋪在書架上.

    方勝立刻在心里罵了起來,這就是"幫里往年收集了不少棍法秘籍"?這師傅實在是夠不負責的!而且方勝此時可以肯定,那邵九州這會一定又要想那左姓女人,根本不可能為他出謀劃策!

    罵歸罵,功法還是要挑的,沒人幫忙就自己找吧.方勝數了數,一共七本功法,先從最左面的那本看起,名叫回風棍法,翻開看了看介紹,說這回風棍法走柔,快路線,練到極致處一根長棍舞得風雨不透,要守便守,要攻便攻,是棍法中不可多得的上等功法.方勝將書擱在一旁,只將其當做備選,他覺得"快"還罷了,這"柔"卻不怎麼對他脾胃.

    第二本叫猿嘯棍法,這套棍法倒有一半內容是關于如何練習身體的,將身體鍛煉得敏捷如猿,使起棍來自然得心應手,不過里面強調的在戰斗中呼喝震懾敵人的辦法方勝卻極為不恥,道理極為簡單,他見過的凶狠的狗從來都是不叫的……

    拋下猿嘯棍法,方勝又拿起來第三本,名字著實讓人喜歡,點金棍法.仔細一看,里面功如其名,練功之法正是把錢往天上撒然後以極佳的眼力和極快的速度去點.里面有一套特殊內功,也是提升人使棍速度的.這套棍法大成之時,往天上拋一百枚銅錢里面再加上十塊碎金子,使棍之人可以在不碰到任何一枚銅錢的情況下將金子全數點飛出去.美中不足之處在于,這棍法是從槍法演變而來,與人對陣之時專走出奇不意路線,近于詭道.

    盯著那點金二字看了一會,方勝還是把秘籍放下了,接著拿起第四本,摩云棍.這套棍法使起來如行云流水,無跡可尋,最適合生性不喜約束之人修習,其內功摩云勁還有另一個好處,就是能慢慢改變一個人的風度氣質,使人變得瀟灑不羈!方勝本是挺中意這棍法的,但看到這棍法竟還有改變人氣質的奇效時,總覺得有些神神道道.

    第五本名叫伏魔棍,打開一看,果然如方勝所料,里面那些演示招式的圖像畫的全是和尚.這棍法卻極簡單,只有十八式,按說佛家以慈悲為懷,這棍法亦當如此才對,可這十八式棍法卻恰恰相反,剛猛狠烈之氣簡直欲躍紙而出,絕對是套地地道道的主攻棍法!與十八式棍招相配的內功名為伏魔心法,運行之時有增加力量,氣勢之效,正是為伏魔棍量身而設.方勝對這套伏魔棍甚是滿意,暗想,連妖魔老子都伏得,青蟒幫的那些小蛇還不是小菜一碟?就此決定就選這本了,又去匆匆掃了後兩本幾眼.一本叫戰十方,是套在戰場上用的棍法,一本叫趕山棍法,也是走剛猛路線,然而比起伏魔棍來都略有不如.

    方勝再不猶豫,拿起伏魔棍法就來到邵九州面前,道:"邵師傅,你看這套棍法能練嗎?"

    邵九州接過秘籍,先嘟囔了一句:"還'邵師傅’,以後直接叫'師傅’好了,拜師禮就免了,在我追上左姑娘之前少麻煩我就行."說完這才仔細看那伏魔棍秘籍.

    看了一會,邵九州合上書道:"這功法沒問題,能練.你是不是選好就這本了,那就趕緊走吧,給你."說完邵九州就將秘籍遞給了方勝.

    方勝聽說這棍法能練,心里也是一喜,連忙道了聲謝,說就選這本了,然後跟著邵九州在守門弟子處做個記錄,就此出了秘籍室.

    出門之時,那些學槍學劍學刀的弟子在其師傅們帶領下黑壓壓一片走了過來,邵九州和方勝兩人孤零零的顯得好不尷尬,邵九州喊了聲"快走",就先行施展輕功快步而去.

    邵九州用輕功奔出百八十米才停下,方勝雖沒他快,跑過來後也是臉不紅氣不喘.邵九州看在眼里,滿意地點了點頭,道:"行了,有什麼事就到楚賢院找我,你跟守門弟子報上我的名字,他自會領你去見我.凡事有點眼力勁,別被人欺負,好好練功,也別給我丟人.嘿,等我追上你的未來師娘再好好補償你吧,我去了,你好自為之吧."說完邵九州再次施展起輕功"嗖,嗖"幾聲,三轉兩拐就沒了影子,跟急著投胎一樣.

    方勝呆在原地有點蒙,這他媽什麼師傅啊,簡直把他當成了破爛嘛,丟下幾句話就再也不管了.說是有事就去找他,可是他能好好呆在那什麼楚賢院才怪!也不知道那未來師娘住哪,知道她的住處才有機會找到他那誤人子弟的師傅吧……

    憤憤不平地回到了自己住的小院,焦雄等三人都還沒回來,方勝也沒啥顧忌,朝院中的楊樹上狠踹了幾腳,就當那樹干是邵九州的大腿了.這本不是什麼深仇大恨,踹了兩腳方勝很快消了氣,接著就進屋研究起他的伏魔棍法來.

    那些具體招式還好說,照著比劃就行了,主要是內功,他打獵時用的斂息之法和伏魔功完全不在一個檔次,方勝甚至覺得拿斂息之法和伏魔功比是一種對後者的汙辱……

    捧著伏魔功內功細看,方勝是越看越迷糊,首先他認識的字本就不多,然後他對穴道,經脈之類完全不懂,過了一柱香功夫他就徹底放棄自行鑽研這內功了.

    方勝立刻就想起了邵九州,心道,你不讓我找你我偏要找,你不負責在先,就別怪我惡心人在後!

    想到就做,方勝馬上揣起秘籍出了小院.一路問著找到了楚賢院,不出所料被守門弟子攔住,他很干脆地報上了邵九州的名字.結果那守門弟子的回答令他哭笑不得,只聽那弟子道:"你就是邵護法的弟子啊,失敬失敬.剛才邵護法已經吩咐過了,說只要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來找他,就一律說不在,除非那少年被打得鼻青臉腫.看來那少年就是指的師弟了."

    方勝愣了一會,轉口問道:"師兄可知咱們幫內有個左,呃,左前輩住哪?"

    "你說的是左霓裳左護法吧,她算是護法里面最忙的了,幾個月也未必回幫內住幾天,不過這兩天剛好在,就住在瀟湘院內.師弟找她有事嗎?"

    "我不找她,我找我師傅."

    守門弟子愣了一愣,馬上反應過來,笑道:"那師弟可麻煩了,瀟湘院可不像咱們楚賢院這般好說話."

    "呃,那謝謝師兄了.還勞煩師兄給我指名路徑,我去碰碰運氣."

    等方勝問明了路尋到瀟湘院來,果然被攔在了門口,死活不讓進,連通報一聲都不行.方勝只得放棄到里面找邵九州的打算,決定明天起個大早到楚賢院門口堵他.

    等回到自家小院,焦雄,杜言志和柳梅全都回來了,個個喜不自禁.三人看到方勝愁眉苦臉的樣子,關心地問他怎麼了,方勝也不隱瞞,如實告訴了他們.

    誰知剛訴完苦焦雄和杜言志卻又笑了起來,方勝有些惱羞成怒,正要發作,柳梅小聲道:"你師傅沒告訴你嗎?讀書識字,穴道經脈還有基礎輕功,藥理這些東西幫會里要統一教的.明天就開始,而且每個月還有一次考試."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05

正文 第九章 守園


    方勝從柳梅那得知穴道,經脈會統一學習之後就徹底斷了再找邵九州的念頭,邵九州嫌他煩,他還看不上這花癡師傅呢.

    第二天四人就一起到了大刀盟專門為這一百來號精英弟子開的學堂,需要學習的內容共有七項,分別是識字,穴位經脈詳解,對方勝來說這兩項顯然迫在眉睫,基礎輕功,草藥辨認,外傷緊急處理,團隊戰斗配合,幫規幫史.每天上午一門課,七天為一輪,下午則跟隨自己的師傅學習自己所選武功.

    如此一來方勝的生活就漸漸有規律起來,上午隨眾人上課,下午別人都去演武場,他則一個人回到那清靜的小院里自己研究伏魔棍.

    然而僅僅過了兩個月,他沒有師傅親自教習功法的缺點就顯露出來.經過這兩個月的練習,焦雄,杜言志和柳梅都練出了一點點內力,盡管只是一點點,配合著招式用出來卻能使招式的威力成倍增長,而方勝這兩個月丹田里根本沒什麼動靜,最初還能憑借著力量大加上招式威猛和焦雄過上幾招,到後來連使雙劍的柳梅都打不過了.

    邵九州跟著那左霓裳天南地北的亂跑,連打聽到他的消息都難,更別指望能找他請教了.方勝恨得牙癢癢,但是又毫無辦法.焦雄等人一直把他當成四個人里的老大,現在他這個老大的功夫反而成了四人中最低微的,讓他怎麼不急.

    另外,方勝還有一個隱隱約約的擔心,會不會他練不出內力是因為他的伏魔棍法不適合練?畢竟幫內並沒人練過這套棍法?如果是這樣,就算邵九州來了也照樣沒戲.他也打聽過,當弟子發現所選功法並不適合練習時有權利更換功法,但是必須是在兩年後.難道就這樣等兩年?

    不甘心之下,方勝對穴位,經脈的學習就異常勤奮,期待能從中找出自己練不出內力的原因所在.

    歲月匆匆,很快過了半年,方勝對經脈穴位的了解在一百多名弟子中已經數一數二,足以當焦雄等人的師傅,然而可惜的是,他的內力進展幾乎可以用龜速來形容,差焦雄三人實在太遠了.

    這時候就不僅僅是方勝一個人急了,焦雄,杜言志和柳梅也為他著急起來,如今精英弟子已經隱隱約約地劃分成涿水郡派和藍田郡派,平日間明爭暗斗,拆牆角使絆子,無所不用.他們涿水郡派本就處于弱勢,九個鎮縣雖然一致對外,但是內部也在爭斗,而他們定青鎮人數只是可憐的四人,是九鎮中的倒數第二,如果再不算上內力少得跟沒有一樣的方勝的話,他們就和另外一個小鎮楊石鎮並列倒數第一.

    這事實讓方勝極度窩火,每天下午都要在院子里發泄一番.就在這時,上面忽然傳來消息,說本幫老神醫胡慕華遠行在即,缺個看藥圃的弟子,想在新招的精英弟子里挑一個.看藥圃一去至少半年,而且遠離濟安總壇,誰要去了這半年里是別想學功夫了,等那老神醫歸來,最多賞幾瓶療傷藥,實在是不怎麼劃算,是以眾弟子中沒一個想去的.

    也不知是誰使的陰招,消息剛傳來沒兩天那個看藥圃弟子的名額竟被定在了涿水郡派,然後涿水郡派里較大的鎮縣再使損招,那個名額就被定在了定青和楊石兩鎮.

    焦雄,杜言志,柳梅個個憤憤不平,而方勝簡直連吃人的心都有了,一來他本身就郁悶,二來這種處于弱勢只能被動地被人算計的感覺讓他又回憶起了在定青鎮吃青蟒幫的虧的經曆.

    方勝一怒之下自告奮勇把那個名額要了過來,他這既是自暴自棄,同時也算是為他們定青鎮四人組做了件好事.首先,他有師傅也等于沒有,功夫本就是自學,也不必找人交流什麼心得,在哪都一樣;其次,在他做出這個決定後楊石鎮的三人和他們定青鎮的四人關系好了很多,以後有什麼事也能相互照應.

    方勝出發那天不僅焦雄等三人來送他,楊石鎮也有兩人在場.然而這本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是以方勝也沒和那幾人說什麼惜別勉勵的話,略抱了抱拳扭頭就上了馬車.

    坐在馬車上的方勝心里很清楚,焦雄,杜言志和柳梅三人是真心實意把自己當老大的,因為只有他的性格最適合!焦雄人雖虎背熊腰,但性格過于溫和;杜言志太輕佻,沒有領袖之風;柳梅太害羞,和他們同鎮的三人說話還可能臉紅,就更不用提拋頭露面當老大了.但是,自己的內力偏偏練得極慢!想想當初聽到雷霆在滾雷聲中宣布第一個精英弟子就是他的豪情,想想四個人坐上馬車前往濟安一路上的期待,全他媽碎了!!我不服!!一年半之後就能換功法,一年半,只要一年半,全都給我等著!!

    一路上方勝只顧著為自己設計訓練計劃了,馬車停時他才發現他們已經來到濟安城外,正停在一座小山腳下.車夫將馬車寄存在路邊一個小茶蓬,這才領著方勝爬上山去.

    俗語說望山跑死馬,這話對方勝這種爬慣山的人完全無效,在山路上反而是他不斷停下來等著那車夫,還不時拉他一把.

    大刀盟的藥圃就在半山腰上,是個紅磚青瓦的大院,倒是十分幽靜.車夫把方勝帶到院門口就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枯草地上再也不肯動了,讓方勝自己進去.

    方勝穿著大刀盟的服飾,倒不怕被人轟出來,坦然推門而入,一眼就看見了正在院中晾曬藥材的胡慕華.那是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面色紅潤,抬頭看了方勝一眼就繼續鼓搗他的藥材,同時口中道:"你就是被派來守藥圃的弟子?來得倒快.叫什麼?"

    "弟子方勝,拜見胡先生."

    老頭子仍然沒抬頭,一邊收拾一邊道:"方勝,嗯,不必多禮.你這一來就要耽誤半年功夫,恐怕心里正罵我這老頭子吧?嘿嘿."

    方勝一驚,暗想這你都看得出來,嘴上卻道:"弟子不敢."

    "我也不讓你白幫忙,等我遠行歸來之時,定會送你幾瓶好藥."

    方勝差點一句"我早猜到了"脫口而出,盡管忍住了,表情卻不大自然,正好被胡慕華抬頭看到.胡慕華笑道:"嘿,傳聞中我就那麼小氣嗎?我說的好藥可不是什麼療傷藥,是可以滋潤筋骨,活絡經脈,使人內外功俱進的養身丹.你應該是剛剛習武吧,十三四歲才開始練,早就過了練武的最佳時期,這養身丹正可彌補你這方面的不足."

    方勝實在沒想到,胡慕華竟然如同說笑般說出了如此石破天驚的話,內外功俱進,彌補練功晚的不足,這怎麼可能?!如果胡慕華送的藥這麼好,幫里的那些精英弟子還不是削尖腦袋往這鑽,哪里輪得到他?

    看到方勝激動得呆住了,胡慕華老臉一紅,道:"你先別激動,我此次遠行正是為了找煉這養身丹的藥材,找到了自然你也有份,找不到還是只能送你療傷藥."

    有點暈乎的方勝一下子清醒過來,感情這老頭子空口說大話!簡直跟他那個半年多來只見過一面的師傅一個德性!

    胡慕華仿佛看不到方勝陰晴不定的那張臉一般,兀自道:"我這次出去還是有很大把握找齊藥材的,你就放心幫我照看這園子吧,回頭一定虧不了你."

    接下來半個月方勝從早到晚都在跟著胡慕華熟悉藥性,學習園藝,偌大個園子里的上百種草藥讓方勝頭都大了,最後總算勉勉強強讓胡慕華滿了意.

    此時二人也算是熟識了,胡慕華臨行前好奇地問方勝:"我看你不像小氣之人,要說為我白看半年園子就讓你愁眉苦臉我實在不信,你有什麼煩心事,說來聽聽?"

    跟著老頭子學了半個月,方勝對這老頭在醫藥上的本事大為敬佩,心里已親近不少,這時也不隱瞞,直說道:"入幫後我選了一套名為伏魔棍的功法,練那內功心法也有半年多了,但是內力增長卻慢得出奇,總跟缺點什麼似的."

    "噢?"胡慕華低頭想了想,又看向方勝道:"那功法你可帶在身上,拿出來讓我瞧瞧."

    方勝聞言回屋取了伏魔棍法遞給胡慕華,只見這老頭匆匆掃了幾眼棍招,目光又在心法那幾頁上略停留了一下,笑道:"你不住在寺院,沒讀過佛經,未受過佛教熏陶,也就體會不到佛家普渡眾生,以殺止殺之心,如果能練成這伏魔心法倒怪了.也不知道本幫是從哪弄來這本秘籍,倒把你給坑了."

    聽了這幾句話,方勝只覺腦中靈光一閃,被他當即抓住,脫口問道:"難道是因為我的心態不對?"

    "這可不單單是心態問題,但是如果你能解決心態問題的話,大概能發揮這伏魔棍的一半威力吧.要想發揮這棍法的十成威力,那你只能去當幾年和尚了."

    方勝連胡慕華怎麼走的都不知道,接下來的一天一夜他都在思考一個問題:怎樣才算是佛家的心態!他不可能去當和尚,無法親身受佛家的熏陶,那就只好模擬和尚們的心態了.即使只發揮出伏魔棍法的一半威力,也絕對能在大刀盟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研讀伏魔棍半年多,他對這套棍法有絕對的信心!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06

正文 第十章 入谷


    胡慕華走了一個月後山上的第一場雪就下了下來,站在半山腰上向外看,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蒼茫寥廓,偌大的濟安城也宛如一枚小小的棋子,在天寒地凍中少了些繁華,多了些逸氣.

    方勝又檢察了一遍藥圃,見一切如常,提了棍子就一路小跑奔出小院.一柱香時間後他跑到後山一個天然石台上,臉和手已凍得微微發紅,鼻子和嘴里呼出的白氣也使周圍顯得愈發寒冷.石台靠近山崖的一邊有一個小小的圓形突起,方勝彎下腰直接把手插進雪里,便從雪下抽出一個圓形草墊來.用力拍了拍草墊,將上面的雪沫全部震落,又把草墊鋪在地上,接著他就面向山崖盤膝坐在了草墊上.

    接近一盞茶的時間,方勝只是看著更遠處的冰天雪地,當心情完全平靜下來,他開始想象自己是一名苦修的僧人,然後以一種憐憫的心態去回憶自己過往的生活,他的家,他們喬家莊,然後是定青鎮上那些受欺壓的人,慢慢地,他的內心浮起一股淡淡的悲愴,在悲愴中,他似乎又看到了自己和家人在這世上一遍遍輪回,而這片天地,也滄海桑田.

    他此時的心態和平時簡直判若兩人,這全是被逼的!半個月前他已經試遍了他所能想到的各種方法,最後發現只有現在這個辦法最有效,在經過這種自我催眠後,他的伏魔棍內力終于能以正常速度增長了.

    經過半個月的練習,原本微不可察的內力已經能感覺到了,雖然這點內力還不夠他使出十八式棍法中的第一式天將奔雷,但只是前半式,那成倍增長的威力和用內力使出棍招時的奇妙感覺已經足以刺激他廢寢忘食地練下去.

    伏魔棍絕對是一套高深的棍法,僅僅是第一式,方勝之前已經練過成千上萬遍,可此刻竟突然發現自己並不了解那棍法中的變化.在擁有內力之前,那一式天將奔雷無非是凌空以莫大氣勢砸下四棍,可現在有了內力,才知道那四棍並不是怎麼砸都可以,要講角度,力道,速度,要和內力密切配合.沒有內力的伏魔棍只是個空殼,有了內力的伏魔棍才有了精神.

    內力與招式完全諧調,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沒有人指點,只能一點點自己摸索,是以直到胡慕華走了一個月,方勝竟還沒將這天將奔雷練好.

    不知不覺中,方勝那不多的內力已經順著固定的經脈在體內運行了十二周天,察覺到內力似乎又壯大了一些,方勝心中一喜,睜眼站了起來.

    一動不動坐一個多時辰,不僅血脈不暢,身上也冷得厲害,方勝又是搓手又是跺腳,好一會才緩過勁來,然後抄起身邊的棍子就隨意地舞了起來.

    他這棍子乍一看像模像樣,和他一般高,硬且有韌性,但仔細看就會發現其實是根大刀刀把,因為一頭有個很明顯的圓槽,正是安大刀的刀身留下的.這也怪不得兵器庫的那位管事,本來那管事已經答應方勝替他買根好棍子了,但是方勝急于練習,就順手卸了個刀把回去.後來刀把用順手了,就再沒回去換棍子.

    方勝舞了幾棍,覺得狀態不錯,驀地閉上眼,再猛然睜開時整個人的氣勢狂漲,內力由丹田出發流經帶脈,然後腳下發力猛地跳了起來.半空中他的整個身體已經向後彎成了弓形,而那根緊緊握在手中下端幾乎挨著雙腳的棍子子就是弓弦,人將落地時,方勝將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棍子上向下砸去,那一瞬間棍子的速度實在太快,只見灰光一閃,棍子已經轟一聲砸在地上!雪沫飛舞中,借著棍子的反推之力,方勝再次跳了起來,這次卻不是借助身體的彈力將棍子砸出去,而是半空旋身,借助旋轉之力把棍子在空中旋了一圈斜抽向地下!又一聲轟然巨響後方勝再次跳起來,上一次是身體左旋,這一次卻是凌空右旋,棍落之時氣勢已經達到了最高點,眼看棍子就要砸在地上,突然內力不濟,只聽"哧"一聲,棍子竟然脫手飛了出去!

    方勝還沒來得及歎氣,只見那棍子"啪"一聲撞在地上,緊接著就彈了起來,向懸崖邊飛去,雖然離懸崖尚遠,可是那棍子沖力也大,果然,在地上撞了第二下之後依然在向懸崖滑.

    "壞了!"方勝心里咯噔一聲,拔腿就朝棍子追去,明知已經追不上了,還是期待會有奇跡出現.

    眼見那棍子滑到了懸崖邊,沖力也盡了,終于停了下來,一半露在懸崖外,一半停在雪地里.

    方勝心里松了口氣,剛道了一聲老天有眼,卻見那棍子三晃兩晃,竟慢慢向下傾斜下去,眼見要壞事,方勝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腳下用力魚躍而起,雙手努力前伸撲向那棍子.

    "砰",方勝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那棍子卻帶著他幾盡絕望的目光摔下了懸崖……

    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方勝也沒站起來,直接向前爬到懸崖邊,把頭探了出去.這山雖是小山,但怎麼也有幾百丈高,而且這懸崖是直上直下,直看得方勝一陣眼暈,而那棍子早沒影了.

    這山上可沒有備用棍子,如果不下山把那棍子撿來,他以後只能用掃把練伏魔棍了.看看天色也不早了,方勝猶豫著到底是今天就去撿還是明天再撿.後來轉念一想,這滿山積雪,就算到了晚上也應該很明亮,不如早點撿來省得惦記.想到就做,方勝一路小跑繞下山去.

    那後山懸崖處在群山之間,平日自然是沒人去的,自然也不會有路.在山上摔了幾跤後方勝也不敢小跑了,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前進.

    快到地方的時候天也黑了下來,盡管有積雪反照天上星光,到底是比不上白天,方勝走得就更慢了.

    又在山林中繞了幾個彎,方勝驀然發現竟沒有通往他掉棍子的那懸崖下的路,想要過去還得翻過一道小山梁才行.暗罵了一聲倒黴,方勝又向那山梁爬去.此時他已經後悔了,雖然他爬慣了山,也曾在山里過過夜,但那時候都是有他爹或者二叔陪著,現在這深山老林的,又只有他一個人,心里不禁有些滲得慌.

    好不容易翻過山梁,面前卻是一個幽靜的小谷,谷中也是遍布積雪,方勝一眼就看見他那根棍子正靜靜躺在山谷的另一端,當下再不遲疑,直奔棍子而去.

    雖然是露天,可這四面環山的小谷仍然讓人有種壓抑感,雙腳"咯吱,咯吱"踩在雪地上由四邊山壁形成回音,聽起來就像有人跟在背後一樣.方勝急走幾步來到棍子前,彎腰一把將棍子抄在手中,膽氣這才為之一壯,沒那麼怕了.

    暗罵自己沒出息,方勝"呼呼"掄了兩棍,這才舉步往回走.

    剛要向上爬,方勝眼睛余光驀然瞥到山谷的一個黑暗角落似乎有綠光一閃,驚詫之下不由停下腳步.仔細看時就發現蹊蹺之處,這谷底處處明亮,卻唯獨那綠光閃處陰暗,好像一點積雪也沒有的樣子.

    此時方勝有棍子在手,膽子也大了起來,想上前去看個究竟.那綠光雖只是一閃,他還是覺得那玩意很像夏天的螢火蟲,雖然這時候出現季節上不對.

    提著棍子離那陰暗處越來越近,一股清爽之氣卻越來越濃,就像是身在夏天的小樹林里一樣,待走到近處,只見那不足半畝的地面上竟真的長滿了草樹,無不枝葉繁茂,宛如春夏.

    方勝這一驚非同小可,暗道一聲邪門,不再向前走,伸出棍子撥向身前的枝葉.他撥得既輕且慢,卻不料仍是驚動了林中一物,一團如嬰兒拳頭大小的綠光飛了起來,慢慢吞吞晃晃悠悠飛向了更高處,停在一棵樹的樹梢上.方勝小時候抓的螢火蟲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哪會看不出來,剛才那團綠光絕對是一只螢火蟲!可是螢火蟲只在夏天才有,而且壽命只有短短的七八天,這只螢火蟲實在奇怪.另外,這大冬天的,竟在這谷底出現半畝綠林,也太邪門了點.

    那綠林雖只有小小的半畝,但樹木掩映,里面也是黑暗無比,方勝不敢貿然進去,猶豫了一會,決定先回去再說,等明日天亮再來一探究竟.

    次日一早方勝就提棍跑了過來,青天白日之下哪還有半分懼意,毫不猶豫地鑽進那半畝綠林.看了半晌並未發現什麼奇特之處,卻在綠林最里面發現一個不小的山洞.朝里面喊了兩聲也沒人答應,方勝大著膽子提棍走了進去.

    這山谷四面環山,谷底無風,是以洞中顯得頗為乾淨.山洞也不深,七八米就到了頭,在盡頭處卻又橫向開出一間石室,方勝只朝石室里看了一眼就呆住了,渾身顫抖,目光盯著前方一物再也挪不開.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06

正文 第十一章 還真


    一具灰白的人形骷髏端坐在石室內靠牆的床上,正好面對著方勝,兩個空洞的眼窩仿佛無底洞一般要將人的精神吞噬進去.

    方勝費了好大勁才把心神從骷髏的眼眶中掙脫出來,身上已經出了一身冷汗.他的第一個想法就是趕快退出去,然而在匆忙之中他的目光還是瞥到了室內的小桌還有桌上的一個烏黑木盒,好奇心起,就此忍住了退意.

    方勝並未貿然進去,而是又停在石室門口向里看了一會.只見那具骷髏身邊全是衣物碎沫,顯然是那人死了太久而風化了,室內的其余東西也大同小異,放著烏木盒子的那張簡易木桌簡直搖搖欲墜,方勝覺得哪怕自己吹口氣也能把那張小桌吹散架.唯一的例外就是那個烏木盒子,有棱有角,在這陰暗的石室里甚至還能反射出一點烏光.

    方勝心知死人之物亂動不得,于是朝那具骷髏拜了兩拜,心中道,今日與閣下相遇也是緣分,打擾之處還望見諒,然而死者已矣,身外之物全無用處,若閣下有什麼秘籍,寶物遺留于此,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做為回報,一定將閣下好好安葬……

    不倫不類地說了一堆,方勝卻是從頭到尾都沒看骷髏一眼,而是一直盯著桌上的烏木盒子.話說完人也走到了桌子之前,心安理得地伸出雙手去抱那盒子.

    烏木盒子只有半個枕頭大小,外面沒有絲毫紋飾,也看不出材質,方勝本就料到那盒子會很沉,沒想到真拿起來時卻比想象中還要沉上一倍有余.方勝心中竊喜,若里面全是金銀玉石一類,他們家這輩子就不愁吃穿了,倒是了了他一樁大心事.剛想到這,那不知多少年沒動過的木桌失去了平衡,"呼啦啦"一陣響徹底零散了,揚起的飛灰讓方勝好一陣咳嗽.

    暗道一聲此地不宜久留,方勝抱著盒子就向外跑,雖只有短短的幾步路,還是生怕被什麼東西從後面掐住脖子拖回去.他膽子大也是有限度有針對性的,一旦碰上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神鬼鬼,雖然誰也沒見過,還是會打心底里發悚.

    很快到了外面那半畝綠林,方勝隨便找了個草堆往那一坐,將木盒放在雙膝上,小心翼翼開那盒子.盒子沒鎖更沒什麼機關,只是長年沒動過,縫隙似乎已經粘上了,方勝差點將指甲摳斷才將盒蓋給摳了下來.盒中情形大出方勝意料,既沒金銀珠寶也沒什麼武功秘籍,而是只有幾十頁寫滿了字的零散紙張,更像是寫給某人的信.

    方勝並不是那種專等天上掉銀子砸自己的人,見盒中之物並不是自己想要的也不氣餒,暗道這些紙上的內容應該是石室里那死人寫的,不知是否有什麼遺願未了,若是不麻煩,自己干脆做回好人幫他完成也好.當下不再猶豫,盒起那些紙就讀了起來.

    "吾不信命……"

    方勝完全沒料到,他從看那紙上的第一行文字起就被完全吸引了心神,並不是那些字有什麼魔力,而是留字之人的性格和他實在太像,經曆實在太曲折!

    紙上的內容方勝有頗多不解之處,但最終還是大致看明白了.

    石室床上坐化那人名叫李青陽,出生在北齊國玉衡山上的一個小修真家族,一出生就沒有靈根.什麼是修真,什麼是靈根方勝全都不明白,李青陽也沒有解釋,然而可以肯定的是,靈根絕對是個好東西,關系到一個人在家族中的地位,也決定了一個人是否有得窺天道的機會.因為生無靈根,李青陽在家族中倍受歧視,十四歲時憤然離家出走,然後終其一生未踏家族之門,家族中也從未有人找過他.

    李青陽至死都憤恨不平,為何會有這種事:一個人天生低賤!天生就沒有窺天道的機會!

    佛家的眾生平等,道家的一視同仁全都是放屁嗎?!

    這種憤恨驅使他一生都在鑽研佛道之說,為了進入天下各大寺院,道觀他費盡了心機,其中艱辛筆墨難訴.

    四十歲時他佛學道學皆已大成,愈知兩教之博大精深,又改而深信眾生平等,一視同仁之論.此時他境界雖高,卻始終沒忘了離家出走,漂泊一生的根本原因:沒有靈根!

    這世上極少數人天生就有靈根,絕大多數人沒有靈根,只有那極少數有靈根的人才有修真窺天道的機會,絕大多數人只能碌碌一生,這不符合他所知的佛道理論!

    按照佛道兩家眾生平等,一視同仁的說法,世間所有人都該有靈根才對!

    應該有而沒有,原因何在?

    從四十歲之後,李青陽都在努力解答並且解決這個問題.他自問佛學道學上的造詣天下無兩,于是不再與人交流,而是一個人思考.此事之勞心勞神遠超他想象,四十七歲時他就病入膏肓,行將就木.當時他正好來到濟安城,不願曝尸于野,于是就在城外山中找了個人跡罕至的山谷,尋了一天然山洞,在洞中度過了一生的最後幾天.

    七年苦心孤詣,他僅僅找到了半個解決靈根問題的辦法,而且就連這半個辦法他也不知道准是不准,也算是含恨而終吧.

    在他看來,靈根的來由只有兩個,要麼天地所生,要麼父母所生.

    若是天地所生,他相信冥冥中並沒有什麼神佛執掌這一切,不然這世間也不會有那麼多好人不得善終而惡人頤養天年,所謂的天地所生應該是由天地間山川靈氣,日月精華孕育而來.他從未修真,所以並不具備模擬出天地靈氣的能力,這個猜想只能胎死腹中.另一方面,他認為靈根由天地所生的可能性並不大,因為靈氣要影響就會影響整個地域的所有人而不是某一個人,可事實情況往往是偌大一個城鎮卻只有那麼一個身具靈根者,他的所有鄰居,甚至同時出生的人都沒有靈根.

    更大的可能性是靈根由父母所生.靈根由父母所生,父母不可能無中生有,那麼父母也應該有靈根才對,有卻為什麼不顯現出來?李青陽假設每個普通人身上都有這種並不顯現出來的靈根,並將其稱之為隱靈根,同時將能顯現出來被修真者測知到的稱作顯靈根.如何讓隱靈根變成顯靈根?李青陽融合了他一身所學,終于在臨死之前參悟出一套心法,命名為還真篇,可以讓人最大限度地模擬出胎兒在腹中沒有意識甚至沒有呼吸與天地化為一體的狀態,在山巔水旁靈氣充足之地修習效果最佳,或有可能使隱靈根漸漸變成顯靈根.

    不管自己的辦法對不對,李青陽都不想自己的心血白費,盡管他一生都在痛恨修真家族,可是最後卻留下了這樣的遺願:望有緣人能將此匣及其中書稿交于最近的修真家族或門派,青陽感激泣零……

    看到最後,方勝對這李青陽是既敬且恨,敬他孤身一人與命相抗,恨他晚節不保臨了還想抱修真家族的大腿!方勝"啪"一聲將盒子合上,狠狠地往地下吐了口唾沫,罵道:"什麼狗屁修真家族,都他媽對你那樣了還要把一輩子的心血送回去!"恨到極點,方勝差點把手里的盒子給扔出去.

    本來還想將那李青陽的尸骨埋了的,方勝一氣之下將木盒送了回去,往那尸骨旁邊一扔,扭頭就走.

    又過了幾天方勝心里才沒那麼氣了,心思也漸漸活了,暗想,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也許換做自己是那李青陽,臨死之際也會冒出那念頭也說不定,落葉歸根嘛.這姓李的也是個苦命人,還是將他埋了吧.

    既然打定了主意,第二天就帶了鐵鍬去了那山谷.盡管已知道那李青陽的生平,可是搬他的骨頭時方勝還是忍不住遍體生寒,連道這種好事這輩子絕不再做了.等將最後一根大腿骨也拋進坑里,方勝三下五除二將坑草草填上,抱起盒子扭頭就跑,太他媽嚇人了,簡直就不是人干的!

    直到當天晚上方勝才緩過勁來,漸漸將那手抓骨頭涼嗖嗖的感覺從心底驅走.正想看看那還真篇到底如何了得,窗外卻是綠光一閃.

    方勝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大著膽子打開窗戶向外一看,只見不遠處的藥圃中,一團嬰兒拳頭大小的綠光正停在一株草藥上忽明忽暗.

    靠,這不是那天見的螢火蟲嗎,怎麼飛這來了?冬天里的螢火蟲,除了山谷那半畝綠林里的那只不可能再有別的了.

    不會是那李青陽派來的吧?我靠!想到這方勝再也忍不住了,"唰唰"頂了門關了窗,連那盒子都扔在了牆角,一上床就拿被子蒙上了頭.

    蒙著頭實在悶得厲害,直到憋不住了方勝才在嘴那里拉開個小縫,貪婪地呼吸幾口,然後再蒙嚴實.他累了一天,如此往複幾遍就迷糊起來,沒多大會就睡著了.

    次日自然醒來,窗外已是陽光明媚,伸了個懶腰來到屋外,只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方勝就驚得合不攏嘴,他窗前小半個藥圃全綠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06

正文 第十二章 奇蟲


    大刀盟為胡慕華建的這個院子有十余畝大小,三間屋子占了一畝地,坐落于院子的最北端.方勝就住在西屋里,朝西開的那扇窗子下大約有半畝來地,里面種著杜仲,五味子,大紅花等藥材.入冬以來,除了少數一兩種生命力旺盛的藥材還掛著幾片枯葉外,那半畝藥圃可以說是死氣沉沉,然而只經過了一個晚上,這半畝藥圃竟在這冰天雪地里莫明其妙地綻放出了盎然春意!

    難不成鬧鬼了?青天白日之下,方勝雖然想到了鬼也並不害怕,只覺得眼前之景有些眼熟,到底在哪里見過?片刻之後方勝突然醒悟,山谷里那半畝綠林!院子里的半畝地和那谷中的半畝地何其相似,都是在不應該的季節里爆發出反常的生命力!

    然而原因方勝卻想不明白,難道還真是因為李青陽的鬼魂?但是哪有鬼魂啥也不干只綠化樹木的,也太無聊了吧?是因為風水?也不太像,方勝雖不懂風水,但是山谷和山腰上的風水絕不一樣還是知道的.是因為那烏木盒子?可那盒子除了沉了點外別無奇特之處,怎麼看都不像個能使枯木逢春的寶貝.

    想不清楚原因,方勝斟酌好久才決定今天也不出去練功了,就留在院子里看個究竟.雖然沒出門,他還是不忘打坐修習伏魔心法,蓋因為在內功修行上他本就落後于焦雄等人半年多,而現在最多是有個和他們一樣的正常速度,這半年的修為始終都補不過來,哪能再偷懶.說起這伏魔心法,一點佛家的慈悲心腸也無,內力所走經脈剛猛勇烈,很有點拼命三郎的架勢.方勝每將伏魔心法運行十二個小周天內力便會增強一絲,而心中的肅殺之意便強上一分,對青蟒幫,對這世上所有仗勢欺人的狗東西的恨意也增強一分,然而恨意再強,自身實力不足是很明顯的事,只能努力修行提升修為,于是就更加用功練功,由此形成了一個良性循環.

    這天方勝從早到晚只練內功,內力進境自然比平日快了那麼一線,不由心中竊喜.內力每運行三個大周天他就會睜眼看一遍那藥圃,可惜卻一直沒什麼動靜,他也不急,暗忖這又不是什麼壞事,等胡慕華那老頭子五個月後回來,正好是春末夏初,這園子本就該是一片生機盎然,老頭子應該不會懷疑到他頭上來.到時候自己拍拍屁股就走,等老頭子發現不對找上門來就推說不知道.

    抱著這種心思,方勝心安理得地做了晚飯,吃飽洗刷完開始研究那李青陽的還真篇.還真篇只有五頁,言簡意賅,只看了一半方勝就喜歡上了這套心法,因為它不僅不需要死板地打坐,反而是越隨意越好,連睡覺都能修習,另外,它所主張的隨心所欲隨時隨地表現真性情實在很對方勝的脾胃,最後,這並不是什麼內功心法,再練也不會練出內力來,和他的伏魔心法一點也不沖突.

    盡管對這還真篇練的到底是什麼有些莫明其妙,方勝還是決定試一試,畢竟是人家一輩子的心血不是,不能因為落在自己手里就白白糟蹋了.至于送到修真家族或門派方勝是完全沒那個打算,先不說他從未聽說過那種地方,就算知道確切地點,他也不願和那種歧視無靈根者漠視子侄生死的地方沾上半點關系.

    方勝隱隱覺得李青陽提及的靈根,修真,天道之類可能會讓他觸及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然而有道是眼不見心不亂,對那個世界他實在興趣缺缺,他要練還真篇的唯一目的就是不想浪費了李青陽的一番心血.

    看完還真篇時已是深夜了,方勝揉了揉眼,"卟"一口吹滅油燈,正准備上床睡覺,又看到窗外有綠光閃過.此時他腦子里滿是還真篇的口訣,心中了無懼意,索性打開了窗戶,要仔細瞧瞧那生命力頑強的小蟲子.

    只見那螢火蟲正在外面的藥圃上飛來飛去,這兒停停,那兒爬爬,忙碌得如蜂蝶一般,方勝突然靈機一動,這藥圃綠了會不會是因為這只螢火蟲,想到這差點就要跳出窗子將那蟲子抓住看個究竟.

    此時屋外要比屋內冷得多,方勝縮了縮脖子,總算忍住了,只將兩只手分別往袖子子里一抄,坐在那向外靜靜看著,只盼那螢火蟲能表現出點異常狀況,真相大白了他也好上床睡覺.

    這一看就是半個時辰,直看得方勝哈欠連連,大歎猜測失誤,正要起身上床,外面突現異狀!螢火蟲突然晃晃悠悠飛向了空中,虛停在兩人高的地方,接著就聽到一陣輕輕的嗡聲,就像有只蜜蜂在耳邊狂振翅膀一般,然後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螢火蟲身上的光芒驀然變成了橙黃色,緊接著一個個小米粒大小的橙黃色光點從螢火蟲的光芒里飛出,輕飄飄地如雪花一般灑向地上.

    只不過一只指甲大小的螢火蟲,其光芒也不過是嬰兒拳頭大小的一團,竟能硬生生造出覆蓋了半畝藥圃的光點,這情形直驚得方勝合不攏嘴,然而真正讓他吃驚的才剛剛開始,隨著那些雪花一般的橙黃色光點輕飄飄落下,那半畝藥圃里的所有草藥都像活過來了一樣,竟以可見的速度生長起來,有些長得實在太快,竟發出了細微的"滋滋"聲!

    這情形只持續了半盞茶時間就結束了,螢火蟲像是脫了力一般振了兩下翅膀就一頭栽了下去,方勝如夢方醒,也不走正門,"嗖"一聲從窗戶跳了出去,幾步跑到那螢火蟲栽落處,將那幾乎不會動彈的小蟲子撿了起來.

    將螢火蟲拿進屋里,方勝興奮得簡直要跳起來,自己這次絕對是撿到寶了!他們家本就是獵戶,十分清楚各種草藥,山貨在各個季節里的價錢,如果將這只小蟲拿回家中,專門培植那些冬天價格奇高的草藥,他爹和他二叔再不用冒險進山打獵了.

    直到兩年後回到家中,方勝才發現家里早已衣食無憂,而和螢火蟲產生了感情的他也就沒舍得把那小蟲子交出去,甚至沒向任何人透露,這是後話,暫且不提.且說方勝眼見那神奇的小蟲子快死了,當即把那烏木盒子騰了出來,在里面鋪上棉花,將螢火蟲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又找了幾片布片給它蓋上……

    守著螢火蟲看了一會,發現這小蟲子漸漸緩過勁來,他心下稍安,困意上湧,就脫衣上了床.迷迷糊糊將睡未睡之際想起來自己似乎忘了什麼,費心想了想,原來是還真篇忘了練了.反正躺著也能練,他索性姿勢不變,開始默念還真篇的口訣,片刻後心隨意動,意隨訣走,也不知是因為太困還是因為這口訣的關系,腦子里竟一片混沌,昏昏沉沉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倒有點像醒著做夢.

    次日一早方勝總覺得昨天一晚並未睡著,但是身上又明明神清氣爽,比睡到自然醒還要舒服,委實奇怪.暗道這李青陽的還真篇果然有些門道,不再思慮這事,開始專心練功.

    傍晚歸來之時去看了看那螢火蟲,只見那小蟲子已經徹底恢複過來,正在盒子上爬個不停.看它完全沒有要飛走的意思,方勝也就沒做什麼網子,紗囊之類來裝它,任它在那爬來爬去.到了晚上螢火蟲又飛出去一陣忙碌,最後灑完橙黃色光點後再次一頭栽下來,方勝暗歎這小東西可真有犧牲精神,又把它撿回來放在盒子里.

    晚上一上床方勝習慣性地默念了幾句還真篇的口訣,然後頭腦不能自已地昏沉下去,一如昨日,第二天一覺醒來依舊精神百倍.

    日子就這樣過去,轉眼過了兩個月,冬去春來,除了西屋窗外的那半畝藥圃外,院子里其它的藥圃也都有了綠意.但是西屋窗外的那半畝草藥實在旺盛得不像話,秋季才能結果的幾種草藥如今果實已經成熟了,幾種塊狀莖的草藥根莖拱出了地面,比人的小腿都粗,還有幾種花瓣可以入藥的草藥那花長得簡直比觀賞性的花還要嬌豔……

    這一切都讓方勝意識到,就算到了夏天,這半畝藥圃依然是異常的,他還得跟胡慕華解釋原因.就在方勝為此事發愁之際,從大刀盟來了兩封信,一封信正是胡慕華寫的,這老頭子在信中道,他這次恐怕要在外面多耽擱些時日,大概得比原計劃推遲個一年半載回去,別人他信不過,所以這多出來的一年半載院子還得由方勝看著,做為補償,他允許方勝到他屋里隨便讀他的醫書,心得.讀完信後方勝破口大罵,嘿,你個死老頭子,老子的理想可不是學醫懸壺濟世,我學你的醫術有個毛用?!唯一的好處就是暫時不用跟那老頭子解釋這半畝藥圃的事了,也算是不幸中的小幸吧.另一封信是杜言志寫來的,信中給方勝介紹了一下如今大刀盟精英弟子的形勢,他們定青鎮很不樂觀,如果不是和楊石鎮的三人牢牢抱成一團,只怕人人都敢往他們頭上騎了.信中又提及他們三人的功夫,說焦雄主修雙手厚背刀,但由于性子使然,守時風雨不透,進攻卻是大大不足,他自己因為學的是暗器,騷擾還行,一旦別人追上來只有撒腿就跑的份,柳梅雙劍學得中規中矩,一對一時與人纏斗能將人累趴下,但就是不夠狠,他們現在就缺個主攻的,能以壓倒性氣勢將別人打趴下的!聽說方勝在山上已經能練出內力,所以他們把希望全寄托在方勝身上了,不然他們定青鎮的四人組是別想在大刀盟里抬頭了.方勝看完信是又恨又急,恨不得馬上練成伏魔棍法趕回大刀盟為他們定青鎮壯聲勢.他心里完全明白,自己就是那個主攻的,能將人以壓倒性氣勢打趴下的人!他的性格,他的伏魔棍法,就是為此而生的!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06

正文 第十三章 伐髓


    方勝的自信來源于這兩個月的練習,如今他的內力增長不少,不僅能將伏魔棍的第一式天將奔雷使出來,第二式剛烈碎也能使出來了,如今正在練習第三式撼山易.另一方面,他的還真篇雖暫無別的效果,但是讓他快速進入似醒非醒的混沌狀態,提高他第二天的精氣神的作用還是相當明顯的,這也讓他有余力去干些別的事.胡慕華說可以隨便看他的醫書,心得,有道是藝多不壓身,那就學學好了,說不定以後還能用上.

    他不是不想把所有精力放在練習伏魔棍上,只是練內力往往會出現過猶不及的情況,打坐六個時辰未必會比打坐四個時辰的效果好.

    練伏魔棍,看醫書,練還真篇,就這樣又過了一個月,貧苦出身的方勝再也忍不住了,西屋窗外的那些草藥眼看要爛在藥圃里,在別人眼里那也許只是藥,在方勝眼里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

    只為了收獲,處理這些藥材方勝就必須去深入鑽研醫書,直到這時,他才猛然醒悟,他似乎變聰明了!以前需要反複讀多遍才能記住的東西現在只要能看懂,理解了里面的道理,只要一遍就能記下來.他討厭死記硬背,所以即使在記憶力變強的情況下讓他背原文他仍然背不出來,但是要說文中的意思,他理解得絕對夠透徹.

    方勝用了四五天弄清楚了收獲藥材的方法,又用了同樣長的時間把那半畝藥材收拾完,可是如今並不是收獲季節,拿出去賣顯然不行,交公,會被追問藥材來源,難道要自己用?自己用!想到這方勝又一頭紮進醫書里,他在任何時刻最大的願望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提升自己的實力,現在有這麼多藥,看能不能用在提升實力上面.

    足足花了十天,方勝才從胡慕華的藏書中發現了一種充分利用那些藥材的方法,把它們各自以秘法制作,最後按一定比例混合成膏,塗抹全身,然後劇烈運動加速血脈流動,從而起到清垢拔毒,增強體質的作用.這方法貴在持之以恒,往往幾年才會見效,而所費藥材實在驚人,所以就算有錢人家也未必肯用這法子.另一方面,這藥膏雖無毒,抹在身上卻有麻癢之感,血脈運行快時甚至會微微疼痛,非意志堅定者絕對堅持不下來,所以此法並不流行.

    說起來,大刀盟的精英弟子里除了像柳梅那樣自幼練功的,每個人都存在練功太晚筋骨已硬的問題.這問題也許十年內都不會顯現出來,但是,等二三十年後,等所有人都已經有了一定的功力,碰到了境界上的瓶頸,這一點點筋骨上的劣勢可能就會讓人在武學之路上從此止步!而方勝剛剛找到的藥方上記載的玉瓔伐髓膏,正巧具有滋筋潤骨,改善體質的作用,可以從根本上消除這種練功晚的劣勢,只是他暫時還沒有意識到罷了.

    然而不論如何,這是方勝所能找到的唯一的既能充分利用藥材又能提升實力的方法,總得試試再說.

    說到底,方勝還是擔心自己實力不足.大刀盟最厲害的功夫絕對是刀法,他一個自修棍法的,就算那棍法再精妙剛猛,遇到被整個幫派鑽研了幾十年的刀法絕對討不了好.他或許可以憑借骨子里的那股拼勁扳回一些劣勢,可是內功修行上比別人落後半後的劣勢又從哪里扳回?還真篇?只是篇和武功全無關系的心法罷了,起不了扳回劣勢的作用.那麼他所能借助的只有這些見不得光的藥材,哪怕只能提升一點點實力,哪怕短期內無法見效,這都將成為他將來回到大刀盟後與人爭鋒的籌碼!

    研磨,晾曬,勾兌,調勻,烘焙,失敗了十余次之後,方勝終于制作出了第一瓶玉瓔伐髓膏,由于藥材多,他用的瓶子可不是那種手指肚大小的小藥瓶,而是花瓶!一花瓶玉瓔伐髓膏夠他在身上糊三層的了!

    這藥膏名字雖好聽,看起來卻是黑糊糊的,十分難看.方勝思量著若是白天脫光了衣服抹一身這膏藥,讓不知道的人看到了一定會當場嚇暈,只能晚上再試驗.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方勝在屋里先活動了下筋骨,等身上有了暖意,麻利地脫得一絲不掛,深吸一口氣,右手抓起盛藥膏的花瓶就往左手里倒.掌心皮厚,藥膏入手只覺微涼,但是一股清香卻就此散溢而出,入鼻讓人精神一震.

    清香只持續了一息就消散殆盡,這也正是玉瓔伐髓膏的神奇之處之一,精華內斂,除非有人改變這藥膏的形狀,否則連一絲香氣都不會外散.

    方勝看了看手中的黑色藥膏,皺了下眉頭,一咬牙就糊在了胸口上,胸口的感覺比手掌可敏銳多了,那涼絲絲的感覺激得他直打冷戰.有道是長痛不如短痛,他索性眼一閉,把藥膏迅速在身上抹開.香氣再次散溢出來,而且隨著方勝不斷向外倒藥膏抹藥膏香氣越來越濃,簡直要熏得人打噴嚏,等方勝將全身都抹完,香氣卻又在幾息之後完全消失了.

    此時方勝全身都涼絲絲的,而且一股微微的麻癢感正從皮膚上傳來,初時他還能忍住,堅持了十幾息之後,"嗷"一聲跳了起來,"呼"一聲拽開門差點將門板都拽掉,然後一陣風一般跑進院子里狂奔起來.

    在院子里跑了幾圈之後,方勝已用體溫將身上的藥膏烘熱,涼意漸漸消失,但是麻癢感卻在增強,恨不得伸手去撓上兩下.然而若真伸手去撓,藥膏一去,其洗毛伐髓的作用自然也就沒了,只能咬牙忍住.

    漸漸地,方勝覺得在院子里跑已經不能發泄心底的那股煩躁,又一陣風一樣跑向院門,拉開門沖了出去.

    院外山風習習,但是方勝全身都被藥膏裹著,卻是一點也感覺不到.外面月光甚暗,好在他對周圍地形甚是熟悉,也不怕一腳踏空摔下山去,只順著山路向下猛跑.

    為了轉移注意力,方勝在心里罵了起來,首先就是他那花癡師傅邵九州,若是這花癡負一點點責,提醒他伏魔棍的修煉方法,他也不至于在內力上落後別人半年,現在也不用受這種罪,連帶著就恨起了所有尸位素餐拿了錢卻不干活的人,覺得這種人個個都該吃他幾耳光;接著就是青蟒幫的那些狗腿子和測試那天的那兩個胖子,正是氣不過這種稍有權勢就要往窮人頭上騎的下流貨色,他才選擇了加入幫會,如果沒有這些人,說不定他還在山上安心打獵呢;然後就是大刀盟那些精英弟子們,才入門不到一年就開始下黑手使絆子,無所不用其極,弄得他現在就跟發配邊疆一般,幫會教的知識有很多他才只學了個開頭,而別人卻每天都在進步!

    方勝越想越氣,恨不得馬上找個人來盡情地對打一場,注意力因此竟真被他漸漸轉移,也感覺不到麻癢了.

    很快跑到了山腳下,折返回來時方勝已經開始籌劃將來之事,焦雄,杜言志和柳梅雖然信任他,但是方勝卻不能完全信任他們!他和另外三人目的不同,性格迥異,將來出現分歧是必然的,比如他如果要去尋青蟒幫的晦氣,他就不能確定另外三人是否會跟來.人各有志,自己從未給他們恩惠,又怎能強求他們為自己做事,所以靠自己才是硬道理,只有使自己變強,越來越強,強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也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強到見到反感的事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去阻止,這才是他最想要的!不停地使自己變強!

    想到這的時候方勝已經再次跑回了院門口,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跑了一個來回,思維剛一停下,火燒火燎的疼痛就從全身傳來,在不知不覺中,他的身體竟已進入新的狀態!

    方勝疼得齜牙咧嘴,心中罵道,怪不得沒人用這法子,跟跳火里洗澡一樣,每天一次誰受得了!然而此刻再想轉移注意力已是不能,因為那疼痛已經吸引了他全部心神!

    沒辦法,只能繼續跑!越跑越熱,越跑越疼,方勝心里不禁有些動搖,借著月光認准方向朝山下的一條小河奔了過去,打定注意就沿河跑,一旦忍不住就跳進河里,以後再也不用這折磨人的法子了.

    結果還沒跑到河邊方勝就忍不住了,那火燒一樣的感覺實在不是他能承受的!此時他簡直連殺了胡慕華的心都有了,這般疼法能叫"微微疼痛"?!庸醫!!

    眼看小河就在十幾丈外,方勝虎吼一聲,"啊啊"大叫著沖了過去,聲音在夜空飄蕩開來,好不驚人.

    "卟嗵!"

    方勝從岸邊魚躍而起,一頭紮進河中.此時正值初春,河里全是冰雪融水,雖稱不上冰冷刺骨,也絕好不到哪去,一時間身上竟處于極冷和極熱兩種狀態中,簡直讓他生不如死.

    然而還沒來得急伸手扒那些膏藥,身上的冷熱兩種感覺竟有中和的趨勢,仔細體會了一會,冷熱感果然漸漸消失,最終竟變得暖洋洋的,如同被窩里一樣舒坦.

    剛才還水深火熱,這會方勝反而舒服得不願動了,就飄在水面上靜靜體會那感覺.片刻之後,這種如同被窩里一樣的感覺讓他習慣性地默念了幾句還真篇,意隨訣走,不一會意識就漸漸模糊起來,腦子里一片混沌.他隱隱覺得不對勁,現在如果睡著了還不直接淹死了,然而心底就是升不起反抗的力量,更為奇怪的是,他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沉進了水里,但是卻沒有窒息的感覺.

    耳朵里聽著水聲,全身被水流包裹著,慢慢地,方勝什麼也不知道了.

    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方勝漸漸恢複意識,總覺得自己身上有些不對勁,然後猛然想到,自己好像在水里睡著了!

    下意識地猛吸一口氣,卻吸了滿鼻子滿嘴的水,差點將他嗆死過去,"呼啦"一聲從水里站了起來,不住咳嗽,仿佛連肺都要咳出來.

    此時天已微明,咳了好一會方勝才舒服了點,不禁打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難道昨晚自己竟在水里泡了一晚上?怎麼沒有淹死?自己不會已經成鬼了吧?

    使勁往臉上捏了捏,方勝疼得哎喲一聲趕緊松了手,這才冷靜下來轉頭四顧,一看之下又是一驚,只見自己站立處的岸邊至少上百條小魚肚子朝上飄在那,顯然已死了多時,更不可思議的是,那附近還有幾條活魚正在搶食一塊黑疙疤,越吃動作越慢,眼看要不活了,還在那拼命吃.

    方勝覺得那黑疙疤有些眼熟,趟了過去,抓過來湊到臉前一瞧,卻差點被熏暈過去,趕緊一把丟開.緊接著,他就在自己胳膊上看到了同樣的黑疙疤,不是那玉瓔伐髓膏是什麼?

    小心翼翼地揭下來一小塊,一股臭氣撲面而來,方勝將那塊凝固了的玉瓔伐髓膏在水里使勁涮了涮,這才又舉到鼻子前小心地聞了聞,依然還帶著臭氣.

    隨手將其拋到水里,馬上就有幾條魚過去搶食,片刻間就一命嗚呼了,方勝咧了咧嘴,罵道:"靠,老子有這麼毒嗎?"

    此時天已大亮,方勝急忙將身上的玉瓔伐髓膏全部揭掉,在河里使勁搓了搓身子,這才抄小路回了小院.

    回去之後方勝並沒急著練功,現在他有幾件事不明白.首先,昨天他的確在水里睡著了,為什麼沒有淹死;其次,如今天氣尚冷,可是他在河里泡了一晚上,為什麼卻沒感覺到冷;最後,他此刻不僅精神十足,而且只覺得身輕體健,這應該是那玉瓔伐髓膏的作用,可是按照藥方里的說明,見效不是至少要一年半載嗎?

    最後,方勝將沒淹死歸結于還真篇,因為還真篇里提到過可以讓人進入胎兒完全不呼吸的那種狀態,將感覺不到冷歸結于自己適應能力強,將最後的身輕體健歸結于玉瓔伐髓膏的原材料品質超群.

    這最後一點也讓方勝更加看重那只螢火蟲.不過這只螢火蟲實在沒什麼好擔心的,每天無私奉獻完看起來都奄奄一息了,第二天卻必然生龍活虎,簡直比蟑螂都頑強……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07

正文 第十四章 將歸


    由于那玉瓔伐髓膏的神奇作用,雖然在使用時痛苦異常,方勝仍然決定堅持用下去.

    接下來他的生活再次有規律起來.

    每天早晨一爬起來先看一眼那生命力頑強的螢火蟲,接著生火做飯,然後照料藥圃.這院子雖不小,藥圃也有七八塊,可是方勝手腳麻利,加上那些活也是越干越順手,是以往往在一個時辰內就能處理完.干完活方勝就帶著干糧提著棍子跑到後山的那塊石台上,打坐練棍法,直到傍晚.吃完晚飯就開始了他一天中最痛苦的經曆,把全身塗滿玉瓔伐髓膏,從山上狂奔到山下,沿河岸跑上幾里,等藥性發揮,直到忍不住時再"卟嗵"一聲跳進河里.

    大刀盟每過半個月就會派人來取藥材,同時給方勝送些日用之物,這一天方勝就不再外出,留在院子里等著.他提升自身實力的願望之迫切簡直就像有人在身後拿馬鞭趕著他逼他進步一樣,這一天的時間自然也不會浪費,除了打坐外就是看胡慕華的醫書,偶爾也會再翻兩遍伏魔棍法和還真篇,看會不會有什麼新體會.

    一年之後,方勝再也不碰伏魔棍秘籍和記載還真篇的那幾頁紙了,就連不喜歡死記硬背的他也已經能將這兩篇東西一個字不差地背出來,再去一個字一個字地看書他就要吐了.

    這一年的成績極為可喜,首先就是他的伏魔棍法,內力小具規模的他已經能將十八式伏魔棍一口氣打出九式.由于沒有人可以參照,他還不知道這九式棍法的具體威力如何,但是從使完這九式棍法後他幾乎會累得一動也不能動的後遺症來看,威力絕差不到哪去……

    然後就是他的身體經過玉瓔伐髓膏的淬煉已漸漸進入一種從來不長疙瘩從無蚊蟲叮咬越來越勻稱強勁越來越輕健靈敏的境地,這顯然已經遠遠超出了玉瓔伐髓原本的作用.不過最近這藥的藥效似乎正漸漸減弱,還記得第一次用完玉瓔伐髓膏後藥的殘渣連魚都能毒死,足以證明其洗毛伐髓的作用,而如今,那些魚不僅死不了,連暈乎的跡像都沒有,把殘渣湊到鼻子前聞也幾乎聞不到臭味了.

    胡慕華的藏書方勝已看了大半,理論知識學了一大堆,所欠缺的只是實戰經驗,稍加磨練就足以勝任郎中之職,假以時日,能混出個像胡慕華那樣的名頭也說不定.只是方勝此時滿心想的都是將來與人爭斗時受了傷中了毒好及時給自己救治,對當大夫卻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最後就是那說不清道不明的還真篇了,方勝有種直覺,正是還真篇讓他每天從早忙到晚也不覺疲累,讓他有足夠精力照料藥圃,打坐,練棍,看醫書,制作玉瓔伐髓膏!然而,練了一年的還真篇,他對這篇心法的理解仍然如霧里看花,總覺得缺點什麼,因為這一年來他的伏魔棍法,醫術乃至身體素質都有或多或少的進步,唯獨還真篇一點也沒變,它的作用和一前年第一次練它的時候一模一樣!僅以還真篇表現出來的作用來看,方勝似乎該知足了,但是他實在難以相信一個自稱將佛道兩家言論融會貫通的人耗費畢生精力創造出來的功法竟只有這點作用,如果李青陽泉下有知,絕對死不瞑目!到底缺了什麼,難道僅僅因為練的時間尚短?正當方勝被還真篇的問題困擾著的時候,大刀盟里又有人來信了.

    這次寫信的卻是柳梅,她是以一種惶急,近似哭訴的語氣寫下這封信的.信一讀完,方勝咬牙一拳砸在桌子上,差點把桌上碗筷震下去.

    原來大刀盟近年來一直極力拉攏江湖上一位有神匠之稱的鑄造大師歐陽冶,這老頭子興許是收了大刀盟不少好處覺得過意不去,終于安排好行程決定在半年後來濟安暫住.到時候歐陽冶不僅會給大刀盟的幫主,副幫主及幾位幫中骨干打造一件兵器,還會在他們這群精英弟子中挑出五人,為五人各打一把趁手兵刃.

    大刀盟中學刀的人占了大多數,是以落在精英弟子中的五個名額上來就被學刀的搶去了三個,這也是教刀法的那幾位護法在幫中勢力較大的緣故.距歐陽冶來濟安的日子還有半年,其余教劍法,槍法,暗器等武功的護法就為另外兩把兵器的歸屬爭吵不休,到後來卻爭出個出人意料的結果,大伙竟然聯名向幫中高層抗議:憑什麼上來就被學刀的搶起三個份額,大家應該公平競爭!

    由于抗議的人實在不在少數,而學刀的那群精英弟子似乎也自信能在公平競爭中得到三把兵器,後來幫中高層就下令將在半年後歐陽冶大師來到濟安時當著他老人家的面舉行一場比試,表現優異的五人方可獲得兵器.

    明面上的爭吵就此止息,私下里精英弟子間的爭斗卻愈演愈烈.焦雄由于天性忠厚,一直不願與其余仗勢欺人的學刀弟子為伍,因此漸漸被孤立于學刀弟子之外.在一次事端中,一向寬厚的焦雄竟被激怒,憤然答應與精英弟子中公認的刀法第四的馮東平決斗.

    大刀盟禁止弟子私斗,卻允許弟子在長輩的監視下在校場上公平決斗.在決斗中,善守不善攻的焦雄一反常態,刀刀猛攻,結果對攻之下很快傷在了馮東平雙刀之下.焦雄本還有再戰之力,卻被監督的護法當即判負,幾乎將焦雄當場氣暈過去.此時的焦雄正一個人呆在他們的小院中養傷,因為心中郁結,傷勢好轉很慢,人已經瘦了一圈.

    信的末尾柳梅隱約提及,焦雄之所以與那馮東平決斗似乎正是因為她.而此女一向羞澀,話並不挑明了說,方勝反複將信看了多遍都沒看出來焦雄到底是為什麼被激怒的.另外,柳梅自己似乎也麻煩不斷,但到底是什麼麻煩,以及誰找她麻煩她都沒說清楚.

    方勝恨不得馬上回到濟安城拉住柳梅問個究竟,可是算算那胡慕華的歸期,似乎也快了,只得耐著性子繼續守在藥園里.

    直到很久以後,方勝才明白他的還真篇之所以一直沒進展正是因為他此時的隱忍,隱忍和他的性格不符.

    方勝很快給柳梅寫了回信,讓她和杜言志好好勸勸焦雄,想開點.並提及他可能用不幾個月就能回到濟安總壇,在這幾個月中,三人凡事隱忍一些,等他回到總壇,一切都由他扛著.

    且不提柳梅三人收到方勝的信後是否安了心,為了迎接回到大刀盟後的明爭暗斗,方勝開始更加刻苦地練起了伏魔棍.玉瓔伐髓膏已經完全沒了作用,他就把煉藥,制藥的時間全省下來練棍法,還真篇也只放到晚上睡覺時練.

    眼看胡慕華將要回來,他也開始一點點處理窗外那半畝茂盛得不像話的藥圃,將大的草藥連根拔起,抱到後山挖個大坑埋了.看著白花花的銀子被埋進坑里,方勝著實肉痛了一番.煉玉瓔伐髓膏的所有器具都被他洗刷乾淨放回了原位,那生命力頑強的螢火蟲也被他用個紗囊裝了起來,說什麼也不能讓它再往藥圃里飛了,這時候只能給他添亂.

    結果那小蟲子搞得方勝哭笑不得,在紗囊里呆了沒幾天,螢火蟲似乎實在憋不住了,竟就在屋里放起橙光來,小米粒大小的光點灑得滿屋都是.當晚還沒什麼,第二天一早把方勝嚇了一跳,屋里那些陳年家具竟有不少從縫隙里發了芽……

    看到這架勢,方勝突發奇想,如果能找到什麼野山參,雪蓮花之類的傳說能增長人功力的藥,讓螢火蟲拿橙光使勁照,自己是不是就能很輕易的收獲千年人參,天山雪蓮?可惜的是這種藥材全是可遇不可求的,就算有人得了也全都自己用了,他這輩子怕是沒這樣的好運了.

    就這樣,方勝一邊照料藥圃,一邊練功,一邊等胡慕華,而心中所期待的,就是回到大刀盟總壇為焦雄三人擋風擋雨的那一天!骨子里的那股野性,讓他從來不避危難,若這危難是別人依仗權勢,武力強加給他的,那麼他就會拿出更大的韌勁迎難而上!讓給他危難的那人知道,他不是任人擺布的,而且,他要擺布他們!

    很快又過了兩個月,由于伏魔棍越往後越難,這兩個月方勝只練成了一式,但是可喜的是,他在一個傍晚等來了胡慕華.

    胡慕華外出兩年,容貌更顯滄桑,然而眉宇間洋溢著一股喜氣.隨他而來的還有十幾個挑擔子的漢子,放下擔子後就被胡慕華付了銀子打發走了.接下來胡慕華就招呼方勝忙碌起來,將擔子里那些藥苗小心翼翼地移植到藥圃里.

    剛移植了兩擔藥苗,胡慕華忍不住出聲贊道:"小子,這兩年你手藝見長啊,這栽培之術快趕上我了."

    方勝"嘿嘿"一笑,接道:"胡先生,這兩年除了練功我可啥也沒干,就專心侍候這些藥材了,要再沒什麼長進那還不白來了."

    胡慕華直起了腰,再次審視了一遍他離開了近兩年的園子,點頭道:"嗯,年青人好學是好的,這園子交給你果然沒錯."

    方勝正欲答話,卻正好瞥到一個擔子里的一叢幼苗,才三四寸高,翠綠扇形的葉子,邊緣卻是銀白色,整株幼苗看起來纖細稚嫩,仿佛被人輕輕一口氣就能吹折,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這些難……難道是月華草?!!"

    胡慕華聞言"噔噔"幾個大步跑了過去,將那擔子用身子擔住,緊張道:"這些月華草由我親自動手移植就好,你去收拾別的擔子!"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07

正文 第十五章 重逢


    "真的是月華草!據說這種草成熟之後的果實可是能增長女武者的功力的,只是生長條件極為苛刻,好像只有那種太陽照不到但是月亮能照到的地方才會有吧?我就想不明白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這種地方,您老從哪搞到的?"不知不覺間,方勝已用上了敬稱"您老".

    "嘿,你小子還真是長了見識了.告訴你也無妨,這是老夫去年在西南一千三百里外的凝露山找到的.那山峰說也奇怪,白天自半山腰向上就云霧繚繞,一到晚上卻云霧盡散,其南面山坡盡在月華之下.老夫搜遍了整坐山,才找到那麼一片月華草,便采了一半來."

    "為什麼不全移植過來?"方勝剛說到這,自己就突然醒悟:"這難道就是那本《百草集》中所說的福緣?嘿,您老是怕一次把福緣用光,以後再見不到這類珍奇草藥吧?"

    "嘿,你個小兔崽子,看樣子把我的醫書也看了差不多了吧?嘿,我不把那些月華草全采來固然是因為福緣,最擔心的還是把這些草全移植來,萬一養不活,將來可沒地方弄去了.還不如留一半,讓它們在老地方長著來得安心."

    "真可惜啊,只有月華草,要是有彤蓉果或者九結藜就好了,要不有點那個叫什麼來著,啊對,有點紫汀芷也好啊."一邊念叨著,方勝走向了剩下的那些擔子.

    方勝所言三種藥材,無一不是能提升功力的珍藥,全都可遇不可求,所以他雖那麼說,心里並沒抱什麼希望.然而不料就在他走到倒數第二個擔子的時候,胡慕華突然大叫起來,把他嚇了一跳.只聽胡慕華喊道:"等等,那個擔子也交給我吧!"

    胡慕華越是緊張,方勝越是好奇,還以為真有他說的那三種珍藥,急忙蹲了下來,道:"看把您緊張的,我不動,看看還不行?"

    只見那擔子里卻是五株黑色的拇指大小的小苗,乍一看之下,還以為是倒插在地上的烏鴉毛,十分難看.方勝皺著眉頭把鼻子湊了上去,本以為會有些臭味,不料不僅不臭,反而有一股極淡的清香,聞起來說不出的舒暢.方勝好奇心大起,不由仔細觀察起來,這下卻是越看越驚奇,越看越喜歡.只見那小小的葉子仿佛透明一般,其中脈絡清晰可見,排列規則異常,就像是由工匠專門對稱雕刻出來的一般.

    "胡先生,這是什麼草,好奇怪啊."

    "老夫也不知,嘿,只好等閑下來慢慢研究了.這草的習性只有老夫知道,你就別管了."

    "噢."

    接下來方勝又陪著胡慕華忙了兩天,終于確認這老頭子並未找到能增長自己功力的藥,而老頭子剛回來時臉上的喜氣是因為他找到了幾味可以延年益壽的藥材,對老年人來說,這些藥材顯然比增長功力的實用多了.

    臨下山時方勝只字未提索要報酬的事,他覺得這兩年來學到的東西足以充當他看藥園的報酬了.這時候胡慕華反而有些過意不去了,但手頭上又實在沒什麼好東西送方勝,只好說方勝有什麼事只管找他.方勝笑著答應,背了包袱,提上他那根刀把棍子就下了山.

    到了山下官道,方勝在驛站與幾個路人一起租了輛馬車,迤邐向濟安行去.

    兩年的山中生活過下來,方勝已經頗不習慣濟安城中的繁華,吵雜,為了盡快適應這一切,馬車一進城方勝就跳了下來.

    此時的他衣著樸素,提長棍背包裹,風塵仆仆,倒很像個普普通通的江湖人物.方勝年紀雖不大,可是自小風吹日曬,苦日子過多了,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大上兩三歲,如此一來,落在旁人眼中,他就成了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俠士,只是那根長棍實在寒磣了點……

    一路上幾乎被道旁的酒樓,商鋪晃花了眼,一盞茶功夫里見到的人比過去兩年里見到的加起來還要多,方勝終于漸漸緩過勁來,以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道:"濟安城,我回來了!大刀盟的精英弟子們,來試試我的伏魔棍吧!"語畢把包袱往肩上提了提,大步流星走向大刀盟總壇的大門.

    出示了精英弟子令牌後方勝順利進了門,按說他該先去看一眼他師傅,可一想到邵九州的所作所為方勝就沒了心情,他現在最想知道的還是焦雄等人的現狀,焦雄的傷好沒好,三個人有沒有再被欺負.

    回小院的途中要經過飯廳,此時正值傍晚,正是用餐時間,飯廳里有些吃得快的少年已經打著飽嗝走了出來.方勝為體驗生活已在路邊攤吃了不少東西,此時卻是一點不餓,只匆匆向

    飯廳大門看了兩眼,就准備直接回小院.然而就是這匆匆一瞥,他的目光卻被從飯廳里匆匆走出的一人吸引住!

    那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女子,面色素淨,身著幫中統一配發的武士服,卻顯得英氣勃勃,遠勝身邊男子.

    看著那女子,方勝心里打了個突,暗暗躊躇,柳梅,是她嗎?當即停下腳步,准備等那女子走到身前時確認一下.

    眼看那女子越來越近,眉眼也越來越清晰,依稀有幾分柳梅的影子,方勝幾乎不用問就可以確定,這絕對是那個兩年未見的女孩,都說女大十八變,此言果然不虛.

    方勝剛要張嘴和柳梅打招呼,話還沒出口,卻見從飯廳里又匆匆跑出一人,大喊道:"柳妹,等等我!"

    柳妹?怎會如此親昵?方勝皺著眉頭望向那人,腦子里完全沒印象,他又不願意杵在那壞人好事,就故意繞向左邊,避開了二人.

    雖是背對二人,方勝仍然好奇地豎起耳朵聽著,只聽柳梅道:"龐師兄,我叫柳梅,不是柳妹!如果沒什麼事我就走了!"

    "咦,剛才我就是叫你柳梅啊,難道你聽成柳妹了?都怪我口齒不清,師妹莫怪."

    "龐師兄沒什麼事吧,我還要回去照顧焦雄師兄,告辭了."

    "柳師妹,你眼里怎麼只有那根廢柴,嘿,咱們同為劍術弟子,你應該知道,我的資質可比你那廢柴師兄強多了,前途自不待言.我對你的心,我想……"

    "龐師兄,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我回去了!"

    "哎,柳師妹,別急嘛,等等我……"

    "小梅,我回來了!"方勝突然開口,話中充滿驚喜之意,就像真的是剛看到柳梅一樣.

    那龐師兄無端被人打斷話頭,面色一寒,扭頭看向方勝,正欲出言教訓,卻發現根本不認識眼前之人,絞盡腦汁想了一會仍然想不起來,只好寒聲道:"這位兄台好沒禮貌,沒看我正和柳師妹說話嗎?"

    方勝卻根本沒看他,此時他已真正沉浸在與故人重逢的喜悅中,因為他看到了柳梅臉上的驚喜,眼中的淚光,還有那激動得顫抖的肩膀.

    柳梅好一會才穩定下情緒,快步走了過來,驚喜道:"大師兄,你回來了!"

    "嗯,你們都還好嗎?"

    "都還好,二師兄的傷也快好了."

    "嘿,那就好,走,咱們一起回去看看."說完方勝拉著柳梅就走.

    方勝雖是隔著衣服抓著柳梅的小臂,柳梅仍然忍不住臉上一紅,卻沒去掙,只高興地"嗯"了一聲就跟著方勝快步朝小院走去.

    方勝從出聲叫住柳梅到拉著柳梅走沒看那龐師兄一眼,而自方勝出現後,柳梅也未曾看過那龐師兄一眼,直到二人走出十余米,那位龐師兄猛然爆發!

    聽到身後的提縱之聲,柳梅心中一緊,剛要轉身,身後的風聲已近在咫尺!

    "砰!"

    一聲悶向過後,柳梅驀然發現,方勝抓著她的那只手不知何時已經松開了,而且他的人也已經向後轉過了身.

    龐師兄的右手只差一尺就能扳住方勝的肩膀,但他已經無法向前分毫,因為方勝右手中長棍的頂端正頂在他的胸口上.

    這一切都沒讓柳梅震驚,她震驚的是方勝眼中那種桀驁不馴,針鋒相對的眼神,竟然和兩年前一模一樣,沒有一絲一毫改變.

    方勝其實並未用力,那龐師兄自然也不可能受傷,然而在追求的女子面前丟了顏面,新仇加舊恨,登時讓他惱羞成怒,"鏘"一聲抽出腰間佩劍,順勢上撩.

    方勝山中兩載,絕大多數時間都用在了練功上,下的苦功比別的精英弟子實在多太多了,此時便見效果,長棍迅速下壓,輕描淡寫間就擋住房師兄的攻勢,嘴里卻向柳梅問道:"小梅,幫中弟子私斗當受什麼責罰?回頭執法堂的要問起來,你可要替我作證,這場打斗是這位房師弟挑起來的."

    柳梅自然明白方勝的意思,聞言快速答道:"幫中弟子私斗,要杖責五十,面壁一個月,還要扣一個月的月餉……"

    不待柳梅說完,那龐師兄已是低吼一聲,抽劍後退,怨毒地看著方勝道:"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練不出內力的笨胚,姓方的,你給我等著!"說完倏地轉身走了.

    方勝從小打架,"你給我等著"這句話不知道聽了多少遍說了多少遍了,聞言沖著那龐師兄的背影道:"隨時恭候龐師弟大駕,不送!"

    片刻之後,方勝和柳梅回到小院,一進大廳,方勝一眼就看見焦雄正吊著個胳膊,而杜言志就坐在他對面喂他飯菜.

    心中一暖,方勝輕聲道:"大雄,言志,我回來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07

正文 第十六章 師娘


    焦雄和杜言志聞聲望向門口,正看到含笑走進來的方勝.

    杜言志"呼"一聲站了起來,驚喜道:"啊,老大,你回來了!"

    焦雄大概只是胳膊受了傷,起來的也很利索,猛嚼兩口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激動道:"勝哥,你終于回來了."

    方勝心下感動,兩步走上去拉住杜言志的胳膊,又小心地搭上焦雄的肩,笑道:"可想死你們了."這句話落入剛剛進屋的柳梅耳朵里,讓後者又是一陣臉紅.

    杜言志突然"咦"了一聲,問道:"大雄,你仔細瞅瞅,看老大是不是變了?到底哪里變了我也說不上來,但和兩年前絕對不一樣了."

    焦雄尚未回答,方勝笑罵道:"你那不廢話嗎?大家都是長身體的時候,都兩年沒見了,怎麼可能沒變化.我看你小子好像又高了半頭啊!"說完狠狠地往杜言志肩上拍了一下.

    杜言志被拍得一咧嘴,急道:"老大,你這手勁也見長啊.我是說真的,你身上可真有些變化,並不是相貌和個頭上的變化,唉,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小梅,你來說說,老大到底哪里不一樣了."

    方勝從一出現就匆匆忙忙的,柳梅還真沒仔細看他,再說了,她也不好意,這會只好盯著方勝的臉審視起來,如此一來,三個人全都盯著方勝看,方勝反而有些坐立不安了.

    焦雄最先發了話:"嗯,勝哥還真是不一樣了.我覺得是眼神變了,沒那麼憤世嫉俗了,倒有點像個看破紅塵的出家人."

    "好像有那麼點意思."杜言志接口道.

    "靠,你們兩個烏鴉嘴,老子還想娶媳婦呢,別咒我!"

    柳梅終于遲疑地發話:"我覺得大師兄是氣質變了,你們仔細看看,假若這是咱們第一次見面,你們兩個會不會認為大師兄是個從小習武的人?對了,和那個練風雷刀的劉師兄很像."

    "不是吧,聽說那劉梁可是從一生下來就泡藥澡,剛會爬就開始練腿法的人啊!"杜言志大驚小怪道.

    柳梅沒好氣道:"去你的,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我的意思是,如果事先不知道,那麼別人會把大師兄和劉梁歸為一類人,生在武術世家從小習武的人."

    "嗯,總算有點靠譜了,還是小梅眼光好."焦雄一邊說著一邊望向柳梅,目光中卻有那麼一分熾熱.

    柳梅這次卻未臉紅,而是抿嘴一笑便不在說話,那一瞬間的皓齒紅唇,倒讓屋里的三個大小伙子都升起了驚豔的感覺.

    接下方勝很快弄清楚了焦雄的傷到底是怎麼回事.原來大刀盟一百多名精英弟子里竟只有五位女弟子,除了一個練刀法的生得五大三粗外,其余四個全練劍法,而且個個容貌秀麗.眾弟子除了學習,練功外別無他事,生活頗為單調,四個練劍女子自然全成了眾男子目光的焦點,閑暇之時身邊總會圍著一堆人.

    很快地,除柳梅外另外三個女子都有了意中人,如此一來,圍在柳梅身邊的人就更多了.那精英弟子中刀法第四的馮東平正是柳梅的追求者之一,此人頗為自大,竟公然宣揚說柳梅其實在暗戀他,將柳梅氣哭了好幾次.一次焦,杜,柳三人結伴而行,正巧遇見馮東平,那姓馮的又出言調戲柳梅,卻激怒了一向老實的焦雄,拔刀便砍,最後被人勸住.

    第二天焦雄就接到了馮東平的挑戰書,要求在長輩的主持下與焦雄公平一戰.焦雄本來刀法不弱,尤善防守,只是為人低調才名聲不顯,正常發揮的話,絕不會很快落敗.沒想到決斗之時那馮東平又出言不遜,言語中辱及柳梅,焦雄再次發作,結果刀法大亂,很快就傷在了馮東平刀下.

    經此一役焦雄雖受了傷也被氣得不輕,卻弄清了一件事,在兩年的相處中,他已經喜歡上了柳梅.可喜的是,焦雄的那寬厚的性子頗有點像柳梅的父親,再加之同在一個屋簷下,同齡人之間難免生出感情,柳梅竟也十分中意焦雄,在焦雄受傷後,對他的照顧可謂無微不至.外人這才漸漸明白,柳梅也是名花有主了,除了幾個臉皮特別厚的,已經沒人再糾纏她.

    再接著方勝就告訴三人他這兩年的經曆,自然隱去了不少事,比如那被他揣在懷里的螢火蟲,比如還真篇還有玉瓔伐髓膏,這些事實在無法坦然相告,因為太過驚世駭俗.

    休息了一晚之後,方勝次日一早就去了楚賢院,他從杜言志口中得知,這些天邵九州正好在幫里.

    守門弟子早已換了人,方勝說明來意就被放行.進入院中,循著兩年前的記憶好不容易找到邵九州住的那幢閣樓,輕輕扣響了木門.

    等了一會,樓里響起慢吞吞的腳步聲,只聽一個男子打著哈欠道:"誰啊,這大清早的,就不能讓人睡個好覺?"

    方勝忍不住偷笑,暗道,嘿,要的就是這效果,以後老子每天早晨都來給你"請安"!

    腳步聲終于來到門後,"吱呀"一聲門被從里面打開了,露出來的是一張沒睡醒的臉,頭發有些亂,後腦勺上還有那麼一縷倔強地打著彎,肯定是睡覺時壓的,眼睛眯著,還沒看清外面站的是誰就茫然問道:"你是誰,找我什麼事?"

    "師傅,弟子方勝給您請安了."

    "師傅?方勝?你找錯人了吧?我叫邵九州,不是你師傅."話一說完,邵九州就懶洋洋地要關門,看那神情簡直連站著也能睡著.

    方勝有些哭笑不得,對方不認他他又能有什麼辦法,正要先告辭,等邵九州清醒些再來,不料門里的邵九州突然間身形一晃,眼睛瞪得要多圓有多圓,徹底清醒過來,大聲道:"啊!方勝!我的好徒弟,你回來了!快進來快進來,讓為師好好看看!"說完大手一撈,一把抓住方勝,不由分說把方勝拉了進去.

    "呃,你真是方勝?我怎麼覺得和我那徒弟不太一樣?"邵九州一邊審視著他這輩子唯一的徒弟,一邊又喊道:"霓裳,快來看看咱徒弟!"

    方勝正自納悶,哪來的什麼"霓裳",閣樓後卻傳來一個甜膩的女聲:"嗯,是方勝來了嗎?我洗洗手,馬上就來."

    片刻後,一個素衣女子從外面走來,十分美貌.兩個袖子都挽到了肘部,露出兩條雪白的小臂,手上猶沾著水,看樣子是剛洗過手還沒來得及擦.

    方勝尚是初次見到如此美貌的女子,腦子一熱,幾乎不知道該站該坐該說些什麼,那邊邵九州的反應卻快多了,三步並成兩步取了一條毛巾過來,並細心地從那女子肩上摘下一片花瓣來.

    女子接過毛巾,對著邵九州嫣然一笑,一邊擦手一邊轉向方勝道:"你就是方勝吧,九州跟我提起過你."

    方勝終于想起來了,兩年前邵九州對他不管不顧就是為了追求一個女子,好像就叫左霓裳來著,沒想到竟生得如此美貌,怪不得能讓邵九州神魂顛倒了.想到這方勝的目光登時明澈,施禮道:"弟子方勝見過師娘."

    左霓裳一點架子也沒有,溫和道:"不必多禮,你快坐吧.你來這麼早還沒吃飯吧,我馬上就給你們做飯去."

    方勝還沒來得及阻止,邵九州就接道:"咱徒弟不是外人,咱們平常吃啥你還做啥就行."

    左霓裳聞聲忍不住笑出聲來,卻沒答話,徑直去做飯了.

    很快飯菜上了桌,雖是早餐,竟頗為豐盛,看樣子左霓裳還是下了一番功夫的,絕不是邵九州說家常便飯.

    左霓裳一邊往方勝往碗里夾菜一邊道:"小勝,多吃點.你師傅好面子,那我就替他跟你道個歉,這兩年你孤孤零零,武功沒人指點,生活也沒人關照,辛苦你了."

    方勝能得到二人的殷勤招待已經有些措手不及,沒料到左霓裳一開口就是這樣的話,抬頭望了過去,發現桌子對面的女子目光溫柔誠摯,簡直就像一個母親在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時間竟呆住了.

    "好徒弟,若不是從你這克扣了兩年時間,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和你師娘過上這般安穩的日子.嘿,為師能有今天的成就,你小子居功至偉,來,為師敬你一杯!呃,早晨沒酒,那就敬你一碗湯好了,來,干了!"

    方勝依然愣著,左霓裳卻忍不住笑了出來,嗔了邵九州一眼,又轉向方勝道:"別聽他的,小勝你慢慢喝."

    方勝完全沒想到,他在邵九州那里一呆就是整整一天.他這便宜師傅還是兩年前的那德行,可是對他的態度卻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以前是恨不得把他推得遠遠的,永遠也別見到,現在卻是親得不能再親,就像失散了多年的兒子一樣.方勝推測,這轉變全要歸功于左霓裳.

    短短的一天相處,方勝覺得他的師娘是個慣于應酬,滴水不漏的人,然而她對邵九州的感情絕對是真的,那時而溫柔時而嗔怪的目光,簡直能把邵九州融化在里面,而這夫唱婦隨其樂融融的情形落在自己眼里,第一給了自己家的感覺,第一次讓自己渴望接近這二人,而不是例行公事般請個安問聲好就馬上閃人.

    說起來這二人能這麼快走到一起,左霓裳現在能過上半隱退的生活,還真要多虧了自己!左霓裳本是個常年在外奔走忙于幫務的人,邵九州也另有差事,然而自從自己當了邵九州的徒弟,邵九州這才獲得了大把大把的時間,能夠成天到晚追著左霓裳四處跑.這情形落在左霓裳的師傅,即大刀盟的副幫主之一的疾風劍陸淵亭眼里,看二人情投意合,索性答應了兩人的婚事.現在左霓裳已辭了大多數幫務,很少出門,而邵九州又只需要教自己這一個徒弟,所以二人在自己出師前至少還有三年清閑日子好過.

    如此看來,方勝覺得自己當真算得上"居功至偉",想到這不禁笑了起來,又想到邵九州和左霓裳答應他明天指點他武功,方勝不由心里一熱,腳步就更快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07

正文 第十七章 挑戰


    方勝回到小院時焦雄等三人正在等他,他才剛一進門,杜言志就"呼"一聲站了起來,急道:"老大,你可回來了,今天下午那個姓龐的小子來給你下戰書了!"

    "噢?哪呢?"

    "在我這呢,給."說著柳梅就把一個淡黃的信封遞了上來.

    "我看看,定青鎮棍法弟子方勝親啟,昨日偶遇,聚散匆匆,未能領教君之棍法,展殊為抱憾.如蒙體恤,望明日未時前往演武場一戰!龐展.嘿,這小子還寫一手好字啊."

    方勝這話讓其余三人面面相覷,片刻後杜言志才道:"老大,你還有心關心人家的字寫得怎麼樣.那龐展劍法可不弱,小梅說比她強上不止一籌."

    方勝轉向柳梅,問道:"真是這樣嗎?"

    "也不盡然,我擅長的是纏斗,和他打我雖然贏不了,但應該也不會輸."

    "那好,我現在就和小梅去外面比劃比劃,要是我能贏了小梅,大概也能贏了那姓龐的."

    "現在太晚了吧,外面那麼黑,別不小心傷著."焦雄悶聲道,任誰都得出來,他那個"不小心傷著"是只關心柳梅.

    "得,那就明天早晨吧吧.靠!明天早晨還要去我師傅那!"

    "老大,才一天那邵九州就把你收買了啊?"杜言志笑道.

    "去去去,什麼收買,我可沒得他任何好處.這事說來話長,我慢慢再跟你們說.咱們還是先說那個龐展的事,那天我雖只和他過了一招,感覺要贏他應該不難,所以你們就不用太擔心了.就是不知道他有什麼絕招沒,你們跟我說說."

    "這事還得問小梅,他們都是學劍的."杜言志道.

    "大師兄說的絕招就是指威力比較大的招式吧,據我所知我們劍術弟子中只有兩個人會.一個是倪翔馳師兄,兩位師傅說他天賦異于常人,就額外教了他七式快劍,我雖沒和他過過招,但他使出這七式快劍時,我想我是接不下來的了.還有一個是阮萍師姐,她的云煙劍法出招角度十分詭異,讓人防不勝防,卻是她家傳的.別的再沒會絕招的."

    "那就好,明天我再讓師傅教我兩招,這場比試就十拿九穩了.嘿,我倒覺得咱們四個挺適合打群架的,大雄能守,小梅能纏,言志騷擾,我就專打那些落單的."

    "唉,我也期待打群架的一天啊,不然單打獨斗永遠沒我的份."杜言志歎氣道.

    "不是說第五年的時候咱們就不再學習而專門訓練了嗎?到時候一定有團隊作戰吧."方勝忽然想起來邵九州白天跟他提的一句.

    "我也聽說了,唉,不過那可還有兩年呢."杜言志繼續歎氣.

    "也許用不了那麼久,我們定青鎮的四人就能揚眉吐氣."方勝說這句話的時候,其余三人都以為他只是隨口一說,可是體內正忍不住運起伏魔心法的方勝心中卻升起一股肅殺之意,沒有半分說笑的意思.

    次日一早方勝就前往楚賢院,昨天臨走時左霓裳讓他早點來,好和他們一起吃早飯.方勝總覺得這好師娘是天上掉下來補償他這兩年的損失的,自然樂得去吃現成的,而且左霓裳的手藝的確不錯,小菜做得讓人只是看著就有食欲.

    飯後方勝幫著收拾完碗筷,接著就被他師娘拉去修整閣樓後的小花園.方勝對花園的整體布局沒什麼研究,然而對于修剪那些花花草草,如何讓它們長得更好還是頗為在行的,兩柱香功夫下來,左霓裳和邵九州兩人全都對他刮目相看.後來就直接成了先由方勝示范,然後指導二人如何動手,繼而啥也不干就叉著腰監看二人是否做錯……左霓裳得遇良師高興還來不及,邵九州怕得罪愛妻就更不敢說方勝什麼了,方勝暗想,老天有眼,終于等到了他整邵九州的一天……

    干完活休息之時邵九州道:"沒想到徒弟你對這園藝之術還是行家里手,嘿嘿,看樣子這兩年去看園子還真去著了.為師家後面這片小園以後若能常常得到徒弟你的照顧,一定會煥然一新吧."

    察覺得邵九州的險惡用心,方勝道:"師傅你有所不知,弟子這兩年可不僅學了園藝之術,對療傷治病也有一定心得,師傅以後要是不小心傷風感冒了,也盡管找弟子瞧病就是,嘿嘿."

    左霓裳聽這二人說的暗藏機鋒,笑道:"你們這哪像是師徒,也不怕被人笑話."

    "嘿,這不沒外人嗎?"邵九州接道.

    "有外人的時候也沒見你正經過!"左霓裳嗔道.

    邵九州被駁倒,只好轉移話題,問方勝:"徒弟,這兩年你武功練得怎麼樣了?來,咱們找個空曠地方,你把你那套什麼棍法耍出來讓我和你師娘好瞧瞧."

    "這兩年小勝沒人指點,怕是走了不少彎路,都怪你!"說著左霓裳又瞪了邵九州一眼.

    邵九州一縮脖子,連忙催促方勝:"趕緊走,一寸光陰一寸金,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啊!"

    方勝知道今天邵九州要指點他武功,來的時候自然帶著棍子,聞言去門旁抄了棍子就跟著邵九州走向了前院.

    前院有片空地,方勝提棍往那一站,轉向邵九州道:"我看這里就行."

    "行,那就這里吧.等等你師娘,霓裳,你快點,咱徒弟要開始打了啊."

    "等等,等等,我來了."

    等左霓裳也走過來在邵九州旁邊站好,方勝朝兩人施了一禮,道:"師傅,師娘,那我開始了."語畢驀地站直,右手單手握棍橫于身後.

    邵九州見方勝擺的架勢還像模像樣,不禁微微點頭.左霓裳只是輕輕抿起了嘴,含笑看著方勝,等待他接下來打出的招式.

    方勝驀地將棍子繞體轉了一圈,身體也借著這股旋轉之力動了起來,接著猛然跳起,動作如行云流水,伏魔棍法第一式天將奔雷隨之打出!

    天將奔雷最後一棍轟然落地,伏魔棍法第二式剛烈碎,第三式撼山易緊隨其後打出,這時候邵九州已由原來的微微點頭變成了猛點其頭,而左霓裳也不再微笑,而是認真地看起來.

    隨著伏魔心法的運轉,方勝的心態也在漸漸改變,等打到第五式風雷萬鈞的時候他的整個身心已經完全沉浸在伏魔棍中,渾然忘我.

    就在這個時候,邵九州和左霓裳心有靈犀般對視了一眼,再轉向方勝時,眼中已滿是贊賞之色.

    然而令他們吃驚的還在後面,這伏魔棍法越往後的招式消耗內力越大,同時威力也越大,像第十式,方勝目前能打出的最強一式,所消耗的內力幾乎是第一到三式的總和,其威力自然非同小可.當方勝將第十式八方魔慟施展出來之時,邵九州和左霓裳臉上同時露出震驚的表情,邵九州更是誇張地張大了嘴,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十式棍招打完,方勝只覺得站都站不穩,勉強在那站著,雙腿卻不停地打著顫,呼吸也變得十分粗重.然而與身體情況完全相反,他心中的戰意正前所未有的濃郁,大有橫掃天下邪魔的沖動.

    看方勝再無動作,邵九州咽了口唾沫,問道:"徒弟,你這當真是當日在秘籍室里找到的那套棍法?"

    "是啊,秘籍我帶來了,你看看,弟子有打錯的地方沒."說著方勝就從懷里掏出秘籍遞了過去.

    兩年前邵九州只用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將這本伏魔棍法看完了,如今卻足足用了半個時辰,才只將這本秘籍翻了三分之一.

    左霓裳一直站在邵九州身邊和他一起看著,這時候推了邵九州一下,道:"行了,難不成你還要半路去練棍法嗎?"

    邵九州這才反應過來,尷尬一笑,然後將秘籍還給方勝,道:"當然不可能.嘿,這佛家武學當真不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可以忖度的,看似普通的棍招和心法,一旦配合使用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徒弟,你還真是撿到寶了!我看這套棍法如果能練至大成,靈活迅捷上雖比不上我的九節鞭,威力上卻勝了兩籌不止!"

    左霓裳喃喃道:"前些天我和你師傅去演武場轉了轉,就是想看看這批精英弟子兩年來訓練的水平.若是那些弟子沒有藏私的話,我覺得小勝至少可以排進精英弟子的前十."

    "前十?"方勝本就對自己沒什麼定位,只是憑著一股拼勁想和那馮東平之流一較高下,現在知道自己大概能排進精英弟子的前十,竟並不覺得有多高興.

    "怎麼,前十你還不滿意?要知道,你小子可是在沒人指點的情況下自學到今天的水平的,這至少證明了你的悟性要比那些有師傅在身邊手把手教的弟子強多了."

    一說到悟性,方勝馬上想起了還真篇,卻不敢說出來向邵九州求證,只好埋頭不語.邵九州似乎頗為高興,仍自顧自道:"你師娘說你的武功在其他弟子沒有藏私的情況下可以排進前十,依我看就算那些弟子有藏私,徒弟你依然能排進前十去.武功底子在那呢,那些剛習武兩年的弟子還能藏著更高境界的武學不成?咦,不對啊,你小子也是進幫後才開始習武的!"

    左霓裳嗔道:"看你這師傅當的,連徒弟是否自幼習武都記不住,記不住也罷了,你這一身功夫難道也白練了,憑你的眼力還能看不出小勝顯然是自幼習武的人?"

    "呃,師娘,我真的是進幫後才接觸的武功."

    方勝一句話說完,左霓裳立刻睜大了眼睛,小嘴也微微張開忘了合上,直看得方勝怦然心動,暗罵了自己兩句罪過罪過就趕緊低下了頭.

    邵九州聽到連左霓裳也誤判了方勝的水平,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你小子到底哪里不對勁了,兩年前你還是個連打坐都不會的毛頭小子,兩年後卻是個雖只有兩年內力但有十幾年習武底蘊的武者!說,是不是胡慕華那老頭子給你什麼靈丹妙藥吃了?還是那老頭子又偷偷教給你別的武功了?難道是他把他的內力傳給了你,不過那老頭好像不會武功啊?"

    左霓裳聞言大樂,笑道:"行了行了,再被你念叨幾句,只怕胡神醫要打一天噴嚏."

    此時的方勝卻又想起了那晚柳梅說的話,也說這次回來後他給人的感覺就是自幼習武,若這真是事實,那原因出在哪里?還真篇,玉瓔伐髓膏,還是伏魔棍法?

    看邵九州和左霓裳如此關心自己,方勝總覺得自己如果不解釋一下就有些過意不去,在心里掂量了一下,道:"嘿嘿,師傅,我覺得這可能和那個什麼玉瓔伐髓膏有關系."

    接下來費了好大功夫方勝才隱瞞下螢火蟲的事,又將玉瓔伐髓膏的劑量說成了他用過的十分之一,勉強將這件事對付過去.

    說著說著便到了正午,方勝又留下來蹭了一頓午飯,飯後正准備向邵九州請教功夫,忽然想起那龐展約他未時到演武場一戰,于是趕緊辭別他師傅師娘前往演武場.

    想起那龐展故意喊"柳妹"占柳梅的便宜還說焦雄是"廢柴"方勝就一肚子火,他們定青鎮的四人一直被外人欺負,這情形要到此為止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07

正文 第十八章 戰馮


    方勝來到演武場的時候演武場上已經站滿了人,所有的精英弟子都圍著他們各自的師傅在學功夫,方勝往那孤零零一站顯得好不突兀.

    略瞅了瞅,他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杜言志,二話不說跑了過去.教暗器的那老頭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不再管他,而方勝是因為不想太惹人注目才跑來的,所以只和杜言志點頭打了個招呼就裝模作樣地聽那老頭講解暗器要訣.

    聽了一會覺得實在無聊,看學刀弟子那邊人比較多,也許藏在人堆里也不會引人注目,就又趁人不注意跑了過去.在學刀的那七八十號弟子外圍站定,立刻就感受到了與學暗器那邊完全不一樣的氛圍,那就是緊張,嚴肅!

    很顯然,這群人才是大刀盟真正的未來,只從他們所選的兵器上看他們就有資格獲得幫會的優待:五名教刀法的護法個個是高手,其中兩個早已在江湖上成名多年;這些弟子的兵器,衣裝總是最先到位,材質優良;他們住的也是最好的庭院,甚至每個小院配給了一個固定的仆人……被寄于的期望越多,壓力就有越大,學刀弟子里沒有人敢在學武時走神,沒有人敢在演武場上嘻嘻哈哈,就算是離開了演武場,他們也未必感松懈.

    所以方勝走過去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五名護法每人指點十余個弟子,倒也有條不紊.方勝先是在人群中找到了焦雄的師傅,一個高大的中年人,受了傷加上心情一直很低落的焦雄已經快半年沒來跟他學功夫了.接著方勝就找到了那個江湖人稱段三刀的瘦高黃臉漢子,像是大病初愈一般,方勝從邵九州那知道,隱藏在段三刀那瘦弱外表下的,是驚人的速度和爆發力!而這段三刀,正是打傷焦雄的馮東平的師傅!

    可惜的是,那馮東平長相並無特點,雖然知道馮東平就在眼前,方勝卻不能確認到底哪個才是.相比之下,方勝更想先和這個馮東平打一架,精英弟子間決斗受傷固然是常事,可是像焦雄那般傷得如此之重的,僅此一例!

    有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方勝正愁找不到馮東平,那段三刀忽然道:"東平,你來將這招浮花浪蕊使一遍."

    "是,師傅."說著就從人群中站出一個高壯少年,右手提一把厚背刀,看起來頗有威勢.

    方勝立刻來了精神,全神貫注地看著那馮東平的一舉一動.只見馮東平紮穩馬步,口中輕喝一聲"呔",手里厚背刀迅速在身前一抹而過,接著"唰"聲連響,四刀一刀快似一刀緊跟而出,刀光連在一起,便如一朵盛開的鮮花一般.

    馮東平一招使完,方勝立刻自忖,若是當面對決,他應該用伏魔棍法第六式六道魔劫中的後半式來防守,這樣自己絕對可以毫發無傷,然而若是用第七式懾鬼哭拼著腰上挨一刀而一棍砸在對方脖子上似乎效果更好.一想到焦雄所受種種,方勝就恨得咬牙切齒.

    "嗯,東平已經深得這招浮花浪蕊的精髓,不錯不錯.肖桐,你來打一遍."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方勝一直站在人群外圍觀察著,很快得出判斷出,馮東平是段三刀的那十幾個弟子中資質最好的一個,深得段三刀喜愛.然而其間馮東平並未表現出絲毫的傲氣,對段三刀恭敬有加,對那些師兄弟也是客客氣氣,方勝不禁納悶,難道此人不是馮東平而是什麼李東平,張東平不成?

    終于,護法們陸續教完了功夫,先後從演武場離開,只留下兩三個在那維持秩序,而所有弟子則要麼獨自演練,要麼互相印證切磋.

    段三刀的身影剛從演武場上消失,他的那十幾個弟子立刻換上了另一副嘴臉,直看得方勝哭笑不得.只見一個胖子一臉媚笑來到馮東平身邊,巴結道:"馮老大就是馮老大,再難的刀招到您手里也是一學就會."

    旁邊一人似乎怕所有好話都被那胖子說光了,搶著道:"還用你說,馮哥閉著眼和你打你能在他手下走過三招嗎?"

    馮東平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場面,竟一點不覺肉麻,只是板起了臉,佯怒道:"行了,你們兩個趕緊給我練功去,有什麼不懂的就來問我."

    適才拍馬屁的兩人聞言簡直比平白撿了銀子還高興,屁顛屁顛就去練刀法了,等兩人走得稍遠,只聽那馮東平輕"哼"一聲罵道:"兩個蠢才!"

    方勝一看的確找對了人,就開始琢磨自己有幾成把握勝過馮東平,是不是也要回去寫封挑戰書啥的.然而在他沒看到的地方,卻有一人雙眼仿佛噴火般朝他走來,正是昨天向他約戰的龐展!

    方勝沒看到龐展,柳梅和杜言志卻看見了,見那人凶神惡煞般朝方勝走去,兩人連忙交換了個眼神,小跑著奔向方勝.

    眼看龐展離方勝越來越近,柳梅和杜言志心下大急,她倆雖不怕龐展偷襲方勝,但是若讓龐展那麼氣勢洶洶的找上去,而方勝卻在低頭想事情,方勝肯定在氣勢上先輸了一籌.

    就在這時,讓所有人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方勝突然抬起了頭,沖著正練刀法的馮東平大聲喊道:"馮東平,老子昨天給你下了戰書,你到底是接還是不接啊?要是不敢接,就趕緊跟我兄弟焦雄認錯道歉!要是敢接,那就馬上和我打一場吧!"

    方勝這一嗓子整個演武場都聽到了,本來亂哄哄的場地登時靜了下來,除了少數定力足的,全都把目光望向方勝那邊.

    龐展,柳梅和杜言志全愣住了,站在原地再無其它動作,馮東平眼中先是一片迷茫,繼而大怒,張口應道:"本不想出手教訓你這無名小卒,既然你一心求死,可別怪我刀下無情!"

    方勝聞言一陣興奮,暗道,連戰書都省得寫了,看來還是激將法方便實惠,嘴上不甘示弱道:"我這棍子可也沒長眼睛!專打那些表里不一的東西!"

    這時留守在演武場的三位護法全走了過來,一個教刀法的,一個教劍法的,還有那個教用毒的老頭,教用毒的兩頭咳了兩聲道:"怎麼,你們兩個有什麼私人恩怨,想用決斗的方式來解決?"

    "這位姓馮的同門曾在決斗時用卑鄙言辭激怒我的同鄉師弟,趁我師弟方寸大亂時將其打傷,弟子想討回公道."方勝肅然道.

    "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練不出內力的方勝!就焦雄那三腳貓的功夫,我馮東平還用得著激怒他再打?嘿,你們定青鎮的四兄妹可真有骨氣,屢敗屢戰啊,把臉都丟到濟安來了!你不會還沒練出內力吧,要不待會我也不用內力和你打如何?恐怕你照樣接不下我幾招吧,哈哈哈!"

    馮東平這幾句話陰損歹毒,氣得方勝直打顫,教用毒的那老頭也不滿地瞪了馮東平一眼,道:"按本幫規矩,決斗中只要有一方認輸或者裁判認為勝負已分雙方就必須馬上停手,今天你們的決斗就由老夫等三人評判,你們開始吧."

    教用毒的老頭話一說完,人群自動向後撤開,讓出一個方圓十丈的空地,只留下方勝和馮東平站在那.

    當方勝雙手握緊長棍,目光鎖定馮東平,他滿腔的怒火以難以置信的速度熄了下去,剩下的只有因運轉伏魔心法而升起的肅殺感和戰斗本能.這是他習武後的第一次正式戰斗,在出招前的一瞬間,他發現自己真的有戰斗天賦,這一戰意義如此重大,關系到焦雄的清白關系到自己的聲譽關系到他們定青鎮四人組的地位,可是此時此刻他卻如此冷靜,可怕的冷靜!腦子里連"打敗眼前的人"這個念頭都沒有,有的只是用心去打,在最合適的時機用最合適的招式,用最小的痛換取對方最大的傷!

    馮東平起初有些莫明其妙,直到弄清對手是方勝後才恍然大悟,緊接著就是輕視,一個練不出內力的人他完全沒放在眼力,然而到了與方勝一對一對峙的時候,他又莫明地緊張起來,因為他感受到一股近似于野獸的氣勢!

    就在馮東平如臨大敵般凝神紮下馬步的那一刻,方勝動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08

正文 第十九章 不公


    外圍的人群雖然讓出的空地很大,而實際上方勝和馮東平之間的距離只有三丈多一點.三丈多的距離,方勝並沒有選擇直接跑過去,而是打過去!

    方勝一出手就是伏魔棍法的第四式蕩群魔,這本是一招以少打多,在人群人向前沖殺的招式,現在方勝卻用他來提升氣勢.

    第一丈時,方勝舞動長棍隨身旋轉,長棍破空帶出的呼嘯之聲越來越快.他的對面,馮東平握刀紮馬,身形穩如泰山,臉上帶著明顯的不屑和冷笑.

    第二丈時,方勝舞棍的速度依然穩定地增加著,那感覺就像是正看著某個人向前緩慢地推一個重物,任那重物再大再沉,他都能推得動.他的對面,馮東平臉上不屑已去,卻冷笑依舊.

    第三丈時,方勝手中長棍帶起的風聲已經連成了一片,棍影也連成了一片,雖然任何人都能看出那一刻長棍到底是在他的身體左側還是右側,但是沒人看清他是怎麼換過去的.他舞棍的速度已經達到了自己的極限,只要再快哪怕一點點,長棍就會脫手飛出,但是只要保持現在這個速度,他能堅持到內力枯竭的一刻!

    當大部分圍觀的精英弟子升起方勝手中拿的是一盤飛速旋轉的飛輪而不是一條長棍的錯覺時,方勝的正前方半丈之地,馮東平臉上已經只剩下凝重.

    半丈,刀攻不到,棍卻可以,方勝大喝一聲,伏魔棍第四式的最後一棍像是一盤巨大的灰色車輪一般砸了過去!

    "乒!"

    棍影消散,還原為一根普通長棍,方勝雙手握住棍尾,用力下壓卻難寸進,馮東平手中的厚背刀穩穩將長棍架住.

    兩人這一記對拼看似平分秋色,站在人群前沿的那位教刀護法卻不經意地皺了下眉頭,嘀咕道:"怎麼用上了守山式,難道那小子攻勢如此凌厲?"

    另一邊,方勝對身邊的一切混然不覺,幾乎是在長棍與厚背刀接觸的第一時間就想好了後招,意到身到,長棍借著厚背刀的彈力向空中翻飛,人也借力躍了起來,伏魔棍法第一式天將奮雷直接從第二棍開轟!

    練伏魔棍法至今,方勝打得最熟最好的就是這招天將奔雷,這也是他唯一可以隨意拆開使用的一式.

    當那些眼力差的精英弟子口中發出驚呼聲,以為方勝被連人帶棍一起震飛的時候,方勝人已經到了最高點,攜著長棍以更快的速度更大的氣勢砸了下去!

    馮東平能得到段三刀的賞視絕非偶然,在武學一途上他的確有著過人的天賦,意識到遠距離相持只能被動防守,他立刻輕喝一聲矮身前躥.

    方勝天將奔雷的第二棍幾乎是貼著馮東平的後腦削了過去,卻終究沒能碰到,棍招已老,迎來的就是馮東平躲過長棍後迅速逼進由下而上撩來的一刀.

    方勝身在空中躲無可躲,就連那教刀護法都認為方勝要傷在馮東平刀下的時候,人群中驚呼聲再起,只見方勝毫不因棍招未能傷敵而停下棍勢,反而是以更大的力氣將長棍砸向地下,長棍轟然落地,整個已經彎成了弧形,下一瞬,弧形長棍倏地繃直,方勝被旋轉著彈向空中,而馮東平的厚背刀刀尖以毫厘之隔從方勝腰下削過!

    刀尖離身體最近的那一刻,方勝連一絲膽怯都沒有,他向來很享受使出天將奔雷時整個人在空中旋轉的感覺,在山上的無數個夜晚,他甚至願意一口氣將天將奔雷反複打上數十遍!而這個時候,真正與人對決,他這招天將奔雷似乎打得更加酣暢淋漓,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身體每在空中多旋轉一周,那凝聚在棍上的力道就越大,丹田中的大部分內力都在身體旋轉時彙聚到了沖脈,只等長棍下砸的那一刻,所有內力就要像決口的洪流一般傾瀉而出!

    方勝再次彈到最高點的時候,身形也止住了旋轉,那僅僅練了兩年的內力卻仿佛要把經脈擠爆一般往手中狂湧,痛楚和暢快的感覺同時從手中傳來,而那條長棍,已經像是雷神之鞭般抽了下去!

    "當!"

    馮東平幾乎是以相同的姿勢擋住了方勝的這一棍,只是這次的相持不再是勢均力敵,他的厚背刀刀背幾乎抵在了自己肩膀上!

    "守山式也擋不住?那可是段護法最強的守招啊."教刀護法忍不住輕呼.

    "這兩個年青人怎麼跟拼命似的,同是精英弟子,還能有什麼深仇大恨?真搞不懂這些年青人."用毒的老頭歎道.

    就是在二人感歎的這兩息之間,方勝又攻出了三棍,而馮東平只攻出一刀.

    馮東平似乎第一次這樣被壓著打,臉色已經鐵青,然而此時的方勝並無絲毫欣喜之色,相反,他有些心虛!

    方勝從沒想過真正與人對決時內力會消耗的這樣快,照他現在的速度,最多再打出四式伏魔棍他的內力將涓滴不剩!也就是說,平時練習時能夠一口氣從第一式打到第十式在實戰中並不可行!

    原因何在?方勝已經沒有時間去想,他只知道,自己必須在四式棍招內結束這場決斗!

    只是稍一走神,馮東平大喝一聲,"唰唰"搶攻出兩刀,逼得方勝連退數步.見方勝突然落在下風,從開戰到現在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的杜言志和柳梅同時發出驚呼.

    聽到杜言志和柳梅的驚呼,方勝再次走了神,心神從戰斗中脫離出來的刹那間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這一戰意味著什麼,怎麼能輸給馮東平這種表里不一,妄自尊大,目中無人的人?!

    就算搭上半條命,也要將這種垃圾斃于棍下!

    伏魔棍法的第二式,剛烈碎!

    剛烈碎堪稱慘烈,因為它將出招者全身的力道集于一點進攻正前方,只求傷敵,不求自保.

    當內力沿著特定的路線湧向胳膊,方勝整個人的氣勢再次變得一往無前,身體前沖,就像是一股向前狂吹的風,而那根化為一條簡單灰影長棍,就是飛行于風中被神射手射出的翎箭!

    "浮花浪蕊!"這一聲卻是教刀護法忍不住發出的輕呼.

    而在教刀護法"浮"字尚在口中之時,馮東平已經使出了這招!

    兵器交擊之聲一聲快似一聲,馮東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連續四刀,他竟沒能將那根長棍撥開!

    "攻敵之所必救!"一聲低沉而快速的喝斥聲突然在場中響起.

    馮東平幾乎想也沒想,浮花浪蕊第五刀變削為刺,直插向方勝腹部!

    一個握棍前沖,棍頭直指對方咽喉,一個持刀直刺,刀尖正對敵手丹田,只要沒有人變招,肯定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方勝忽然抿起了嘴角,他知道自己贏了,他的剛烈碎尚有半式後手,正是應對這種局面的!棍永遠比短兵器長,而剛才出現棍和刀會同時擊中對手的假像只是因為他的右手握在了棍子的中部!

    身體繼續前沖,方勝的左手已經按在了棍尾,猛地向前一推!他並不想置馮東平于死地,所以棍頭的方向也略偏了偏,改指向馮東平的右肩!

    馮東平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但眼神也變得決絕,手中厚背刀攻勢絲毫不減!

    這一刻,連柳梅都看得出,方勝最多是小腹被劃傷,而馮東平肩胛骨可能會碎掉.

    所有人都以為勝負將分,場中異變突起!

    方勝甚至還沒看清來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一個黑影以比他的長棍還要快的速度沖了過來,倏地抬手,"啪"一聲握住了他的棍子,然後整條長棍就像在那人手里生了根一樣再難動分毫.

    方勝攻勢盡消,馮東平的刀招仍在,依然以原來軌跡刺向方勝小腹.

    這一刻方勝根本看都沒看馮東平一眼,他只想知道,這個剛剛出場明顯偏袒馮東平的"高人"到底是誰.

    輕輕念出"段三刀"三個字,馮東平的刀終于刺了過來,方勝已經能感覺到刀尖上散發出的森寒之氣,也聽到了杜言志和柳梅發出的喊聲.

    即將白白地挨上一刀,方勝突然覺得很煩,而不是怕.他煩的是這世上為什麼總有受不完的委屈,遇不完的不公,連***公平決斗都不公平,這種遭遇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自己要在這條路上抗爭多久……

    "嘩啦啦!"

    一陣清脆的響聲打斷了方勝的思考,他猛地發現馮東平的刀並沒刺過來.抬眼看時,只見自己身邊正站著一臉怒氣的邵九州,手中握著一根銀光閃閃的九節鞭.

    "段護法,你這護犢之情未免太過了吧,難道你的弟子是弟子,我邵某人的弟子就不是弟子?無故干擾弟子間決斗並偏袒一方可是不小的罪,嘖嘖嘖,恐怕你要代你這不成器的徒弟嘗一下棍棒的滋味了."

    "噢?這位是邵護法的弟子?嘿嘿,果然是名師出高徒啊,段某人領教了.剛才段某出手實在迫不得已,若讓令徒那一擊擊中,只怕東平這孩子肩胛骨當場碎裂,這輩子也別想用刀了.至于觸犯幫規,我這就到執法堂領罪,告辭!"

    "不送!"邵九州冷哼一聲道.

    等段三刀等人走遠,邵九州拍了拍方勝的肩膀,笑道:"徒弟,剛才打得不錯!"

    方勝好半晌沒反應,邵九州這才發現,原來方勝已經呆住了,忍不住拍了拍方勝的臉,問道:"喂喂!聽到為師誇你樂傻了?呃,我有這麼大魅力嗎,要是你師娘誇你還有點可能……靠,不會是被段三刀師徒氣傻了吧?"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39

正文 第二十章 靈根


    實際上方勝既不是樂傻了也不是氣傻了,他是在想自己的武功到底是怎麼個水平,和那段三刀還有多少差距.

    方勝很了解自己,他見不得弱者受委屈,反感一切不公平,當那些位高權重或者有權有勢再或者武功高強的人恃強凌弱時,他會有上去拼命的沖動.他的問題在于,這些讓他看不慣的事實在太多太多了,而且即使他去拼命也拼不過對方!

    方勝很清楚自己的武功要比馮東平高上一籌,但是卻不知道差段三刀還有多遠.他才練了兩年武功,而段三刀浸淫武道至少三十年,以他現在的眼光根本判斷不出兩者間的差距.

    悶著頭想了好久,方勝抬頭問道:"師傅,以我的練功速度,多少年才能勝過段三刀?"

    亂哄哄的演武場隨著方勝這一句話出口徹底安靜下來,邵九州愣了愣,猛拍了方勝一下,笑道:"行啊你小子,你是第一個公然向前輩表示戰意的幫中弟子!不過這事還真不好說,先跟我回楚賢院吧,你師娘還等著聽你的好消息呢."

    經邵九州一提醒,方勝這才突然想起來,他還沒和那寵展打呢,連忙轉頭四顧,卻看到了小跑過來的杜言志和柳梅二人.

    "老大,這兩年果然沒白練啊!終于給我們出了口惡氣,你看到沒,剛才馮東平走時那臉色,嘖,真該把大雄拉來也看看."

    "大師兄,你沒傷著吧."柳梅關心道.

    "我沒事,對了,你們看到龐展了嗎?"

    "那姓龐的跑了,說什麼身體不適,改日再戰,嘿嘿,肯定是怕了你了."杜言志眉飛色舞道.

    "那好,你們兩個先回去照顧大雄吧.我跟師傅去一趟楚賢院,咱們晚上再聊."

    說完四個人分成兩波,方勝就跟著邵九州走向楚賢院.

    見了左霓裳後邵九州不免吹噓一番,說自己如何慧眼識人,收了個好徒弟,左霓裳則只在一邊笑著聽著.之後就說到了方勝問的問題:以他的練功速度到底多少年後才能勝過段三刀!

    經方勝仔細描述了一番剛才一戰,從思維狀態到內力運行再到力量控制,邵九州夫婦一致認定方勝有相當高的習武天賦,快則十年,慢則十五年他就有資格與段三刀一戰.

    但是段三刀的武功如果再有突破就不好說了,雖說人過中年之後武功也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有所下降,但並不排除增強的可能.看方勝愁眉不展,邵九州安慰方勝道:"如果你真想報仇,大不了等段三刀七老八十躺床上不能動彈了再天天去折磨他,到時候還不是任你揉捏?"

    左霓裳白了邵九州一眼,笑道:"快別說沒用的了,有這功夫不如快點給小勝補補落下的輕功還有內力運用,你不是說他還有不少可提高的地方嗎?"

    "行行行,那咱倆輪流教吧,一人一個時辰,你先來,正好我去執法堂看看段三刀挨棍子,嘿嘿."邵九州說完一溜煙跑了.

    邵九州直到晚飯時才回來,席間大呼過癮,連道好幾年沒見過護法挨棍子了,今天總算開了眼界.一高興不禁多喝了幾盅,漸漸地有了醉意,竟硬要左霓裳,方勝與他對飲,方勝還好說,左霓裳只喝了一點就面上升霞,平添幾分妖豔.方勝看得心怦怦直跳,總覺得這樣似乎不太好,就想找借口開溜,不料還沒等他找到理由,邵九州就拐著彎趕他了,于是趁機告辭.出門之際向後看了一眼,只看醉熏熏的邵九州正雙眼通紅流著口水看著左霓裳,那作勢欲撲的樣子怎麼看都有點像山里餓了半個月的野狼,不由暗歎他師娘所遇非人……

    一個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被晚風一吹,方勝很快清醒過來.從下午到晚上,一個問題一直盤繞在他腦子里,那就是,以他的性格,他等不了十年,更等不了十五年.他想快速提高實力,越快越好,那個擋住他的攻勢卻任由馮東平的刀捅向他小腹的段三刀,他非要殺之不可!此時他的心中沒有比段三刀更冷漠更卑鄙的人了!

    可是他學的是棍法,邵九州和左霓裳最多只能在輕功提縱術,如何節省內力和江湖經驗上指點指點他,在核心實力上卻沒有什麼可幫他的.

    難道真的只能一天天一年年練下去?

    想走捷徑,有兩個辦法.一個是胡慕華那里的靈藥,但是那老頭子猴年馬月才能找到增長功力的藥?根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事,等他找到的時候說不定早過了十五年了.

    第二個辦法是還真篇!方勝隱隱覺得,自己之所以能把武功練這麼快肯定和還真篇脫不了關系,只是自己對還真篇的修習還停留在最初的階段,如果還真篇能有突破的話,那麼自己的練功速度會不會再快些?

    到底是哪里不對勁?缺了什麼?怎麼才能突破還真篇的瓶頸?

    想著這些方勝回到了小院,焦雄等三人都還在等他.陪著他們說了會話,方勝這才回屋取出記載著還真篇的那幾頁紙,就以那只螢火蟲照明躺在床上看了起來.

    "還真篇,共分孕根,育根,還根三個階段.孕,難道是說懷孕?肯定不能是這樣啊,男人怎麼懷孕?根就是靈根了,可靈根到底是怎麼個玩意?得到還真篇也兩年了,連孕根階段都沒進入!***不能急,慢慢想,慢慢想……"

    "凡事以真性情相對,更利于修習還真篇,難道我想打便打,想罵便罵還不算真性情?"

    "這最後一頁最沒用,前幾頁還說說該怎樣修習,這一頁全是大白話.五行相生相克誰不知道?不過水木冰,木火烈,火土風,土金暗,金水雷又是啥?還有這金主器物,火主術法,水主遁速,木主生命,土主防禦,***能不能說明白點?"

    "我想要的只是提高悟性啊,讓我練功的速度再快點啊!!"

    在床上低吼著這些話,方勝已經忍不住拽起自己的頭發來,良久之後頹然放棄,喃喃道:"好吧,我承認我想把還真篇練到孕根期也要猴年馬月……"

    此時那只螢火蟲正爬到方勝的鼻子尖上,絲毫不顧方勝正煩得要死,搖晃著兩只觸角在那拱來拱去……

    次日一早方勝心情已好了很多,安慰自己,自己的練功速度在精英弟子中已經算快的了,別不知足了.洗漱完他也沒吃早飯就前往楚賢院,現在除了自己苦練伏魔棍法外,提升實力的方法就只有靠他師傅師娘指點了.

    出人意料的是,方勝在晨霧中來到楚賢院之後,竟只在後花園里看到左霓裳一人,如果是以前,邵九州肯定是也跟著幫忙的.

    "師娘,我來了,嘿,我幫你吧."

    "別了,你先在那坐會,我馬上忙完了,一會咱們一起吃早飯,今天可只有咱們兩個了."

    "咦,我還以為師傅還在睡覺呢.怎麼,他出門了嗎?"

    左霓裳臉上不易察覺地一紅,道:"早就定好今天早晨讓他和其他幾位護法隨我師傅去城外接劉幫主和歐陽先生,昨晚他還喝那麼多,差點誤了大事."

    "歐陽先生?我想起來了,難道就是那個神匠?"

    "嗯,他們大概午時才會到,到時候我也要去迎接一下,你如果想去,可以跟著我."

    "那太好了,我也去瞅瞅這神匠和那些磨刀打鐵的到底有啥不一樣."

    左霓裳忍不住笑了出來,道:"小勝,你以前也這樣嗎?我是說說話口氣,簡直和你師傅一個樣."

    "當然不是,我都是拜了師後跟我師傅學的……對了師娘,聽說這次歐陽神匠會為精英弟子打五把兵器?一百多號人,他卻只打五把,也未免太小氣了."

    "歐陽先生晚年已經很少出手打造兵器了,這次能答應為本幫打造十把兵器已經是給了幫主天大的面子."

    "怎麼又成十把了?還有,您說晚年,他已經很大年紀了嗎?"

    左霓裳笑道:"五把兵器是給精英弟子的,還有五把是給幫中元老的.若我沒記錯的話,他應該年過六旬了."

    "啊?!都六十多了!咱們這十把兵器不會把他老人家累死在濟安吧?太可憐了."

    左霓裳從花草間站了起來,莞爾一笑,道:"說人小氣的是你,說可憐的還是你,呵,不過換了你師傅來大概也會這麼說,你們這對師徒啊."

    "師娘,你先洗手,我去把飯菜上桌.嘿,管這老頭子是小氣還是可憐,他打的武器我是要定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39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高層


    方勝隨他師娘走出大刀盟總壇之後才發現其實迎接歐陽老頭的人並不多,但是有份參與的全是幫中高層,他這個小小的精英弟子實在是個例外.

    只是見見那些幫中人物,方勝就覺得開了眼界,這時又忍不住提了一個老問題:"師娘,幫會看管我們這些精英弟子是不是太嚴了點?除了那些個教武功的護法外,都很少見到幫中其他人,我到現在連幫主高矮胖瘦都不知道."

    左霓裳在外時對任何人都很有禮數,然而興許是對方勝和藹慣了,總是未語先笑,那絕美姿容自然引得不少人側目,連帶著看方勝的也多了.只聽左霓裳輕聲道:"這全是劉幫主的意思,你們這些精英弟子在幫中的前四年主要任務就是學武,第五年開始才會接觸幫中元老,熟悉幫中事務,將來會擔任什麼職位也會在那時定下來."

    "嘿,我倒是挺願意去山上陪胡神醫守園子,不知道幫里讓不讓."

    左霓裳聞言面露詫異之色,道:"我和你師傅都認為你將來必不是久居人下之人,隱性埋名度日更是不可能,你剛才說的可是真實想法?這可讓我和你師傅看走眼了."

    "嘿,山中歲月極是清閑,少了繁華,卻多了自在.回來後的這些日子,所見所聞的煩心事實在太多了,我做不到漠視,卻又沒能力解決,一想起來就恨得牙癢癢,與其天天這樣,還不如回山上來得省心."

    左霓裳似是看穿了方勝的想法,道:"只怕就算你回到山上,也忘不了這山下種種吧?這點你要跟你師傅學學,他就只在乎身邊最重要的人和事,其他一律不管不問."

    方勝嘴上答應著,心中卻並不十分認同,暗忖,還是提升自己實力來得實在些,遇惡人就打,見不平事就管,方不負了自己這一生.

    說到提升實力,他今天才醒悟過來,武功固然算是實力,但並不是全部!好兵器也算是實力的一部分,假若兩人武功不分高下,但一人用的是削鐵如泥的神兵,另一人用的卻是街頭鐵匠鋪買來到柴刀,決斗時肯定是拿神兵的那個贏,所以,這次歐陽冶的到來絕對是提升自己實力的一個好機會!

    說到那根刀把棍子,方勝不禁吹噓不已,用了兩年了,早已使得十分順手,卻在與馮東平決斗時被砍出五個豁口,雖然不至于斷掉,但握住時已沒那麼舒服了.另外,他直到上次去幫里的兵器庫才知道,他的這根刀把棍子比江湖上正統齊眉棍短了好幾寸,重量上輕了許多,材質也不對……

    方勝這里正自回味,左霓裳突然拍了拍他,道:"來了."

    抬眼看時,只見十見輛裝飾豪華的馬車從遠處緩緩駛來,方勝不由打起了精神,緊跟著左霓裳向前迎去.

    前幾輛馬車上下來的是幾位幫中護法,看到邵九州從第三輛馬車上下來時,左霓裳和方勝都不由一樂,實在是很少有機會看到邵九州一臉嚴肅的樣子.

    邵九州和另一位年青護法恭敬地來到第五輛馬車旁,為車中人掀開了簾子.一個形貌偉岸的青袍老者從馬車上利索地一躍而下,目光掃向人群,似乎甚是滿意.

    方勝是求棍心切,急道:"師娘,這就是歐陽先生嗎?看他的體格,打十把兵器真是便宜他了."

    左霓裳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嗔道:"這是我師傅陸淵亭,快隨我上去見禮."

    方勝尷尬得不知說什麼好,只得跟著左霓裳向前走.前面眾人一人一句"見過陸副幫主",都被陸淵亭隨手打發了,直到看到左霓裳時,陸淵亭才眼中一亮,含笑道:"霓裳,你也來了."

    "拜見師傅."

    "不必多禮."

    "弟子方勝拜見師公."

    "你就是方勝?嗯,不必多禮了.聽霓裳說你資質不錯,那就不要浪費了這天賜良材,趁著青春年少潛心習武,將來方能在江湖上一展拳腳.好了,你下去吧.霓裳,你快隨我去拜見歐陽先生和幫主."陸淵亭說完就大步向後面的馬車走去,竟不再看方勝一眼.

    方勝只是喃喃說了聲"是",後面"師公"兩個字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左霓裳似乎也沒料到會這樣,面上露出歉然之色,對方勝道:"小勝,你就隨大伙在這等會吧,我去去就來."

    等左霓裳也走遠,方勝突然有些心灰意冷,他明顯地意識到,陸淵亭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適才對他說的那些話只是為了給他師娘面子.因為邵九州和左霓裳的關系,他是真心敬重陸淵亭,而如今,只是見了一面,這份敬重灰飛煙滅了.他想起了一句老話,拿熱臉貼冷屁股,自己剛剛就是拿熱臉貼冷屁股!方勝突然覺得很煩躁,忍不住皺起了眉,望向人群的目光里哪還有半分敬意.

    第六輛馬車上下來一個體型略胖的黃袍中年人,剛一現身,"參見幫主"之聲大作,此人赫然就是大刀盟的幫主劉霽云!

    方勝的心神很快全轉到了劉霽云身上,只覺此人舉止大度,和藹而不失威嚴,但全無一幫之主那種高位者的凌人氣勢,倒像個慣于官場應酬的官員,和他想象中的幫主差別實在太大了.

    方勝正自遲疑,馬車上又下來一個老農打扮的黑瘦老者,劉霽云才剛喊了一聲"歐陽先生","拜見歐陽先生"之聲又響成一片.黑瘦老者雖是老農打扮,卻一點沒被這場面鎮住,反而笑著朝眾人點了點頭,然後轉向劉霽云道:"劉幫主,十余年未到濟安,貴幫又有新氣象,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只是一個迎接儀式,卻廢了好大功夫才完,直看得方勝瞌睡連連.直到回去時他師傅師娘也沒得空搭理他,無聊之下,他自己總結出四條收獲來:一,陸淵亭只是他師娘的師傅,不是他的師公;二,幫主劉霽云像個貪官;三,神匠歐陽冶其實就是個見過世面的農民;四,以後他要再來參加這種活動他就是王八蛋……

    當晚方勝就從邵九州口中得到消息,三日後十三位教功夫的護法將挑出二十名大家公認的功夫最好的精英弟子,然後在演武場抽簽進行比試,到時候劉霽云和歐陽冶都會前去觀戰.比試的前五將獲得由歐陽冶親自設計,打造的武器!

    等方勝離開楚賢院後,夜深人靜之時,本該早已睡著的邵九州突然歎了口氣,只聽他以一種從未有過的消沉語調道:"通過昨日一戰,精英弟子里的前二十是肯定有小勝的了,憑著他的拼勁,說不定真可以沖進前五."

    "他如果真能打進前五,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總不能讓他故意不盡全力,輸給別的弟子吧,以他的性格定然是不肯的了."

    "霓裳,你師傅真的一點不肯通融?"

    "師傅沒有明著拒絕我,大概是怕我難堪吧.唉,畢竟他不像咱們兩個這般和小勝有感情."

    "算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小勝的這種性格,早晚會在江湖上撞得頭破血流,還不如現在通過任務讓他認識這世界的殘酷.棱角磨平了,他也就長大了."

    "本以為還有三年,誰知道卻只有三天了……"

    黑暗中閣樓再次陷入寂靜,良久,才聽到邵九州以夢囈般的語調道:"只希望他打不進前五,只希望他打不進前五……"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1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頓悟


    方勝很要強,但只針對那些他看不慣的人,所以當他發現護法們挑出來的二十位精英弟子里的前十位就有馮東平並且還有幾個似乎和馮東平很要好時,一股怒火隨之燃起.隨著更多的精英弟子被叫出去,依然站在人群中的方勝忍不住想,假如前二十里沒有他,他是不是該當場向那二十個人發出挑戰,要用二十次勝利來洗刷這一次恥辱?

    幸虧念到第十八個人的名字時,他終于聽到了"方勝"兩個字,然後他就木無表情地走了出去,就連向劉霽云和歐陽冶施禮時都一樣.那些被點到名字的精英弟子裝酷的有不少,所以也沒人在乎方勝的神態是否恭敬,只道他也是個冷酷之人.

    說起來他的目的本只有一個,那就是進入前五得到歐陽冶打造的棍子,可現在他明顯想再干點別的,他不僅要進入前五,還要在遇到馮東平或者那幾個和馮東平很要好的人時狠狠教訓一下對方!

    從自己的觀察以及這些天來打聽到的,馮東平是什麼貨色他很清楚,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和馮東平如此要好的自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算沒辦進入前五,至少不能輸給他們!只要那些東西有一個進入前五,那自己也必須進入,而且名次得更靠前才行!

    這麼執拗地想著,尚未拿到簽的方勝心中已經充滿了戰意.

    就在這時,從身邊飄過的一縷香風吸引了方勝的注意,抬起頭時,正看到一個女子的側臉.似乎感覺到了他的目光,那女子轉過臉來,朝方勝微一點頭,就再次目不斜視起來.

    雖只是匆匆一瞥,方勝仍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然後也不知哪來的靈感,他突然脫口而出:"你是阮萍?"

    女子又轉過臉來,驚訝道:"咦,你認識我?"

    "聽小梅提起過,說你的云煙劍法很厲害,就記住了."

    女子笑道:"原來如此.你叫方勝吧?那天你和馮東平打的一架可真解氣呢,呵呵."

    方勝一聽心情大好,輕笑道:"看來這家伙真不是什麼好貨色,嘿,希望今天還有機會教訓他."

    阮萍道:"那天很顯然是你贏了,再和手下敗將打還有什麼意思.你還是留意下那兩個吧,看到沒,一個使雙刀的劉梁,一個使破甲重劍的凌超.這兩人前者是武功底子好,後者則是天賦高,他二人是刀法弟子中公認的刀法第一和第二,如果碰上了,只怕你很難討得了好."

    方勝忍不住問道:"如果你碰上了呢?"

    "打不過凌超,穩贏劉梁."

    "這就奇了,打不過第二,卻穩贏第一,為什麼?"

    "嘿,小梅難道沒告訴你?"

    "呃,我明白了……"方勝驀然想起來,柳梅早就告訴過他,精英弟子中除了她和那位五大三粗的女弟子外全都名花有主,看樣子這位阮萍和劉梁是一對了.

    阮萍看方勝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忍不住笑道:"算了,今天心情好,再給你指兩個有威脅的對手.看到那個穿灰衫的瘦高個沒,整天擺著一張臭臉,他叫倪翔馳,他有七式無名快劍,也不知道怎麼的就可以越來越快,若是對上他,我最多能擋下五劍.至于最後一個對手,就是……"說到這阮萍突然閉口不語,瞪大了眼睛一臉好笑地看著方勝.

    關鍵時刻竟然賣起了關子,方勝不禁覺得好笑,但同時對這阮萍也好感大增,笑道:"你就好人做到底,干脆點告訴我吧."

    阮萍眼珠狂轉,一副很急的樣子,但就是不說話.方勝猛然意識到後面可能有人偷聽他們說話,猛地扭回頭去,卻沒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再轉過頭來的時候,阮萍已經露出一副被打敗的表情,氣急敗壞道:"笨哪你,最後一個就是本姑娘我了!"

    "是你?!"方勝拉長了腔驚道.

    "怎麼,不行啊?你別小看人!"

    "我……我怎麼敢……"看阮萍一副要發飆的樣子,方勝哪還敢說實話.

    "噓……快別說話了,要抽簽了!嘿,你求菩薩保佑吧,千萬別碰上我,我的云煙劍法正好克制長兵器噢."

    方勝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靜等發簽之人把簽壺送過來.

    方勝抽簽的時候壺中還剩下七八根,他也不在意,隨便抽了一根出來,湊到眼前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七字,看樣子自己是第七組上場的了.

    接下來比試正式開始,劉霽云,歐陽冶與大刀盟里的元老,護法一字排開坐于演武場一端,另一邊則由其余不參戰的精英弟子圍成了個半圓,比試場地就在那半圓之內.

    這是精英弟子們入幫後的第一次大規模正式比試,加上有幫主在場,負責裁判的老者一旦宣布"比試開始,抽到一的弟子上場對決"整個場地便立刻靜了下來.

    一片肅穆中,方勝身旁香風一晃而出,竟然是阮萍!只見此女大大方方走到場地中間,先朝劉霽云和歐陽冶施了一禮,又朝四周一抱拳,動作乾淨利落又好看,很有點江湖兒女的瀟灑不羈.

    方勝身後聲音再起,一個男子提槍走向場中,在這男子走出人群的那一瞬,方勝很敏銳地捕捉到阮萍嘴角浮起的笑意,暗忖,難道這丫頭真有克制長兵器的絕招不成?

    方勝很快就知道了答案,阮萍的確沒有虛言!這場十招不到就結束了的對決看得他直冒冷汗,他假想了一下,假若換成是自己,雖然也有信心勝過那使槍弟子,但是在阮萍手中絕對走不過二十招去!

    阮萍顯然精通一種迅速靠近敵人的身法,接著就是她那神出鬼沒的云煙劍法,十招不到,她的劍在雙手中互換了七次,沒有一劍是從身體的正前方刺出的,沒有一劍是攻向對方的咽喉,胸口,但卻全是手腕,腳踝這些一旦受傷就失去行動力的部位……

    方勝第一次升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感覺,自己只是勝過了馮東平就以為多了不起,這種念頭真是井底之蛙坐井觀天!

    然而他並沒有絲毫的挫敗感,相反,他很慶幸阮萍給他提了個醒,讓他知道還存在這麼一種專門克制長兵的武功,同時,他也意識到江湖上肯定還有更多他聞所未聞的神奇武功.就是在這個時候,方勝突然升起了闖蕩江湖見識新奇事物的念頭,而不是窩在大刀盟里一輩子.

    方勝第一次開始想未來的生活,假如是在大刀盟,那麼他的未來幾乎是定了型的,由精英弟子成為副幫主或者幫主的親信,兢兢業業數年甚至更長時間,之後要麼調任為一鎮堂主,要麼留在總壇當一名護法.然後繼續熬,二三十年後成為幫中長老,也開始有自己的勢力,為獲得副幫主之位隱忍籌劃,運氣好的話,最後說不定真能混個副幫主當當.幫主之位是不用想的,那是老劉家嫡傳下來的.那麼副幫主就是自己這輩子所能爬到最高點了?總覺得有些不值,最重要的是這副幫主的位置吸引力不大.如果,呃,如果有一個師娘那麼好的女人做妻子,或許這一切都會變得值得吧.

    那麼如果離開大刀盟呢,像一個游俠一樣浪跡天涯,行俠仗義,快意恩仇!從小就知道南秦國二十八州七十三郡,可是他已經在世上晃了十多年了,卻仍然只在灞凌州的兩個郡里晃悠,以這種速度發展下去,他這輩子最多只能走四州八郡!那些去不了的地方,一定還有更精彩的東西等著自己!他想去爬南秦最高的封禪山,去渡最寬的傳說有水妖出沒的濁浪江,他想結交真正的敢于舍身取義的俠士,他想見識那些武林門派里傳承了數百年的武功!或許還會碰到像自己一樣嫉惡如仇而又不知掩飾的人,更或許會碰到一個真正了解自己的女子,與之策馬同游,此生何憾?

    方勝突然就意識到自己的還真篇問題出在了哪,有大刀盟這個約束在,他始終無法表現自己的真性情.然後他又很悲哀地想到,自己和大刀盟已經糾纏得太深,他欠大刀盟的,只要還不完,他就別想安心離開.

    剛才的頓悟讓他有種以局外人的視角審視自己的感覺,就像是靈魂出竅,而此時不合適宜地響起的那聲"抽到七的弟子上場對決",則一下把他的靈魂拉了回來.

    方勝的對手是個使暗器的好手,在看到對手的武器竟是一小布袋飛蝗石的時候他忍不住暗罵,你大爺的,這不是跟著添亂嗎,就算你贏了還能讓歐陽冶那老頭子專門給你專門撿石頭去?

    真打起來的時候邵九州和左霓裳給他惡補的提縱術中了大用,然而就算是這樣他也沒能躲過對方扔來的任何一塊石頭,他只是勉強避開了要害.

    左肩,左胸,右大腿,右耳各中了一顆石頭後方勝將對方逼到角落,退無可退的對手只能認輸.對方砸來的最後一塊飛蝗石是直奔他的面頰而來的,當時他第一次對眼前之人升起了殺意,因為那塊石頭如果砸中將足以致命!

    而方勝不知道的是,他以最小的閃避動作爭取最大的進攻空間,這一戰斗策略落在幫中高層眼里博得了他們的一致贊賞,幫會里最缺的永遠是這種精明而又悍不畏死的鐵漢!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1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前五


    第八場比試是由使破甲重劍的凌超對陣一個使劍弟子,方勝想起來阮萍說這凌超天賦超好,不由對他留上了心.

    凌超的破甲重劍是那種在戰場用的雙手大劍,若是倒插在地上,比人矮不了多少,那一尺多寬泛著烏光的刀身看起來就霸氣十足!

    比試乍一開始,場上就只剩下破甲重劍舞動時的風聲和刀光,而那位使劍弟子防得左支右絀,好不辛苦.方勝很快就明白阮萍所指的凌超的天賦到底是什麼,不是習武的天賦,而是用刀的天賦,確實的說是用破甲重劍的天賦!

    手持破甲重劍的凌超的所有表現都像一個浴血沙場的士兵!刀招既快且狠,刀刀搏命,那擋我者死的氣勢絕不像是由一個未諳世事的少年發出的.方勝想不出此人得有什麼樣的經曆才能鍛造出這一身氣勢,而可以肯定的是,所有的弟子里,的確沒有人比他更適合破甲重劍!

    比試的最後仍然超出了方勝的預料,凌超本已將敵手的長劍擊飛,卻沒有停下攻勢,而是繼續持刀下砍,眼見就要將對手斬于刀下!劉霽云身邊三個護法同時起身,卻都沒有快過那個教暗器的老頭子,手腕一抖,也不知是什麼東西飛了出去,"當"一聲撞在了凌超的刀身上.凌超刀勢一頓,這才完全停下手上動作,朝看台請罪道:"弟子學藝不精,險些傷了同門,甘受責罰."

    劉霽云面帶慈色,緩緩道:"算了,你練的是殺氣刀訣吧,出現這種情況不能怪你.快下去休息,准備第二場比試吧."

    "謝幫主."向劉霽云施了一禮,凌超持刀退下.

    看著凌超退入人群,方勝忍不住嘀咕,殺氣刀訣,那是什麼玩意?

    很快第九場決斗開始,由倪翔馳對陣一位用刀弟子.

    方勝暗想,假若那使刀弟子功夫太差,說不定就沒機會見識那七式快劍了,所以只能暗中為那位用刀弟子鼓勁,說什麼也要逼倪翔馳用真功夫.

    然而他完全沒有料到,這場比試竟會成了今天結束最快的一場,因為倪翔馳一上來就用上了快劍!

    倪翔馳的第一個動作只是最簡單的直刺,根本就算不上什麼招式,然而其速度之快已經到了只能靠本能反應才能接住的程度!第二劍是斜刺,然而速度更快!他的對手依然只能靠本能反應去接這一招,完全談不上章法!第三劍是平削,速度比二劍又快上一分!那位早已失去平衡的用刀弟子已經無法再做其它動作,眼睜睜地看著倪翔馳的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邊.

    簡單迅捷的三劍,帶給方勝的震撼比阮萍的云煙劍法還要大.若是自己對上倪翔馳,能接下幾劍?五劍?六劍?然而不論是五劍還是六劍,方勝都可以肯定,第七劍是絕對接不下的,因為前四劍他或許還可以用伏魔棍法相抗,後三劍定然只能以本能反應來抵擋,而僅靠本能,顯然是擋不下越來越快的三劍的.

    這是繼阮萍後第二個讓方勝覺得束手無策的人,他忍不住焦急起來,雖然這兩人並不討厭,可是明顯被人壓一頭的感覺實在不怎麼好.看到第十場比試的二人都沒什麼特點,方勝不願浪費時間,將心神從比試中抽離出來,開始默背伏魔棍法.直到現在,他才僅僅練成了十八式伏魔棍法的前十式,遠遠算不上大成.後八式棍法威力越來越大,第十二式婆娑無量和第十三式雷音煞不論進攻和防守都能兼顧各個角度,一旦學會,豈不是正好能克制阮萍的那神出鬼沒的云煙劍法?第十五式遁甲空本就是一招全憑直覺直線追擊的招式,再配以特定的內力運行路線,棍速大幅提高,能和倪翔馳拼拼速度也說不定!七劍一過,只要自己不死,對方還能有什麼厲害招數?

    想著想著方勝就來了精神,信心一點點恢複.雖說伏魔棍法越往後越難,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但是優點是這套棍法並沒有什麼明顯的瓶頸,只要下功夫,就一定能練到大成.

    此時第十場比試勝負已分,場上只剩下十位勝利的選手.這時劉霽云突然起身,看著十位勝者含笑道:"短短兩年能有如此成果,你們果然沒有辜負本座的期望,接下來的比試只管放心打,有諸位長老和眾護法在此照應肯定不會讓你們有任何危險.來,簽已經准備好,過來抽吧."

    劉霽云說完便又坐下,十個弟子只得依次走過去抽簽.這次的簽子卻是一塊塊牌九大小的青玉牌,整齊地摞在劉霽云手上.

    若是換個人,或者依然是一壺粗糙的木簽,十個人抽簽的時候肯定會隨意抽取,而現在,看著那一摞整整齊齊碼在劉霽云手上的精致玉牌,誰還敢隨意抽,只能一個個依次拿最上面的那塊.

    等抽完了簽,抽到一的那一對先上場比試,上場的是劉梁和一個持劍弟子.劉梁果然是功夫極為紮實,打得有板有眼,然而方勝卻興趣不大.他抽到的是三,他在琢磨一會自己可能對上誰,若萬一碰上了阮萍或者倪翔馳該怎麼打.至于馮東平,他實在沒放在眼里,因為那家伙顯然在上一場比試中就透支了體力,呆會能發揮出七成實力就算好的了.

    很快,劉梁戰勝了對手,然後倪翔馳上場,四劍將對手逼得棄刀投降,接著就到了方勝自己,也不知那麼巧,竟然是馮東平!

    方勝一下就被氣樂了,暗道,***真是蒼天有眼,上次讓你躲過一劫,這次看你師傅還怎麼幫你!開戰之前,方勝朝馮東平"嘿"然一笑,然後緩緩轉過頭,大有深意地看了觀戰台那邊的段三刀一眼,其挑釁之意實在再明顯不過.

    熟知方勝與段三刀師徒過節的人自然一下就明白怎麼回事,有些輕浮的已經捂著嘴笑了起來,其中就包括邵九州.左霓裳則只是輕輕皺起了眉頭,嘀咕了一句:"這孩子!"

    比試之時方勝打得並不像想象中那麼輕松,馮東平仿佛突然老練了十幾年,出招平穩謹慎,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守得四平八穩.方勝最煩的就是這種對手,最後被磨得失去耐性,心頭火起,伏魔棍法第六式六道魔劫第七式懾鬼哭第八式怨魂滅齊出,直接將馮東平厚背刀震落,還順勢往對方小腹上捅了一棍.而做為回報,馮東平又給他的刀把棍子添了三個豁口.

    接著就是凌超和阮萍分別將對手擊敗,方勝突然驚醒,除了自己外,另外得勝的四人竟全是阮萍提醒自己要留意的,難道僅僅是巧合?自己原本以為會撞上這四人中的一個,又或者他們四人中至少有兩人會撞上,現在卻出現了這麼個結果:被阮萍認為實力最強的四個人並未交鋒,全留了下來!

    方勝忽然就想起了適才抽的那一摞玉牌,大家都是依次從上往下拿的,根本就不能算抽簽,這里面難道有鬼?

    當然不可能去質問劉霽云,方勝只得作罷,收拾心情,開始打起歐陽冶的主意來.好不容易打進前五,得到了獲得兵器的機會,可得好好利用才行.

    然而接下來劉霽云卻沒提打造兵器的事,賞了前五的弟子每人二百兩銀子,第六至第十的每人一百兩,然後說了幾句場面話就走了.

    接過沉甸甸的二百兩雪花紋銀,自幼窮困的方勝又忍不住一陣激動,沒出息地想,就算只得這二百兩銀子也值了……

    邵九州和左霓裳隨著劉霽云和歐陽冶走了,暫時去了不楚賢院,方勝就抱著銀子找到杜言志和柳梅,同二人一起回了小院.

    四個年青人聚在一起,自然忍不住一陣歡呼笑鬧,杜言志和焦雄都大歎解氣,柳梅也興奮得小臉通紅.

    "嘿,老大,這次既替大雄報了仇,又給咱們定青鎮長了臉,真是一舉兩得啊."杜言志一支腳踩在凳子上,眉飛色舞道.

    他們四個已經好久沒這麼高興了,看著其余三人開心的樣子,方勝不由一陣感慨,正要說話,卻被柳梅笑著打斷了,只聽柳梅道:"三師兄,你錯了,是一舉三得,難道你忘了,大師兄還會得到一把由歐陽先生打造的兵器噢!"

    杜言志一拍額頭,道:"可不是,呃,老大,幫主說什麼時候給你們兵器了嗎?"

    "沒說,嘿嘿,不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怕什麼!"

    "什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臭小子!"小院里突然響起了邵九州的聲音,屋里登時靜了下來.

    看到邵九州簡直就像進自己家一樣隨隨便便就闖了進來,方勝尷尬道:"嘿,師傅,您怎麼來了?"

    "幫主有令,召你還有另外四個精英弟子前去議事,就在議事廳,一柱香時間內趕到."

    "啊?幫主找我們議事?"

    "啊什麼啊?還不快去,要來不及了."

    "一柱香時間呢,就那兩步路,用不著這麼急吧?"

    "呃,忘了跟你說,我從幫主那回來的時候回了趟楚賢院,吃完飯又過來的."

    "靠!"方勝掐死邵九州的心都有了,"嗷"一聲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溜煙朝議事廳奔去.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1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暗面


    方勝一邊往議事廳跑一邊想,八成是商量打造兵器的事,嘿,這幫主還真是雷厲風行.就是自己的師傅太缺德,接了幫主的命令竟然還半路拐彎,害得自己得跑著去!

    氣喘籲籲來到議事廳門口的時候方勝並沒貿然進去,而是先在門口把氣喘勻了才朗聲道:"弟子方勝求見."

    "是方勝啊,不必多禮,快快進來."劉霽云慈和的聲音從議事廳內傳了出來.

    "是."

    方勝還是第一次進議室廳,只見里面***輝煌,布置裝潢極是氣派考究,不禁暗暗咋舌,卻不敢多看,朝著坐在廳中的劉霽云恭敬地施了一禮,然後就在其余四人身後站住.

    "既然人已經到齊了,那隨我來吧."劉霽云道.

    方勝不由一喜,看樣子是去找歐陽冶打造兵器了,暗暗擔憂,自己還沒想好到底打造什麼樣的棍子,這可如何是好?

    劉霽云一動,方勝等五人只得在後面緊緊跟著,不料卻根本未出議室廳,而是來到一個大書架旁邊.劉霽云背對著眾人,也不知動了什麼,就聽"咔嚓嚓"一陣輕響,整個書架竟緩緩移向一邊,露出一個黑洞洞的通道來.

    看劉霽云什麼也沒解釋徑直走了進去,方勝不由皺了下眉頭,暗道,好好的事怎麼弄得跟見不得光似的.他前面就是阮萍,從一開始就規規矩矩,直到快要進入秘道時才突然拉住了劉梁的手,似乎是怕了.

    方勝最後一個走進秘道,書架立刻在身後緩緩回到原拉,秘道里登時一片昏暗.劉霽云帶著眾人在秘道里拐了幾個彎又向下走了幾十個台階後終于來到一個寬廣的石室,其規模比上面議室廳還要大!

    石室左右牆壁下全是"吡啵"作響的火盆,最北端的台階上則是一個鑲滿金玉的豪華座椅,一進石室,方勝等人就被那張座椅右前方站立的那個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衣人完全吸引了注意.

    見到劉霽云,黑衣人只是略一躬身,接著就目不轉睛地打量起方勝等五人來.那迎著火光的眸子沒有一絲情感,倒像是在審視幾樣物件.

    "一字排開站在台階前,間隔一尺."黑衣人嘴里發出沙啞的仿佛蛇在草叢里怕一樣的聲音.

    方勝很明顯地捕捉到阮萍微微縮了縮肩膀,不禁又皺了皺眉.

    五個人全都站在原地不挪半步,僵持了兩息之後,劉霽云慈和的聲音再次響起:"照他的意思做."

    劉梁第一個走了出去,站在了台階前的最左面,其余人只得尾隨而上,依次在台階前站好.

    黑衣人的目光在每個人身上都停留了好久,才轉向劉霽云,道:"稟幫主,全都合格."

    "嗯,那就好."回答完黑衣人,劉霽云又轉身台階下的五人,不過說的卻是讓五人萬分震驚的話:"劉梁,凌超,倪翔馳,阮萍,方勝,從今天開始,你們為期五年的訓練提前結束了.也是從今天開始,你們五個將作為特別任務組從幫中**出來,只聽命于我和殷長老.至于原因,讓殷長老告訴你們吧."

    黑衣人根本不管下面的五人是否反應過來,那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大刀盟自初代幫主創立,至今已九十四年,前五十年一直偏安于藍田郡西南小鎮,自上任幫主執掌本幫起方迅速崛起,在短短四十年內將勢力擴大到整個藍田郡和其南部的涿水郡.其原因,正是由于像你們這樣的特別任務組的出現."

    黑衣人說話似乎很費力,頓了頓才道:"你們這些人,不是生在貧苦之家就是和本幫頗有淵源,你們也都是聰明人,我相信即便我不說你們也該明白,只憑借本幫明面上的那些正經營生,根本不可能創下如此大的基業.而你們,還有其余特別任務組中的其他人,就是本幫的暗面!"

    "江湖自古就是黑白兩道並存,似我大刀盟這種幫會,入白道,會受江湖大派排擠,永無出頭之日;入黑道,又無法和真正的黑道組織抗衡,早晚被吞並,那麼就只能采取現在這個折中的辦法,半黑半白,方能從中取利."

    "你們是幸運的,因為你們的資質遠超同儕,你們也是不幸的,因為你們將成為本幫那不能見光的一半,而且無法反悔.入幫時那條'大刀盟中精英弟子有義務執行幫主頒布的危險任務’正是針對你們而設!你們在通過入幫測試的時候已經得了不少好處,成為精英弟子後在幫中又得到了更多好處,學功夫的機會,白花花的銀子,豈能如此易得?這就是代價!"

    "沒人想成為惡人,殺手,可是自有人以來這世上的壞事就沒停止過,你不做,總有人來做!如果能通過做壞事而達到某種目的,可以讓你少拼搏十幾年,可以讓幫會更壯大造福于幫中其他人,或許這樣想會讓你們心里好受些.不過我可以保證,只要你們完成兩三次任務,就會很快習慣並且麻木."

    "做為對你們的回報,每完成一次任務,你們都將得到至少三百兩餉銀,本幫秘籍室中秘籍任你們翻閱,若是幸運,任務中得到的物品也可能做為獎賞發給你們.十年後還你們自由,是留在幫中還是隱退悉聽尊便.若願留在幫中,幫主會為你們安排一個閑職,並擇以良配,若選擇隱退,則會按照你們完成的任務數贈予數千銀兩.這十年間你們的家人將會得到本幫弟子的暗中保護,若你們不幸在任務中身亡,幫主自會派人將一千兩撫恤金送至府上,並繼續派門中弟子保護你們的家人二十年."

    "當初加入本幫的時候,你們或多或少會猜到可能有這麼一天吧,我想你們也應該知道拒絕的下場,更何況,這本就是需要你們回報本幫栽培的時候,你們沒有理由拒絕."

    沉默,死一樣的沉默!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以至于方勝腦子幾乎不轉圈了,其他人的情況也和方勝大同小異,五個人僵立在昏黃的火光中,顯得如此孤獨,單薄.

    劉霽云那慈和的聲音突然又響了起來:"我知道你們很難接受,但這就是事實.接下來你們會有三個月的時間回家與家人團聚同時調整心態,之後就當把自己賣給了本幫吧."話一說完劉霽云站了起來,不再看五人一眼徑直離開了.

    方勝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離開秘室的,是跟著劉霽云出來的?還是被那個黑衣殷長老送出來的?意識清醒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他們四人住的那個小院門前,感覺就跟剛剛做了一場荒誕的夢一樣.

    等躺回床上,他用了整個晚上的時間來想這到底算是怎麼回事,他實在受不了這種從天堂一頭栽到地獄里的感覺!然而想來想去,最後竟只得出一個結論,即劉霽云或者說大刀盟對他的要求是合理的,他如果拒絕才是不合理!

    他無法想象大刀盟將會給他們五個人安排些什麼任務,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任務一定見不得光,是偷是搶是殺還是栽贓嫁禍威逼恐嚇?自己竟然要不可避免地當一個壞人了嗎?那不正是自己反感的嗎?

    "就當把自己賣給了本幫吧……"咀嚼著這句話,方勝看了一眼微明的窗戶苦笑著閉上了眼.

    一覺睡到下午,方勝匆匆洗了把臉就跑向楚賢院,他要向他師傅師娘打聽打聽,看他們知不知道自己將來都會接些什麼樣的任務.直到這時,他才突然醒悟為什麼這些天左霓裳看著他的時候常常無緣無故歎氣.

    "該來的還是要來的,唉,小勝,之前沒告訴你,你不會怪師娘吧?"三個人圍著圓桌而坐,左霓裳有些哀傷地看著方勝道.

    看到左霓裳這樣的表情,方勝反而有些過意不去,忙道:"怎麼會呢,嘿,其實我早就猜到過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停停停停停!你們兩個能不能別這麼垂頭喪氣的?多大點事啊?!你們沒聽過一句話嗎,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呃,不對,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既然你身在江湖,遲早都會碰到這種身不由己的事.有什麼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遲早會有撥云見日的一天,別被眼前這點困難嚇倒了."

    左霓裳心情略好,卻忍不住嗔道:"你說的輕巧,如果換你站在小勝的位置肯定又是另一番說辭了吧."

    "嘿嘿,我本就是站在他的角度講的.雖然我是半路出家,一進本幫就擔任護法,不太熟悉這些內情,但是任務是死的,人是活的,徒弟,快別苦著一張臉了,好好聽著!"

    "是!"

    "這才像樣嘛.你聽好了,我估計你的任務肯定是針對黑道的也有,針對白道的也有,黑道的就不用說了,對付那種人何必手下留情?即使沒任務你不是還恨不得提著棍子殺上門去嗎?再說白道的,白道的也不全是好人,那些商人哪個沒賺過黑心錢?還有那些貪官,這些個表面一套底下又一套的人不必多說,掄起棍子就揍,你就當替我打的!至于那些真正的好人,一輩子清清白白沒干過壞事甚至一直行善積德的,我估計除非到萬不得已,幫主肯定不會找這種人的麻煩,萬一你接了這種任務,那就折中一下,讓你殺人滿門你可以偷偷留兩個活口,小孩不殺,殺過的人留全尸,埋哪要記住,每逢初一十五就去上上香……"

    左霓裳一下就被邵九州逗樂了,忍不住道:"你啊,能不能正經點?"

    不過經邵九州這麼一說,方勝卻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從此把自己賣給了本幫"這念頭一直像座山一樣壓著他,現在一下輕了許多.

    "是啊,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任務!"一拍大腿,方勝"呼"一聲站了起來,臉上愁色已然淡去.

    "方勝師兄在嗎?幫主命你速去歐陽先生處定制兵器."閣樓之外突然想起了柳梅的聲音.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1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定做


    方勝辭別了他師傅師娘來到歐陽冶所住的別院的時候,劉梁等四人早就到了,這是五個人第二次集體出現,而方勝又是最後一個到的.

    知道以後十年都要與面前的四人作伴,方勝不由一陣頭疼,先是笑著和阮萍打了招呼,又沖其余三人點了點頭.

    由于旁邊沒有幫中高層,所以大家並不怎麼拘束,尤其是阮萍,一見方勝就道:"你又是最後一個噢,嘻嘻,這次定制兵器可得按順序來,你只好是最後一個了."

    劉梁,凌超和倪翔馳三人里數劉梁最好說話,待人也隨和,方勝覺得很可能是受了阮萍感染,而凌超基本上是個悶葫蘆,倪翔馳則為了裝酷有話也不說.

    很快歐陽馮就接見了五人,這老頭子興許是怕他們偷師,竟非要讓五個人按次序單獨跟他進後堂商討兵器之事,果然應了阮萍之言,方勝是最後一個.

    方勝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公平,一邊和劉梁,阮萍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一邊在那等.直到一個時辰之後,劉梁才第三個進去,只剩下阮萍和他了,方勝一下就樂了,怪不得阮萍屢次提起他是最後一個到,原來她來得也不早,是倒數第二……

    又過了一個時辰,在那等待的已經只剩下方勝一人,方勝忍不住暗罵,這死老頭子又不是立刻打造兵器,只不過商量商量模型尺寸罷了,用得了那麼長時間嗎?!

    就在這時,阮萍從內堂一臉喜色地走了出來,對方勝道:"快進去吧,歐陽先生在里面等著你呢."

    阮萍話剛說完臉色卻猛地一變,似乎怒氣不小,方勝忙問:"你沒事吧?"

    卻聽阮萍咬牙切齒道:"死劉梁,竟然不等我就走了!"

    方勝忍不住笑了出來,道:"我還以為什麼事,嘿,劉師兄嗜武如命,八成是去練功了,我進去了."說完徑直走進內堂.

    方勝看到歐陽冶時,這老頭正拿著根木尺在一張長桌上比劃,嘴里喊著"歐陽先生,我來了",心里卻忍不住犯嘀咕,難道這老頭子竟是個裁縫出身?

    歐陽冶聞聲抬起了頭,眯著眼盯著方勝看了一會,道:"到老夫這邊來,你就是那個使棍的弟子吧?"

    "弟子正是."說著方勝就走了過去.

    歐陽冶一把抓住方勝的右手,拿起一根小尺就量了起來,先是測了測手指的長度,接著又測指尖到手腕的長度,然後又換左手.接著老頭就命方勝將雙臂朝左右盡量伸直,換了根大尺給他量臂長,然後是身高,而方勝只能像個木偶一樣任他擺布.

    量完了這些,老頭子扒在桌子上一陣計算,最後沉吟道:"嗯,你們五人的體型比例俱是上佳,而你和那個使破甲重劍的弟子又是最好的,你的似乎比他還要好一點.來大刀盟之前你是做什麼的?"

    "弟子當時以打獵為生."

    "你家中長輩可給你做過特殊訓練?"

    "不曾."

    "這倒奇了,嘿."

    老頭子感歎完就不再深究,方勝卻忍不住額上見汗,暗想,難道又是那玉瓔伐髓的作用?方勝正自思忖,歐陽冶又道:"你今年多大?"

    "再過兩個月就十七了."

    "最近兩年可有長個?"

    "這半年似乎未見長."

    "那就好,給你打的新兵器可以一勞永逸了."

    方勝"嗯"了一聲,心中卻頗不以為然,難道一旦長個舊兵器就不能用了?自己上一根刀把棍子還不是用了兩年?

    直到三個月後他從家中回來握住他的新武器時,他才知道今天自己的這番不服氣是多麼幼稚,才知道歐陽冶神匠之名並非浪得虛名!

    而此時,歐陽冶對他的測試才只完成了一小半.

    "來,全身放松,胳膊上最好一點力都不要使,我讓你發力時再發力."歐陽冶兩手分別握住方勝的雙臂道.

    "准備,只是雙臂,發力!"隨著歐陽冶一聲命令,方勝猛地將力量聚起,胳膊上的肌肉立時鼓起,硬得如犀牛皮一般.

    "嘿,你可別小看我這些零七八碎的測試,你新兵器的長度,粗細,韌性,都是由剛才測的那些數據決定的.來,我這還有幾把長兵器,你試試重量,看看哪個最稱手."說完歐陽冶一指身旁的兵器架,讓方勝自己過去試試.

    那兵器架上什麼都有,唯獨沒有棍,方勝只得抽出一杆最像是棍子的槍來,在手里掂了掂,感覺比他的刀把棍子沉多了,正要放回原處,歐陽冶問道:"怎麼,是輕了還是重了?"

    "重了."

    "噢?以你的力量不應該啊,那可是這里最輕的一件兵器了."

    "啊?!"這里最輕的兵器自己竟然覺得重,方勝有點不相信,于是就拿著那杆槍隨意比劃了幾招.

    兩招下來,那長槍在他手中已頗為順手,而且由于重量的增加,他的伏魔棍法似乎打得更加酣暢淋漓,大有停不了手之勢.

    看到方勝漸露喜色,歐陽冶忍不住問:"你的上一把兵器是什麼材質的?"

    "我也不知道,是從我們兵器庫的大刀上卸下來的刀把."方勝一邊舞槍,一邊無所謂地道.

    "咳……咳咳……氣死我了!咳……你個臭小子,大刀的重量全在刀身,刀把本就較輕,而棍類兵器的重量卻和使用者的力量有關,往往較重,你竟然拿一個刀把當棍子來使!那根刀把你用了多久了?"

    "呃,不太久,才……才兩年多……"

    "咳……咳……氣死我了……咳……"

    方勝一看歐陽冶咳成那樣,生怕這老頭一口氣接不上來就此倒下,忙停下手上動作,跑過去給老頭捶背,同時道:"老先生,我那也是逼不得已啊.我師傅是練九節鞭的,幫中又從來沒人使棍,兵器庫里自然不會有,我就只好卸個刀把下來了,當時也沒人告訴我不行啊."

    歐陽冶總算慢慢把氣喘勻了,出了口長氣道:"算了算了,這事也怪不得你.你那師傅是誰,也太不負責了!"

    "邵九州."方勝脫口而出,然後就開始偷笑.

    "行了,我沒事了,你再去試試另外幾把兵器,恐怕你手里這根槍還輕了."

    方勝依言又走向兵器架,一試之下果然如此,連換兩根更重的長槍,耍起棍超來卻是越來越順手,只覺得威力隨著重量的增加至少強上三分!

    試到第五把兵器時,方勝終于找到最佳重量,使出伏魔棍法時,威力既大,也不至于舞幾棍就累,當下喜道:"歐陽先生,這個就正好,再重就會吃力了."

    "行,把兵器放下吧,老夫記著了.該測的都測完了,你回去吧.兵器打造好之後老夫自會派人去通知你."

    "呃,弟子最近三個月要返鄉一趟."

    "嗯,我知道,你們這五把兵器大概也就是用三個月時間,你就放心回去吧."

    "那多謝歐陽先生了,弟子告辭!"

    從歐陽冶那里出來後方勝先去了趟楚賢院,告訴他師傅師娘他准備這就動身回家,畢竟已有兩年多沒回去了,而且將來會有更長的時間回不去,他希望能好好地利用這三個月的時間和家人團聚.

    邵九州和左霓裳並未挽留他,只道哪天走一定要來告訴二人一聲,他們好去送他.方勝不由一陣感動,說起來,精英弟子中他才是最幸運的吧,別人都是一個師傅教一堆弟子,他卻是一個人占著一個師傅還有一個疼他的師娘.

    當晚方勝就接到幫主那傳來的消息,他們五個弟子隨時可以走.方勝當即決定下來,後天一早動身.

    之後焦雄,杜言志和柳梅三人就開始瘋狂寫家書,又偷空去城中買些小巧易帶而家里又買不著的禮物,連帶著這兩年攢的銀子,一鼓腦推給方勝,讓方勝幫他們送到家里.

    經三人這一提醒,方勝也決定買些禮物回去,然而在購置禮物方面他實在沒有任何天賦可言,甚至可以說有缺陷,只好向他師娘求助.

    左霓裳欣然答應,竟帶著方勝在城中逛了大半天,買了比焦雄等三人加起來還要多得多的禮物……

    臨行的前一天晚上,看著那堆得跟小山似的布料啊,特產啊,飾物啊方勝不禁有些眼暈,而等他突發奇想將自己存的銀子和焦雄等三個人的聚在一起堆到床上時,方勝的眼睛直接被晃花了,口水流了一地.他還沒出息地想,卷走這筆錢和東西,從此隱姓埋名,等十年後誰也不認識自己了再出來逍遙快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當晚方勝睡得極不踏實,直到半夜才醒悟問題出在哪,忙將還真篇和伏魔棍找出來貼身藏好,又把螢火蟲裝進一個小紗囊里,輕輕系在包袱上.

    次日一早焦雄等三人還有邵九州夫婦一起送他上了馬車,臨上車時左霓裳塞給他一包東西,當時忙著道別就沒顧得上打開,等馬車出了濟安城,心中漸漸升起不舍之情時,打開那包東西一看,竟是左霓裳連夜做出來干糧,方勝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2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夜路


    從藍田郡的濟安城乘馬車到涿水郡的定青鎮大概需要十二天,一來一回已近一個月,所以方勝實際上在家與父母,弟弟團聚的時間不過兩個月多一點.

    方勝想來想去,都覺得這次很可能是最後一次和家人團聚,不免歸心似箭,于是給了車夫不少好處,巴不得車夫能日夜兼程.

    這天傍晚時分,馬車終于進了涿水郡地界,盡管沿途景致依然十分陌生,但方勝卻沒來由地生出親切感.

    方勝在車廂中十分沒出息地又點了一遍隨身帶的銀子,把頭湊到那個與車夫通話的小口,掀開布簾道:"劉大哥,我再給你五兩辛苦費,咱們今天多趕二十里再休息如何?"

    通過這幾天的相處,方勝已知道這劉姓車夫十分樸實,八成是不會拒絕自己的請求,果然,便聽那車夫笑道:"方公子,如今天色尚早,再趕二十里應該沒問題.至于銀子,小的可實在不敢要了,您一路上賞了小的幾十兩銀子,早已數倍于車資了."

    方勝聞言道了聲"如此有勞了",便又坐了回去.他還是第一次被人稱作"方公子",起初覺得十分別扭,後來竟慢慢習慣,繼而有些飄飄然,暗想,沒想到自己這輩子竟有當上"公子"的一天.說起來,他打賞車夫的幾十兩銀子也是十分肉痛的,只不過每天幾兩,一點點外流並未察覺出來,後來經車夫一提醒,才猛然醒悟,不過悔之已晚,只好安慰自己,就當買了幾聲"公子"聽聽吧.

    又行了五六里,天漸漸黑了下來,官道上行人也漸漸稀少,好在今日明月當空,倒還不至于看不見路.方勝和車夫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暗暗盤算以現在的速度,還有多少天能到家.

    方勝正自思忖,忽聽車廂外傳來"嗖"地一聲輕鳴,接著便聽到"砰"一聲悶響,似乎什麼撞在了車廂正前方,馬車也漸漸停了.方勝心頭一驚,忙打開車廂正前方的小口,問道:"劉大哥,出什麼事了?"

    等了片刻卻沒人回答,透過小口借著月光朝正前方看去,只見幾道黑影迅速從官道兩旁躥了出來,直奔馬車而來,而其中數人手里明晃晃一片,不是刀劍是什麼!

    "劫匪?!"

    方勝倒吸一口涼氣,抄起棍子一腳踹開車廂後門,一躍而下.剛一落地,便見後面亦有幾道人影提著刀劍殺氣騰騰奔來.

    方勝尚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驚懼的同時心頭也升一股無名之火,兩步跑到馬車前,只見那劉姓車夫胸前插著一支弩箭,早已斷氣多時,不由大怒.

    正待喝問,前方又是"嗖"一聲輕響,方勝本能地一偏頭,便覺頰邊一涼,一支冷箭幾乎是貼著他的臉飛了過去.

    一瞬間,方勝已經意識到這是生死關頭,心念電轉,轉身就朝馬車後的幾個劫匪奔去!短短十幾步路,他卻拐了三個彎,為的就是防止馬車前面的那個箭手再放冷箭,一旦等他沖進人群,便沒有後顧之憂了.

    不管這幫劫匪是出于什麼目的,自己絕不能死在這,而車廂里的那堆財物也絕不能丟,而那劉姓車夫的血債只能用血來償!

    轉眼間方勝便與馬車後方的六個黑衣人短兵相接,迎著正前方兩人劈來的一刀一劍,蕩群魔第一棍攜著滿腔怒火掃了出去.

    "砰!砰!"

    兩聲悶響過後,呼痛聲與兵器墜地聲同時響起,方勝正前方那二人竟連他一棍都沒能擋住,應聲倒了下去.方勝完全沒料到這群劫匪武功竟然如此之弱,微感詫異的同時下手卻是毫不留情,棍招如風打出,盡往剩下四個劫匪身上招呼.

    後面四個劫匪顯然也沒料到車中人武功如此之高,眼見兩個同伴在對方一招之下倒地,便同時采取守勢,只等前方援軍到來.

    方勝此時心中盡是殺意,哪管對方是攻是守,一招蕩群魔攻出後,最拿手的天將奔雷隨之砸出,隨著一聲"哎喲"和一聲骨骼碎裂聲,後面六個劫匪中的最後一個也捂著肩膀徹底喪失了戰斗力.

    "嗖!"

    冷箭再響,方勝猛一矮身,險險躲過!不待對方再發箭,方勝猛地一把提起腳下的一個劫匪擋在身前.

    此時方勝距馬車有七八丈,而前方的幾人早已來到馬車之後,分出一人拉住馬缰,其余人則對著方勝嚴陣以待.

    方勝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鬼魅般地躲過兩箭以及幾棍將六個黑衣人放倒的舉動帶給那些劫匪什麼樣的震撼,這種實力上的巨大差距已經遠不是用人多就可以彌補的,他本可以用些冷酷,狠毒的言辭將剩下那幾人嚇退,卻終究因為江湖經驗不足而說了一句讓對方不得不與他惡戰到底的話.

    "今天你們一個也別想跑!"說這句話的時候,方勝滿腦子都是因那劉姓車夫的死而帶來的悲痛.

    方勝一手提著劫匪擋在身前,一手抄棍一步步向前走去.他手中的劫匪只是受了傷,尚能開口,卻沒向方勝求饒,而是向前方喊道:"老六,***別放箭!"

    前方無人答話,卻從車上又跳下一人來,驚喜道:"哥幾個,這下發了,車上有八百多兩銀子,還有不少值錢物件!"

    其余幾個黑衣人立時眼前一亮,本已升起的怯意竟淡了不少,一個個握緊了手中兵刃,看樣子是真打算搏一搏.

    方勝知這群人武功極弱,心中毫無懼意,腳下更是一步不停,很快便走到近前,一聲大喝將手中劫匪拋了出去,整個人趁勢跟上,提棍便打.

    交手數招,隨著兩個黑衣人倒下,方勝也看出剩下的這幾個黑衣人中尚有三個練家子,攻守之間頗有章法,當下決定暫不與這三人交鋒,先將其他人放倒再說.

    那三人顯然也猜出了方勝的想法,更是刀刀搶攻,好讓他無暇分身.然而三人的武功和方勝畢竟差距不小,等方勝用六道魔劫守住三人攻勢再以懾鬼哭將其余幾人放倒的時候,那三人也不由蒙生退意.

    方勝得勢不饒人,攻勢愈烈,不想正在混戰之中,三人的身後又是"嗖"地一聲,一箭從人縫中直奔他胸口而來!

    由于實在太近,加上方勝身在半空,竟無法躲過這一箭,只能盡力旋身,避過了胸口,以左肩接下了這一箭.肩上巨痛傳來,方勝自知受傷之下必然難以堅持,當下咬下低吼,猛提丹田中內力,伏魔棍第十式八方魔慟終于第一次在實戰中用了出來!

    轉瞬之間,方勝丹田中的內力幾乎被抽干,狂湧而出的內力幾乎將經脈沖得脹裂,而產生這種副作用的棍招,其威力已經達到了駭的地步!

    "乒!"棍刀交擊,原本只是略占優勢的長棍突然變得仿佛千鈞般重,長刀應聲而飛,棍卻順勢落下,"咔嚓"一聲將持刀的黑衣人臂骨砸斷,接著便聽"乒"與"咔嚓"之聲交替響起,另外兩人也瞬間傷在棍下.

    方勝喘著粗氣落地時,腿抖得幾乎站不住,而落入他眼前的一幕卻讓他不得不向前跑了起來,那個一直躲在後面放箭的黑衣人竟然駕著馬車跑了!

    放在平時方勝說不定還能追得上馬車,可如今不僅內力將盡,身上也受了傷,只追了幾步,竟是離馬車越來越遠.

    眼見他,焦雄,杜言志還有柳梅四人的血汗錢就要被無端劫走,方勝簡直氣得要將牙咬碎,然而此時他腳步虛浮,決然沒有追上的道理,想到從此後無顏面對三個師弟妹,忍不住低吼一聲,這就要轉回頭拉起地下那群人嚴刑拷問!

    然而才剛剛轉過身,方勝腦中猛然靈光一閃,三個字迅速冒了出來:遁甲空!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2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再悟


    方勝的武功雖還沒到用內力使出遁甲空的程度,但是早前他在毫無內力的時候還是將這招演練過無數遍的.所謂遁甲,無非是指逃逸之術,而遁甲空,即是指能讓所有逃逸之術無效,對目前的方勝來說,這招的威力顯然言過其實,但是遠處那正在奔逃的馬車也並非什麼遁甲之術!

    招式要訣迅速在腦中轉了一遍,與此時同時方勝倏地轉過身去,猛提身上僅存的內力,上身先向後仰同時向右側身,接著腰上發力,身體便像彈簧一樣向前折去,而他右手中的長棍,則在內力和身上的彈力的加持之下化為一道烏光朝前飛了出去!

    一棍投出,方勝再難支持,一下趴在了地上,而那根長棍,則在他的目光注視下"噌"一聲撞進了馬車車廂的後門,整個消失在車廂里,之後便沒了動靜.

    眼看馬車毫無停留之意,方勝終于開始心灰意冷,長出一口氣,脖子無力地耷拉下來,把臉貼在了地上.

    然而就在這時,只聽前方傳來"砰"一聲悶響,接著馬蹄聲漸止,方勝心頭大震,抬眼看去,只見月光之下,十幾丈外的馬車正慢慢停下,而在馬車後一丈處躺著一人,八成就是那個放暗箭的老六!

    方勝猛地來了精神,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爬起來就朝馬車跌跌撞撞跑去,經過地上躺著的那人時也不管是死是活直接從對方身上踩了過去,總算稍解心頭之恨.

    等方勝牽住馬缰,心里這才踏實了點,扭頭再去看車廂,只見他的長棍正插在車廂內壁上,露出一尺來長的一截,其高度正好是駕車人的後腦勺,不由暗叫僥幸.

    依在馬上恢複了點力氣,方勝拍了拍馬頸,歎口氣道:"可讓我怎麼向劉大哥家里交待."

    在道旁找棵樹把馬拴了,方勝走向劉姓車夫的尸體,看此人確實斷了氣,幾天來相處的片段不由紛至遝來,心中哀傷之意越來越濃.沉默了片刻,方勝心中已有計較,將劉姓車夫的遺體抱至車上,接著去解下那些黑衣人的腰帶,不管是暈的傷的,全都捆個結實.

    次日一早,當方勝趕車馬車拉著一串人來到最近的沙土鎮的時候,這一幕把整個鎮都驚動了.到了縣衙,方勝將昨晚情況詳細報上,接著就以人證的身份留在縣衙里協助縣太爺審案.不意這伙劫匪竟是慣犯,早已在附近數鎮作案十余起,遲遲未能破案,今日卻被方勝誤打誤撞立了一功.

    方勝卻無半分高興,一直想著那劉姓車夫因己而死,心中十分難過.縣太爺本有嘉獎之意,方勝也一概不受,只提了個請求,他出錢為劉姓車夫買棺材,縣太爺派人把棺材送返濟安,他是實在沒臉見那劉姓車夫的家人.

    縣太爺欣然答應,方勝又留了一百兩銀子托他轉贈于劉姓車夫的家人,這才一個人駕了馬車離開.

    之後的幾天方勝情緒一直十分低落,直到距定青鎮僅余一天行程時心情才略有好轉,心中所念所想的重點漸漸變成自己家里人.按他的原計劃是要先到定青鎮去拜訪大刀盟的堂主雷霆,然而此時他已沒了心情,于是直接下了官道,沿小道朝喬家莊趕去.

    這天剛過午時,那個讓方勝魂牽夢縈的小小村莊終于進入了他的視線.

    到了村頭,方勝跳下馬車,笑著朝每一個看見的長輩打招呼,而那些人,第一反應無不是愕然,然後在他報上"我是小勝啊"之後才恍然大悟.方勝不由自嘲,才兩年沒來,我變化有那麼大嗎?

    然而等他趕著馬車來到自己家門口時,反而輪到他愕然了!籬笆牆和那千瘡百孔的柴門已不見了蹤影,代之而來的是高高的紅磚牆和棕漆大門,視線越過院牆,勉強能看到里面的青瓦房頂.

    "難道家里把院子賣了,現在這住的是一戶有錢人?可方才碰到的那些鄰里為什麼連一個提醒我的都沒有?"

    方勝正嘀咕,只聽院中"噔噔噔"響起如風般的腳步聲,接著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兩個少年奔了出來.其中一個見了方勝邀功般道:"看吧,我說你大哥回來了吧,你還不信!"

    另一個少年,正是方勝的弟弟方林,見了方勝後哪還管伙伴的取笑,大叫一聲"哥",然後歡天喜地地撲了上來.

    兄弟倆抱在一起,又是蹦又是跳,方勝才摸著方林的頭說了聲"你可長高了不少",院中腳步聲再起,方勝的爹娘已雙雙來到門口.方勝他爹尚能開口喊一聲"小勝",他娘則已經雙眼含淚,一時說不出話來.

    家人全都見著,方勝心里說不出的高興,然而想想兩年未歸,又不勉覺得委屈,加之那劉姓車夫的死仍在影響他的心情,鼻子一酸,喉中哽咽,一時竟如他娘一般難說一句囫圇話.

    當天方勝啥也沒干,就坐在家里詢問家中這兩年的情況,又跟他爹娘大致說了說他在濟安城的經曆.原來他家這兩年家境好轉,全要多虧了雷霆的接濟,方勝心中感激的同時又頗覺沉重,因為這些恩惠完全可以算是大刀盟給他們的,如此一來他就更難逃得過那句"就當是把命賣給了本幫".

    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方勝不論如何努力就是睡不著.與家人見面的情景,對話一直盤繞在腦子里,然後就是那句相當于賣身的話.

    一想到將來不知要面對多少危險,說不定哪天就死于非命,方勝就暗下決心一定要珍惜留在家里的這兩個月.正這麼想著,"死于非命"四字又讓他悚然一驚,那劉姓車夫不就是死于非命嗎,全是自己害了他!

    黑暗中怒意漸起,方勝開始後悔起來,當時抓住的十余名盜匪,自己竟然未殺一人!如今想來,何必交給官府,當晚就該全都一個個打死,好為那劉姓車夫報仇!縱然余人並無死罪,那個放暗箭的老六至少該殺了的,自己當時怎會手下留情?!

    方勝越想越不對勁,覺得腦中似乎正有道靈光閃過,當下打起精神,緊緊追著那道靈光不放,努力良久,終于"呼"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驚道:"難道是這樣?!"

    方勝已然明白,他當時之所以要把那十余名盜匪送交官府並不是他不想殺,而是他潛意識里認為自己沒有權力去殺.他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凡有作奸犯科之輩,緝拿審問自有官府處理,他是一介平民,就算可以協助官府辦案,卻沒有生殺之權.而與此相近,他這一生因潛移默化而默默遵守的准則何其之多?比如要尊老愛幼,比如要少惹事生非,比如有恩必報,比如不可窮奢極欲,等等等等.可是如果那老不值得尊幼不值得愛呢,如果惹事生非的對象是地痞流氓呢,如果別人施的恩正是為了求自己報答呢,如果窮奢極欲僅僅是為了徹底懲戒壞人呢,那種種看似合理被自己無形中遵守的准則,是否真順應了自己的本心?!與自己的真性情有沒有可能背道而馳?!

    方勝隱隱覺得自己把握到了還真篇停滯不前的問題所在:正是這世俗潛移默化給他的一條條准則!

    可如果順應自己的本心,表現真性情意味著放棄自己所知的所有准則的話,那麼到底怎樣才能放棄這些准則呢,因為幾乎所有准則都是在無意識下遵守的!

    方勝不由開始假想,是不是一個從小就獨自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野人才最適合練這還真篇?不過野人好像不認識字吧,就算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向他解釋也未必會懂,想到這方勝不由笑了起來,罵道:"***這還真篇竟是寫給不識字的人看的!!"

    方勝越想越覺得好笑,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卻怕驚動了他爹娘,只好拿被子捂住頭臉,直到笑得肚子抽筋才算止住.而此時他心情大為暢快,連日來的哀傷,沉悶終于一掃而光.

    既然找到了症結所在,那就對症下藥好了,等把焦雄等人托他帶的東西送出去徹底清閑了,就馬上開始著手此事!還真篇的超凡脫俗已經不容置疑,能不能迅速提升實力就看它了,而十年之內,自己的清閑時光恐怕就只是眼前的短短兩個月了!

    想到這方勝卻連睡的念頭都沒有了,只巴望著趕快天亮,他好去定青鎮送東西,就在這時,天雖未亮,雞卻叫了,離黎明自已不遠!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2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狂怒


    天一亮方勝就辭別家人趕著馬車出了門,他娘自然免不了絮叨幾句,卻也沒攔他.一個時辰之後方勝就到了定青鎮,此時鎮上只有些賣早點的攤販,方勝花了幾錢銀子隨便吃了點,接著就按著焦雄等三人所示地址一一找上門去.

    先在鎮上找到了杜言志和焦雄的家,將銀兩和東西全都搬了下來,兩家人免不了一番感謝,非要留方勝吃飯,都被他堅辭了.接著又出鎮徑往西去,直到將近午時才到了柳花溝,柳梅的家正在這里.

    直到從柳梅家出來,方勝才確信這三家兩年來家境皆大有好轉,看樣子雷霆對他們四人的確十分看重.

    到了定青鎮的大刀盟分堂,方勝一出示他的精英弟子令牌自有人進去稟報,片刻後便聽如山岳般的腳步聲響起,壯碩如昔的雷霆竟親自出來迎他.

    "方老弟,可想煞雷某了!快請快情,咱們里面說話."

    雷霆嗓門甚是響亮,他這麼一吼只怕半條街都知道大刀盟來了個"方老弟",方勝不由搖頭苦笑,但也不敢怠慢,回禮道:"雷堂主,小弟不請自來,叨擾了."

    兩人客套一番後便來到了分堂的內堂,為示親近,雷霆竟將他夫人請了出來向方勝見禮.雷夫人也是個頗有魅力的女子,方勝受寵若驚之下說話不免吞吞吐吐,鬧出不少笑話.

    三人一起用過午飯,便到了說正事的時候,雷霆將下人全都遣退,雷夫人為避嫌也借故走開了.

    見四下再無別人,方勝先向雷霆告了聲罪,接著就將他這兩年在濟安總壇的經曆說了個大概.雷霆巴望著方勝能給他在幫中高層面前說上幾句好話,而兩年過去,方勝卻連一個單獨與幫中高層會面的機會都沒有,自然沒幫上一點忙.

    弄清了這層意思,雷霆卻仿佛一點沒放在心上,只聽他道:"此事來日方長,為兄已在這定青鎮守了十幾年,也不急在一時了."

    方勝卻總覺得有些愧疚,終于忍不住將他在精英弟子比武中進入前五的消息告訴了雷霆,雷霆大喜過望,看那興奮勁差點就要抱起方勝來啃上一口,直道"方老弟為定青分壇爭了大光".

    接著方勝就向雷霆打聽起了青蟒幫的事,兩年前的恩怨雖已漸漸淡去,但他絕忘不了此事,他之所以學棍,正是為了用他們青蟒幫最擅長的兵器羞辱他們!

    方勝有事相求,雷霆自然知無不言,將他所知的青蟒幫現狀詳詳細細地告訴了方勝.原來青蟒幫是個勢力主要集中在涿水郡的中型幫會,勢力雖比大刀盟小了不少,但是在涿水郡的某些城鎮還是能與大刀盟相抗衡的,比如定青鎮就是.青蟒幫除了獵獸坊,藥鋪,酒樓,賭坊,妓院這些明面上的生意外,也沒少干欺壓良善的勾當,只是青蟒幫的營生與大刀盟並沒有利益沖突,所以兩幫一向相安無事.官府方面向來秉承多幫並存,相互制衡之道,所以除非出了什麼大事,大刀盟一鼓作氣將青蟒幫吞並的情況並不會出現,如今的情況是,兩幫連稍大規模的交火都不可能.

    弄清楚了這些,方勝就開始在心中盤算,自己何不單槍匹馬找上門去,痛痛快快打上一場以解心頭之恨!他兩年未歸,形貌已變,加之定青鎮本就沒幾個熟人,自然不會有人認出他來,打完就跑,到時候青蟒幫連他是大刀盟的人都未必知道.

    既然已經打定主意,方勝就坐不住了,又聊了幾句便起身告辭,任雷霆再勸只是不答應.後來雷霆只得讓步,硬塞給方勝一百兩銀子,又叫出雷夫人,兩人一起送方勝出了門.

    一個人駕著馬車行在街上,方勝不禁搖頭苦笑,雷霆如此看重自己,這份恩情只怕很難還清了.

    過不大會,方勝已然來到濟世堂所在的那條街上,兩年前的那場拼斗從腦中浮現,青蟒幫那幾名幫眾所使棍招尚能回憶一二,不由自嘲一笑,自己竟然會敗那種不入流的棍法之下.然而無論如何,心頭的恨意終究沒有兩年前那麼深了,這次前往,他只打算對那無良奸商略施小懲便罷,若是已然改過,就此放了他們也未嘗不可.

    正這麼想著,卻聽從前面傳來女子哭泣之聲,聲音雖不大,卻好不悲淒.漸行漸近,便看見濟世堂的匾額,而那哭泣之聲,正是自濟世堂門前傳來.

    方勝將馬車系在道旁,抄了刀把長棍便走了過去.撥開人群,只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婦頭發散亂委頓于地,一邊哭一邊將懷里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緊緊摟在懷里,看那小男孩雙眼緊閉,面色蒼白,似乎病得不輕.

    那少婦顯然已哭了多時,哭一會便哽咽著說上一兩句,雖然腔調大變,方勝還是聽出來,她的大意是想請哪個好心人幫他主持公道,救救他的孩子.

    一時弄不清楚事情原委,方勝只得問那些圍觀的人,問了好幾人,總算問到個知情的,告訴方勝,原來這少婦本是鄉下人,兒子得了急病,東拼西湊借了銀子來定青鎮抓藥,不意藥竟然是假的,兒子病情愈加嚴重,銀子也花沒了.她連托人寫狀子的錢都沒有,只能抱著孩子來濟世堂哭訴,這濟世堂向來是把外地人往死里欺負的,連轟帶打把她們母子趕了出來,于是就成了現在這種局面.方勝又問這少婦的丈夫為何不出面,一聽之下差點氣炸了肺,原來她家男人竟是個游手好閑,膽小怕事之徒,此時大概正在某家賭坊賭得不亦樂乎呢!

    又在那站了一會,方勝見圍觀的人中同情這母子的人是不少,但敢于出頭相助的卻是一個沒有,正要上前扶那少婦起來,卻見人群外圍又擠進來一個年青男子,直奔少婦而去.方勝還以為終于來了個有血性的,不料那男子來到那少婦身邊,一把扳過少婦的肩膀來,上去就是一巴掌抽在了少婦臉上,罵道:"臭婆娘,就會在這里給我丟人現眼,還不給我回家去!"

    這一幕直看得方勝目眦盡裂,然而身邊之人說的話仍舊傳進了他耳中,只聽一人歎道:"這就是她的丈夫."

    方勝氣得混身顫抖,一時間以為這輩子所見的最氣人的事不過如此,目光在人群中略一掃視,卻見兩個身穿青蟒幫服飾的人雙手抱在胸前望著那一家三口,其中一人一臉得意地開口,說的分明是"看吧,我就說這小子會聽話"!

    方勝只覺得雙耳中"轟"一聲響,全身就仿佛燒著了一般,他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滾!"

    一聲怒吼之後,方勝兩步來到少婦身前,一把提起她丈夫的衣領,便像是摔一只破碗一般把他整個人斜摜向地上,"轟"地一聲,那少婦的丈夫後背先著了地,接著後腦在地上一撞,當場昏了過去.

    這一幕不僅驚呆了人群,那少婦也嚇得不敢哭了,方勝卻哪里管她,腳步不停,很快便來到那兩個青蟒幫弟子身前,左手一伸已一把抓住一人的衣領,那人還待掙紮,卻哪有方勝力氣大,被方勝輕輕松松拽到身前,方勝頭一低,一個頭錘就撞向了那人的面門!

    只聽"咔嚓"一聲,等方勝再把那人推開時,那人臉上早已開了花,鼻子整個塌了下去.另外那個青蟒幫的弟子早嚇破了膽,調頭就跑.他不跑還好,一跑方勝便只有用棍才能及遠,抄起長棍就砸了過去,只聽"砰"一聲,方勝這一棍抽在了那名青蟒幫弟子右肩上,將他整個人抽得斜飛而出,又撞倒了兩個路人才倒在地上.

    放倒三人方勝仍不解氣,轉身大步邁進濟世堂內,卻沒瞧見一個人,只好拿那店鋪里的物什出氣,首當其沖的便是那一丈多長的大櫃台,方勝也不知哪來的力氣,雙手抓住櫃台的上沿,大吼一聲,猛地運起全身力道向前推去,便聽"轟隆隆"一陣響,那不知多少年沒動過的至少三四百斤重的實木櫃台竟被他推得向里倒去!櫃台一倒方勝也差點趴了上去,好在他及時止住沖勢,順勢站在了倒地的櫃台上,舉起手中長棍就掃向後面的藥架,一棍下去,至少有七八個裝中藥的小抽屜被掃得稀爛!一棍下去又是一棍,片刻之間打了十幾棍,一個原本整整齊齊的藥鋪竟被他破壞得面目全非,外面的人全都看傻了.

    眼前已經砸無可砸,方勝卻一點善罷甘休的意思都沒有,提棍便闖進藥鋪後門,殺進後院中.

    一進後院,只一眼方勝就看見了兩年前那個被他砸過一棍的藥鋪掌櫃,此時那老家伙正躲在一棵樹後,一見方勝就嚇得混身直打哆嗦,便如耗子見了貓一般.

    方勝冷笑一聲,幾步躥了過去,哪管那老東西喊什麼"英雄饒命","啪,啪"兩個耳光抽了過去,打得那藥鋪掌櫃滿嘴是血,第三下尚沒來得及打,那掌櫃竟暈了過去.

    方勝拋下那掌櫃的,見後院中尚有三間房子,趁著身上怒意未消,提棍便又闖了進去.見東西就砸,砸了兩間屋子,不料卻在第三間屋里發現兩個女眷,只得怒哼一聲,扭頭又奔了出來,提起院中昏迷不醒的藥鋪掌櫃,從後門來到前廳,把那掌櫃的摔在了濟世堂的門口.

    外面的人群早已擠在了濟世堂門口,此時見方勝煞神一樣奔出,嚇得潮水般向後退去,方勝也不管這些,出得門來,抬頭看了眼濟世堂的扁額,冷笑一聲,舉棍便抽.便聽"咔嚓"一聲,扁額應棍斷成兩截,"嘩啦啦"摔了下來.

    就在這時,卻聽遠處有人怒斥:"哪里來的瘋狗,敢來青蟒幫的地盤撒野!"

    方勝扭臉看時,只見黑壓壓一群人提棍而來,為首一人身形高大,手中提的卻是一對碩大的八棱銅錘!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2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預兆


    那手持八棱銅錘的大漢比方勝高了至少半頭,人也壯了一圈,移動之間輕盈穩健,雙眸精華內斂,一看就是個行家里手.不過方勝卻是毫無懼意,相反,那句"哪來的野狗,敢來青蟒幫的地盤撒野"一下就讓他想起了當年種種,心頭怒火更旺,一緊手中長棍,張口就吼了回去:"爺爺的確是野狗,專啖你們這些雜碎!"

    話一說完方勝已是小跑起來,直沖向那使八棱銅錘的大漢,至于那大漢身後的那些使棍的青蟒幫弟子,他是一個也沒放在眼里.

    那使雙錘的大漢卻是自重身份,或者也想看看方勝的功夫,一聲冷笑後停了下來,他身後那群使棍弟子則一擁而上撲向方勝.

    方勝這會怒氣正盛,哪里受得了那大漢射來的鄙夷目光,一聲輕斥,掄起長棍一招蕩群魔向前打將過去!看出那些青蟒幫弟子只是粗通武功,棍招威力並不大,是以方勝拼著身上挨幾棍子也不去遮擋,只將手中長棍以最大威力朝對方身上砸.

    便聽"砰砰砰"一陣響,轉眼間方勝身上就挨了五六棍,可同時他也攻出了七八棍,立時便有幾個青蟒幫的弟子應棍倒下再也爬不起來,他卻只是受了些輕傷.

    那些青蟒幫的弟子哪見過如此不要命的打法,登時就怯了,方勝卻是越打越順手,身上挨的那些棍棒便仿佛能激發他的潛力一般,將一招蕩群魔使得比與馮東平一戰時更加酣暢淋漓.

    眼看距那使錘漢子已不足三丈,方勝目光鎖定住前方,對兩邊攻來青蟒幫弟子再也不看一眼,眼睛余光只要瞥到有人攻到,上去就是如風般一棍,不論是棍棍交擊還是直接砸在對方身上,必然將對方擊退.

    此時那使雙錘的漢子輕敵之意盡去,虎吼一聲"滾開",一腳將身邊一個擋住他的青蟒幫弟子踹開老遠,提錘就沖了上來.

    使錘漢子尚在兩丈之外就將雙錘猛地在胸前一撞,只聽"咣"一聲悶響傳出,直震得方勝雙耳"嗡嗡"作響,旁邊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有些圍觀的百姓已經捂著耳朵蹲了下去.

    方勝氣勢為之一挫,那使錘漢子卻混跟沒事的人一樣,才向前邁了兩步,又舉起雙錘,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在胸前對撞!方勝看得駭然色變,一句"你他媽好不要臉"才說了一半,那大漢雙錘已然撞在一起,硬生生將他後半句給壓了下去.

    這一次離得比上次近,是以效果更甚,方勝被震得直眼暈,連腳步也不穩了,眼看那大漢離他已不足一丈,第三次錘擊又要發動,方勝把長棍往胳膊下面一夾扭頭就跑,兩手同時捂在了耳朵上.

    自開戰以來方勝一直攻勢如潮,這一轉身逃跑登時讓所有人都傻了眼,包括那使錘的漢子,等那些人反應過來時方勝早跑到十幾丈外,把長棍往地下一扔,"哧,哧"兩聲從上衣上撕下兩片布條來,揉搓幾下之後塞在了耳朵里.

    且不論方勝的這番行為有幾人鄙夷幾人贊賞,方勝卻是一刻不停撿起腳下的棍子就又沖了回來,嘴角還掛著一絲冷笑.

    "你卑鄙在先,別怪我無恥在後!"暗暗念叨完這麼一句,正向前猛沖的方勝突然停了下來,手中一條棍子卻如標槍般向遠處的使錘漢子射了過去,原來他剛才停下之處還有兩條青蟒幫幫眾的棍子,被他一並撿了來,現在全讓他拿來提前練習那招遁甲空了.

    由于離得太遠,這一記飛棍使錘漢子只是略一偏頭便躲了過去.方勝本就沒計劃能一棍奏效,早就再次動了起來,向前再沖了幾步,第二條棍子又投了出去!

    這第二棍不僅距離更近,速度比第一棍還快,使錘漢子終于沒信心再次避過,揮起右手中銅錘就朝那飛棍抽去."乒"一記脆響之後就是"嗚嗚"的如風車旋轉般的聲音,方勝投出的第二條棍子竟然打著轉被磕飛出去.

    此時方勝離使錘漢子已不足三丈,一緊手中長棍,這就要施出伏魔棍法打將過去,不料卻突然覺得手中有些不對勁,低頭一看,哪里是自己的刀把長棍,竟是一條青蟒幫幫眾的棍子!

    "靠!"罵出這一聲之後,方勝已知道自己的棍子肯定在剛才就投出去了,現在手中的棍子反正是不順手,干脆扔了吧,想到這再不遲疑,驀地再次停下,扭腰傾身甩臂將手中最後一根棍子扔了出去.

    兩丈多一點的距離,任那使錘漢子再大膽也不由變了臉色,才見方勝揚臂他就開始下蹲,等方勝胳膊甩到身體前方的時候他的雙錘也擋在了自己臉前.

    然而這最後一棍的結果連方勝都大吃一驚,如此近的距離,他竟然扔偏了……

    只見那根棍子離使錘漢子的頭至少有一米向後飛了出去,方勝猛一咬牙,趁使錘漢子低著頭,抬腿就向前猛沖過去,才沖了兩步就魚躍而起.

    使錘漢子抬起頭時,正看到飛撲而來的方勝.不待他反應,方勝已將他的雙手手腕牢牢扣住,半空中雙臂猛一發力,使錘漢子向前撞的同時方勝的雙腿也由後變前,無聲地踹在了使錘漢子的丹田處.

    這兩腳雖然沒什麼大動靜,踹的位置卻很緊要,使錘漢子全身驀地一軟,雙錘竟被方勝劈手奪了過去,而他整個人也向後倒向了地上.

    才一倒地使錘漢子丹田處已恢複如常,他還有很多功夫沒使出來,正待起身與方勝再戰,不意耳邊"轟"然一響,便如一個炸雷就在耳邊打響一般,兩眼一黑,竟就此暈了過去.

    方勝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一錘將對方震暈,心中大感快意,也不顧雙臂被震得發麻,竟提著雙錘放肆地大笑起來.

    他這笑聲便如虎嘯龍吟,慢慢地圍觀之人便聽出來,他這哪里是笑,分明是在宣泄滿腔的豪情!

    受方勝感染,四周的百姓雖沒人跟著笑出來,但卻一個個激動非常,再看那青蟒幫的幫眾時,哪里還有半分懼意,有的只是深深的鄙夷!

    方勝笑罷,環視一周,連一個敢與他對視的青蟒幫幫眾都沒有,猛地再將雙錘在身前一震,揚聲吼道:"我不管你們青蟒幫有多少產業有多大勢力,只要再讓我聽到濟世堂賣假藥害人的消息,我必一把火焚盡此院!"

    說罷扔下雙錘,從自己身上摸出十兩銀子塞給那早已止住眼淚的少婦,也沒等那對母子道謝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方勝家在定青鎮之南,他卻駕著馬車先向西行了幾里才從小路繞向喬家莊,怕的就是被青蟒幫的人盯上.

    與此同時,定青鎮青蟒幫分堂里,一個師爺模樣的人一邊將手中棋子落向棋盤一邊道:"幫主不必心急,洛武一對八棱銅錘在咱們定青鎮罕逢敵手,唯雷霆能勝他一籌,可雷霆是萬萬不會屈尊去咱們濟世堂鬧事的."

    師爺的對面卻沒有人,離棋桌一丈之遠站了一個精干漢子,那漢子聞言笑道:"你對洛武還真有信心,也是,說不定洛武已經在濟世堂審訓那鬧事的小子了,是我多心了."

    ……

    定青鎮縣衙,只要有一個捕頭從衙門里出來,必然有一個大刀盟的弟子"碰巧"經過,先問捕頭要去何處,若是去濟世堂,則馬上拋出一句"管這些小事做甚,咱哥倆喝兩盅去",然後不由分將捕頭拉到最近的酒樓.縣衙旁邊一個大刀盟開的布莊里,從得知方勝惹事時就馬上趕到此地的雷霆平靜地注視著外面一切,臉上不時露出惡作劇般的壞笑.

    ……

    定青鎮與喬家莊之間的土路上,方勝對此刻發生在定青鎮的一切自然無從知曉,然而當他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他終于微微把握到因剛才一戰而帶來的心境變化,同時他隱隱感覺到,他的還真篇似乎將要突破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3

正文 第三十章 孕根


    方勝回到家後的當天晚上雷霆就派人給他送了封信,信中大贊方勝干得漂亮,並讓方勝不必有後顧之憂,雷霆自會為他處理好一切.方勝立即給他回了封信,略表感激之意,日後定當報答云云.

    之後方勝就將全部心思放到了對還真篇的那一絲體悟上來,在家里耗了兩天沒什麼進展,于是決定孤身前往山中,畢竟一個人時會少很多約束.

    背了獵叉,弓箭等捕獵用具,又抄上棍子,方勝就一個人出了家門.涿水郡本就多山,而喬家莊更是就在山腳下,是以方勝上山倒是極為方便.他目的不在打獵,便專撿較平坦的山路向深山進發,三天之後,便到了一個人跡罕至,安靜清幽的所在.

    找了個山洞作休息之地,方勝便開始了一種他認為最能體悟還真篇的生活.還真篇要求表現自己的真性情,不受任何約束,順應自然,他就干脆吃飽了睡,睡醒了卻不起,直到餓得不行了之後再爬起來升火做飯,沒有余糧了才會出去打獵,打到的獵物不再通殺,想放就放,留夠自己的口糧就行.

    這麼過了四五天,那種即將突破還真篇的玄之又玄的感覺再次浮現出來,而方勝似乎也已經適應了如今的生活,竟真把自己當成了這古老山林的一部分.每日閑游,若在身旁樹上看見鳥兒,不管那鳥聽不聽得懂,他必要吹兩聲口哨,然後伸出手去,喊著"過來,過來",較為煞風景的是他總不忘在最後加一句"我又不會吃你,怕什麼",而那些鳥雀無不在聽到那最後一句後"呼啦啦"飛走.若是捉到野兔,松鼠這等模樣惹人憐惜的小動物,他也不管人家是否願意,晚上硬是要摟著它們睡,次日一早醒來野兔,松鼠肯定跑得沒影了,他也不生氣,笑笑便罷.無聊之時,不管身在何處,他想大吼便大吼,想唱山歌就唱山歌,胸中積結之氣盡吐,自然說不出的暢快,只是他卻忘了以前他爹和他二叔之所以不讓他唱山歌的原因,那是一種比野豬叫喚更能驚擾小動物的聲音……

    就這樣轉眼過了半個月,方勝竟和他棲身的那片山林里的鳥雀蟲獸混熟了,不管他怎麼唱山歌怎麼故意嚇唬,鳥兒在樹上該怎麼吃蟲子還怎麼吃,兔子啃野草該怎麼啃還怎麼啃,除非他走得非常近,那些鳥獸才會不情願地躲一躲.

    與此同時,心中那即將突破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晚上睡覺前方勝還真篇練得自然更勤了,連說夢話都是"夫天地萬物本為同源,如溯源而上,可得其真"之類的還真篇口訣.

    也不知是第幾天晚上,因為方勝早已將時間忘了,剛剛躺下的他才默念了兩句還真篇的口訣便自然而然地進入那種似醒非醒似睡未睡的混沌狀態,他曾以為這混沌狀態其實和任何人閉上眼後都會進入的黑暗狀態大同小異,只不過一個是灰色一個是黑色罷了,而這一次,他突然發現這兩種狀態決不一樣,因為那感受到了那混沌的變化!

    方勝一直都覺得進入那種混沌狀態後就像是站在云團里看云,不是用眼看,而是用心看,因為眼睛只能看到前方,而在混沌狀態中他卻可以看到前後左右.然而奇怪的是,他從未看到過自己,就像是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無形的靈魂飄在那團混沌中間.

    一直以來,那無邊無際的混沌從未變化,均勻,灰暗,飄浮,流動……

    然而這一次,方勝才一閉上眼就感覺到了那一片混沌中出現三個尤為濃密,流動更加快速的地方.他想要離近一點看,卻發現那個飄在混沌中的無形靈魂根本無法移動,他只能離得遠遠的看著那三個出現異常的地方.看得久了,他終于發現那好像是三個同樣大小的漩渦,不停地旋轉著,將漩渦旁邊的混沌一點點吸進去,然而周圍的混沌卻從未減少.這奇怪的景象像是磁石一般吸引著方勝的注意力,也不知看了多久,他突然想知道那三個漩渦離自己到底有多遠,十丈還是十萬丈,似乎都很象……

    次日一早,當山洞外的鳥,蟲,野兔,松鼠,刺猬都開始疑惑那個整天咋咋呼呼的人為什麼還不出來,方勝卻依然沉浸在那片混沌中,對那三個漩渦的興趣依然如第一眼見到一樣.

    第一天過去了,山洞中毫無動靜;第二天,依然如此;第三天,已經有野兔和刺猬大膽地爬進洞中,幾只小鳥停在洞口的枝頭上,叫得要多歡快有多歡快.而方勝,渾然忘記一切的他仍然沉浸在那片混沌之中,一點點看著那三個漩渦的變化.旋轉了三天的三個漩渦早已不是三天前的模樣,它們一個個變得更大了,而且擁有了淺淺的顏色,一個淡黃,一個暗紅,一個淺綠,這三種顏色終于給那片兩年多來毫無變化的混沌注入了一絲生機.

    方勝這輩子從未見過如這三個漩渦般美的驚心動魄的事物,那細碎的光點,不規則卻又流暢的紋理,就像是由無數星星構成的美麗星云,有了這個念頭的時候,方勝才覺得那三團漩渦也許離自己遠遠不止十萬丈,也許是十萬里,可惜的是,他對十萬里實在沒什麼概念.

    三個漩渦由灰色而變為各具色彩是一個漫長而細致的過程,方勝十分肯定自己會一直觀察下去,那種感覺就像是看著自己在長大一般.可惜的是,某一時刻,方勝突然醒悟那三個混沌已經很久沒有變化了,大小不再變化,顏色也固定為明黃,亮紅,嫩綠,只不過三個漩渦仍然在不停的旋轉,以致讓他產生了它們仍在變化的錯覺,意識到這些的一瞬間,在山洞中躺了不知多久的方勝輕輕"啊"了一聲醒了過來.

    饑餓感如山崩地裂般朝他壓了過來,那一瞬間方勝以為自己的胃已經餓沒了,他"呼"地一聲坐了起來,正看到幾只野兔,松鼠還有一群鳥兒亂糟糟向外飛逃.略怔了一下,突然覺得臉上很不舒服,伸手抹去,只覺入手滑膩,湊到眼前一看,竟然是一坨鳥屎……

    方勝登時氣不打一處來,幾步躥出山洞,依著前些天的記憶很快找到一棵有鳥巢的樹,"噌噌噌"幾下爬上樹去,伸手就向鳥窩里掏.旁邊有鳥兒來啄他他也不管,一口氣將鳥窩里的鳥蛋掏個乾淨,也沒下樹,捏開一個蛋就將其中的汁水全吸進嘴里.一個接一個,轉眼方勝已吞了三個鳥蛋,嘴里又咸又腥,但肚子好歹沒那麼難受了.身旁兩只鳥吵得他好不煩躁,方勝罵了句"誰希罕你們的鳥蛋",又將手里的兩只蛋還了回去,翻身從樹上跳了下來.

    雙腳一沾地,方勝不禁猜想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怎麼會餓成那樣.雙目還視四周,想找出一些自己睡了很久證據,卻不料他的心神又受到了一次不下于見到那三個漩渦的震撼.

    他眼中的整個山林已經不同了.那些大大小小的樹木,那些高高矮矮或濃密或稀疏的花花草草無一例外全都有了不容忽視的生命力,那些以前可以隨便砍的樹隨便踩在腳下的花草都擁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義,不論是什麼意義,但是值得尊重!陽光從樹葉的間隙間灑下,本是從一條條不規則的細縫中落下的光投在地上時卻變成了一個個圓形,蜘蛛織在兩棵樹間的大網在風中輕擺,蛛絲的走向甚至整張蛛網在風中飄動的軌跡似乎都在遵循著一種規則,自己從不知道那是什麼規則,但是那規則絕對存在!抬頭向上看,湛藍的天空下飄著幾朵悠悠的云彩,那一度在自己眼中毫無意義的云現在看起來卻如此親切,就連那云後的天空,也第一次顯得不再那麼高遠……

    這一切的一切都逼迫著方勝產生一種感覺,那就是自己與這山林,與那藍天白云,與整個天地是一體的,可以說自己是這天地自然的一部分,也可以說自己就是這天地自然!突然之間,方勝覺得自己多了一個另一種意義上的家,那份感動讓他幾乎無法自已,壓得他緩緩跪倒在地,然後整個人癱軟下去,將臉貼在第一次感覺如此親近的草地上,貪婪地呼吸起來.

    良久,當方勝再次因為饑餓而不得不爬起來時,他已經清楚地意識到,隨著那三個漩渦的出現他已經進入了還真篇的孕根期,而他的人生也有了另一種意義.這種新的意義到底是什麼難以形容,但是卻比他之前的生存意義高潔,玄奧,重要得多,難道這就是窺天道,方勝忍不住想.

    爬起來後方勝懶得去獵野獸,只就近挖了幾個山藥烤著吃了,又接了壺山泉喝了個飽,接著便開始盤算,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又不知道到底出來多少天了,還是趕緊回去的好.當下不再猶豫,回山洞收拾了東西,扛起來就走.

    這些天他並沒有練伏魔棍法,所以那根長棍就被他插在了洞口,等背了行李出了山洞,方勝徑直向長棍走去,一把將他那刀把棍子抄在手中.

    他決沒有想到,在他的右手握住長棍的那一刻,竟然會有如此多的東西湧進他的腦子!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3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喜訊


    方勝的手一旦握住那根刀把棍子,十八式伏魔棍法便像是一連串虛影一般湧進他的腦子里,他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麼了解這套棍法過.每一招的優點,每一式的弊端,他都了如指掌.隨著伏魔棍法在腦子里一遍遍演練,幾乎所有的棍招都有了或多或少的變化,然而這場只存在于方勝腦子里的演練卻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方勝在洞口一站就是一個時辰!

    在腦子里最後重複了一遍面目全非的伏魔棍法,方勝忍不住自問:這還能算是伏魔棍法嗎?算又如何,不算又如何?在剛才那一番龐大的推演中,方勝已經把握到了一種更為直接更為有效的東西,它不是任何棍招,但勝于任何棍招,那就是來源于還真篇孕根期的敏銳直覺,這也是野獸,鳥蟲甚至是花草,這自然中的種種生靈對于自然的直覺!

    假如放棄伏魔棍法,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情形?才剛想到這,方勝腦子里最終定型的伏魔棍漸漸煙消云散,代之而起的是另一番更為根本,更為直接,變化也更繁複的推演,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也不知不覺跟著動了起來,推演到哪一招他便打出哪一招,仿佛不知疲倦.

    直到內力耗盡的那一刻方勝才停下動作,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身邊仿佛被十多頭野豬拱過的

    凌亂山林,竟然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方圓五丈內連一棵完好的樹都沒有,人腿粗細的樹干全都從中折斷,更為粗大的古木上也盡是一道道刀劈斧砍般的傷痕,方勝忘著手中那條刀把棍子,忍不住懷疑,這一根小棍怎麼可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傻呵呵地在那站了良久,方勝體內的內力一點點恢複,某一個瞬間,他突然發現自己內力所走的經脈路線竟然早已不是伏魔心法!當他閉目內視,想要確定一下新的經脈路線,才發現內力根本沒就有沿著固定的路線運行,而是隨時隨地在變化!當他忍不住再次舞動長棍,就清楚地發現,內力竟然是隨著棍招的變化而變化,沿著新的運行路線,只靠很少的內力也能打出威力頗大的棍招!

    方勝終于提著棍子往家趕的時候,他已經知道,自己的伏魔棍法只怕再也用不著了.

    用了三天回到家里,一問之下方勝差點急得跳起來,他竟在山里呆了快兩個月!他本來還想好好和家人過幾天清閑日子,現在自然泡湯了,只得急急忙忙再次收拾行李,准備次日就趕回濟安.

    他娘早就料到會這樣,也沒說什麼,只默默將這兩天趕制的兩雙布鞋還有幾件新衣塞進方勝的包袱里.等晚上只剩下她和方勝他爹兩個人時,才開始偷偷掉淚.大刀盟不是寺院也不是慈善堂,哪里可能白白給他們家這麼多好處,自己的兒子這一去肯定危險重重,這她還是知道的.

    第二天一早天就陰著,方勝他爹忙給方勝拿出斗笠,以防路上下雨.方勝一手抱著斗笠,一手牽著馬,想開口說些"你們放心吧"之類的話卻只覺喉中哽咽,硬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靜靜聽著他爹娘的千叮萬囑.臨上馬時,方勝將他弟弟方林拉了過來,拍拍方林的肩膀道:"我不在家,爹娘就交給你照顧了."

    "嗯,你放心吧,哥."

    方勝再不猶豫,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口中喝了聲"駕",頭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喬家莊地界,方勝想到還要去焦雄等人家里取信,並去雷霆那知會一聲,只得收拾心情,又繞向定青鎮.等他取完了三家的信,一人一馬到了大刀盟分堂,天陰的更厲害了,雷霆以天陰欲雨,不如休息一天再走為由留他,被方勝婉拒了.雷霆又要贈他銀兩,他也一分不要.

    雷霆把方勝送到分堂門口之時雨點終于噼啪落了下來,方勝渾跟沒事的人一樣,翻身躍上馬背,道了一聲"後會有期",一人一騎很快消失在雨中.

    方勝如此急著趕路固然是因為三個月的期限快要到了,另一個原因卻是他還想早點回到濟安拿到歐陽冶給他打的新棍子,同時試試自己現在的武功.

    這一路上方勝每晚必是練著還真篇入睡,心神整晚都放在了那一片混沌中的三個漩渦上,一個明黃,一個亮紅,一個嫩綠,神秘瑰麗,他清楚地知道,這些天他的所有變化都是來源于這三個漩渦.

    每一個早晨,才一睜眼那種與自然融為一體的感覺就將他全身包裹住,而隨之來的,則是那種非同尋常的直覺,仿佛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之中.

    當方勝慢慢習慣著這一切的時候,濟安城到了.雖然想立刻就去看看自己的新棍子,但是身上的行頭實在太髒太亂,只得先回了小院.

    見了焦雄他們之後自然不免笑鬧一番,方勝將從定青鎮帶來的信件等物一一發給三人,然後就一頭紮進了大刀盟專門為精英弟子設的公共浴室里.頭也梳了,衣服也換了新的,整個人立刻精神不少.

    去歐陽冶的住處要經過楚賢院,方勝本打算先去取了棍子再回來探望他師傅,師娘,然而轉念一樣,這事如果被邵九州知道了邵九州回頭一定會找他算賬,他甚至能想象出邵九州會以什麼樣的表情和言辭來罵他:啊,你個小兔崽子,心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師傅啊,不知道遠行歸來先要到師傅這里請安嗎?!

    方勝都已經走到十幾丈外了,忍不住縮了下脖子,歎著氣又拐了回來,沒精打采地走進了楚賢院.等到了邵九州的小院之外,這才立刻調整心態,馬上換了另一種興高采烈的表情,急步奔了進去,同時喊道:"師傅,師娘,我回來了!"

    "嘿,你小子腿腳不慢啊."閣樓里傳出邵九州的聲音.

    "小勝回來了,快進屋坐,我馬上就來."左霓裳的聲音卻是從閣樓後傳出的,看樣子又在伺弄她的花園.

    "進什麼屋啊,外面空氣好,正好咱們到後花園里邊干活邊聊."邵九州已經一臉"慈愛"從閣樓里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捋袖子.

    方勝眼看自己剛一來就被算計,直恨自己所遇非人,卻被邵九州硬拉著到了後院的花園.他師娘這會正拿把剪刀仔細地修剪花枝,見邵九州硬把方勝拖來了,白了邵九州一眼,嗔道:"剛才讓你下來幫忙你不來!"

    "這修剪花草我也不會不是?嘿,來,徒弟,咱們兩個把這些雜草全拔了."

    方勝只覺得自己想拿頭撞牆……

    好在左霓裳心疼方勝,覺得他旅途勞頓,還沒來得及休息就開始干活不好,所以只在後院忙了一會就張羅著回了屋.

    三個人圍桌而坐,方勝一邊吃著左霓裳拿來的小點心,一邊暗歎,還是師娘人好,不料他剛一走神就被邵九州看出端倪,猛一拍他肩膀,惡狠狠道:"想什麼呢?"

    方勝哪里敢說實話,眼珠子一轉,反問邵九州道:"咦,師傅,歐陽大師把武器全都打造完了嗎?"

    方勝不問還好,他話音剛落邵九州差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雙眼通紅看著方勝,卻激動得一個字說不出來.

    "怎……怎麼了?"方勝以為出了什麼大事,緊張道.

    左霓裳卻忍不住笑了出來,白了邵九州一眼,道:"快別裝了,這麼大的人了."

    "到底怎麼回事啊,師娘?"

    "沒什麼,歐陽大師現在體力大不如前,這兩個多月只打造出了三把兵器.其中幫中長老一把,你們五個弟子兩把.你師傅見了歐陽大師給趙長老打的那把巽風劍,眼饞成這樣."說著說著左霓裳又忍不住笑出來.

    方勝連忙追問:"那師娘可知道歐陽先生為精英弟子打造的兩把兵器是什麼?"

    這時候邵九州已經緩過勁來,張嘴吼道:"真不知道你小子走的那門子運,歐陽老頭子給精英弟子打了一把秋水劍,現在還不知道到底是給誰的,另外還有一根什麼龍紋棍,卻鐵定是你小子的了!"

    方勝"呼"一聲站了起來,興奮道:"啊?真的?!你沒騙我!"

    卻見左霓裳含笑點了下頭,沖方勝道:"嗯,是真的."

    "啊,太好了!太好了!"方勝一邊說著太好了一邊在原地打轉,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卻又不好意思開口說想馬上去看.

    左霓裳看他急成那樣,搖頭笑道:"你們師徒倆啊,小勝,我看你的心早飛到歐陽大師那了,呵呵,快去吧."

    "嗯,多謝師娘,我走了,師傅!"飛快地說完,方勝不待邵九州答話就一溜煙奔了出去.

    "龍紋棍!龍紋棍!我來了!"也不顧嚇到旁人,方勝一邊跑,忍不住吼了出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3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得棍


    方勝趕到歐陽冶住處的時候不得不放緩腳步,先讓下人代為通報,等了片刻後方才進得堂中.兩月未見,歐陽冶看上去並沒什麼大的變化,見了方勝開門見山道:"你來了,快隨我到後院,看看兵器是否合意."

    "多謝歐陽先生."

    歐陽冶在前穿廊過徑,方勝在後緊緊跟著,難掩臉上興奮.片刻後來到一棟小樓之前,四個角各有守衛,大門上還上了把大銅鎖.見防備如此嚴密,方勝更知樓中所藏兵器非凡,不禁摩拳擦掌起來.

    歐陽冶一邊取鑰匙開門,一邊自嘲道:"歲月不饒人哪,滿以為三月時光已足以讓老夫打完這五把兵器,不料動手後方知腿腳大不如前,唉……"

    方勝此時滿腦子都是龍紋棍,卻沒仔細揣摩歐陽冶話里的意思,接道:"弟子對鑄造之道是一竅不通,若是從頭學起,想來打造出一根龍紋棍來怕要花上數年功夫,嘿."

    歐陽冶一下就聽出方勝並沒聽他說話,不過也不生氣,一邊開門走進樓內,一邊接著方勝的話茬道:"你已經知道我為你打的是龍紋棍了?嘿,鑄造之道講究厚積薄發,匠師一生所鑄神兵利器大多都是在四五十歲之後,若是只學幾年功夫便能打出上好的兵刃來,這'神匠’也未免太不值錢了."

    方勝這下總算聽出了歐陽冶的諷刺之意,尷尬地笑了笑,雖不再作聲,心中卻忍不住嘀咕,這老頭子,我又沒得罪你,犯得著對我冷嘲熱諷嗎?

    歐陽冶此時已經走到兵器架旁,方勝目光自然緊追而去,卻沒發現棍子,正自疑惑,歐陽冶朝方勝招手道:"來,棍子就在那,你自己取來看吧."

    方勝聞言繞過兵器架,一眼便看到一根被黑布包裹的長棍單獨橫放在一個木架上,心里登時一震.

    見不著的時候巴望著馬上拿到手,等棍子真擺在自己眼前的時候,方勝反而緊張得放慢了呼吸,連腳步也慢了下來.他卻沒看到,他身後的歐陽冶也是頗不平靜,一雙眼睛緊盯在那被黑布包裹的長棍上,是個人就知道他很舍不得.

    到底還是來到了跟前,方勝深吸一口氣,伸出右手抓向龍紋棍.

    剛一入手,雖是隔著一層布方勝也能感覺出龍紋棍堅硬異常,等五指握緊,右臂緩緩發力,整條棍子便被無聲地提了起來.

    感覺著手中的重量,方勝突然就有種直覺,以自己的體力和爆發力,用這根棍子正合適!雖然只是靜靜拿著,他的腦子里卻已經出現自己持棍攻防的的畫面,那曾經推演過無數遍的棍招,在此刻又有了或多或少的變化,而毋庸置疑的是,其威力顯然更大了!

    看方勝如此謹慎,比自己還要寶貝這把兵器,歐陽冶臉上終于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輕歎道:"主器相得,罷了罷了."

    而此時,方勝終于伸手去解裹在龍紋棍上的黑布.

    當暗金色的棍身和黑色的精致龍紋出現在方勝眼中,他終于忍不住輕喝一聲,右手拽住布條一端猛地一抖,整條長棍便帶著"嗚嗚"風聲飛向空中,長長的布條則隨著龍紋棍的旋轉自行解了下來.

    龍紋棍升到一丈高便開始下落,纏在棍尾的最後一截黑布也解了下來,方勝縱身躍起,凌空一把抄住龍紋棍.

    棍身入手微涼,掌心能夠清晰地感覺出棍上的紋理,湊到眼前細看,便能數出從棍尾到棍頭共有九條黑色小龍盤在棍上,其紋路相通,竟像是一口氣刻出來的.再仔細看,便會發現其實那九條黑龍乃是由一種與棍身完全不同的材料在紋理中澆鑄而成,如此一來就更加栩栩如生.

    看方勝盯著那九條小龍細看,歐陽冶解釋道:"棍身由三成精金兌兩成青鋼以及其余十余種金屬鑄成,其堅硬縱神兵利器不可傷,然堅則易折,是以老夫又在其上剔出龍紋,灌以最具韌性之墨金,使其再無折斷之虞."

    方勝聽出了此棍既堅且韌之意,卻不知那精金,青鋼,墨金為何物,不由訥訥道:"歐陽先生,鑄這龍紋棍要花不少錢吧?"

    歐陽冶灑然一笑,盡顯其宗匠本色,道:"若能造出絕世神兵,縱是傾盡老夫所有家當亦再所不惜."

    方勝自然知道這龍紋棍絕不會是歐陽冶傾盡家當打造出來的,但花費肯定能達到一個讓自己咋舌的程度就是了,更何況,很多時候就算有材料也找不到能將這些材料變成利器的鑄造大師,他已經很滿足了.

    看方勝有些躍躍欲試,歐陽冶也來了興致,道:"不如到外面,老夫看你打兩招如何?"

    方勝"嘿嘿"一笑,道:"弟子正想試試."說完便和歐陽冶一起向外走去.

    很快來到外面院中,方勝剛一擺開架勢立刻吸引了那四個守衛的注意,尤其是在小樓後的兩個,想看還看不到,又不能公然擅離職守.歐陽冶可能心情不錯,竟發了話:"你們兩個也過來吧!"

    後面那個守衛口中說著"卑職不敢",腳下卻是一步不停挪了過來,他們這些當守衛的,實在很難有機會看到精英弟子練武.

    此時方勝虛步立在空曠處,右手將龍紋棍橫于身後,左手向上呈亮掌之形,雖是普普通通的江湖架勢,看起來卻甚有氣勢.無形中方勝已經將呼吸調勻,右手仔細感受著手中的龍紋棍,腦中再次推演了一遍最近所悟的幾招簡潔棍法,大喝一聲,驀地動了起來!

    與之前在深山中那次無意識地舞棍不同,這次方勝卻是極為清醒,每打出一棍,他都能清楚地明白這一招的優點所在,而與之對應的,體內內力必然能走出最能發揮這招威力的路線.一招接著一招,方勝越打越舒暢,動作也越來越快,片刻間在外圍觀看的五人竟已看不清他的棍招,只能看到方勝的身形在院中縱躍騰挪,而他手中的龍紋棍早已化為一片金烏交雜的光影,發出一聲快似一聲的破風聲.

    起初四個守衛還知道叫聲好,看著看著則只能目瞪口呆了,而歐陽冶一生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鑄造上,對武功一道卻不甚明了,只知道方勝似乎武功不弱,沒白瞎了他的龍紋棍.

    而此時的方勝幾乎已經到了無法收手的地步,隨著前面幾十招打出,他對手中龍紋棍的了解就更深了一層,更多的精妙招式從他腦子里自然而然地冒了出來,如果不將這些招式打出來,他一定會心癢難熬致死!

    不知不覺中,方勝已經不知疲倦地打了上百招,他完全沒意識到,在剛才的一百多招里,他已經將十八式伏魔棍法的改良版打了一遍,而且是招招都用了內力!

    "啊!"內力耗盡之後的方勝再也握不住手中兵器,龍紋棍化為一金烏相間的光影飛了出去,又"噌"一聲插進了一面牆里.

    方勝一屁股坐在地下,只覺得丹田里空空如也,便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而胃中也因為消耗體力過巨而產生一陣陣惡心,干嘔了兩聲,卻什麼也吐不出來,撐在地上的那右臂已經完全麻木了,正像篩糠一著打著顫……

    然而與那糟糕的身體情況完全相反,方勝的心情正處于極度興奮中,有種大笑大吼大叫的沖動,因為他突然十分肯定自己的實力提高了一倍不止,甚至可以擊敗段三刀!那種來源于孕根期的直覺,絕不會有錯!

    方勝的內力並沒有明顯增長,他之所以有信心打敗段三刀所憑借的也不是內力,而是新的棍招以及與棍招搭配的極節省內力的內力運行方法,這一且全來自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然而他知道,這直覺對他來說正慢慢變得像呼吸一樣自然.

    當歐陽冶指揮著兩個守衛把方勝扶起來的時候方勝終于回過神來,用力一掙掙脫出來,喘了兩口氣才道:"多謝,剛才打得太過投入,這會已經沒事了."

    這時一個守衛已經取了一壺水來,歐陽冶接過水壺又遞給方勝道:"喝吧,嘿,沒想到你還是個武癡,不過很多人就是因為沒有這股癡勁,一輩子都達不到武學的最高境界.很好很好."

    方勝對著壺嘴灌了兩口茶水,抹了抹嘴才道:"多謝先生誇獎."

    "我可沒誇你,這是實話實說.我看這會你也走不動了,不妨在我這歇會再走吧."

    "如此叨擾了."說著就又跟著歐陽冶進了小樓.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3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全通


    方勝雖然很累,進了小樓後還是坐不住,入眼全是各種各樣的兵刃,總想湊上去研究研究.他習棍兩年,自然對棍最有感情,但是他也不討厭其它兵器,有機會觀摩自然不願意放過.

    歐陽冶將方勝的情形看在眼里,笑道:"你要是對那些兵器感興趣就去看看吧."

    方勝聞言高興道:"嘿,多謝歐陽先生."說罷就徑直走向身邊的兵器架.

    由于剛得了龍紋棍,不知不覺中方勝對那些普通兵器已看不上眼,是以只是離遠看看,並不伸手去碰.很快便看了四五個兵器架,雖也有些奇門兵刃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卻始終沒有摸一摸的興趣.

    又看了一會,方勝突然問道:"歐陽先生,聽說你還打造了一把秋水劍,不知是給誰的?"

    "是給那個女娃的."

    "嗯,她叫阮萍,會使一套云煙劍法,出招角度十分詭異.另一個用劍的師兄叫倪翔馳,擅長快劍,他不能用秋水劍嗎?"

    "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唉,你們這幾個小毛頭啊,竟然害得老夫動老本!"

    "嗯?動老本?什麼意思?"

    "我答應你們三個月打出五把兵器,結果只打造出兩把,自然得再補你們三把,只能從我武庫里取存貨了."

    "難道您武庫里的兵器都和龍紋棍是一個檔次的?"

    "大體如此."

    "真的?!您老武庫里可還有棍子?"

    "嘿,別做夢了,說是武庫,總共沒剩下十把兵器,沒有棍子."

    "呃,那可有九節鞭?"

    "九節鞭?難道你還會九節鞭?"

    "不是,嘿嘿,我是幫我師傅問問."

    "看不出你還是個有孝順徒弟."

    "嘿,我就是順嘴一問,就算有我也不告訴他,哈哈."方勝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發現自己一有機會就要算計邵九州.

    歐陽冶有些不明所以,卻懶得去想,淡淡道:"九節鞭倒還真有一條,不過卻是十余年前別人定制的,不知為何那人遲遲沒來取,就一直存在了老夫武庫里.材料與你的龍紋棍大同小異,不過後者墨金是主要成分,通體暗黑,破風聲也極小,倒也算上品."

    方勝沒想到歐陽冶真有九節鞭,登時把剛才算計邵九州的想法拋得一干二淨,緊張地道:"您老打造的兵器天下聞名,那定制這九節鞭的人遲遲不來取,八成已經入土為安了,嘿嘿,您留著這根九節鞭也是白白占您武庫的地方,不如干脆送我師傅如何?"

    "嘿,你還真會順竿往上爬啊,誠然,我留著兵器也是白占地方,可是若讓它們落在不知珍惜的人手里,又或者那種毫無天賦的蠢才,只是白白汙了我的兵器.這樣吧,你回去了可以跟你師傅知會一聲,讓他有時間來這里一趟.若他真有過人之處,九節鞭送他又何妨?"

    方勝萬萬沒料到歐陽冶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簡直覺得這老頭子就是個活菩薩,咋就這麼好呢?方勝激動得不行,鄭重地朝歐陽冶拜了一拜,道:"晚輩在此先代師傅謝過您老."

    歐陽冶淡淡道:"先別忙謝,我還不知你師傅品行,資質如何呢."

    方勝已知這歐陽冶其實很好說話,開玩笑道:"嘿,都說明師出高徒,反過來應該也有道理,您看我都這樣了,我師傅自然也不會差."

    歐陽冶一下就被逗笑了,直到笑得咳嗽才停住,喘勻了氣才道:"你師傅臉皮若有你一半厚就不得了了."

    歐陽冶這話本也是句玩笑話,未曾想正說到了點子上,方勝驚道:"您老真是神機妙算,我師傅……"話說了一半,方勝突然覺得如此明顯地說邵九州的壞話似乎不太好,加之說不定哪天邵九州就會來這里,搞不好還會從歐陽冶嘴里套出話來,當下決定趕緊岔開話題.

    "呃,剛才您老說秋水劍只適合阮萍用,弟子實在想不明白,嘿,那秋水劍可還在您老這,讓弟子觀摩觀摩如何?"方勝也看出來了,這歐陽冶甚好說話,要麼就是這老頭今天心情好,只要不提太過分的要求,他大概都會答應.

    果然,歐陽冶略一躊躇便答應道:"好,不過拿給你你也未必看得出好壞."

    方勝"嘿嘿"一笑,卻不再說話,只等歐陽冶將劍取來.

    片刻後歐陽冶便從一個箱子里摸出一把綠鞘長劍來,看外形頗為古樸,若不是方勝知道內情,哪里能猜出這把劍是兩個月內才打出來的.

    看方勝瞪圓了眼盯著那把劍,歐陽冶微微一笑便把劍遞了過來.

    知道這秋水劍定然不是凡品,方勝接的時候也甚是小心,等一手抓住劍鞘一手握住劍柄,表情便立即肅穆起來.

    看方勝如此鄭重,歐陽冶十分滿意,點頭暗贊.

    另一邊,方勝接下來的反應卻讓歐陽冶有些不解了,只見方勝將那劍鞘劍柄握了良久,竟開始全身輕顫起來,就好像正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正當歐陽冶開口欲問的時候,方勝再次動了起來,他全身依然在輕顫,但右手卻緩慢而有力地將秋水劍抽了出來.

    劍刃與劍鞘摩擦所發出的清鳴便如龍吟一般在整個小樓里響過,連歐陽冶都被這悠長悅耳的清鳴暫時吸引了心神,這個打了幾十年兵器的老頭第一次知道,原來拔劍的聲音也可以這麼好聽.

    "噌!"

    方勝將秋水劍從鞘中徹底抽了出來,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是將劍橫于身前,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秋水劍那流線型的劍刃.

    接下來歐陽冶便看見全身一直在輕顫的方勝終于停止了顫抖,代之而起的就是他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珠,還有那越來越蒼白的臉.

    如此過了許久,當歐陽冶醒悟方勝恐怕快走火入魔了自己應該馬上叫醒他的時候方勝再次有了變化,只見他握劍的右臂以極小的幅度快速地抖了起來,越抖越快,以至于後來竟無法看清胳膊的輪廓.

    "方勝?"歐陽冶實在不願看見這個討喜的小伙子在他面前出事,口中喊出方勝的名字,這就要伸手去拉他.然而就在他的右手即將碰到方勝的時候,他突然感覺方勝顫抖的右臂中的那把秋水劍似乎隨時都可能刺過來,雖然自己是在方勝右側後方.

    歐陽冶只得停下手上的動作,又站在方勝身邊看了一會,到底怕他出事,大聲喊道:"方勝!"

    幾乎是話聲才落,歐陽冶就看到方勝雙眼驀地恢複了清明,然後只聽"噌"地一聲,方勝竟然看都沒看一眼,瞬間將秋水劍插進了他垂于腰下的左手劍鞘里,其乾淨利落,簡直就像個用劍多年劍客!

    "啊,剛才弟子失禮了,先生莫怪."

    "呼,老夫還以為你走火入魔了,嘿,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說完歐陽冶忍不住抹了一把額上的汗.

    "讓先生費心了,嘿,如果沒什麼事弟子這就走了,改日再來探望先生."

    "嗯,那你回去吧."

    "先生留步,弟子告辭."

    等方勝走遠,歐陽冶忍不住搖了搖頭,歎道:"這孩子,看似毫無心機,到底還是有心事."

    從歐陽冶那里跑出來的方勝,此時何止是有心事,他簡直要被自己的一番遭遇嚇瘋了,但是卻又絕不能告訴任何人,因為太過驚世駭俗.

    此時他還能清清楚楚地回憶起剛才的那番經曆,從他的右手握上劍柄那一刻起,他就像曾經感受著龍紋棍那樣感受秋水劍,那種來自孕根期的奇妙直覺讓他當即就產生了舞劍的沖動,記憶中的云煙劍法片段紛至遝來,轉眼間推演了數遍,然後又將云煙劍法推演得面目全非,卻更為詭異,更有威脅.云煙劍法推演到了盡頭,接著便又從最基本的劍法開始推演,一招招,一式式,由平凡無奇到妙至毫巔!與劍招相應,體內自然會形成新的內力運行路線,只不過自己沒將劍招使出來罷了.他幾乎可以肯定,只要他一劍刺出,其威力絕對要比阮萍大!

    這一切的一切,竟然只是因為一把劍!怎麼可能?!

    問題出在還真篇上!一定是!難道進入孕根期後獲得的這種直覺竟然可以讓自己精通所有兵器?!

    方勝已經跑了起來,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小院借來焦雄的刀,柳梅的劍還有杜言志的暗器試一試.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4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任務


    方勝幾乎是直接撞進了他們小院的大門,然後又一陣風一般卷進了屋里.

    不明所以的杜言志"呼"一聲站了起來,咋呼道:"怎麼了怎麼了?被狗追了?"

    柳梅難得地配合他一次,也站了起來,還走到門口把頭探了出去,過了一會才收了回來,疑惑道:"沒有啊,咱們幫里是有幾條狗,不是一直都拴著嗎."

    到底還是焦雄穩重,此時他的傷已全好了,放下手中的碗筷道:"老大,出什麼事了?"

    方勝好不容易將氣喘勻了,兩手支在膝蓋上道:"趕緊,趕緊的,把你們的兵器全都拿來讓我看看.言志,你的暗器多拿幾樣過來."

    "老大,似我這般高手,飛花摘葉皆可傷人,哪,我這雙筷子你拿去,絕對能當暗器使."杜言志笑著將手中的筷子遞了上來.

    方勝瞪了他一眼,笑道:"快去拿,正好我還沒吃飯呢,先扒兩口飯."

    看方勝不是開玩笑,三人各回屋去取兵器,方勝則直接坐下吃起來.才扒了兩口柳梅已經將劍取了來,方勝趕緊抹了兩下嘴,接過劍就跑向了院中.

    方勝在院中剛站好,焦雄和杜言志也都各自取了兵器跟了上來,和柳梅並肩站好,看方勝到底搞什麼玄虛.

    方勝抽出劍後並沒什麼動作,只是像傻了一樣在那愣著,杜言志不耐煩道:"老大,你搞什麼名堂?"

    方勝被杜言志一語驚醒,轉過頭來,笑道:"小梅,你的纏繞劍法是不是這樣使的?"

    說完方勝已經動作起來,起初還有些生疏,幾招之後就越來越快,越來越熟,十幾招後其威力與柳梅親自使出已是不相上下,三十招之後,其招式威力已經比柳梅使時還要大上幾分!

    這時焦雄和杜言志已經看得張大了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柳梅也是一臉震驚,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因為在她看來,方勝所使的纏繞劍顯然已經到了大成境界,就算她師傅親自使出也不過如此!而當"師傅可能還不如他"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柳梅就完全呆住了.

    然而令三人吃驚的還在後面,尤其是柳梅,當她看到方勝竟然用自己的劍使出阮萍的云煙劍法的時候已經完全傻了,以她並不高明的眼力,似乎也能稍稍判斷出方勝的云煙劍法似乎更具威力.

    仿佛是存心嚇他們三個,使完云煙劍法的方勝右臂及那手中之劍突然變得飄渺起來,當然不是真的變得飄渺,而是速度太快!他赫然使出倪翔馳的快劍,而且比倪翔馳更快!

    方勝的內力終究尚未完全恢複,才使了四五招快劍速度就突然慢了下來,一時難以為繼,只好完全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方勝轉過身,看到焦雄三人全傻了一樣在那呆站著,笑道:"我說,你們三個,傻了啊?"

    柳梅最先回過神來,卻沒有說話,因為這會她腦子里一團亂,她實在想不明白,方勝怎麼可能如此精通劍法.方勝只是沖她笑了笑,走到焦雄身邊,兩手抱住焦雄的頭一陣搖晃,同時喊道:"喂喂,地震了!"

    焦雄終于一個激靈從震驚中恢複過來,再看方勝時眼光中滿是驚駭,就像看到了妖怪一般.這時杜言志也正好清醒過來,"唰"一下緊緊抓住了方勝的胳膊,道:"老大,你什麼時候偷學的劍法?!"

    "靠,你小點聲!什麼偷學,呆會再跟你解釋,把你的暗器拿來.還有,大雄,你的刀也給我."

    接過了刀和暗器,方勝再次走到空曠處,因為內力已所剩無已,所以耍起刀來看著威力並不大,然而焦雄畢竟習了兩年刀法,很快就看出方勝的刀法已經掌握了各招的精妙之處,而有些地方,是他至今都沒學會的,看方勝不用內力慢吞吞打了幾十招,他竟有種茅塞頓開之感!

    打了幾十招刀法,方勝又恢複了一絲內力,便將刀拋給焦雄,將杜言志給他的四枚雁尾鏢扣在手中,沉默半晌,右手突然一抖,一道金光自他手中飛出,二十步之外的一根樹枝隨之而落.樹枝才剛下墜,方勝右手再抖,只聽"啪"地一聲,那截樹枝竟然在半空中斷為兩截.這還不算完,方勝右手又連著甩了兩下,兩道金光飛出,"啪"地一聲,第一道金光將其中一截樹枝再次擊斷,第二道金光卻偏了少許,竟擦另外那截樹枝飛遠了.

    一看竟然失了手,方勝忍不住歎了口氣,沖杜言志尷尬道:"看樣子還得多練練."

    方勝卻不知道,杜言志這會已經處于崩潰的邊緣,他學了兩年暗器,而且一直都算比較有天賦的,可是若讓他親自來射,絕不會比方勝好到哪去!

    至此方勝已經完全確信了自己能夠精通所有兵器這一狀態,然而並沒有像預料那樣欣喜若狂,幾乎是完全相反,他突然開始心慌起來,只覺得心里空蕩蕩的,沒有著落.這突然獲得的能力簡直就像是一個乞丐憑空撿到的一大筆錢,雖然他很想花,可是首先要做的卻如何把這些錢藏起來.

    方勝突然很後悔自己如此不謹慎,本來只有自己知道這件事就好了,現在卻多了焦雄,杜言志和柳梅三個.正這麼想著,方勝突然看到了三人關切的目光,又忍不住罵起自己來,大家本就是一家人,為什麼要瞞他們?!

    然而還真篇的事是絕不能說的,那又如何向他們解釋這突然獲得的能力?方勝不由一陣頭疼,簡直想直接找面牆把自己撞暈了事.

    "老大,你這次回家是不是有什麼奇遇?"杜言志嚴肅地問道.

    "嗯,但是原因我卻不便告訴你們,唉."

    焦雄直視著方勝的眼睛,沉聲道:"不必解釋,我們相信你."

    "嗯,我們相信你,大師兄."柳梅輕聲道.

    "這件事是咱們四個之間的秘密,你們能為我守住嗎?"

    焦雄三人依次鄭重點頭,杜言志甚至要舉手立誓,被方勝把他的手拉了下來,道:"我也相信你們.嘿,過幾天我就要去執行任務了,短時間內可能不會回來.這兩天就由我抓緊時間教你們功夫吧,哈哈."

    說到最後方勝忍不住興奮起來,大刀盟教功夫的護法們說是對弟子一視同仁,到底是各有喜好,不免會偏袒少數弟子,可憐的是,焦雄等三人里除了杜言志好一點之外,另外兩個是向來不得師寵的,現在自己有了這本事,正好手把手教他們,絕對要好過從護法們那里學.這個時候方勝突然不無惡意地想,既然有了挑戰段三刀的信心,那麼和自己的厚臉皮師傅邵九州打又會怎樣?

    只是和邵九州打的念頭卻不敢繼續下去,因為他可以肯定,即便他打得過邵九州,邵九州也一定會有其它手段來對付自己,自己武功大進的秘密還是爛在他們四個肚里吧.

    方勝這邊正打著小算盤,焦雄三人卻已經開始商量習武計劃了,杜言志還無所謂,焦雄和柳梅卻是十分肯定一定能從方勝那里學到東西.

    說起來方勝雖是兵器全通,他真正感興趣的卻只有寥寥幾種,首先是棍,然後是刀,接著是劍,再之後還真不好說,想來想去,方勝突然想起來在濟世堂門口一戰中出現的那個使雙錘的漢子,似乎八棱銅錘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第二天方勝就帶著龍紋棍到邵九州那里顯擺去了,不料卻得到了左霓裳幾句十分中肯的評語,讓他喜出望外.

    左霓裳左手握住龍紋棍,右手伸出食,中,無名三指在棍身上輕輕撫過,輕聲道:"棍身暗金,鏤以烏黑龍紋,前者凌厲頗具殺氣,後者陰暗卻不失靈逸,見棍倒似正看著一個沉默但隨時都可能爆發出凌厲攻勢的人,和小勝的氣質簡直天衣無縫."

    邵九州忍不住眼紅道:"有那麼誇張嗎?我怎麼沒看出我徒弟沉默,他不是挺能吹嗎?"

    "你這師傅當的太不合格,連自己徒弟平時不愛說話都不知道."

    "真的?"邵九州終于認真起來.

    左霓裳看了方勝一眼,平靜地道:"小勝骨子里有股傲氣,你看他平日交游只限于他們同鎮的三人就該知道了.另外,就算是幫中長輩,你可見過他對誰特別親近?"

    "嘿,你這麼一說還真是.我說徒弟,莫非你骨子里也跟為師一樣,是個清高孤傲之人?"

    左霓裳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你能不能正經一點,淨找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說到這方勝也忍不住思考,難道自己真和師娘說的一樣?想來想去,覺得無非是自己看不順眼的人和事太多,加上不怎麼懂得主動和人套近乎,才導致了左霓裳說的那種情況,不過和傲氣有沒有關系還真不好說,反正自己從來沒覺得高誰一頭過.

    搖了搖頭,方勝突然想起來還沒跟他師傅說歐陽冶請他過去一趟的事,正要開口,突聽外面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聽一人高聲道:"幫主有令,方勝速去議事廳!"

    方勝心里咯噔一聲,暗歎道,***任務還是來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4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白鹿


    方勝沒想到他的第一次任務來得如此之快,只來得及和邵九州說了一句"歐陽先生找你有事"就一路小跑來到了議事廳.

    五個人陸續到齊,這次領他們進入秘道的卻只是一個相貌普通的老仆,等見了那位仍然一身黑衣的殷長老,老仆便無聲的退下了.

    殷長老審視了五人一會,道:"很好,從現在開始,你們的第一次任務正式開始.你們只需要記住兩條,服從命令,不要問為什麼,明白了嗎?"

    方勝雖有些不以為然,還是跟著眾人喊道:"明白了."

    "馬已經在後院備好了,出發吧!"殷長老說完轉身大步向後走去.

    在黑暗的走廊里拐了幾個彎眼前便豁然開朗,眾人已經置身于一個乾淨寬敞的院子里,院子東面牆下拴著六匹馬,竟是清一色的黑色.

    殷長老來到院子西面的一間小屋前,道:"各自牽上馬,在院外等我."

    說完那殷長老就一頭紮進小屋,阮萍看了一眼那幾匹黑馬,皺著眉頭道:"真難看."

    劉梁難得地露出笑容,輕輕捏了下阮萍的手,阮萍便不再抱怨,乖乖的去牽馬,看得方勝嘖嘖稱奇.很快五個人全牽了馬,在門外等了片刻,便聽院中響起馬蹄聲,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面容慈和的老頭牽著馬走了出來.

    方勝心頭立刻泛起一種奇異的感覺,如果此人就是殷長老的話,那這人穿上黑衣和脫了黑衣氣質變化也未免太大了.

    "上馬吧,跟緊了."老頭以十分冰冷的語調說完便不再看他們,腳尖在地下輕輕一點人便騰身上了馬背,一提馬缰,一人一騎已經沖了出去.

    方勝忍不住心頭發寒,哪里還敢羅嗦,雙手在馬背上一撐也輕巧地躍上馬背,緊追殷長老而去.

    六人一趕路便是整整一天,晚上在一個不知名的小鎮落腳時阮萍已經累得不行了,其余人也都露出疲態,殷長老對眾人的這番反應卻不作評價,在客棧給各人要了房間後便消失了,自有小二給他們送來飯菜.

    次日天未亮殷長老就把五人挨個叫了起來,一人發了一個包裹,讓他們馬上換了衣服准備出發.方勝接了包裹回屋一看,只見里面共有兩套衣服,一套是尋常江湖人物穿的武士服,一套是夜行衣,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黑色的只露兩個眼睛的頭套.

    "嘿,這死老頭子,讓換衣服也不說換哪一套,還有,***這個頭套也忒難看了,弄塊黑布把臉遮住不就得了?"方勝正在那嘀咕,卻聽外面已響起腳步聲,大概是劉梁等人已經換好了.

    這是去執行任務,肯定得穿夜行衣!方勝不再猶豫,三兩下脫了身上的衣服,又"嗖嗖嗖"把夜行衣換上,也來不及照照鏡子,拉開門就沖了出去.

    "啊!"也不知是誰輕呼出來.

    接著就見外面包括殷長老在內的五個人全都看怪物一樣盯著方勝看,方勝還以為自己衣服穿反了,很快就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咦,別人怎麼全穿的便裝?!

    阮萍已經忍不住笑了出來,而殷長老那張甚是慈祥的臉也已經板了起來,似乎正處于爆發的邊緣.

    方勝告了聲罪,一溜煙又跑回屋內,以他這輩子最快的速度扒了身上的夜行衣換上了武士服,然後左胳肢窩夾龍紋棍,右胳肢窩夾著包袱,雙手迅速地系著腰帶跑了出來.

    六個人很快上馬向鎮外趕去,沒走幾里路天便漸漸亮了起來,方勝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剛才竟穿了夜行衣出來,恨不得馬上找個地縫鑽進去.

    然而殷長老策馬前行的方向很快就把大伙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因為他竟然在往回走!難道這次的任務就是啥也不干,來回溜兩圈?如果不是殷長老那句"不要問為什麼"言猶在耳,只怕早有人忍不住問出來了.

    過了午時殷長老終于帶著他們改變方向,繞向濟安城之南,之後的三天,一行人曉行夜宿,向東南方趕了近千里的路程,就連方勝都有些吃不消了.

    這天晚上,殷長老終于第一次給他們開會.

    六個人齊聚在殷長老的房間,方勝等五人圍桌而坐,殷長老卻背對著眾人負手站在窗戶邊.沉默了良久之後,殷長老首先開口道:"雖然我與你們並無深厚情誼,但是我希望你們能知道,我也像你們一樣年青過,我比你們更了解你們在幫中的意義,在這次任務中,除非萬不得已,我不會放棄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這番話從殷長老口中說出,五個人不由面面相覷,看著殷長老那張慈和的臉,再加上那幾句飽含深情的話,方勝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錯怪這個老頭了,難道他真是面冷心熱?

    然而接下來殷長老語氣再次轉為平淡,長出一口氣,就像是硬要把腦子里的感情趕跑一般,開口道:"我們這次的目標是潛往東南七十里外白鹿山上的白鹿堡,此堡建于白鹿山南面山腰上,易守難攻.其堡主王巢是江湖上成名幾十年的人物,一套青崖掌大氣磅礴,在南秦東南五郡罕逢弟手.據調查,除王巢外白鹿堡內共有十余位高手,分別是他的三個兒子還有親傳弟子,另外,還有大概近二百名普通弟子.白鹿堡依山而建,共有四個角樓三個門樓,上面大約各有三到五名守衛,堡外圍共有兩隊守衛巡邏,各十六人,在堡外穿插巡視,每一柱香巡視一圈.我們要做的就是,趁堡外的兩隊守衛巡邏到白鹿堡正面,也就是南面的時候,我們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控制住東北角的角樓."

    "為……呃,我明白了."方勝正要問控制個角樓干什麼,突然想到不能問為什麼,只好閉了嘴.

    "明天休息一天,傍晚出發,午夜前趕到白鹿山下,都回去休息吧."

    當晚方勝不免要胡思亂想,比如他們去白鹿堡到底是想干什麼,還有就是殷長老態度的前後反差,雖然今天他明顯對他們五個表現出關切之意,可是方勝還是不能對這老頭子放心.左右想不明白,方勝忍不住歎了口氣,暗道,也許這正是幫中高層的禦下之道吧.

    然而一想到自己最近武功大進,似乎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便稍稍放下心來,准備躺下睡覺.對方勝來說,睡覺其實和練還真篇是一個意思,在心平氣和的情況下,只要略默念幾句還真篇的口訣,他就能自然而然地進入混沌狀態.相比與以往,如今的那片混沌多了幾分神秘也多了幾分靜謐,方勝長時間地看著那三個漩渦靜靜旋轉,不僅不知疲憊,反而能從那份靜謐中獲得更為旺盛的精力.

    次日一早五人中只有方勝起了床,在客棧樓下吃了早點,本想再在鎮上逛逛,卻忽然想起殷長老不許他們隨便走動,只得又回了自己房間.閑著無事,便拿著龍紋棍緩緩舞了起來……

    終于捱到了傍晚,六人策馬出鎮直奔東南,約行了二十里天便黑透了.這晚星光雖亮,月亮卻遲遲未出,方勝不由暗歎,可真是偷雞摸狗的大好時節.

    正胡思亂想,殷長老道:"且停一下,全部到路邊的林子里換上夜行衣."

    方勝等五人之間說不上熟,平時就算聚在一起也難得說上一兩句話,如今碰上換衣服這等私密事自然不願擠在一起,是以各找了個方向紮進林中,而阮萍則干脆選了個與眾人完全相反的方向.

    方勝胳膊下夾著包袱,一邊走一邊寬衣解帶,扣子腰帶全解開之時覺得入林也夠深了,于是便停下腳步,剛脫了上衣,突然鬼使神差地想到,若是能看到阮萍換衣服似乎也不錯,嘿,可惜這天太黑了點.

    方勝雖不會真的去偷看,但這想法一旦出現,就忍不住順勢想象下去,他的本意倒不是看什麼春光,而是嚇嚇阮萍.

    干想了一會,方勝忍不住偷笑起來,他聲音雖低,然而在這寂靜的密林中實在太過突兀,他竟被自己的笑聲嚇了一跳.這一嚇不要緊,本來甚是膽大的他也開始覺得滲得慌,略一估算,好像自己進林子也有一會了,得趕緊出去.

    正當方勝手忙腳亂地換衣服之時,他眼睛余光突然瞥到一個人形的黑影,就站在自己左後側不遠處,這一下差點沒把他嚇得叫出來,登時出了一身冷汗,卻又不敢妄動.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4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高手


    方勝心里正沒著落,暗歎這黑影選誰不好偏偏選上他,正在想是不是要出聲呼救,那黑影倏地無聲沖了過來.

    方勝猛地轉過身,一看之下差點又喊出來,四五丈的距離,那人影卻似腳不沾地一樣飄了過來,難道是鬼?剛想到這方勝哪里還忍得住,猛地把龍紋棍橫于胸前,同時喊了出來:"殷長老!"

    "老"字才一出口,那黑影已經沖到方勝跟前,總算能看出輪廓,大概是個高大男子,既然不是鬼,方勝膽氣登時一壯,掄棍便掃.他這一招極似士兵在戰場上用的橫掃千軍,但是輔以新的內力運行方法後,這一招不僅攻擊面積大,速度也是極快.那黑影才剛出掌,方勝的棍子已經掃到了對方腰間.

    黑影輕咦了一聲,臨時變掌為手刀砍向方勝掃來的長棍.

    方勝心道,我還不信你的掌刀能硬過我的龍紋棍,輕喝一聲,手上又加了兩成力.

    "砰!"

    方勝一聽聲音便知要糟,果然,一股沛然的內力沿棍而上,不僅將他的右臂震得一陣發麻,人更是"噔噔噔"向後連退數步.

    那黑影卻是得勢不饒人,再次"飄"了過來,趁方勝站立未穩,"呼"一掌直印向方勝胸口.方勝在後退中來不及施展什麼精妙招式,只得將龍紋棍在向前一橫推了出去.

    又是"砰"一聲之後,方勝比上次更為不濟,直接倒向地下,後背貼著地滑出了一丈多遠,胸口處更是傳來一陣陣惡心,悶得厲害,他這才知道,第一次交手之時他只被擊退了四五步恐怕還是沾了對方臨時變招的便宜.

    "殷長老!!"

    一看打不過,方勝爬起來就跑,邊跑邊呼救.說起來他此時頗為郁悶,明明有很多精妙招式,可是對方內力太過深厚,再加上使的又是掌法,自己竟是什麼後招也使不出來,只能被壓著打.

    方勝到底慣于在山林間奔跑的,加上他不斷變向,身後那人雖離他越來越近,可一時半會也抓不住他.然而跑了沒多大會方勝就發現不對勁了,按說自己弄出那麼大動靜,殷長老和劉梁等人早該來接應他了,到現在卻連個人影都沒看見,而且也沒人出聲答應,難道全被干掉了?

    想到這心登時又懸了起來,才跑了兩步,猝不及防被腳下一物一絆,向前沖了兩步後"卟"一聲趴在了地上.一邊向上爬一邊扭頭後看,卻見一個人影倒在地上,看身形像極了阮萍!才剛喊了一聲"阮萍",後面追他的那人又飄了過來,輕"哼"一聲,尚在一丈多外就一掌拍出,這次卻是使的劈空掌力!

    方勝雙手在地上一撐,雙腿發力,人已經一個前手翻向前翻去,只聽"轟"地一響,後面那人的掌力已經轟在地上,他反應再慢一點必然會被拍在地上.

    一擊不中,後面那人已經不耐煩起來,低哼一聲,速度驟然快了兩分,大概已是全力施為,要速戰速決.

    方勝此時也窩了一肚子火,最近他一直以為自己武功大進,甚至還升起了去找段三刀晦氣的念頭,沒想到才第一次執行任務就碰到了個完全壓著自己的打的人.在他的想象中,如段三刀那般身手便已經是武林高手,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坐井觀天罷了.

    方勝驀地大吼一聲,不退反進,龍紋棍便如長槍一般點向來人.那人影見方勝攻來,冷笑一聲,伸手便抓,竟要將龍紋棍強搶過去.

    "啪",縱然是在黑暗中,那人影仍然是一把抓住了龍紋棍,輕喝一聲,倏地將龍紋棍往懷里拉去.

    方勝暗道一聲"奪得好",握住棍尾的雙手早已松開,人也驀地撲向地下,在地上滾了一圈了之後竟已來到那人影身後,感覺到背後掌風襲來,他看也不看就向前撲去,其落地之處正是阮萍倒下的地方.

    "啪"地一聲,阮萍身邊那把秋水劍已被方勝抄在手中,聽到身後風聲響起,抽出秋水劍反身就削向後方.

    那人影似是自恃內力深厚,竟不閃躲,直接一掌拍向劍鋒.

    "哧!"

    "啊!!"

    "啪,啪!"

    那人顯然沒想到方勝手中之劍鋒利至此,以內力護住手掌卻生生被削下兩截手指來.方勝卻得勢不饒人,一旦拿了秋水劍就不必與對方內力相搏,腦子里云煙劍法的改良版一招接著一接浮現,手上也自然而然地使出,一時間竟將那人影逼得連連後退.

    那人退了數步,驀地反應過來,疾退兩步拉開與方勝的距離,"呼"地一掌劈空掌劈了出來.方勝進攻正酣,一時反應不及,只勉強躲過了胸口要害,以左肩接下了這一掌,左半邊身子登時失去知覺.

    方勝一個踉蹌差點跌倒,猛然醒悟,自己與此人終究有差距,而到現在為止殷長老等人都沒出來接應他,八成是全都步了阮萍的後塵.想到這方勝轉身再次跑了起來,一旦聽到身後傳來掌力劈空之聲就馬上改變方向,然而這次才跑了不到十丈,前方竟然突兀地又冒出一個黑影,鬼魅般向他撲來,登時嚇得方勝心膽俱裂.

    ***沒想到才第一次任務就要橫死野外,拼了!!

    方勝突然來了光棍氣,猛然大喝一聲躍了起來,半空中硬是用秋水劍使出了從倪翔馳那里悟出來的快劍!雖然秋水劍形狀並不太適合快劍劍招,但此時方勝含怒而發,也是甚有威力.

    眼見就要短兵相接,對面之人似乎剛看出來是方勝,喝道:"放肆!"

    "殷長老?!"方勝一聲又驚又喜,簡直比見了他親爹還要親上三分,差點就要在後面再加上一句"您老可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我來戰他,你快去看看其他人怎樣了."

    "是."

    方勝終于不必再面對那個內力比自己強得多的高手,跑得比兔子都快,直到覺得安全之時才轉過頭,看殷長老和那人打得一時不分勝負,這才放下心來,他倒不是擔心殷長老的安危,而是怕那人打敗殷長老後再來追他.

    很快跑回阮萍倒地的地方,俯身一探阮萍鼻息,發現阮萍尚有呼吸,大概是被人打暈了.點穴他未必會解,暈了卻有不少辦法救醒,大都是他從胡慕華的醫書上學來的,在阮萍仁中穴上推拿片刻,又在她脖子經脈處拍了兩下,阮萍輕輕"嗯"了一聲便醒了過來.

    也不待阮萍徹底清醒過來,方勝急道:"快起來,跟我去救劉梁他們!"

    阮萍吭吭卿卿坐了起來,方勝正不耐煩,阮萍突然叫了起來:"啊!有鬼!"

    方勝被嚇了一跳,突然間明白過來,阮萍這是還停留在被偷襲暈倒那會呢,忙拉了她一把,道:"沒有鬼,是有人偷襲,快隨我來,去救劉梁他們."

    接著方勝也不管阮萍清醒沒清醒,拉著她就跑,在林中仔細找了片刻,很快便找到倪翔馳,卻是被人點了穴,兩個人忙碌一番硬是解不開穴道,只好由方勝背了倪翔馳,再一起去找下去.

    沒走幾步,便見地下躺著兩個人影,方勝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把倪翔馳往地下一扔便沖了過去,阮萍更是忍不住喊了出來:"梁哥!"

    "啊!"方勝才撲到凌超身邊便聞到一股血腥味,一探他鼻息,竟是已死了多時!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4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接應


    連救了阮萍和倪翔馳兩人之後,方勝絕沒有想到凌超竟然死了,一時間只覺得腦子里嗡地一聲,竟然愣在了那里.

    阮萍早已撲到劉梁身上,拍著劉梁的臉哭喊著"快醒醒".方勝愣了一會,驀地被阮萍的哭喊驚醒,以為劉梁也死了,忙撲了過去,手剛放在劉梁身上便覺出胸口尚有起伏,再一檢察,便知劉梁也是被打暈了.

    方勝很快將劉梁救醒,問道:"劉師兄,你可知凌超師弟怎麼死的?"

    劉梁恍了恍腦袋,好一會才清醒,喃喃道:"當時我被一個黑衣人偷襲,恰巧凌超師弟換好了衣服來找我,我二人便與對方打了起來.那人似是看凌師弟攻勢太過凌厲,突然一掌擊在凌師弟胸口上,凌師弟應掌而倒,後來我也被那黑衣人打暈過去."

    阮萍看劉梁沒事已經放下心來,道:"咱們還是先去找殷長老吧!"

    "也對,現在不是廢話的時候,跟我來吧!"說完方勝再次背起倪翔馳,轉身便走.

    因為凌超的死,一路上眾人心里都有些淒淒然,連一個說話的也沒有,值得慶幸的是方勝在半路上撿回了自己的龍紋棍.

    片刻後便聽前方傳來打斗聲,方勝道了聲"咱們上去幫忙",便放下倪翔馳,持棍沖了過去,劉梁和阮萍則在後面緊緊跟著.

    到了近前,很快便看出殷長老似乎和那黑衣人勢均力敵,方勝不再遲疑,揮棍便上,他自知自己內力不濟,便不與對方硬碰,不停地變招騷擾.片刻後劉梁和阮萍也加入戰團,黑衣人登時落在下鋒.

    "砰!"殷長老趁黑衣人不備,一掌印在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受傷後怒吼一聲,攻勢反而更猛,一掌將劉梁擊退後低聲罵道:"悔不該手下留情!"

    殷長老到底是個老江湖,急道:"小心他狗急跳牆,你們從旁騷擾就行!"

    "休要得意,縱是擒不住你等,某想走便走!哼,這個小娃的命我要了!"黑衣人似是極為高傲,說完之後竟不再管余人的攻勢,驀地身法加快沖向劉梁.

    方勝和阮萍大急,同時向劉梁沖過去,卻不料那人沖到一半便驀地變了方向,竟是要逃,然而此時合圍之勢已破,再想截住黑衣人已然來不及了.

    黑衣人一聲長笑,不再回頭,徑往樹林深處沖去.

    眼見黑衣人已沖到十丈之外,方勝還沒來得及歎氣,便聽黑衣人的笑聲戛然而止,竟是整個人倒飛回來!

    "砰!"黑衣人重重摔在地上,咳了兩聲後便再沒了動靜.

    方勝等人朝黑衣人倒地之處望去,只見一個人影在黑衣人身邊蹲了下來,正伸手去揭那黑衣人的面巾.

    "哼,果然是王家的人!"

    方勝等聽到遠處傳來的竟是殷長老的聲音,再朝身邊看,竟真的沒了殷長老的影子,完全不知道殷長老何時潛到了遠處,而且正藏在那黑衣人逃跑時的必經之路.

    方勝心中一凜,心中對殷長老的評價又高了一分,忙和劉梁,阮萍二人趕了過去.

    殷長老見三人趕了過來,道:"沒想到我們一路已盡量隱藏形跡,還是被白鹿堡的人盯上了."

    劉梁問道:"殷長老,不知此事對任務是否影響?"

    殷長老似是突然想起什麼事,道:"糟了!就在你們去換衣服之時,我被一個黑衣人偷襲,便追了上去.大約追到兩里之外,怕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便放過那人又趕了回來.現在咱們雖殺了一人,另一人只怕已經回了白鹿堡了!"

    方勝對這次的任務並不怎麼上心,此時知道可能不必去白鹿堡了,登時心中一松.

    殷長老驀地站了起來,歎了口氣,正要說話,劉梁突然吼道:"長老小心!"

    幾乎與時同時,便見一道寒光從殷長老身後射來,只聽"噌"地一聲,寒光便整個沒進了殷長老體內.殷長老只來得及說了"快跑"兩個字,便"砰"一聲摔在了地上,再也沒了動靜.

    阮萍當時便嚇得驚叫出聲,一時忘了反應,劉梁早已拉起她的手,輕喝道:"快跑!"

    劉梁話音未落,早從遠處沖出一個人影,冷笑一聲,陰惻惻地道:"心懷鬼胎之徒,全都長埋此地吧."

    阮萍經此一嚇,腳下立時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在五人小組中,方勝最熟的就是阮萍,覺得此女待人隨和又頗為風趣,心中早以將她當成朋友,此時見阮萍受了驚嚇,心中登時有些不忍,雖然他本身也有些害怕,還是逞強道:"劉師兄,阮萍,你們兩個先走,我拖住他一陣子."

    說完方勝便朝那黑衣人迎了上去,離得尚有老遠,改良過後的蕩妖魔便使了出來,只為了提升氣勢,好吸引那人的注意.

    不料那黑衣人輕功甚是了得,竟根本不理方勝,身形一閃便避過方勝,從地下倒著的兩人身邊繞了過去,抬手便要再射出手中暗器.

    方勝既已答應拖住黑衣人,便決定力保劉梁二人逃出去,登時大喝一聲,直接運用改良過後的遁甲空將手中龍紋棍投了出去.

    黑衣人怒哼一聲,不得不暫時放棄擲出手中暗器,倏地轉向方勝,伸掌便拍向飛來的龍紋棍.

    接著便出現了連方勝和黑衣人都沒想到的一幕,黑衣人顯然是沒料到方勝這一棍如此勢大力沉,方勝也沒料到這黑衣人內力竟比先前那個差這麼多,只聽"砰"地一聲之後,龍紋棍竟只是略偏了偏,依然撞向黑衣人身上,接著又是"砰"一聲悶響,黑衣人竟被生生撞得向後退去.

    兩人一時間都愣住了,然而場中卻還有一人清醒著,那就是早已倒地"死"了多時的殷長老,就在黑衣人站立未穩之時,殷長老突然詐尸一般從地下彈了起來,"嘿"一聲一掌拍出,正好印在那黑衣人背後.

    接著便聽"噗"一聲,那黑衣人吐出一大片血霧,人也同時撞向了方勝,方勝則一頭沖進血霧中,上去便是一腳正踹在黑衣人胸口上,便聽"咔嚓嚓"幾聲,黑衣人肋骨至少斷了三根.不過黑衣人在中了殷長老一掌之後便已生機斷絕,方勝這一腳最多只能算是解解氣.

    遠處劉梁和阮萍聽到如此激烈的打斗之聲,早已停下腳步,反而往回走來,等二人走到近前,便見殷長老正背靠在一棵樹上坐著,傷口上流出的血早已將整個前襟染濕.

    殷長老咳了兩聲,重重地喘著氣道:"發現我等形蹤的大概只有這兩人,現在既然全部殺了,任務就必須繼續執行."

    "可是凌超師弟已死,倪師弟也被人以重手法點了穴道,您又受了重傷,還能一戰的就只有我們三個了."劉梁急道.

    "凌超死了?你們去把倪翔馳帶來,我為他解穴,今天就算只剩下一人,只要還能動,就一定要去白鹿堡!"殷長老只是略表心中驚訝,對此次的白鹿堡之行,話語中卻透著一股決然.

    片刻後方勝便把倪翔馳背了來,殷長老先是伸手在倪翔馳脖子上摸了摸,接著出手入電,在倪翔馳身上迅速點了幾下,緊接著便如脫了力一般再次依在樹上,又是一陣咳嗽.

    看殷長老咳得實在太厲害,簡直就像隨時都會死一樣,心軟的阮萍差點哭了出來,淚水一直在眼中打轉.

    殷長老似是沒想到竟然還有人真心關心他,自嘲般一笑,正要說話,正好看到倪翔馳醒了,便臨時改了口,道:"你們四個聽好,這次任務事關本幫前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自然,以你們四人之力也不可能強攻白鹿堡,那是白白送死,你們的目標仍然是拿下

    白鹿堡東北角的角樓,好接應本幫潛入白鹿堡內專門負責盜寶的小組!"

    "竟然還有一組?"方勝驚道,早已忘了不許問為什麼的戒條.

    殷長老卻沒跟方勝計較,道:"一旦拿下角樓,劉梁你便將此鏡對准白鹿堡中間最高的那座建築照去,自會有人來找你們!"說著殷長老便從懷里掏出一面銅鏡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5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潛入


    方勝,劉梁,倪翔馳和阮萍四人一言不發,策馬奔馳在前往白鹿堡的路上.表面上的平靜之下,則是發自內心的不安與憂懼,若是在白天,定然一眼便可看清四人緊鎖的眉頭.

    這到底是他們的第一次任務,本以為只需跟著殷長老干活就好,現在卻成了獨自行動,而且是在剛剛失去了一個隊友的情況下,由不得他們不心慌.劉梁暫時成了大家默許的隊長,他平日就表現出的那種沉著老練無疑稍稍安了眾人的心,但也好不到哪去.

    凌超的死便像一塊大石一樣壓在眾人的心頭,任誰都知道,他們這次行動,稍有差池,非死即傷!對于方勝來說,他的前程和未來是一幅超大的畫卷,而現在,這幅畫卷終于打開了一角,可惜的是,畫卷上的顏色卻血紅色.

    然而這一切方勝早已料到!如果鎮定也分程度,那麼相比之下,方勝絕對是四人中最鎮定的!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他欠大刀盟的,現在只不過是到了還的時候罷了,所以就算真的死在了這次任務中,他覺得自己也並不會為此感到遺憾.他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那種生死操縱于別人手中,行止要受到幫中高層約束的感覺讓他隱隱有些無奈,他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別人想讓他做事.然而事實是,他未來的十年都無法擺脫這種現狀,如果他能夠堅持十年的話.

    就算任務再危險,也一定要撐過這十年!十年之後,我就自由了!

    所以現在的努力方向就顯而易見了,那就是如何撐過這十年,答案只有一個:提升實力.騎在馬上的方勝又開始為胡慕華未能找到提升功力的藥物感到遺憾起來,對自己來說,那才是提升實力最有效的捷徑吧.方勝在馬上暗歎了一口氣,心中不免抱怨,為什麼月華草只能提升女武者的功力,***為什麼自己不是個女人?

    方勝突然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逗樂了,竟"卟哧"一聲笑了出來,猛然想到現在氣氛似乎不太對,忙又板起了臉.

    方勝的笑其他三人全聽到了,雖然不知他為何而笑,到底是稍稍使氣氛沒那麼沉悶了.片刻後阮萍似乎心情略有好轉,問道:"哎,方勝,剛才偷笑什麼?"

    方勝有心跟阮萍開玩笑,一本正經道:"我笑了嗎?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劉梁等人沒想方勝竟會公然抵賴,臉皮之厚的確到了一定程度,阮萍為之氣結,怒道:"難道你在馬上也能睡著?剛才的笑聲難不成是做夢撿了錢發出的?"阮萍一口氣說完,突然間覺得自己為方勝編的這個理由也夠荒唐的,當下忍俊不禁,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饒是倪翔馳一向喜歡裝酷,嘴角也不禁微微揚了起來,而劉梁則一邊笑一邊搖頭,拿阮萍毫無辦法.

    經這麼一鬧四人心情都略有好轉,劉梁趁機道:"方師弟,倪師弟,萍兒,咱們這次前往白鹿堡並非攻堅,只要悄悄拿下一個角樓就行,更何況白鹿堡內還有本幫之人接應,斷不至于讓我等命喪此處.所以,大伙全都打起精神來,爭取在不出現傷亡的情況下完成這次的任務."

    三人各自出聲答應,但只需稍加分辨,便可聽出三人此時的心情,方勝答得斬釘截鐵,自是頗有信心;倪翔馳聲音低沉決絕,似已做好了拼死相搏的准備;阮萍只是輕嗯一聲,看樣子她相信劉梁多于相信自己.

    聽出阮萍沒信心,方勝也不以為意,反倒因此又想起了之前的那個問題:如何提升自己的實力撐過十年.

    今晚與兩個黑衣人的戰斗讓他收獲頗多,首先便是知道了自己內力上的缺陷,一旦遇到那種內力深厚的高手,假若對方精善的是拳掌,那自己的龍紋棍則根本施展不開,要想有所建樹,只怕還得借來阮萍或者倪翔馳的劍使使,哪怕對方內力再深厚,一雙肉掌掌絕擋不住神兵利器;然後就是若遇上內力並不比自己深厚太多的人,或者遇上那種內力雖比自己深厚個十幾二十年但用的兵器卻是刀,劍,暗器這種輕武器的,那麼自己大開大合的棍法依然能發揮出應有威力,因為他相信自己所悟的新的內力運行路線至少可以彌補十年的內力差距;最後則是自己隱隱覺得,對決之時打出一些固定招式並非最佳選擇,隨機應變而發出的招式似乎更具威力,只是這隨機應變全靠來自還真篇孕根期的直覺,所以關鍵還是在還真篇上.

    若不是知道一旦默誦還真篇口訣就會進入那種渾然忘我的混沌狀態,方勝真想馬上再試一試,看看混沌中的那三個漩渦是否又有變化.

    想著想著,突然聽道劉梁喊道:"停!下馬吧,白鹿山到了!"

    抬頭一看,只見一座黑魆魆的高山在遠處拔地而起,其南面半山腰上有數點亮光,勉強可以照出一個城堡的輪廓.方勝見那山高大幽深如此,忍不住暗罵,***叫黑鹿山多貼切!

    四人很快將馬拴在路旁林中,直接從林中向白鹿山東南的山腳下潛去.

    眼看便至山腳下,方勝突然低聲道:"這山上不會有暗哨吧?"

    阮萍卻早已想過這一點,小聲應道:"若是怕人潛入堡去,與其漫山遍野安插暗哨,還不如在城堡外圍牆上布下重兵,反正要進堡肯定是得經過圍牆的,我覺得有暗哨的可能性不大."

    劉梁想了想道:"話雖如此,上山後大家還是小心行事,甯願慢一點也不要弄出動靜."

    三人齊聲答應,接著便由劉梁打頭向山上潛去.一行人爬得甚慢,估摸了一下時間,方勝忍不住道:"劉師兄,咱們似是忘了算下山的時間了."

    劉梁和倪翔馳俱是一驚,阮萍卻忍不住低聲道:"是啊,咱們以這種速度上山,若是在山上耽擱久了,只怕很快天就亮了,若是不能趁黑下山……"

    阮萍已經不敢說下去了,劉梁和倪翔馳也已想到了那嚴重的後果,當下劉梁再不遲疑,道:"那好,咱們現在就加快速度,等到了白鹿堡一里之內再將速度放慢."

    方勝想了想,道:"我在山林間生活慣了,對夜間潛行也有些心得,不如我打頭吧."

    "也好,那方師弟你在前面,然後是倪師弟,我在最後,萍兒,你就在我前面."

    大伙不再廢話,由方勝在前,加快速度向山上奔去.

    阮萍和劉梁還不覺得什麼,倪翔馳卻是心中大駭,只見在他前面的方勝左跳右躥,時而彎腰時而蹬樹借力,在黑暗的山林中動作是如此矯健輕盈,幾乎沒發出一點聲音,簡直就像一頭夜間捕食的豹子!他在後面只能全力施展起提縱術,盡量用和方勝一樣的動作向前進,就這還有幾次差點被方勝給甩開.

    而更後面,阮萍則在驚歎倪翔馳竟還有這等精妙的用于林中潛行的身法,于是也有樣學樣,最後面的劉梁對阮萍的本事卻是知之甚詳,一下就猜到阮萍定然是從倪翔馳那學來的,而倪翔馳又從哪學來的這身法,根本就是一猜便知,心里對方勝不禁升起一絲欣賞.

    就這樣離白鹿堡越來越近,很快便只剩下一里了,四人不由放慢了速度,盡撿林木濃密處前進.

    離白鹿堡越近,便越能看出白鹿堡的高大,感受到整個白鹿堡那虎踞龍盤的氣勢.方勝忍不住想,只不過一個武林世家,哪來這麼多錢建如此一座城堡,定然是干了不少斂財的勾當,因此對這次的任務竟又有了那麼一絲期待.

    距白鹿堡東北角角樓十五丈之外有最後一叢樹木,方勝等人便藏身其中,開始仔細觀察白鹿堡的守衛情況.

    白鹿堡東邊的城牆約有一里寬,七八丈高,其南北兩端各有一個角樓,正中還有一個門樓,角樓和門樓上都各插了四五個火把.如此既高且長的城牆,那十幾個火把只能將角樓和門樓那一小片區域照得稍顯明亮,其光甚至達不到城牆根.若僅僅是這樣,四個人只要不是太倒黴,很容易就能潛到城牆之下,然而城牆之外卻還有兩隊守衛舉著火把往返巡邏,這樣一來,只有在這兩隊守衛全都巡視到白鹿堡南面的時候,他們才有機會潛向城牆之下,那大概是三分之一柱香的時間.

    要在三分之一柱香的時間里毫無聲息地爬上城牆並解決角樓里的數名守衛,若是殷長老在這或許還有可能辦到,然而對于方勝等四人來說卻未免太難了.

    眼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只人卻毫無辦法,方勝急得忍不住拽起自己的頭發來.

    就在這時,阮萍突然低聲道:"你們快看,中間門樓里的守衛全不見."

    "嗯?"方勝聞聲過去,只見那門樓里果然空無一人.

    "難道是換班?"劉梁喃喃道.

    "有可能."方勝應道.

    阮萍話中突然多了一絲興奮:"咱們可以趁角樓里的守衛換班的時候爬上去!"

    眾人一聽也來了精神,然而倪翔馳片刻後突然潑冷水:"有沒有可能角樓里的守衛已經換完班了?"

    方勝差點要罵他"烏鴉嘴",卻被阮萍再次打斷:"快看,門樓里又有守衛了!"

    "果然是換班,咱們再耐心等等."方勝有些興奮地道,完全忘了倪翔馳剛才那像是詛咒一般的預言.

    又等了片刻,不用阮萍喊,大家已經同時看到,東北角角樓里的人全都消失了!

    四人對望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興奮,方勝手心里已經出了汗.再往城牆下一看,並沒有巡邏的守衛!

    "啊!恐怕來不及了,你們看那邊!"又是阮萍出聲提醒,而且伸手指向了城牆南端.

    只見白鹿堡東南角牆根之下已經有了微微的亮光,那卻不是從上面的角樓上照下來的,而是由正在慢慢靠近的巡邏隊手里的火把照出來的,巡邏隊離城堡拐角顯然已不足十丈!

    "錯過這次便再沒機會了!沖吧!"方勝說完自己,便聽見自己的心"咚咚"如擂鼓般響了起來.

    劉梁驀地一咬牙,低吼道:"沖!"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5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險境


    在劉梁低聲喊出那一聲"沖"時,阮萍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上,但還是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只覺得這輩子從未像眼前這一刻這麼緊急過,臉上竟泛起了紅潮.

    這會方勝也心慌的厲害,但是這沖出來的提議本是由他提出的,他是萬萬沒有退縮的道理,一邊向前狂奔,一邊暗中祈禱,可見萬要在巡邏的守衛趕來之前爬上城牆,並且別被中間門樓上新換的守衛看見.

    他們藏身之地距城牆有十五丈,巡邏的守衛距拐角大約有十丈,然而他們是狂奔,守衛們卻是勻速步行,應該能趕在守衛出現之前爬上城牆,另外,今晚有星無月,目不能視百步之外,那中間的門樓距東北角的角落可比百步遠多了,如此算來,他們真正的危險並不在從藏身處奔向城牆下的途中,而在從城牆下往上爬的過程!稍微值得慶幸的是,東北角的角樓上那些守衛下去時帶走了角樓上的大部分火把,如今只余兩個,且已燒了多時,不甚明亮.

    四個人只覺得耳旁生風,十五丈的距離倏忽即過,竟真沒被人發現,然而此刻誰也不敢松懈,方勝和劉梁同時從懷里迅速取出飛天爪,抓著繩子掄了兩圈,便聽"嗖嗖"兩聲,兩個飛天爪倏地向上飛去.

    "丁!"

    "丁!"

    方勝一喜,低聲道:"成了!"

    劉梁和方勝各自拉了拉繩子,發現飛天爪已經在角樓上勾實,當下竟各自讓開,劉梁把阮萍推到繩子前,而方勝則對倪翔馳做了"趕緊爬"的手勢.

    阮萍飽含深情地看了劉梁一眼就利索地向上爬去,方勝不無羨慕地看了看劉梁,驀然發現倪翔馳竟然也在看著他,幸好倪翔馳不是"飽含深情",而是"飽含不屑"……

    方勝沖倪翔馳撇撇嘴,也不說話,轉身抓著繩子就開始往上爬,心道,讓你裝酷,待會老子爬上去就把繩子收了!想到這時方勝已手腳並用爬過了城牆半截,他到底是男子,這時比先他一步往上爬的阮萍還高了不少,于是偷眼朝南邊看一眼,只見東南角的角樓之下已然火光大亮,巡邏隊排頭的幾人已經轉過彎來,當時便嚇得他一哆嗦,哪里還敢停留,以最快的速度向上爬去.

    這一幕下面的劉梁和倪翔馳自然也看見了,直緊張的二人手心後背全是汗.然而二人又怕飛天爪禁不住兩個人,竟不敢向上爬,只能仰頭向上看著,恨不得能在方勝和阮萍下面托二人一把.

    如今他們所能依仗的便只有這漆黑的夜色和運氣了,只希望那巡邏隊里沒有眼力過人之輩,不然兩個大活人立在空無一物的城牆下,實在跟荒漠里的兩棵野草沒什麼兩樣.

    終于,方勝雙手攀在了角樓邊沿,猛一用力,整個人便翻了進去,見四下無人,也不敢出聲,趕緊抖了抖繩子,示意倪翔馳趕緊向上爬.接著方勝便來到阮萍所爬的那個飛天爪之旁,看已經都夠著阮萍,低喊了一聲"我來拉你",也不管阮萍同意不同意,已經一把抓住阮萍的小臂,便像是打水一般直接把阮萍提了上來.

    阮萍一落地就腳下一軟,差點站不住,正看到方勝那取笑似的目光,當下眼睛一瞪便要發作.方勝忙板起臉,把右手食指在嘴前一豎,做了個禁聲手勢.

    然而經方勝這麼一鬧,阮萍心中的懼意立刻減弱不少,也不由佩服方勝膽子大.另一邊,城牆下的巡邏隊固然在慢慢向東北角靠近,劉梁和倪翔馳也各自以最快速度向上爬著,眼看都已爬過了半截.

    就在這時,方勝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原來他們這邊的角樓上雖只有兩個不甚明的火把,但倪翔馳和劉梁向上爬的時候還是會在城牆上留下極長的影子,如果中間的門樓上有人看到,縱然看不清人,自然也能猜到有人正向上爬!另外,那群巡邏的守衛已經更近了,他們卻是平視甚至仰視,會比中間門樓上的守衛更容易發現這邊的異常!

    方勝登時大急,貓著腰來到角樓邊緣,用力抖了抖倪翔馳的那根繩子,然後沖著倪翔馳搖了搖手,示意他不要動.接著不管三十七二十就開始向上拉繩子,倪翔馳如果自己向上爬的話其影子起伏自然較大,現在只是由方勝拉著上升,便沒那麼明顯了.方勝拉著倪翔馳上升的速度可比倪翔馳自己爬快多了,很快便超過了劉梁.劉梁只朝倪翔馳那看了一眼,也終于發現了不對勁,那影子未免太過顯現了,不由得又想起自己來,只怕比倪翔馳還要顯眼得多,當下再不敢動了,只等著方勝來拉他.

    等方勝一把拽住倪翔馳的胳膊把他整個人提上去,兩人便一起來到劉梁那根繩子前,同時用力向上拉.才拉了沒幾下忽聽阮萍以極低的聲音急道:"快別動了,和巡邏隊離得太近了!"

    示意倪翔馳拽住繩子,方勝伸頭向外一看,暗罵一聲乖乖,說什麼也不敢動那繩子了,巡邏隊距劉梁懸掛之處最多三十丈,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就必然被下面的巡邏隊發現.然而就讓劉梁在那掛著危險也是極大,萬一有人抬起頭來,只需一眼,九成會發現劉梁.

    這一刻眾人的性命竟然取決于下面的巡邏隊是否有人抬頭看,方勝想想都覺得要崩潰,恨不得找個沒人地方大喊大叫發泄一番,然而這會他肯定是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的了,只覺得背後出的汗已經快把衣服浸透了.

    這一刻,時間仿佛變慢了一般,任他們怎麼盼,下面的巡邏隊就是走不到頭,然而對他們來說,即便巡邏隊走到頭他們的危險也遠遠沒有結束,因為他們必須等巡邏隊走到頭並拐回去之後才能把劉梁拉上來.

    方勝突然覺得這一定是老天在跟他開玩笑,因為就在他們等得快要崩潰的時候,他聽到了角樓下面樓道里傳來的談笑和腳步聲,換班的守衛要上來了!方勝只覺得自己快要瘋了,然而那僅僅是一種為了發泄而產生的負面情緒,他的真實反應則完全是針對現狀而發,呼吸漸漸變得平穩,最終幾乎無聲,眼睛眯了起來,盡量不外泄一點光彩,便如一頭伺機而動的猛獸一般.

    受方勝影響,倪翔馳和阮萍二人也冷靜下來,倪翔馳將手中繩索緩緩纏到一根柱子上,騰出手來,無聲地抽出了自己的劍.方勝只看了一眼,便知倪翔馳手中的劍必然是歐陽冶所贈,其纖細的造型以及暗青色的光澤,都不是普通匠師能夠做到的.

    三人全都悄悄地拿了武器藏身于樓梯口左側的一個平台之後,靜等下面的守衛上來.

    幾息之間,方勝便已確信將要上來的守衛共有四人,于是朝阮萍和倪翔馳伸出了四個手指,兩人同時點頭,看來判斷和方勝一樣.

    接著方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先豎起三根手指,接著又豎起四根手指,嘴則做出"第三,第四"的口形,然後又指了指阮萍,伸出兩個手指,做出"第二"的口形,而第一個自然留給了倪翔馳.他這番表達並不複雜,阮萍和倪翔馳一下就明白過來,俱是點頭贊成.

    下面的說話聲越來越大,四個守衛距樓頂已不過幾步之遙,而與同時,不用看方勝也能估摸出城牆下的巡邏隊肯定正好走到角樓之下,對于在那掛著的劉梁來說,也正是最危險的時刻.方勝不由看了阮萍一眼,只見阮萍卻是一臉決然,顯然到了這功夫這個女孩已經豁出去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6

正文 第四十章 師叔


    "老許,你就使勁瞞哥幾個吧,嘿,回頭我自己找小碧問去!咦……"第一個守衛已經說著話走了上來,那一聲"咦"卻是因為看到了角樓邊沿上的一個飛天爪,只不過那飛天爪為消音外面是裹了一層棉布的,乍一看就像一只棉手套,一時間看不出那是什麼東西.

    第一個守衛那聲"咦"聲音雖小,後面的幾人還是聽到了,一邊問怎麼了,一邊急步跟了上來.他們這幾個守衛,無不投身白鹿堡多年,曆來沒碰到過什麼大事,聽到第一個守衛驚訝出聲,大都以為是上一班守衛落了東西在角樓上.

    等第一個守衛舉著火把走到飛天爪之前時,後面的三個守衛盡數跟了上來,有個眼尖的已經看到了被倪翔馳捆在柱子上的另一根飛天爪,剛要出聲,便聽背後風聲想起,接著只聽"砰"一聲震鳴,就仿佛有一扇大門在自己腦子里轟然關閉一般,眼前一黑,整個人便倒了下去.

    方勝一棍砸倒那第三個守衛,龍紋棍毫不停留地轟向第四個守衛的後腦勺,那第四個守衛反應也是不慢,已經開始向後轉身.

    而在方勝攻出第二棍之前,倪翔馳已經撲向了最遠的也是最先上來的那個守衛,阮萍則比倪翔馳僅慢一線沖向了第二個守衛.

    反應最慢的便是第一個守衛,因為他被那手套似的飛天爪吸引了注意力,然而他也離方勝等三人最遠,所以等他轉過身之時,一身夜行衣的倪翔馳離他尚有三步之遙,一臂之長抵一步,一劍之長再抵一步,所以他還有一步的時間來出聲呼救,然而他終究沒能喊出來,因為倪翔馳在他張口時又向前邁了一步,卻幾乎沒用時間就把劍尖從他的脖子上抹過,他人生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怎麼會有這麼快的劍?

    第二個守衛轉回頭時看見了一個頗為嬌美的姑娘,只是眼中卻帶著一絲煞氣,他驚慌地朝那女子右手中望去,那女子卻仿佛有先見之明一般把右手藏在了身後,等那只晶瑩潔白的右手再出現,手中已經空空如也,他又朝那女子的左手望去,幾乎與剛才一模一樣,女子將左手在身後一晃,再出現時也已什麼都沒有了,正當他要抬起頭再次望向那女子的臉時,卻發現一柄弧度奇異的劍已經插進了自己的左胸,而順著劍刃向後看,正好又看到了那只晶瑩潔白的右手,這便成了他此生所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

    至于那第四個守衛,實在太過倒黴,他轉身只轉過來一半便被龍紋棍擊中,本來要捅在他後腦勺上的龍紋棍最終撞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三個人毫無聲息地解決了四個守衛,卻根本來不及慶幸就再次忙碌起來,方勝將被他敲昏的兩人的衣服扒了下來,和倪翔馳飛速套在身上,阮萍則蹲在地上舉著火把一動不敢動,生怕引起門樓和城牆下巡邏隊的注意.

    角樓上的三人再加上城牆上掛著的劉梁,四個人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一聲,而對于那些白鹿堡的守衛來說,今晚只不過是一個和以往無數個夜晚一模一樣的夜晚罷了,至少目前來說是這樣.

    巡邏隊終于走遠了,方勝和倪翔馳一起動手把劉梁拉了上來,當這個大伙默許的隊長落地時,其全身上下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劉梁休息了片刻才緩過勁了,馬上換上了一身守衛的衣服,與方勝等人裝模作樣當起守衛來.從他們的角度,可以將整個白鹿堡的輪廓一覽無余,雖無法看清那些建築具體如何,也能猜到肯定是不會差的.因為堡內非樓即閣,其西北角甚至有個小小的湖,而正中那幢閣樓,怕是不下二十丈高.又過了一會便觀察清楚,劉梁對著最高的那幢建築從懷中取出一面古鏡來.

    殷長老交給劉梁的這面古鏡只不過巴掌大小,黃銅鏡面,雕刻的花紋是普普通通的鵲銜枝,唯有一個奇特之處,那便是鏡面一反常態,既不是圓形也不是橢圓,而是三角形.方勝當時一見這鏡子就知道必是雞鳴狗盜之輩用來發信號的,心下頗為不喜,此時再看到依然不怎麼待見,不由皺了皺眉頭.

    劉梁卻是只想盡快完成任務,免得夜長夢多,略用身體擋住光線,便將古鏡置于一個火把之後朝白鹿堡中最高的那幢建築照去.

    方勝等人哪里還忍得住,無不湊到劉梁身邊向白鹿堡內的最高建築望去,不料一看之下卻是大失所望,心更是懸了起來,原來這古鏡鏡面早已磨損,其光根本就照不了那麼遠,白鹿堡中的那建築上卻是連點光暈都沒有.

    方勝突然就明白了"為山九刃,功虧一簣"到底是怎麼個意思,正待歎氣,忽然便見那建築內一扇窗子亮了起來,但也只是一瞬,如果不是他看得實在,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劉梁等人自然也看見了,無不盯著那扇窗子不放,然後等了許久也沒見有什麼動靜,倪翔馳冷不丁道:"難道是巧合?"

    方勝突然有種掐死倪翔馳的沖動,但同時也漸漸明白過來倪翔馳為什麼不怎麼說話了,就連一直希望倪翔馳多說話的阮萍也覺得,這人還是不說話可愛些.

    沒人答理倪翔馳,所有人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繼續朝白鹿堡內望著.相比于白鹿堡的城牆,白鹿堡內部要暗得多,只有極少的幾個建築還亮著燈.幾隊丫環,家丁打著燈籠在堡內巡視著,借著他們手中燈籠的燈光,可以約略看清旁邊的建築,但卻把剩下的未被燈光照到的地方襯得更黑了.

    方勝早已等得不耐煩,不由把目光游離到一隊正在堡內巡視的家丁身上,慢慢地竟走了神,暗歎這些人可真可憐的,大半夜還要受這種罪.

    正大發感慨,忽然便見那隊家丁隊尾有黑影一閃而過,那速度實在太快,連是什麼都沒能看清.方勝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低聲問道:"你們看到了嗎?"

    阮萍被嚇了跳,好一會才緩過勁來,道:"看到什麼啊?"

    "方師弟,你看到什麼了?"劉梁也跟著問道.

    "我也不知道看見什麼了,只見到一個黑影從那隊家丁後面一閃而過."

    阮萍興奮道:"嘿,有可能是咱們的人."

    接著四個人再不說話,只把目光停留在離他們較近的丫環,家丁巡邏隊伍上,只盼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啊,你們看到沒有?"阮萍突然低聲道.

    其余三人一直留心著附近那幾個巡邏隊的動靜,自然也看到了,適才一道人影從一個巡邏隊之後一掠而過,方向正是他們所在的角樓.

    四人登時又緊張起來,臉上無不透著一股興奮,任務馬上就要完成了!

    仿佛為了印證他們的這個想法一般,角樓下很快就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方勝沒來由地覺得,來人一定是個女子.

    正在上樓那人的腳步仿佛每一下都踏在了眾人的心上,四個人無不緊張小心地望著樓梯口,終于,腳步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

    方勝等四人正對樓梯口而立,首先看到的便是盤得整齊而別致的發式,有點像能歌善舞的異族女子,接著便是薄薄的輕柔的流海,只看到這里,方勝竟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然後那女子又上了一級台階,便露出一雙幾乎讓人見之心碎如夜空般烏黑深邃的眼睛和光滑,堅挺得讓人覺得有些倔強的鼻子;然後那女子又上了一層台階,方勝幾乎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忘了跳了,只聽他喃喃道:"師……師……"

    可是那個"娘"字終究沒有出口,因為眼前的女子雖然相貌和左霓裳有九分相似,可還有一分完全不同,這一分不同是年齡.

    劉梁等人也都是見過左霓裳的,但他們和左霓裳的熟悉程度到底和方勝沒法比,而且如今又是晚上,看不真切,阮萍已經開口道:"左師叔,竟然是你?"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6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墜樓


    女子眼中閃過一絲訝色,卻沒回答她,而是用一種平和近似于冷漠的聲音道:"你們便是幫中派來的接應的人?古鏡在誰那?"

    劉梁取出古鏡遞過去的時候,方勝卻還在想"為什麼師娘從沒告訴過我她還有個妹妹"這件事,等那女子接過古鏡,方勝就趕緊又抬起頭,趁機毫無顧忌地打量起那女子來.

    此人大約十**歲,比他師娘略矮了一點,但因為過瘦,所以看起來反而有種纖長的感覺,雪白的脖頸在黑衣的襯托下白得幾乎讓人忘了呼吸,觀察古鏡時那不經意皺起的眉頭仿佛能牽動方勝心底的某根神經,而當那女子感覺到方勝的目光驀然抬起頭來望向方勝的時候,方勝竟下意識地將目光移向了別處.

    這是方勝第一次畏懼與人對視,聽著"咚咚"的心跳,他一遍遍地罵自己:慌個屁,沒出息的東西!然而這根本不頂用,他的心跳依然很快很大聲,方勝幾乎懷疑,這麼大聲的心跳阮萍怎麼會聽不見,她怎麼不來取笑自己,也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好在那女子只是看了方勝一眼便轉向劉梁,將古鏡還了回去,以公事公辦的語調道:"我們回去吧."

    阮萍等人完全不明白為何一向隨和的左師叔變得如此冷漠,但是也沒人敢問,劉梁恭敬地道:"師叔,堡外有守衛巡邏,咱們最好等守衛巡邏到白鹿堡南端的時候再出去."

    "嗯."那女子輕輕嗯了一聲之後便來到角樓最東面,在方勝右側站定,看著遠方默然不語.

    方勝知道此時最好向劉梁等人解釋一下此人不是左霓裳,可是卻突然沒了心氣,連完成任務後的喜悅都沒有一丁點,沒來由的一陣心煩意亂.

    城牆外的巡邏隊剛從眾人視野中消失,那女子道:"走吧."

    說完那女子竟不理眾人,輕輕一躍,"呼"一聲直接跳了下去!阮萍嚇得"啊"一聲喊了出來,好在自己及時將嘴捂住,聲音才沒有擴散開.

    然而誰都沒想到的是,實際上連方勝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在第一時間去拉那女子,八丈的高度,除非長了翅膀,輕功再好也得摔死,他自然不希望這個才第一次見面的女子就這麼死了.真正離譜的事並不是方勝沒能抓住那女子,一個有武功的人如果存心閃躲,自然不會讓他輕易得手,離譜的事情是,方勝第一次沒抓住,于是又向外探了下身子,第二次又沒抓住,又向外探了一次身子之後他就發現他的身體已經懸在了角樓之外,他回不去了……

    方勝突然覺得自己如果這麼死了實在太荒唐,自己怎麼會為了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女子如此失措?!然而接下來他已經完全沒有時間再哀歎自己的這番白癡般的行為,他不想死!

    下面那女子的身影突然變得清晰起來,她不像是要尋死的人,所以她一定有辦法平穩落地!

    只見那女子突然用左手按住了右腰,右手則環在腦後,危急中方勝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趕緊有樣學樣.然後,幾乎只是一瞬間他就明白了,那女子做出這動作只是為了防止風把她的衣服和頭發掀起來……

    幾近絕望的方勝突然再次發現一個事實,自己和那女子離得越來越近,也就是自己比對方下落得快.問題出在哪?幾乎念頭才轉,方勝就看見了那女子向後曲起右小腿,她的腳掌貼在了城牆上!

    肯定是這只腳有問題!危急中方勝哪里還來得及糾正自己的語病,立即將兩只腳的腳掌都貼到了城牆上,然而他下落的速度仍然在加快,可以說這一招毫無作用!

    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幾乎要忍不住吼出來的方勝倏忽間感覺到,正有兩股內力從丹田分流而出,自行經大腿小腿湧向腳底湧泉穴,在湧泉穴附近的幾個小經脈內迅速回流後,腳掌竟莫明其妙地升起一股吸力!當下哪還敢遲疑,狂催內力沿著那條經脈路線流動,腳掌上的吸力立刻又大了幾分.

    然而此刻他距地面已不足四丈,下墜速度更是快得驚人,縱然是腳上有了吸力,也只是讓下墜速度稍減罷了,要想不摔殘廢還是難.

    就在這時,只見下面的女子已經滑到了距地面兩丈處,右腳在城牆上用力一蹬便彈了出去,斜斜落向地上.

    這是個好辦法!然而方勝又突然想到,自己下墜的速度似乎太快,如果也是距地面兩丈才彈出去的話,只怕還沒等彈遠就一頭栽到地上了.

    念頭剛轉到這,他距地面已經只剩三丈了,當下不再猶豫,雙腳同時用力,在城牆上猛地一蹬,整個人向外彈去.

    角樓上的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下面發生的事,他們覺得自己這輩子見過的事都不可能有今天這麼離奇了.

    八丈的高度,誰跳下去都會摔死,先是他們的左師叔跳了下去,接著可憐的方勝為了救左師叔竟然也栽了下去,然後便見左師叔以右腳貼在城牆上,幾乎是勻速向下滑去,而方勝則幾乎是翻滾著向

    下墜落,直到落了半截才把雙腳貼在了城牆上,再然後左師叔在距地面兩丈之時驀地斜飛出去,其姿態簡直飄逸如下凡的仙子,再然後的之後是方勝像個木樁子一樣在三丈高的地方彈了出去,在空中忽

    而頭下腳上忽而頭上腳下轉了三圈後竟神奇的以雙腳著了地,著地的那一瞬間,雖然並未聽見什麼動靜,但是阮萍總覺得似乎整面城牆都為之震了一下.

    最後劉梁等三人十分汗顏地老老實實地順著繩子爬了下來,收了飛天爪之後便見方勝還站在原地未動,劉梁走了過去,十分欣賞地在方勝肩上拍了一把,道:"好小子,今天我算是知道什麼叫藝高人膽大了."

    阮萍也一改常態,真心誇贊道:"沒看出來啊,你悟性挺高的嘛."

    倪翔馳對此不置可否,然而那遠處的女子卻似已不耐煩了,道:"此處不是說話之地,快走."

    方勝本想十分光棍地跟劉梁來一句"這算啥啊,小意思",然後飛身跟上,但是憋了好久,他終于忍不住道:"劉……劉師兄,我的腿動不了了,你背小弟一程吧……"

    劉梁與倪翔馳輪流背著方勝來到拴馬處之時方勝的腿仍沒緩過勁來,自然騎不得馬,只好和劉梁同乘一匹,那女子則騎了方勝的馬,一行人朝殷長老受傷處飛馳而去.

    等跑到了地方天早已亮了,林中除了血跡之外再無他物,方勝等人正想著是不是直接回大刀盟就行了,那女子卻在一棵樹上找到了殷長老留下的標記,對眾人道:"我師傅在南面的古井鎮養傷."

    一邊驚詫于此女的觀察力,其他人也終于確信,此人的確不是左霓裳.阮萍沒什麼顧忌,而且心中對這女子頗有好感,便問道:"姐姐可是左霓裳師叔的妹妹?"

    "嗯."

    實際上阮萍這句話里有不小的語病,既然她叫左霓裳師叔,又怎麼可以稱呼左霓裳的妹妹為姐姐?三個男人神經大條,一時沒想到,阮萍卻立刻反應過來,忙道:"啊,弟子失禮了,左師……師叔

    ."

    阮萍這麼一說,方勝等人立時明白過來,方勝沒來由的又是一煩,干脆道:"劉師兄,我困了,趴你背上睡會行嗎?"

    "行,你盡管睡吧."

    方勝一閉上眼就想默念還真篇口訣,然而他發現自己又並不是那麼想馬上進入混沌狀態,腦子里竟浮現出了那個近在咫尺尚不知道名字的身影,從她出現,直到此時此刻,她不僅不曾笑過,甚至沒有一句話帶有明顯的感**彩,為什麼?她是天生如此,還是後天改變?我為什麼要想這些?難道是因為她和師娘長得太像,我才心生親近?又或者是因為第一次完成任務太過興奮所致?

    想不明白,方勝還是默誦起了還真篇口訣,一旦進入那無邊無際的混沌中,他的心便純淨如雨後的云,僅僅是看著那三個緩緩旋轉的美麗漩渦,他也會升起一種不如就此到生命終點的滿足感,在這里,沒有任何人能闖進來,沒有任何人能影響他,這是屬于他一個人的世界.對他來說,提升實力仍然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由昨晚的被掌擊受傷以及差點摔死就可以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既然他的武功由不走尋常路而來,那麼現在依然只能順著這條不尋常的路一條道走到黑,所以,關鍵仍然是還真篇.方勝本想由內部找到突破口,即由觀察那片混沌及三個漩渦而實現還真篇的進步,可惜事實上他在進入混沌狀態後根本就無法控制自己,他依然只能像一個透明的靈魂一個浮在那里,默默觀察.

    便在方勝正沉浸在那一片混沌之中之時,有人拍了拍他,接著耳中便傳來劉梁的聲音:"方師弟,到地方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6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玉漱


    方勝剛一睜眼便看見一扇破舊的木門,除了自己尚在馬上之外,其余人已經站在了那扇門前.那女子輕輕在門上有節奏地敲了數下,片刻後便有一個農夫打扮的中年人開了門,也不說話,直接將眾人迎了進去.

    院內的一間小屋飄出濃濃的藥味,農夫把眾人引到那間小屋門外,道:"稟長老,有幫中弟子求見."

    小屋內傳來殷長老虛弱但略顯興奮的聲音:"都進來吧."

    那女子當先而入,一進屋便朝躺在床上的殷長老道:"師傅."

    然而其言語中並無絲毫敬意,並且也沒有施禮的意思,這一幕不禁將劉梁等人驚住,竟一時忘了向殷長老施禮.

    殷長老一見那女子雙眼中便驀地有了神采,盯那女子的臉猛看,竟視房中余人為無物.半晌後才顫抖著嘴唇說出了石破天驚的一句:"玉漱,你還活著."

    方勝萬萬沒料到,這個讓他們拼死去接應的人,其生死竟然連殷長老都不知道!這怎麼可能,難道潛入白鹿堡的不止她一人,而能活著出來的只有她自己?

    接著玉漱十分平靜地回了殷長老一句,其震撼效果一點都不比殷長老的那一句小,只聽她道:"弟子入白鹿堡五年,幸不辱命."

    五年?!一次任務竟然花費了五年時間!方勝等四人正在猜測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任務才能讓一個人潛伏在白鹿堡五年,殷長老卻早已被那"幸不辱命"四字再次奪去了心神,只見他興奮得臉色漸紅,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還沒說一個字,竟開始猛咳起來.

    玉漱對這一幕視若無睹,阮萍卻忍不住心中一軟,快步走到床邊,彎下腰在殷長老胸口上撫了起來.殷長老氣息漸漸喘勻,沖阮萍點了點頭,道:"阮萍,劉梁,你們幾個先出去一下."

    方勝見阮萍對殷長老如此體貼這老頭子還要把阮萍當外人往外趕,忍不住皺了下眉頭,竟不答話,轉身便往外走,而劉梁等人則是先朝殷長老施了一禮才退了出來.

    四人到了屋外,為了避嫌劉梁,倪翔馳和阮萍都站得遠遠的,方勝此時卻頗為煩躁,一邊拿"反正那老頭子只讓出去一下,又沒說不能站在門口"為自己開脫,腳下愣是一步未動.

    遠處的阮萍朝方勝招了招手,方勝故意裝看不見,又把頭扭向小屋.此時那小屋的門早已被最後一個出來的劉梁給帶上,窗戶則本就沒開,方勝想往里看卻是什麼也看不見.正想干脆走遠去和劉梁等人彙合,突然從那破舊的窗戶縫隙中透出一絲紅光來!

    轉眼間那紅光已是越來越亮,雖然是大白天,紅光竟然透窗而出,就連遠處的劉梁等人也發現了這邊的異常,無不扭頭望過來.

    方勝本就見識不廣,想來想去也只能想出那大概是一顆很大很大的夜明珠,遠處的劉梁等人因為離得遠,再加上那紅光似乎還在晃動,便以為屋中正在燒毀什麼東西.

    片刻後那紅光倏地暗了下來,不過門卻遲遲沒有打開,方勝等人只能在外干等著.

    良久,小屋的門再打開時殷長老竟然艱難地走了出來,啞著嗓子道:"即刻起程趕回濟安."而玉漱就在他身後站著,竟是一點扶他的意思都沒有.

    帶著疑問與煩躁,方勝再次上了馬,與劉梁等人環衛著殷長老所乘的馬車趕向濟安.一路上眾人幾乎是馬不停蹄,只在實在累得不行的時候才停下來休息一會,是以等回到大刀盟總壇的時候個個都快累散架了.因為深知事關重大,倒是沒有人抱怨,那玉漱更是一如既往地平靜如初見時一般,她越是這樣,方勝心里越是不安甯,莫明其妙地被她吸引著.

    值得一提的是,路上休息時阮萍被嚇醒了好幾次,當初在白鹿堡城牆上她是如此冷靜決絕,可到底是第一次殺人,由此帶來的恐懼直到此時才表現出來.為了安慰她劉梁自是一直陪在她身邊,而方勝也會時不時給她講個笑話逗她一樂,她這才漸漸好轉過來.同樣也是第一次殺人的倪翔馳則毫無反應,至少表面上是這樣.至于方勝,當時那兩個守衛只是被他敲暈了,自然沒什麼心理負擔,而他一向膽大,雖然眼看著有人死在自己面前,倒形成不了什麼心理陰影.

    一回到大刀盟殷長老就不再管他們,方勝雖然累得要死,可仍然直接跑向了楚賢院,他要向左霓裳問個明白.

    "師傅,師娘,我回來了!"一邊喊著,方勝直接推門而入.

    "徒弟,你來的可真是時候,趕緊過來!"邵九州的聲音卻是從閣樓後傳來.

    這是方勝第一次聽到邵九州的聲音而毫無反應,因為他的所有心思都用來等待另一個聲音了,他明明沒有等多久,卻覺得等了好久,左霓裳那溫柔甜膩的聲音終于響了起來,與以往沒有任何不同:"小勝回來了,沒受傷吧?"方勝能夠聽出來,他師娘正一邊說話一邊朝前面走來.

    等左霓裳看到方勝,並見方勝除了稍顯疲憊外並沒有像邵九州說的那樣缺胳膊少腿,她嫣然一笑,道:"沒事就好.你看你,應該很累吧,以後不必一回來就往這跑,先休息好了我和你師傅才能放心."

    聽到左霓裳溫柔地說出這些關懷的話,方勝竟突然很想哭,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好像自那個玉漱出現以後,自己就變得不是自己了.

    方勝好不容易忍住了眼淚,看著眼前那個除了他母親之外最讓他尊敬喜愛的女子,喃喃開口道:"師娘,你是不是有個妹妹叫左玉漱?"

    "玉漱?!"左霓裳的臉瞬間蒼白了下來,她用一只手勉力扶著牆,差點就要倒下去.

    "師娘!"

    "霓裳!"邵九州從後面奔了出來,從後面扶住了左霓裳.

    "你見到玉漱了?"左霓裳顫抖著問道,那眼中飽含的期待讓方勝覺得自己如果說沒見她就會立刻失望而死.

    "嗯,她和我們一起回了濟安,現在正在殷長老那里."

    聽了方勝這句話,左霓裳眼中的所有期待瞬間全變成了狂喜,竟一下恢複了精神,掙脫了邵九州的手,問道:"她沒事吧."

    "她很好."

    左霓裳如釋重負,無意識地重複著,那就好,那就好……

    任方勝如何努力,他也僅僅能將眼前的左霓裳和玉漱在相貌上聯系起來,這兩人一個溫柔和善,與之相處如沐春風,另一個卻平靜冷漠,望之便似一望無際的冰原,她們真的是兩姐妹嗎?

    左霓裳漸漸恢複過來,道:"九州,你快收拾收拾,咱們一起去把玉漱接來.小勝,你也一起去吧."

    方勝聞言一喜,心中再次升起"還是師娘對我好"的念頭,他卻根本沒想到,其實左霓裳完全不知道他想見玉漱,左霓裳之所以叫上他只是因為把他當成了家人.

    趁左霓裳洗完手進屋更衣的功夫,方勝拉住邵九州問道:"師傅,你知道玉漱的事嗎?"

    邵九州完全沒聽出來方勝話中的那股關切之意,依然如往常那般,沒好氣地教訓方勝道:"什麼玉漱不玉漱的,玉漱是你師娘的妹妹,你怎麼也得叫她一聲師叔吧?沒大沒小!"說完還敲了一下方勝的頭,直到這時他才發現,方勝已經完全愣住了.

    邵九州使勁晃了晃方勝,喊道:"喂,喂,傻了?"

    "啊,師傅,我已經快走不動了,我就不去接左師叔了."接著方勝抬頭朝閣樓的方向喊道:"師娘,弟子身上實在太髒,也餓得夠嗆,我就先回去了,回頭我會再來的,你們不要等我了."

    方勝這一走就是半個月,直到下次任務臨出發時才來向邵九州和左霓裳辭別,那時候的邵九州和左霓裳才突然發現,方勝似乎有什麼瞞著他們.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7

正文 第四十三章 逃避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初戀,在此之前,其心靈便乾淨如一張白紙,正因為如次,在這張白紙上畫下的第一筆才顯得分外鮮豔.

    現在,方勝這張白紙上就被重重畫了一筆.

    心亂如麻的方勝回到小院後勉強和焦雄三人聊了幾句就一頭紮進了自己的小屋,想要將目前的狀況理出個頭緒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怎樣被左玉漱吸引著,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左玉漱是他師娘的妹妹,對于他這個喜歡將是非都分得清清楚楚的人來說,輩分幾乎是一道無法跨過的溝.另外,他也知道自己一向都有些自負,雖然這種自負只針對一少部分人,可是左玉漱那距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顯然已經激起了他的自負,無論如何,自己都不可能低三下四地像蜜蜂見了蜜一樣去粘上去,如此一來,左玉漱仍然沉靜淡漠,他又不會去主動接近,所以二人的關系不可能有絲毫進展.方勝隱隱覺得,也許自己並不是真的喜歡左玉漱,如今的種種失常種種慌亂只不過是因為自己見到了一個左霓裳第二,他對左霓裳的尊敬和喜愛他還是一清二楚的.

    所以方勝決定將這件事暫時放一放,也許時間一久自己就能慢慢看透一切.然而他也沒有一點再去楚賢院的意思,他能夠保證在看不到左玉漱的情況下心不亂,但同時也能夠肯定,只要一見了她,一定會再次舉止失措,長時間恢複不過來.

    方勝很快將生活的重點又放到提升實力上來,由于不想讓人知道他已經全通所有兵器的秘密,他把絕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棍法上.如今他已經找到了兩個方向,沿著這兩個方向努力下去,他相信他的實力會再次提高一大截!

    方勝把對手分成了兩類,一類是不宜硬拼的,比如對方拳掌功夫到家,這種人一般內力都比較深厚,再比如使的是重兵器,如錘,斧,禪杖,與這些人交鋒,硬碰硬自己絕占不了光,或者占不了很大的光,針對這些人,方勝開始精心研究那些靈活,迅捷的棍招,攻敵之所必救,逼對方露出破綻.他如今直覺驚人,只是在腦子里推演就能憑空推演出很多此類精妙招式,稍加練習後再絞盡腦汁將其向更精妙處改進,最後配以自行演化出的內力運行路線,其威力已絕非世俗棍法所能比.

    第二類對手則是用刀,槍,劍等雜七雜八輕兵器的,這類人進攻防守雖也靠內力,但對內力的依賴性卻比第一類人差遠了,他們真正有威脅的地方還是在招式上,可以說,憑借著方勝體悟出的內力運行路線,對上這些人時他在內力上幾乎沒有劣勢,或者劣勢不大.既然如此,那完全可以硬碰硬!以猛烈的攻勢將對方打垮,這正是他的伏魔棍法所擅長的,如今他的伏魔棍法早已是改良版,現在他還要繼續改進!

    方勝並沒有想到,他此時的舉動相當于正在創造新的武功,而創造新的武功,就算是那些七老八十的武學宗師都未必做得到!

    就在方勝鑽研新武功的第三天,一個聲音打破了小院的平靜:"方師弟,幫主命你馬上去議事廳."

    方勝還以為是新的任務下來了,應了聲"好,我馬上就去",然後飛快地回屋收拾了兩件衣服,提了龍紋棍便跑向議事廳.

    一進議事廳,只見劉霽云正含笑坐在幫主寶座上,周圍卻再沒別人.

    "弟子方勝參見幫主!"

    "嗯,免禮."

    方勝等了半晌,硬是沒等到劉霽云的下文,同時不免納悶,自己腿腳是快,可是劉梁等人也未免太慢了!

    著急中偷偷看了一眼劉霽云,只見那老頭竟然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自己,不禁心中一凜,暗想,這老頭子弄什麼玄虛?

    "嗯,很好."劉霽云自顧自地說了一句.

    嗯?很好?什麼意思?方勝心里犯起嘀咕,卻不敢開口問.

    "方勝,我聽殷長老說,你這次任務表現不錯."

    "弟子不敢當,這次任務,少了我們四人中任何一人都很難完成."

    "我還聽說,你悟性似乎很高."

    方勝驀地一驚,不知劉霽云指的是什麼,但又隱隱覺得最好別含糊其辭,于是道:"弟子愚魯,不知幫主所指是?"

    "你可能還不知,左玉漱是被殷長老和陸副幫主共同認可的幫中悟性最高的弟子,但是昨日我讓她向我講述她這些年的經曆時,她最後道,你的悟性很高."

    方勝的心猛跳兩下,情緒驀地不穩起來,他深吸了兩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激動,平靜道:"弟子資質甚是普通,若是僥幸有超常表現,定是誤打誤撞下所為."

    "你不必過謙,到底是資質普通還是悟性甚高日後自見分曉,這次完成任務的獎賞我今晚就派人給你送去,要沒什麼事你就下去吧."

    "弟子告退."方勝直到出了議事廳的門都沒搞清楚劉霽云叫他干什麼來了,難道只是為了誇他兩句?

    另一邊,議事廳中的劉霽云看著方勝即將消失的背影,又仔細看了看方勝背後匆匆收拾好的包袱還有右手中的龍紋棍,不禁搖頭輕笑,以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涉世未深,毫無心機,傻得讓人不忍算計啊,唉."

    這個小插曲帶給方勝的所有影響只不過是他又因此想起了左玉漱,然而在新武功的吸引下,這件事很快就過去了.

    想來想去,方勝決定給自己正在研究的棍法起兩個響亮而貼切的名字,也許是因為伏魔棍法里含有"雷"字的棍招太多,方勝給對付拳掌以及重武器的那套棍法起的名字里仍然有雷字,輕雷棍法.這"輕雷"二字卻是他從所知不多的一句詩里摘的,颯颯東風細雨來,芙蓉塘外有輕雷,莫明其妙地,他當時只聽了一遍便記住了這句詩,而且甚是喜歡.方勝的原計劃是也給輕雷棍法弄出十八招來,可惜的是他努力多日,至今才研究出五招來.

    另一套對付輕武器的棍法名字就剽悍得多,叫做焚炎絕煞!由于這套棍法本就是由主攻的伏魔棍法改進而來,再加上推演之時他的假想對手一直是段三刀之流,所以這套棍法中勇悍狠厲之氣比當初的伏魔棍法還要強烈數分!焚炎絕煞不僅招式是由伏魔棍法演變而來,內力運行方式亦是,因此其影響心情的副作用自然也帶了來,僅僅完成了八式的焚炎絕煞一旦被方勝打出來,龍紋棍舞動間所呈現出的龐大威力以及方勝臉上的那股戾氣幾乎能把焦雄等三人嚇呆住.在他們看來,那時候的方勝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一般,不,更像是終日無光的佛堂里供奉的青面羅漢!

    相比之下還真篇的進步就實在是太慢了點,然而對于方勝來說,還真篇才是他的根本,因此哪怕只是一點點進步,也足以讓他高興半天了.在一個普普通通的晚上,他一如往常那般靜靜注視著那三個瑰麗雄奇的漩渦,毫無征兆地,他突然發現那三個漩渦似乎比以前更大了,而其旋轉速速度也快了一點點.身在混沌中的他並不能升起任何情緒,只能默默地看著這個事實,直到第二天醒來他才為此臉上樂開了花,在他想來,只要有進步就好,哪怕每天只有一點點,也早晚有一天會突破到育根期!孕根期帶給他對于整個天地自然的感悟還有那超乎想象的直覺,他實在很想知道,育根期會帶給他什麼樣的驚喜.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7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沖突


    很快已經回來十天了,方勝一直鑽研武功也不免有些頭大,便想找到劉梁等人打聽打聽何時才會接到第二個任務,他倒不是急著想出去,而是覺得這事一直在心里懸著,不太踏實.

    他並不知道劉梁等人住哪,只好徑直到演武場找他們,想來他們仨武功雖然遠超同儕,畢竟還是有不少東西可學的.想到這方勝不禁有那麼一絲得意,從頭到尾,自己絕大多數武功都是自學的,但也並不比劉梁等人差.

    很快便到了演武場,一眼便看見演武場正中間圍了一大堆人,似乎正有人在那里切磋,當下來了興趣,一溜小跑來到人群外圍,然後硬是擠了進去.既然是往前擠,自然免不了推搡,他雖然喊著"借光",並使手上的力道盡量柔和,還是惹急了幾個人.等那些人頗為惱怒地轉過頭來瞪他,方勝無不帶著歉意道聲"不好意思",卻不想方勝早已成了精英弟子中的傳奇人物,那些人一看是他便個個老實下來,連道"沒事".方勝對這種情況始料未及,不過反正也不是什麼壞事,便坦然處之了.

    直到擠到里圈,方勝才真正碰到了阻力,蓋因為最里面的全是學刀弟子,這些人單對單也許沒人是方勝的對手,可是他們卻是人多勢眾,而且心比較齊,竟根本不帶扭頭往後看的,任方勝心再急就是個巋然不動.

    方勝個子不矮,其實此時已經能將場上情形看個差不多,就干脆停了下來,尖著腳朝里看.只見此時場上對打的一個是劉梁,還有一個使刀弟子,方勝依稀記得選前五名的那天就見過此人,似乎和馮東平關系不錯.

    方勝此時眼光十分毒辣,比當年與馮東平對決時高了可不是一星半點,是以二人打了沒多大會,他便將那個使刀弟子的優勢短處了解得一清二楚,只怕比那人本人都清楚,而劉梁的刀法,一如既往的四平八穩,中規中矩,雖然少有破綻,他還是有信心一旦換成自己與劉梁對打,肯定能憑借攻勢逼劉梁露出破綻來,繼而取得最終勝利.

    就這麼想著,方勝突然一驚:自己何時已經習慣于把自己當成個高手了?當夜在密林中吃那黑衣人劈空掌的虧的經曆再次浮現出來,雖然自己正在研究輕雷棍法來對付那種武功,可在沒真正交手之前,哪里就敢肯定一定有效?

    然而方勝又很不甘心,他並不願意只因為突然冒出來的一個念頭就懷疑自己的實力,可是如今顯然沒有合適的對手.剛歎了口氣,便聽他身前一人道:"趙師兄是肯定要輸的了,就是不知道還能堅持多少招."

    旁邊有一人應道:"最多十招.唉,憑我等的資質,這輩子也未必能勝過趙師兄,更別提劉師兄了."

    方勝對劉梁也算稍稍有了點了解,他已然看出,那姓趙的已被劉梁完全遏住了攻勢,劉梁要想勝他,只怕三招就可以做到,然而以劉梁的品性,卻肯定會讓那姓趙的拖到二十招之後再將其擊敗,甚至可能干脆不打敗那姓趙的,而是給那姓趙的機會讓他自動認輸.接著方勝又想起了阮萍,他們這一對男的是濫好人,女的則專欺負濫好人,真是天作之合,想到這不禁有些想笑.

    就在這時,劉梁刀尖已抵在那姓趙的胸口上,姓趙的弟子只好認輸:"小弟甘拜下風."

    劉梁收刀抱了抱拳,道:"趙師弟,承讓了."

    方勝由于是剛從走神中恢複過來,腦子一熱,竟然喊了出來:"劉師兄好功夫!"

    雖然別人也有叫好的,可全沒方勝這一聲大,因此顯得好不突兀,方勝一發現不對恨不得抱頭就跑,卻被眼尖的劉梁看到了.劉梁一見方勝就眼前一亮,顯然是頗為意外,他剛勝一場,雖早知必勝也是有些高興的,此刻趁著那高興勁,竟向方勝邀請道:"方師弟,有幾日沒見了.嘿,來,咱們兩個切磋切磋?"

    今日演武場上本就是自由切磋,沒什麼秩序規矩好講,加之不少人已認出方勝來,有真心想看他功夫的,也有想看他出丑的,一時間竟有不少人起哄,連道"好啊","有好戲看嘍","加油"之類,而最扯的是也不知是誰吼了一聲"打死他",惹得大家一陣哄笑,至于到底打死誰卻沒人追究了.

    方勝亦有些技癢,便慨然答應:"多多指教!"說完提棍便向正中走去,前面之人自然為他讓出一條道來.

    劉梁打贏那姓趙的並沒耗什麼體力,所以方勝也不覺得自己占了劉梁便宜,等在劉梁身前三丈外站定,便立即擺開架勢,一揚眉道:"請!"

    等劉梁准備好,方勝正要運起他的焚炎絕煞內功,突然想起來柳梅當日見他練完焚炎絕煞後對他說的那番話,當時柳梅說,師兄你這套新棍法戾氣太重,便如一頭無法自控欲擇人而噬的野獸一樣,讓人不忍卒觀.方勝突然心中一凜,暗道,實戰中還沒用焚炎絕煞和人對打過,犯不著拿劉梁做實驗,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後悔莫及.當下收懾心神,決定只以普通招式與劉梁對拆,憑著那超乎尋常的直覺,他有信心即使只是隨機應變也不致落敗.

    方勝到底是不喜防守,想到這已經向前沖了出去,離劉梁尚有一丈便一躍而起,凌空一棍砸下……

    兩人棍來刀往很快拆了二十多招,一個刀法老練,一個棍法凌厲,直看得圍觀眾人驚歎連連,連道不虛此行.學刀弟子中本還有不少人不服氣方勝的功夫,此時見方勝竟能與他們中被公認為刀法第一的劉梁打個平手,這才開始重新評價方勝的實力.

    方勝因為未盡全力,是以還能分出心神聽外圍之人的評論,不論是叫好的還是死鴨子嘴硬說劉梁必勝的他都沒往心里去.他不想當眾拂了劉梁的面子,但自然也不會故意輸給劉梁,于是開始思忖怎麼才能弄出個平手的結局.

    然而就在此時,他卻聽到了一個非常刺耳但卻頗為熟悉的聲音:"微末伎倆,華而不實,不堪一擊!"

    劉梁的刀法一直中規中矩,這"華而不實"自然說的是方勝的棍法,方勝驀地停下所有動作,轉頭朝發聲處望去,只見段三刀正嘴角掛著冷笑看著他.

    方勝不由又想起之前段三刀明顯偏袒馮東平一事,當時如果不是他師傅邵九州及時趕來,只怕他至少要在床上躺三個月,這下新仇加舊恨,方勝不由心頭火起,竟倏地棍交左手,右手平伸向劉梁,做了個"停"的姿勢,臉則朝向段三刀,冷冷地說出一句驚得所有人合不攏嘴的話:"段護法,弟子武藝華而不實,還望段護法能親自指點一番!"

    方勝這句話一出口,眾人只覺得憑空刮起一陣冷風,有不少膽小的竟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這是精英弟子中第一次有人敢公然向護法挑戰!

    雖然沒人相信方勝贏得了段三刀,可是方勝那冷冷的語氣中透出來的決心,讓眾人不禁懷疑方勝是否會以性命相搏來爭取勝利.

    就從這一刻起,精英弟子再沒人把方勝當做與自己同一境界的存在!劉梁,倪翔馳等人雖是精英弟子中的佼佼者,但他們最多算是處于同一境界的頂端,卻還沒有超越這個境界,而方勝,只因為一句話,從此超越了這個境界!

    "哈哈哈哈!好好好,真是後生可畏!那我便指點你幾招吧!"說到最後,段三刀語氣之陰冷怨毒簡直讓人覺得他待會絕對會趁機把方勝"誤殺"了……

    在段三刀身邊站著的另外幾位教刀護法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其中一人對身後的弟子耳語幾句,那弟子立刻飛也似的跑了,看方向必是去楚賢院無疑.

    然而此刻方勝和段三刀已是毫不相讓地對視起來,大戰一觸即發!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7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勝負


    方勝是站在場地正中,段三刀卻是站在人群邊沿,按理說方勝要往後退一退,而段三刀則要走到方勝對面才對,然而此刻這兩人卻已經將全副心神鎖定住對方,竟是誰也不動,接著就出現了演武場上有史一來最奇特的一幕:環形的圍觀人群自動向段三刀的方向移動過去,片刻後方勝,段三刀兩個一動不動的人便處在了對稱的地方,而本來正處在切磋中卻因為變故而徹底愣住的劉梁則被人群淹沒……

    當段三刀冷笑著抽出他的那把薄背黑刃刀的時候,他身後不少人倒抽了一口涼氣,因為那是他的成名兵器,已經很多年沒有出過鞘.

    方勝驀地緩緩閉上了眼,再睜開時,臉上已經多了一抹邪異的笑,焚炎絕煞內力在體內運轉之下,他的氣質正一點點改變,不少一直盯著他看的人竟升起了氣溫正在慢慢下降的錯覺.

    誰都不會知道,在看起來冰冷邪異的方勝身體中隱藏的到底是什麼樣的速度與爆發力,就算他們已經看到!

    當方勝凌空一棍砸向段三刀的時候還有很多人沒反應過來方勝到底是怎麼出現在段三刀跟前的,然而他們根本沒有余暇去思考,因為那一道由上而下的暗金光芒與由下而上的烏黑光芒碰撞後所發出的震耳欲聾的鳴聲完全震亂了他們的思維!

    暗金光芒和烏黑光芒一觸即分,還原為龍紋棍與薄背黑刃刀,這一記對拼,竟然是平分秋色!這已足以讓周圍的所有的護法和弟子驚得合不攏嘴!要知道,這可是一個弟子與護法間的對拼!一個是徒弟輩,一個是師傅輩!

    可是,當方勝借力而起彈向空中一丈高處,然後翻滾著下落,再猛抽手中龍紋棍像是一座山一樣砸向段三刀的時候,再也沒有人吃驚了,因為以這樣的攻勢完全有和段三刀平分秋色的資格!

    這便是方勝改良過後的最終版天將奔雷,只不過為了縮短與敵人接近的時間,他的天將奔雷已經精減為威力更大的兩棍,招式自然也換了名字:焚炎怒!

    焚炎怒第二棍再次與薄背黑刃刀相遇,一聲比剛才的鳴聲還要大的兵器交擊聲傳來,段三刀右臂向下一沉,人也向後退了半步!

    段三刀劣勢!這個念頭剛在圍觀的人腦中升起,段三刀已經倏地沖向前去,而此時的方勝尚在下落中.

    "唰!唰!唰……"

    恐怕只有段三刀自己才知道他到底砍了多少刀,在外人看來,他就像是在抱著一團刀影沖向方勝!

    方勝身在空中不易不發力,也躲無可躲,然而他根本就沒打算躲!

    "咚!"

    龍紋棍棍尖直直地點在地上,借著這一點,方勝再次得以發力,人尚在空中,地下的棍尖卻猛地彈了起來,直撩向段三刀胸前那一片刀影.

    "乒!"

    刀影消散,再次還原為一把薄背黑刃刀,龍紋棍一擊奏效,順勢收了回來,同時方勝終于雙腳落地,卻向後退了一步.

    到底還是段三刀厲害些!

    所有人都希望他們的這個想法能保持到最後,可是,方勝根本不給他們希望!

    方勝適才上撩擊破刀影那一棍根本就是隨機應變打出去的,根本談不上什麼威力!而他才一站穩,焚炎絕煞攻擊范圍最大幾乎讓人躲無可躲的第三式焱原絕掃了出去!

    龍紋棍就像是變成了一面暗金色的扇面,"呼",暗金色的扇面由右向左掃了過去,"乒",扇面被擊退,但卻以更快的速度圍著方勝順時針轉了一圈,再次由左向右掃了過去,"乒",扇面再次被擊退,可段三刀也向後退了一步,扇面以比第二次的速度還要快的速度逆時針斜斜地轉向方勝右側,再攻到時,便像是一片由下向上斜削的巨大刀片!

    "乒!"

    刀光棍影盡皆消散,方勝腳下一個踉蹌便迅速站穩,段三刀則又向後退了一步!

    這時候,早已沒有人再把兩人間的戰斗當作跨越輩分的決斗,這分明就是同境界的對手在全力相搏!

    只有幾個眼力極好的人才能看出來,段三刀握刀的雙臂正在以極細微的幅度顫抖著,那是被龍紋棍上巨大的力道震蕩所致.方勝也是能看出這一點的人之一,從頭到尾攻得酣暢淋漓的他此刻正處于一種戰斗興奮當中,他清楚地知道,以重擊輕,以廣破巧,正是他焚炎絕煞要訣之二!只要對手用的是輕兵器,就絕對要受到他龍紋棍的震擊!

    興許是一直被壓著打拂了他的面子,段三刀此刻面目猙獰,已經完全被憤怒淹沒,他絲毫不顧手中薄背黑刃刀不宜與龍紋棍硬碰,竟驀地大吼一聲,向前狂攻而去.而他身後觀戰的那幾位護法則道出了他刀招的名字,烏龍卷,一聽便知是威力巨大的招式.

    方勝絲毫不懼,嘴角一揚提棍便沖,迎向了段三刀身前那片烏光!

    "乒!"

    "乒!"

    ……

    兵器交擊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密,眼力差的弟子已經看不出來段三刀和方勝到底誰在攻誰在守,他們只知道,這樣的速度,哪怕自己只在其中站一息也足以橫尸當場.

    終于,兩個相持不下的人動了,兵擊交擊聲一如既往的密集,但段三刀在前進,方勝在後退!

    然而只有場上對決的兩人才知道,真正的優勢和劣勢並非看起來那麼簡單.每一次兵器交擊,段三刀所承受的都是巨大的震擊,他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練功僅僅兩年的弟子竟可以有與自己不相上下的內力!現實情況正在越來越糟,因為隨著兵器交擊次數的增多,他持刀的手越來越麻,他可以肯定他的手會漸漸失去知覺,然後在某一個瞬間被擊落,甚至有可能是因自己握不住而脫手飛出,最後,從此身敗名裂,在大刀盟再無立足之地.然而段三刀已不可能停下攻勢,他清楚地知道,在對手表面上的劣勢之下,卻猶有反擊之力,他甚至可以肯定,只要自己攻勢稍停,對面那個一臉冷漠的小子必然會馬上反攻而來!

    段三刀幾乎分析透了眼前的形勢,他唯一不知道的是,只要他攻勢稍停,方勝的確會反攻,但是方勝有一擊必勝的實力!

    實際上方勝守得很悠閑,此刻他已將心神漸漸從焚炎絕煞的那種狠厲中抽離出來,在他看來,段三刀已是強弩之末,就算是拖,他也能把段三刀拖到棄刀認輸的地步.

    其實連方勝自己都有些莫明其妙自己為何會在此刻漸漸熄了怒火,他心底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至于到底是哪不對勁卻想不明白,畢竟此刻他還要分心應付段三刀的攻勢.

    不知不覺間,方勝已與段三刀數次易位,這個時候方勝已經站在了段三刀最初的位置,身後就是幾個教刀護法,盡管被段三刀的刀法干擾了視聽,他還是隱約聽到身後有人焦急地道:"邵九州怎麼還不來?"

    方勝倏地一驚,龍紋棍照舊舞動,心思卻漸漸活絡,腦中靈光一閃,立刻便明白了到底是哪不對勁,不是他師傅師娘馬上會來,而是他得勝後他師傅師娘將會怎樣看他!由此方勝更是想到了一大堆問題,自己如果真將段三刀擊敗,那段三刀此後必然沒臉再在大刀盟教下去,他那群徒弟自然也臉上無光,只怕很難再在精英弟子中抬起頭,另外,其余幾個教刀護法的功夫與段三刀差相仿佛,段三刀輸了其實便和他們輸了沒什麼兩樣,那麼他們的弟子也會或多或少地有挫敗感,要知道,那可是一大半的精英弟子,他們這些學刀的才是大刀盟真正的未來!另外,難道不教刀法不學刀法的護法和弟子們就會沒有挫敗感嗎?不可能!方勝的心突然涼了下來,他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得勝,那就意味著將一下得罪一大堆人,段三刀固然從此無立足之地,可是自己也未必比他好得到哪去!

    盡管方勝並不願意放棄眼看就要到手的勝利,可是他卻不敢贏!暗歎了一口氣,方勝自我解嘲,幸虧現在看起來是自己處在劣勢,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麼佯輸!

    正處于強弩之末的段三刀已知道自己必敗無疑,因為方勝龍紋棍上的力道始終如一,這就說明對方還有後勁,然而就在這時,再次一刀斬出之後,龍紋棍竟然被遠遠震了開去,方勝空門大開,腳下也是一個踉蹌.豐富的實戰經驗讓段三刀知道,就算是對手在誘他進攻,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然而機會難得,豈能因起疑而放棄?

    接下來圍觀之人便見一直被動防守的方勝終于體力不支,被段三刀一刀震開龍紋棍,露出好大破綻,而段三刀也不愧是經驗老道,立刻攜刀而進,以右手中薄背黑刃刀架住方勝的龍紋棍,左手一掌擊在方勝胸口上,見到這一幕,不少人已經驚呼出聲.

    接著便見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方勝應掌向後飛去,在空中打了兩滾後才狼狽落地,以龍紋棍支在地上勉強站穩.方勝咳了兩聲,沖段三刀抱了抱拳,喘著粗氣道:"弟子甘拜下風."

    話一說完方勝轉身便走,而段三刀則一臉愕然地站在原地,竟是愣住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7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委屈


    剛一脫離人群的視線,方勝就立刻挺直了腰,腳步也利索起來,哪還有半分受傷的樣子.此時他心里頗為暢快,不管別人怎麼評價他和段三刀的這場比試,他自己清清楚楚地知道,他贏了.

    不出方勝所料,晚上他就被叫到了議事廳訓話,只不過這次等在那里的卻是劉霽云和氣色稍有好轉的殷長老兩人.在方勝來之前,劉霽云和殷長老兩個人已經查了許久,最終得出結論,方勝的身份毫無問題,絕不可能是別的幫會派來的臥底.既然方勝的家庭已經被他們幫會牢牢地控制住,而方勝對他師傅師娘的感情也的確十分深厚,那麼這個悟性超高的小子無疑是他們大刀盟誤打誤撞撿到的一塊寶.現在,他們要對這塊寶進行特別拉攏.

    劉霽云臉上依舊掛著慈和的笑,見方勝來了,不等方勝行禮便道:"方勝,聽說你今日與段護法在演武場比試了一場?"

    "弟子參見幫主,見過殷長老.與段護法切磋確有其事,都怪弟子太過沖動,以至自取其唇."

    劉霽云不置可否,依然笑道:"你是雖敗猶榮,我聽了其余幾位護法對那一戰的描述,若是換了其他弟子,斷不可能在段護法手下支持那麼久.嘿,你這也算是給那些弟子們帶了個好頭,以後只怕不必那些當師傅的督促,他們也自會勤練武功了."

    方勝自然聽出了劉霽云話中的贊賞之意,忙道:"弟子不敢."

    一直沒說話的殷長老自方勝進來後就一直在打量方勝,這時輕咳了一聲,啞著嗓子問道:"我聽說你當時所使棍法狂猛狠厲,似乎頗有克制刀劍之效,那便是你當初從秘籍室里找到的棍法嗎?可曾帶在身上?"

    "稟長老,弟子與段護法切磋時所用棍法並非從秘籍上學來,而是弟子近日悟得,至于那秘籍,也不曾帶在身上."

    "噢,竟是你自己所悟?"殷長老再看方勝時,眼中已是精芒大放.

    "至今只悟得七八式,尚不純熟."

    "聽你之意,要是等你練純熟了,便真能勝過段護法不成?"殷長老語氣已頗為嚴厲.

    劉霽云突然開了口,竟是為方勝開脫:"若能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本當嘉獎才是,殷長老莫要挫了方勝的銳氣."

    方勝垂手而立,並不答話,但心里卻忍不住嘀咕,什麼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段三刀可不是我師傅.

    殷長老見方勝還算恭順,語氣一緩,道:"也罷,你們四人以後只怕還要經曆更多凶險,武功高上一分,便多了一分全身而退的保障.只是你要記住,你們幾人所有任務都是暗中執行,平日也不宜太過張揚."

    "弟子曉得了."

    又訓了會話,覺得時機成熟了,劉霽云驀地站了起來,幾步走到方勝跟前,直視著方勝的眼睛道:"方勝,幫中能有你這樣的弟子我大感欣慰,我不妨告訴你,只要你能一直忠于本幫,盡心為本幫做事,我決不會虧待你和你的家人!二十年後,副幫主之位你也能坐得!"

    方勝實在沒料到劉霽云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慌忙道:"弟子定當鞠躬盡瘁以報幫主知遇之恩."盡管方勝對將來的規劃還很模糊,而且八成可能離開大刀盟,可是能得到劉霽云的如此賞識也的確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所以他的回答也有一半是真情實感.

    劉霽云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嗯!如此我就放心了!以後若有什麼事不便處理,你就直接來找我!我和殷長老還有些事要商量,沒什麼事你就退下吧."

    "謝幫主.弟子告退."朝劉霽云和殷長老各施了一禮,方勝便從議事廳里退了出來.

    良久之後,議事廳里傳來殷長老低沉的聲音:"若那些招式真是他自己所悟,則此子在武學一道上前途實不可限量!"

    "施之以恩,誘之以利,動之以情,數年之後,必可為本幫之中堅."

    "只是其性子太烈."

    "涉世未深之故,殷長老不妨多給他些兩難的任務,磨磨他的性子."

    殷長老並未回答,卻笑了起來……

    回到小院之後,方勝往自己床上一躺,也不脫衣服,睜著眼睛想剛才的那番經曆.劉霽云和殷長老兩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這種恩威並施的伎倆他還是了解一些的,微感反感的同時卻還有那麼一絲自得,因為若是換做別的弟子,只怕連獲得幫主和殷長老同時召見的資格都沒有,更別提還有什麼"二十年後副幫主之位也坐得"的許諾了.

    能如此被那二人重視,自然是因為與段三刀的一戰,而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實力的提升.方勝不禁開始思忖起自己的焚炎絕煞來,然而對現有招式的推演似乎已經到了極限,暫時沒有什麼突破,方勝索性不再枯想,脫衣便鑽進被窩,開始練還真篇.

    三天之後,方勝再次接到了任務命令,讓他做好准備,明日一早出發.

    出于習慣,一從那殷長老那回來方勝就朝楚賢院跑去,直到來到楚賢院門口他才愣在那里:唔,自己竟然半個月沒來了……

    然後方勝就徹底傻在了那里,無數畫面在腦子里飛來飛去,第一次在演武場見到邵九州並領教了他的不負責,領了秘籍後邵九州匆匆告別時那略帶關切的話,然後自己就去了山上守園子,兩年後下山,他完全沒料到竟會憑空多了一個如此美貌溫柔而且關心他的師娘,直到見到左霓裳那一刻,方勝對邵九州的怨氣才煙消云散,甚至還能站在邵九州的角度想,如果換成是自己,也一定會像他那樣做,如果能用兩年的守園換來這樣一個師娘,方勝覺得值得.

    方勝從不敢問左霓裳的年齡,但看也能看出來,她最多比方勝大七八歲,而在他們鄉下,兄弟姐妹間相差十歲的都隨處可見,所以方勝一面尊左霓裳為一個長輩,一面卻在他自己都無法意識到的潛意識中把左霓裳當成了姐姐.邵九州的頑劣輕佻無形中鞏固了這一點,他從來都沒個師傅樣,和方勝相處時的很多舉動都是平輩之間才可能有的.

    自左霓裳出現後,方勝在大刀盟最親近的人由焦雄三人變成了左霓裳和邵九州這一事實毋庸置疑.

    這是一個自然而然的結果,也是一個好結果.

    然而左玉漱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切,方勝直到那一刻才意識到其實自己對左霓裳不只有敬重和喜歡,還有遺憾!

    在見到左玉漱的第一眼,他的心完全亂了.雖然明知左玉漱是長輩,可是他腦子里根本容不下這些想法,自動被排擠到了大腦之外.盡管知道左玉漱並不是左霓裳,可是也正因為不是,他才有了希望!在左玉漱審視那面銅鏡之時,方勝借著火光幾乎把左玉漱的樣子刻在了自己的腦子里,瘦削的身材,白淨的脖子,精致略顯年輕的臉,纖細的手指,烏黑的頭發,甚至她頭發上的那些小小的飾物……

    他不明白為何會一下子就被左玉漱吸引住,簡直莫明其妙,那可是一個自己毫不了解的人;然而有時候他又覺得自己明白,只因為她和她姐姐那九分相似的長相就夠了,只因為她和自己年齡相仿就夠了.他想要接近左玉漱,想知道左玉漱過往的經曆,想知道她的性格品行喜好,這些想法就像辛勤的螞蟻一樣不知疲倦地折磨了他一路,直到回到濟安.

    他很高興再次見到了邵九州和左霓裳,這讓他有種獲得新生的感覺,而實際上這感覺顯然也和左玉漱的出現有關.然而當他滿含期待地向邵九州問起"師傅,你知道玉漱的事嗎"的時候,邵九州卻完全無心地把那個曾經硬被他擠到腦子外的念頭再次拉了回來:左玉漱是他師叔!

    他可以不在乎路人的說法,但絕不能不在乎邵九州的說法,正因為邵九州是無心的,才說明左玉漱是他師叔這個事實的不可逆性,在邵九州的潛意識里就已經認為左玉漱就是他方勝的師叔,同樣的事情放在左霓裳那里,一定會得到相同的答案!

    實際上邵九州和左霓裳並沒有做借任何事,但是方勝卻在那一刻對這兩人升起了怨氣,這明明不該有而確實存在的怨氣讓他恨不得往自己臉上抽,可是它依然糾纏了方勝數天才漸漸散去,又或者是藏在了更深的地方也說不定.

    快刀斬亂麻地將這件事壓了下來,漸漸將心神放在武功上,方勝總算能像往常一樣生活了,然而此刻,當他思緒如潮地站在楚賢院門口,方勝覺得自己很委屈,委屈得想哭.

    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可以說素不相識憑空冒出來的人啊,他也不想這樣……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7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師責


    方勝像往常一樣直接推門進了院子,沒有看到他師傅師娘,便出聲喊道:"師傅,師娘?"盡管已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可他還是聽出了自己聲音中的那一絲顫抖.

    "喲,我的寶貝徒弟來了,現在都能和護法過招了,可真給我長了臉了."邵九州說著話從閣樓中走出來,不論語氣和表情都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

    方勝還從未見過邵九州這樣和自己說話,一下就猜到邵九州肯定在生他的氣,心里一急,再加上本就委屈,竟一時說不出話.方勝很想調頭就跑,從此之後再不來這里,可是腳下卻如同生了根一般,硬是抬不起來.

    當一身桔紅衣裙的左霓裳急急來到屋外,一眼便看見了正低頭站在院中的方勝,當下也不說話,氣憤地推了邵九州一把,然後快步走到方勝身邊,拉起方勝的手道:"小勝,別理你師傅,跟師娘進屋去."

    方勝再一次因為左霓裳的關懷而哭了,眼淚突然就湧了出來,讓他忍也忍不住.

    方勝任左霓裳拉著他的左手向屋里走,自己則舉起右袖在臉上一頓猛擦,再放下手時,袖子上已經濕了一片,但臉上卻乾淨不少,眼中似乎也沒淚了.

    邵九州見方勝似乎一肚子委屈,面色稍和,一聲不響地跟著進了屋.

    等三人全坐下,左霓裳這才松開了方勝的手,關心道:"你這些天也不來看師傅師娘,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方勝如何能說實話,吱唔半天也沒擠出一句囫圇話來,左霓裳也不忍心逼他,便道:"你要是暫時不願說就等改日再說不遲."

    這次方勝卻回答的很干脆:"謝師娘."

    邵九州一下就被他氣樂了,笑道:"嘿,你小子,一進門就跟受了天大委屈一樣,現在又拿你師娘當擋箭牌,不會是早就想好了要蒙混過關吧?"

    左霓裳瞪了邵九州一眼,嗔道:"你少說兩句不行啊,也不分分場合!"

    "這是咱們自己家,在這的又沒外人,分什麼場合."邵九州猶自嘴硬,但又被左霓裳瞪了一眼後聲音已小了下去.

    "師傅,師娘,我又接了新任務,明天便要走了."

    左霓裳一聽到"任務"兩個字就皺起了眉頭,一連問了數個問題,只聽她道:"什麼任務?遠嗎?危險嗎?還是你們四個人嗎?"說到最後她才發現自己似乎反應過激了,不由輕輕歎了口氣,竟望著方勝出起神來.

    邵九州也不經意地皺了下眉,也看向方勝,靜等他回答.

    "具體是什麼任務還不知道呢,要到西北方的爻州去,只有我們四個."

    "那你自己多保重吧,凡事千萬謹慎."邵九州鄭重道.

    "嗯."

    左霓裳回過神來,竟已是一臉悲淒,方勝還以為是由自己引起的,心下十分不忍,自責道:"師娘,都是弟子不好."

    左霓裳聞言勉強一笑,道:"這'任務’二字已把玉漱變得冷漠不近人情,只希望小勝你能比玉漱更堅強,千萬莫要失了純良品性."

    方勝聞言心頭一震,第一次知道左玉漱的不近人情竟是由任務造成,不忍再看左霓裳傷心,便安慰道:"師娘放心,弟子一定謹遵師娘教誨,斷不會因此改變心性!"

    邵九州忍不住在方勝肩膀上拍了一下,道:"這才是我的徒弟!你記住,這世上沒有邁不過去的坎!想當年我追你師娘,那可是被無數人指著鼻子罵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師娘貴為副幫主之徒,總攬本幫兩郡商務,每日從她手中進出的銀兩不下萬兩,而我只不過是幫里一個小小護法,無錢無權無勢,然而,為師硬是不顧……"

    邵九州還待說下去,左霓裳已經紅了臉,把手邊的茶杯輕輕往桌子上一蹲,氣道:"行了,小勝可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

    其實方勝倒是想聽,只不過卻不敢說出來.這時邵九州卻已經想到另一個話題,道:"嘿,行,不說就不說.徒弟,說說那天你和段三刀打架是怎麼回事?"

    左霓裳一聽好好的比試被他說成打架,忍不住翹起了嘴角,卻不說話,饒有興趣地看著方勝.

    方勝也不推辭,當下將那天和段三刀打斗的來龍去脈說了個一清二楚,不過怕他師傅師娘吃驚,他仍舊沒說其實他是故意輸的.

    方勝剛一說完邵九州就道:"你說你那棍法是自己悟的?"

    "也算不上,是在原來伏魔棍的基礎上推演而來的."方勝實在不敢實話實說.

    "那你到院子里將你推演的棍法打上一遍,讓我和你師娘看看."

    "好."

    想來想去,方勝決定還是拿出貨真價實的焚炎絕煞來,邵九州和左霓裳武功皆是不弱,他若故意保留實力定然瞞不過二人.當下方勝便在院中把悟出來的那幾招焚炎絕煞打了一遍,直看得二人驚駭不已,邵九州主要是被那棍招威力驚住,左霓裳卻是因為方勝演練時那突然變得讓她覺得害怕的氣質.

    方勝才一打完,邵九州便問道:"以你這套棍法竟然打不過段三刀?"

    方勝卻沒想到邵九州有此一問,愣了愣方道:"弟子內力不濟,實在耗不過那厮."

    左霓裳仿佛沒聽到二人的談話般,看向方勝的目光竟有了責備之意,只聽她道:"小勝,你在使出這套棍法時神情大變,可有把握自控情緒?若是修習久了,只怕影響性情."

    方勝如何不知左霓裳關心自己,忙道:"師娘有所不知,弟子最初所練伏魔棍法也有影響性情之效,然而僅限于用這棍法之時,之後卻是毫無影響.不然弟子這兩年只怕已變成一個好勇斗狠之徒了."

    左霓裳到底不放心,又道:"你答應師娘,若這棍法真練到了能影響你平時性情之時,就立刻放棄這套棍法."

    方勝心中一暖,毫不猶豫地應道:"是."

    左霓裳這才放了心,正要說話,卻聽院外響起了腳步聲,接著便見一個傳令弟子走到門口,見邵九州和左霓裳都在,便道:"左執事,邵護法,陸副幫主召二位有事相商."

    方勝還以為是來找自己的,沒想到這次竟然猜錯了,不由有些想笑.那邊邵九州和左霓裳早已答應下來,命那傳令弟子先回去.

    見邵九州和左霓裳准備出門,方勝便向他二人告辭:"師傅,師娘,那弟子這就走了.等這次任務完了再來."

    想到方勝這一走定然又是危險重重,左霓裳有些不忍,強笑道:"那小勝你多保重,我倆就不送你了."

    "嗯."

    說完方勝便向院外走去,不料才剛到門口,便聽邵九州喊道:"好徒弟,你先別忙走,你師娘新移植了幾株紫蒂子在後院,眼看便要死了,你去看看是啥毛病."

    方勝歎了口氣,哭笑不得地又走了回去,暗歎自己真是天生勞碌命.

    到了後院花園,一眼便看見那七八株及膝高的紫蒂子,果然棵棵沒精打采,只怕自己再晚來幾天這幾株小東西就鐵定掛了.這紫蒂子既可觀賞,果實亦能入藥,他看過不少醫書,是以方勝對它的生長習性還有些了解,當即往那一蹲仔細看了起來.

    這一看便忘了時間,邵九州和左霓裳早從前門走了,而且臨走時邵九州還對他喊道讓他走時帶上門他也沒聽到.

    對著那幾株紫蒂子看了半天也沒找出毛病,正急得抓耳撓腮,方勝突然想起,紫蒂子性喜陰,唯在樹下又或者山陰方可正常生長,他師傅家的後院卻全是花草沒有樹,整日在日光下暴曬,哪有不死的道理?

    既已找到原因,當下便忙活起來,找到花鋤小鏟,先把後院的西北角牆下的草坪剔出了一大塊,又將紫蒂子小心翼翼地一株株移植過去,最後再將剔出的那塊草墊鋪在原來種紫蒂子的地方.

    方勝這一忙就是一個多時辰,由于他太過專心,完全沒有察覺,就在他身後的閣樓二樓上,一個女子就那麼把雙手輕輕撐在窗台上,靜靜地看著他所做的一切,他忙了一個多時辰,那女子也看了一個多時辰.

    把最後一塊草墊鋪在地上,方勝長出了一口氣,使勁伸了個懶腰,舒服得他直哼哼.轉身正要走,眼睛余光突然瞥見樓上有人,不由把目光移了過去.

    方勝突然呆住了,他怔怔地看著樓上的左玉漱,心跳都變得無力起來.

    左玉漱一如一開始那般看著方勝,目光中即沒有親切也沒有疏遠,就像是看著一棵草一株樹又或者一只毫不相干的小兔子,然後,其實他們的對視只不過持續了一息,邵九州回來了,一進門就大聲抱怨:"這徒弟,把我的話當耳旁風,讓他把門帶上卻偏偏敞著!"

    方勝不敢再愣著,一手拿鋤一手拿鏟到了前院,他倒是很想把邵九州當草鏟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8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兩難


    方勝當晚想了好久,終于把糾纏在心頭半個多月的這件事想開了,這全要歸功于白天與左玉漱的那一次對視,方勝知道,在此之前,她一定也在看著自己,這已給了他足夠的鼓勵,讓他再次積攢起力量徹底想通這件事!

    一個人躺在床上,方勝心里也說不出是悲是喜,但是很平和,平和,這是自己已經失去了好久的一種心態了.直到此時方勝才明白,之前種種失常反應只不過是自己在自怨自艾,全都歸結于自己的胡思亂想,其實左玉漱什麼也沒做.白天的那一次對視,讓方勝知道至少左玉漱不討厭他,同時出于一種近乎直覺的自信,他也想通了另一件事,如果自己無法接近左玉漱,那麼別人更不可能.

    相比之下,即便是每個月只能見上左玉漱一面,那麼自己也會成為左玉漱最親近的人之一,他師娘自然是第一,他師傅第二,而他自己則排第三,只是想想這些已經讓他有種傻傻的滿足感.此時的他對左玉漱再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反而有點像是和尚們對佛祖道士們對三清的信仰,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輩分的差距漸漸被淡化,因為他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和左玉漱最多差一輩,而和尚們和佛祖,他開始可憐起那些從未見過佛祖的和尚來……

    次日上午,方勝已經和劉梁,倪翔馳,阮萍三人乘馬車奔馳在前往爻州的路上,由于已經是第二次任務,四人相處時已隨和很多.

    做為本次任務的負責人,劉梁顯得十分謹慎,雖然也和其余三人說笑,卻一直輕趨著眉頭.方勝猜這次任務興許有什麼難處,但他不便發問,只好沖阮萍不停使眼色.阮萍也明白方勝的意思,可是她早在還未出濟安時就碰了一鼻子灰,此刻還有點生劉梁的氣,哪會主動找劉梁問話.倪翔馳就更不用說了,是以一行人只心不在焉地說閑話,一刻不停地朝西北趕.

    直到離城遠了,路上往往幾里碰不上一個行人,劉梁這才道:"各位,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本次的任務吧."

    "師兄請說."方勝道.

    看阮萍還氣鼓鼓的,劉梁沖她歉然一笑,然後才鄭重道:"咱們此次將要去的爻州共有三個較大的幫會,一為五夷幫,一為黃蠍幫,還有一個嘯虎盟.兩個月前爻州尚且是三足鼎立之勢,而且黃蠍幫與嘯虎盟交好,有壓制五夷幫之勢.然而就在一個多月前,黃蠍幫突然與五夷幫聯合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下了嘯虎盟大部分地盤.由于黃蠍幫的幫主之妻是嘯虎盟上任幫主之女,所以黃蠍幫並不願將嘯虎盟趕盡殺絕,以免在江湖上留下口實.然而五夷幫卻害怕嘯虎盟有朝一日東山再起,便提出了將嘯虎盟殘余勢力全部趕出爻州要求.十天之後便是嘯虎盟離開爻州之時,我們的任務便是在途中設伏,將嘯虎盟余人全部殺掉!"

    "啊?!"阮萍驚呼出聲.

    劉梁看了阮萍一眼,苦笑道:"殷長老得到了非常可靠的消息,嘯虎盟其實早已樹倒猢猻散,到時候咱們狙擊的並不會有太多人,大多都是嘯虎盟幫主的家人家眷.他們在明,咱們在暗,提前設好陷阱完成這次任務應該不難."

    "家人家眷?難道咱們要去屠殺一群手無寸鐵的人?"方勝鐵青著臉問道.

    劉梁卻沒看方勝,自顧自道:"我自然也知道這樣做不妥,可是殷長老就是這麼說的."

    "我們無緣無故去殺那些人做什麼?"方勝又問.

    這時候倪翔馳卻開了口,只聽他冷冷道:"方勝,你難道忘了第一次任務時殷長老說的話?"

    方勝驀然想起,服從命令,不要問為什麼,然而此刻他實在有太多的不滿,只怕就算殷長老在這也會問出來,接著他便想到,其實劉梁可能也是毫不知情,自己犯不著為難他,便歎了口氣道:"劉師兄,剛才是我魯莽了,師兄莫見怪."

    劉梁勉強一笑,仿佛是在安慰自己一樣道:"當日殷長老見我時說,但凡規模龐大的幫會,哪個人手上不是沾滿鮮血,就算那些並未親手殺人的家眷,下人也一樣.我問殷長老為什麼,他答道,那些家眷,下人吃穿用度皆是由幫會得來,亦算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更何況,無武功之人,不能直接置人于死地,則心機更為歹毒,被彼輩設計陷害致死之人往往比在真正的拼斗中死的更多,所以咱們此次任務,萬不可心存婦人之仁."

    這番話雖不無道理,可如何能讓眾人心服,因為在他們看來,自己的許多親友便也成了殷長老所說的"雙手沾滿鮮血,心機歹毒"之人,可是想來想去,他們哪里有一點點心機歹毒?方勝甚至覺得像他師娘那種人根本就是毫無心機的,只知道對人好.

    "嘯虎盟從爻州退出的具體時間和路線到時候自會有臥底偵知告訴我們,咱們現在要做的便是去爻州的西岩客棧天字號十五房等消息,同時准備設伏所用器物."

    接下來一行人心情都頗為沉重,方勝更覺得壓抑得煩躁,暗罵,***怎麼會有這樣的任務!邵九州曾經說的那句"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現在已經完全不管用,因為他們的任務描述只有一句,那就是殺光嘯虎盟的所有人,再怎麼變通,好像都免不了一場屠殺.好歹邵九州還有句話能起作用,那就是"這世上沒有邁不過去的坎",哪怕再苦再難,也一定會渡過的,這麼想著,方勝心情才略好了點.

    他們四人里,倪翔馳似乎對殺人看得很淡,大概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劉梁凡事皆以幫務為先,不然殷長老也不會讓他當隊長,到時候大概即便不忍心下手也會下手了;阮萍雖是女子而且膽子不大,但關鍵時刻卻毫不手軟,只怕一旦見劉梁有了危險也會放手施為;方勝此時卻又顯現出了本性中懦弱的一面,他根本就不去想,而是把頭往車廂上一依練起了還真篇,至于到底怎麼處理這次任務,還是事到臨頭再說吧.

    七天後一行人便來到爻州,很快找到了那家西岩客棧,白天在客棧里休息了一天,當晚就有人找上門來.來人是個頗為英武的漢子,任方勝怎麼看都不覺得此人是臥底,然而那人交給劉梁的紙條上所寫的那行字證明了方勝看人並不准,紙條上寫著:三日後晨時出發,由爻州南門走官道過漕縣,黎山,黃塵谷,盧陵終至濟安.

    看到"濟安"二字時,方勝等四人俱是一驚,已隱隱猜到殷長老之所以讓他們將嘯虎盟之人全部殺掉肯定和嘯虎盟的目的地是濟安有關.然而此時既已得了情報,便需馬上行動起來,是以四人立刻分頭行事,方勝去偵測沿途地形,劉梁等三人則去操辦物什,絆馬索,弓箭,鐵蒺藜之類.

    五天之後的傍晚,方勝等四人伏在黃塵谷右側的土山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從北方緩緩而來的車隊.他們花了三天時間在此地設好陷阱,又在這山林間枯等了兩天,算算嘯虎盟的隊伍也該到了,果然,傍晚之時嘯虎盟那不大不小的隊伍終于進入他們視野.

    與此同時,遙遠的濟安城,大刀盟議事廳下的秘室里劉霽云端坐在幫主寶坐上,殷長老一身黑衣立在一側,身體似乎已大好.

    "嘯虎盟雖然昔日于本幫有恩,但那已是老幫主在位時的事了,自幫主繼位後,與嘯虎盟基本斷了來往,這次若不是有求于本幫,斷不會遣使來函."

    "我思慮再三,覺得就算在藍田郡分他幾個鎮縣也未嘗不可.然則長老之言自然也有道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眠……"

    "幫主,屬下已經將方勝等人派出去了."

    "嗯?"劉霽云驀地將頭轉向殷長老,凝神良久,忽然歎了口氣,接著道:"罷了,罷了.然則方勝四人豈是嘯虎盟殘部對手?"

    "屬下以為,嘯虎盟定然舍不得爻州基業,這次來濟安的必只是一些家眷,縱使護衛中有高手,以方勝的功夫也應付得了."

    "那劉梁,倪翔馳,阮萍三人呢?"

    "或有危險,這也是意料之中."

    "噢?"

    "屬下觀方勝沖動易怒,嫉惡如仇,然則若是面對手無寸鐵之人,卻未必忍心下手.其品性固然純良,對本幫前途卻是不利.唯劉梁等人遇險,方能激怒方勝,到時候他若失手殺了幾個無辜之人,事後雖自責亦為時已晚,此等事只需做個兩三次,縱是菩薩也未必不會練就殺心."

    "當日我不過隨口不提,不想殷長老這麼快就給他安排了此等任務."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俱是大笑起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8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殺戒


    黃塵谷南北長三里有余,然而寬窄卻極是不均,寬者如谷口處怕不下半里,窄者如谷正中之處不過十丈.

    方勝等四人所設陷阱便在黃塵谷正中,說起來這設陷阱也是一門學問,然而方勝當年由于在山上守園,對此道卻是一竅不通,所以只能給劉梁他們打打下手.如此一來倒減輕了他一些心理負擔,因為在他想來,就算到時候用機關殺了無辜之人,也不能賴在自己頭上.他至今未親手殺人,雖明知早晚都會破了殺戒,然而卻只盼著來的越晚越好.就比如眼前這一戰,他就想著自己只管打暈打傷,後面的便交給劉梁,倪翔馳和阮萍好了.

    眼見那幾輛馬車和護衛離埋伏之處越來越近,那迎風招展的虎頭旗已經清晰地映入四人眼中,他們四個都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抓著機關繩索的手心微微滲出汗來.

    "七輛馬車,前三輛載人,後四輛載貨,外圍的護衛共有二十八個,大概只有第三輛車旁邊的那兩個藍袍男子是高手."方勝已看得仔細,語氣輕松地道.

    實際上劉梁和阮萍也差不多明白方勝是怎麼想的,他語氣輕松絕不是因為有把握輕松干掉下面的那群人,而是因為他們並沒看到想像中的呼兒喚女,老幼相攜的慘狀,如果真是那樣,他們會不忍心下手.如今看來,谷中的一行人完全有做他們對手,敵人的資格,而不是同情的對象!

    "我數三聲,咱們一起扯動機關!"猛地咬了咬牙,劉梁沉聲道.

    "三!"

    "二!"

    "一!"

    幾乎是不分先後,方勝,劉梁,倪翔馳和阮萍各自拉動了手中的繩索,黃塵谷的平靜立刻底打破了!

    從車隊前方十丈處的山頂上轟隆隆滾下幾十根圓木還有十幾團直徑半丈的由枯草編就的大球,這些圓木和草球才滾到半山腰上就由山谷另一邊的山上射下無數火箭,雨點一樣射到圓木和草球上,圓木和草球上顯然浸過火油,哪怕只是沾點火星也轟然整個燃燒起來,接著便拖著長長的尾巴像是一條條狂奔的火獸一樣滾向山谷正中.

    "嘩!"

    一棵被壓彎的人退粗細的樹倏地彈起,頂端一個大包袱立刻飛向天上,被風一灌,包袱口已然打開,一大片黑色的鐵蒺藜撒了出來,瞬間鋪了一地,將車隊的後路截斷.

    "咝!咝!咝……"

    數條埋在土下的絆馬繩被拉了起來,就懸在鋪滿鐵蒺藜的地面之上!

    "沖下去吧!"劉梁低喝一聲,當先躍了起來,彎腰向山谷沖去.

    下方嘯虎盟的幫眾顯然久經戰陣,經過最初的慌亂之後此時已經冷靜下來,三輛載人的馬車被聚在了一起,四輛裝雜物的馬車則首尾相連,擋在另外三輛馬車之前.二十六個幫眾各持兵器站在最外圍嚴陣以待,另有兩個藍袍漢子站在人群正中,其中一人腰上雖掛著兵器卻沒有抽出來.

    方勝四人直接從山坡上沖向馬車,由于有林木掩映,嘯虎盟的人一時倒沒看出來他們只有四個人.那兩個藍袍男子皺著眉頭向山坡上看著,似乎在思慮來的到底是何方神聖,有沒有和談的可能.

    轉眼間方勝四人已經沖下了山,他們此時雖未著夜行衣,卻個個蒙著面,興許就是靠這一層遮擋,四人竟或多或少地升起了此刻的自己並不是真正的自己的感覺,即使殺了人,也不是自己殺的!不管這是不是自欺欺人,反正這層面巾使四人都多了股狠厲決絕之氣,雖然人數比對方少得多,氣勢上似乎還要勝過對方!

    四人從林中沖出之時距嘯虎盟的那群人不過五丈,轉眼間就被拉近到三丈,方勝與劉梁在前,倪翔馳與阮萍在後,呈梯形繼續前沖.

    一個絡腮胡子的藍袍漢子一聲冷笑,倏地揚起了右手,在他看來,對方全蒙著面,顯然是不會談判了,而對方只有四人,前沖之時並不見輕功有多高明,由此推之武功也不會太強,他們嘯虎盟雖是窮途末路,可也不是人人都能欺負的!

    絡腮胡子才一抬手,他身後的二十六人同時向後轉,只聽"唰唰"幾聲響過,再轉回來時已是人手一弩,也不待命令,抬手便射.

    三丈的距離,縱是反應再快也不可能將所有弩箭都躲過,然而方勝等四人卻早有准備,伸手在背後一摸,已然撈出一面圓盾來,驀地伏底身子,速度絲毫不減地繼續向前沖!

    "哚!哚!哚!哚!"方勝只聽到自己左手中的圓盾連響四聲,竟震得自己左小臂微微發麻,幸虧那盾頗為厚實,倒沒有箭能將盾射透.

    "咝!"

    這一聲卻是劉梁發出的,方勝轉頭望去,只見劉梁腳步已然不穩,再向他腿上看去,竟是被一箭擦著大腿射過,帶掉了一片血肉.

    便在此時,嘯虎盟弟子第一輪齊射已然結束,方勝大喝一聲,使出全身的力氣把左手中的圓盾向前甩了出去.

    這是他們早就想好的對策,劉梁,倪翔馳和阮萍也幾乎是同時將手中的圓盾當遠程武器扔了出去.他們的圓盾邊緣頗為鋒利,若是直接以血肉之軀相抗,非死即傷.

    嘯虎盟的弟子們顯然沒料到幾面圓盾也有這般威力,當時便有兩人不僅弩被砸得稀爛,胳膊上也都受了傷,已然沒了再戰之力.兩面沒能建功的盾一面是阮萍扔的,因為她到底是個女子,力量不夠大,另一面卻是方勝扔的,他直接把盾砸向了那絡腮胡子,結果被對方一把抓在了手里.

    便在此時,方勝和劉梁已經沖進了人堆里,從剛才眾人接盾的反應便可看出,中間那兩個藍袍漢子功夫要比其他人高得多,方勝吼道:"劉師兄,左邊那個交給你了!"說完驀地運起焚炎絕煞內功,立刻便如換了一個人般,猛然躍走,凌空一棍砸向那絡腮胡子.

    劉梁也不答話,揮刀便迫向另一個藍衣人,而倪翔馳和阮萍則一左一右沖進了人堆里.

    方勝身在空中,才一見那絡腮胡子的動作便暗叫一聲要糟,因為對方竟是赤手空拳一拳轟過來的!***又是個靠內力吃飯的!

    "砰!"棍拳交擊,方勝全身一震便向後彈了出去,那絡腮胡子則只是向後退了半步,輕喝一聲便向方勝沖了過去.

    雙腳才一落地方勝便強行把內力轉換成輕雷心法,至今他的輕雷棍法才悟出來七八招,還處于半吊子狀態,此時尚是第一次用在實戰.

    絡腮胡子在剛才那一記對拼中就知道自己內力頗有優勢,此時更是得勢不饒人,趁方勝站立未穩,上去就是雙掌平推撞向方勝胸口,竟想在一招內置方勝于死地!

    方勝冷哼一聲,順勢向後倒去,手中龍紋棍卻貼著自己的身體掃向那絡腮胡子的小腿,這一招連消帶打,速度也快,卻並非是他輕雷棍法中的招式,而是被逼出來的,畢竟他輕雷棍法就那麼幾招,還不能應付所有情況.

    絡腮胡子反應亦是不慢,驀地向前躍去,變掌為爪抓向方勝胸口.方勝哼了一聲,暗道,看是你胳膊長還是我腿長,左腳撐在地上,右腳早已朝上踹了出去.

    那絡腮胡子一生所學都是正統武學,哪見過這等無賴招式,一時不察竟已經中了一腳,向一旁滾了出去.方勝一擊奏效,正暗悔沒在那一腳中灌入內力,只見空中一個人影飛了過來,直直地砸向自己,轉眼間便已看得真切,竟是劉梁!

    "劉師兄!"

    方勝一把接住劉梁,自己也不免被砸得喘不過氣來,再朝劉梁飛來之處望時,只見另一個藍衣人正提著一把大劍奔來.

    便在這時,劉梁咳了一聲已經站了起來,擦了一下嘴角的血絲,狠聲道:"沒事,我還能和他過上幾招,倪師弟和萍兒用不多時就能來幫忙了."

    果然,方勝朝兩旁匆匆一瞥,便見地上已倒了七八個人,倪翔馳和阮萍二人取勝只是時間問題.

    方勝迅速站了起來,對劉梁道:"咱們先換換對手,這個絡腮胡子內力頗深,你小心應付,我把那使劍的放倒了再來幫你."說完也不等劉梁回答就沖了出去.他到底還是焚炎絕煞純熟些,見對方又是個使劍的,登時便打定主意先將此人擊倒.

    轉眼之間,劉梁與那絡腮胡子,方勝與另一個藍衣人便再次短兵相接,幾招下來,劉梁已經處于劣勢,然而與方勝對打的那藍衣人劣勢卻更大!

    正當方勝以為五招內便可將對手放倒之時,那堆馬車中卻跑出一個白衣女子來,張口便道:"前三後五,列銳虎之陣,左四右四,變風虎之形……"

    接著便見那女子張口指揮個不停,而與倪翔馳,阮萍對戰的那十幾個小嘍羅竟漸漸穩住陣形,不僅漸漸防住了二人的攻勢,竟還有擠壓二人的移動空間之勢!

    方勝心中一緊,手上招式不禁有些亂了,又拆了幾招,再向那邊看時,倪翔馳竟和阮萍背靠背被擠到了一起!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這般危急的情況竟被倪翔馳一句話瓦解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8

正文 第五十章 惡人


    由于戰斗之時倪翔馳一直是面對著那白衣女子,而且此女似頗有姿色,是以才被他看出端倪來,只聽他大聲喊道:"那女子腳步虛浮,不會武功!"

    然而就算知道那女子不會武功,此時倪翔馳和阮萍已被團團包圍,劉梁自顧不暇,方勝又被那使劍的藍衣人牽制著,竟是誰也無法沖過去將其擊倒.

    難不成竟要被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打敗?方勝想想都覺得無法接受,正自氣惱,突然想起來當初買鐵蒺藜之時自己好奇地留了一把,正揣在身上,當即猛攻兩棍迫退藍衣人,右手向懷里一探,一顆鐵蒺藜已被他扣在手中,大喝一聲"閉嘴"便把鐵蒺藜甩了出去.

    縱使方勝的暗器功夫不到家,對付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也是綽綽有余了,只見烏光一閃,鐵蒺藜已經擊中那女子左肩,那女子登時慘哼一聲委頓于地,再不敢說話了.

    方勝這一下給倪翔馳,阮萍二人解了圍,卻激怒了兩個藍衣人,絡腮胡子虎吼一聲,一掌震退劉梁便向方勝撲了過去,而那使劍的藍衣人也是毫不猶豫地奔向方勝,抬手便砍.方勝就算再自大也不敢同時面對兩人,撒腿就跑,倒把那兩個藍衣人一時給看愣住了.那兩人只愣了一息便反應過來,竟同時又朝劉梁撲了過去.

    那絡腮胡子離劉梁較近,幾步已到了劉梁身前,抬掌便拍,那邊方勝卻早已停下了,身上所有的鐵蒺藜都被他扣在了手里,大喊了一聲"劉師兄趴下",不待劉梁反應,猛地甩手,將鐵蒺藜如天女散花般扔了出去.

    劉梁不明就里,但終究信得過方勝,聞聲只遲疑了一瞬便主動倒向地上,那兩個藍衣人卻比劉梁慢了半拍,只聽"丁,丁"兩聲響過,那使劍的藍衣人已用手中大劍擋掉兩枚鐵蒺藜,然而雖然方勝手法夠爛,其余大多數鐵蒺藜都擦著那兩個藍衣人身子飛過,仍有三枚命中目標,其中一枚擊中了那使劍藍衣人的右腰,另外兩枚一枚釘在了絡腮胡子的左大腿上,一枚卻是打穿了絡腮胡子的右耳,登時半邊臉都是血,好不嚇人.

    那絡腮胡子此時已勢若瘋虎,狂吼一聲一記劈空掌力拍向倒在地上的劉梁,人也整個撲了上去,劉梁在地上打了個滾,勉強躲過那記劈空掌,再舉刀迎戰時,只聽"嗡"地一聲,手中長刀竟然被打飛了!

    盡管方勝已經以最快的速度朝劉梁奔了過去,卻終究沒來得及,只見那絡腮胡子又是一掌轟向劉梁胸口,劉梁只能以雙臂交叉擋在胸前硬接下這一招,只聽"咔嚓"一聲,劉梁臂骨已經折斷,人也吐了一大口血向後倒飛而出.

    "啊!!"

    如果說那絡腮胡子是一頭瘋了的老虎,那麼此時的方勝則已經變成了一頭暴走的遠古凶獸!第一次任務時凌超的死雖然給他帶來了一定的悲痛,可是當時他並未見到凌超是如何死的,再加上和凌超本就交情不深,是以那悲痛沒用多久就漸漸淡化了,而這次,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自己的隊友被打傷,而且是一向都很好說話的劉梁,方勝莫明其妙地覺得,如果劉梁因此死了,那麼自己絕對要為此負責,若劉梁真的死了,可讓他如何面對阮萍?!

    此時此刻,輕雷棍法已經不能排遣方勝心頭的那股怒氣,所以他上來就使出了焚炎絕煞的第一式焚炎怒!整個人雙手高舉龍紋棍躍向一丈高處,像是天外隕石一般斜轟了下去!

    那絡腮胡子也看出這一招的厲害,面容一肅,雙掌相疊封向方勝的龍紋棍.

    "砰!"

    內力的差距終究不會因為怒氣而有絲毫改變,棍掌交擊,方勝只覺一股大力從棍上傳來,直震得自己雙臂發麻,而那股沿棍而上的內力,竟要反攻向自己體內!

    整個人再次彈向空中之時,焚炎絕煞內力迅速流轉,內力再次湧向雙臂,不適感登時消失,而他也獲得了打出第二棍的力量,然而這一次,他落下的方向卻不是那絡腮胡子,而是那個持劍的藍衣人!

    就算是暴走,方勝依然有著戰斗本能,他知道怎樣才能占最多的便宜吃最小的虧!

    "乒!"

    藍衣人手中大劍應棍而落,方勝正待乘勝追擊,便聽身側傳來劈空掌的風聲,當下想也不想就滾向左側地面,"砰",掌勁擴散開來,方勝只覺右半邊身子似是被人推了一把,竟滾出一丈遠才停住.

    方勝灰頭土臉地爬了起來,龍紋棍在身前一橫,決定先守兩招再說,不料抬眼看時,那絡腮胡子和另一個藍衣人竟已跑向馬車.那絡腮胡子邊跑邊喊道:"老夫人,夫人,陳先生,賊子勢大,你們趕快下車,由郝老二護著你們從山上先走,我和兒郎們拼死也要拖住他們!"

    方勝再朝倪翔馳和阮萍之處看時,這才知道二人已占據絕對優勢,圍攻二人的嘯虎盟幫眾已只剩下七八人,只是仗著陣法純熟,暫且拖住了二人.以倪翔馳和阮萍的功夫,一個劍快一個出招詭異,想要結果那七八人最多只需一盞茶的時間,真等二人抽出手來,那絡腮胡子內力再強也必是難逃一死,而那個使劍的藍衣人則早就被方勝震傷,怪不得他們說要護送家眷逃跑.

    此時方勝卻在追與不追之間猶疑了一下,因為聽到那絡腮胡子稱呼他們四個為"賊子",他心里實在不太舒服,就是猶豫了這一下,從最里面的三輛馬車上已經"呼啦啦"下來十幾個人來,老頭老太太有之,婦女幼童有之,就是沒有那種長得凶神惡煞能讓方勝升起戰意來的.

    見所有家眷都已下來,那絡腮胡子驀地喊道:"兒郎們,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今日便是我等報效嘯虎盟的時刻,唯有與賊子拼死一搏,方能不負幫主所托,假使少幫主能順利逃脫,我嘯虎盟便還有東山再起的希望!而各位便是我嘯虎盟明日的功臣!兒郎們,隨我一起殺啊!"

    "殺!!"

    隨著嘯虎盟眾弟子齊聲喊出那一聲"殺",那殘存的七八人竟突然有了一股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氣勢,再出招時已是招招搏命,恨不得與對方同歸于盡,竟連倪翔馳和阮萍刺向他們的劍都不管了,登時將二人打得十分狼狽.

    與此同時,絡腮胡子又殺了回來,直取方勝,而另一個藍衣人則護著那一幫老弱婦孺朝另一端山坡上爬去.

    盡管知道這是任務,然而方勝仍然有些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現在自己竟是一個十足的惡人!逼得一大群不會武功的家眷扶老攜幼逃向山上,逼得一大群本來唯利是圖只知欺軟怕硬的幫會弟子充滿正義感地要與自己拼命!

    雖然蒙著面,方勝仍然覺得自己的臉熱了起來,因為這熱並不因為前方那隨風而舞的火光,而是源于內心的羞愧.

    然而,這是任務!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這句話何嘗不適用于他們四人!他們這是在執行大刀盟的任務!

    一邊是自己的良心,一邊是自己的職責,方勝不禁煩躁起來,然而那絡腮胡子卻根本不給他煩躁的時間,幾步奔到方勝跟前,大喝一聲"拿命來",一拳轟了過來.

    一旦泄了氣,焚炎絕煞再也使不出來,方勝只得以輕雷棍法與絡腮胡子戰了起來,此時他出招輕靈快捷,不與絡腮胡子硬碰,內力上的劣勢便沒那麼明顯了,一時竟和對方戰成了平手.而倪翔馳和阮萍那邊已再次扳回劣勢,尚在頑抗的嘯虎盟弟子已只剩下可憐的五人.

    就在方勝以為局勢明朗之時,那絡腮胡子卻望著方勝身後"咦"了一聲,方勝以為絡腮胡子是在使詐,自然不會扭頭向後看.然而又拆了一招之後他不得已凌空旋身,便在半空中看到了這麼一幕:一個須發花白身著月白袍子的老頭風一樣從谷口的方向奔了過來,眨眼間就已經到了鋪滿鐵蒺藜的地方,只見那老頭也不見如何作勢就騰身而起,一步竟邁出兩丈多遠,穩穩地點在一跟絆馬繩上,絆馬繩向下一陷後馬上彈起,而那老頭子就須發飄飛,宛如一個得道的老神仙般飛向兩丈外的另一根絆馬繩.

    方勝只看得心中發寒,暗想,這老頭的輕功只怕比左玉漱的還要高上兩籌!再和絡腮胡子對打時不免留心起那老頭的動向來,好在絡腮胡子也不知那老頭是敵是友,亦在留心那老頭的舉動,並未趁勢搶攻方勝.

    幾息之間那老頭已經跑了四五十丈遠,一頭撞向倪翔馳,阮萍所在的那堆人,方勝和絡腮胡子同時喊道:"小心!"

    接下誰都沒料到,那老頭竟然看都不看眾人一眼,奔到人群前沿時驀地高高躍起,看那勢頭,顯然足以躍過人群,然而那老頭卻在經過眾人頭頂之時冷哼一聲,一掌朝下拍了出去!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8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王巢


    那老頭出掌之時離地面至少有兩丈高,如此遠的距離,按說應該沒什麼威脅才是,然而方勝卻無端升起一種要糟的感覺.

    緊接著就見那老頭終于一掌擊出,只聽"轟"一聲低鳴,老頭下方諸人竟像是被大石撞中一般四散跌開,功夫稍差的一落地就徹底沒了動靜,而倪翔馳和阮萍雖然見機得快,也被這一掌震飛到一丈之外,倪翔馳只是嘴角滲出血絲,而阮萍則受了不輕的內傷!

    "王巢!"絡腮胡子驀地驚道.

    方勝乍一聽這名字只覺得十分熟悉,然而還沒來得及想清這王巢到底是何許人也,那老頭已經越過人群,直朝山腳下正向上努力爬的那一幫嘯虎盟家眷追去.

    絡腮胡子子哪里還顧得上方勝,施展輕功就朝那老頭追去.方勝一時沒了對手,想了想,決定先去看看倪翔馳二人的傷勢,幾步跑了過去,見並不是什麼致命傷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方勝完全沒料到,他才一停下身受重傷的阮萍就催促:"方勝,你不用管我們,還是任務要緊,一定替我把那個一臉胡子的殺了!"實際上若讓阮萍下手殺那一幫手無寸鐵的家眷,她也未必舍得下手,然而方才她見那絡腮胡子把劉梁打成重傷,對此事不免懷恨在心,掃了掃眾人,見尚能行動自如的已只有方勝一人,是以才有了剛才那番話.

    方勝不由苦笑出聲,任務明明是全殺了,阮萍卻說一定要把那個一臉胡子的殺了,顯然已是假公濟私,不過反正是要殺的,當下道了聲"那你們小心",拔腿就追了出去.

    才跑兩步,方勝腦中靈光一閃,已然想起那王巢是誰,白鹿堡的堡主!不用說剛才那一掌便是什麼打遍南秦東南五郡罕逢敵手的青崖掌了!

    靠,要真是這個老怪物,老子跑還來不及,哪能再追,一邊這樣想著,方勝卻只能硬著頭皮追下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有什麼作為.就在此時,已經向前奔了七八丈的方勝突然又聽到身後傳來驚呼聲,轉頭向後一看,只見從入谷方向又奔來兩個人影,雖看不清相貌如何,但輕功顯然也是一等一的強,他們雖未能像王巢一樣直接點著絆馬繩向前彈,但也是並未落地幾次就跨過了那片鋪滿鐵蒺藜的區域.

    方勝本待沖回去保護倪翔馳等人,卻見那兩人已然改變方向,並不經過人群,而是直接順著山坡朝遠處的那一群人奔去.

    方勝再不遲疑,再次轉身朝嘯虎盟的那群人追去.此時這谷中的形勢頗為複雜,一個藍衣人護送著一幫家眷向山上爬,此時已經到了半山腰上,離他們十幾丈處,王巢正施展著輕功迅速向他們逼近,最多幾息便能追上,王巢後面就是那絡腮胡子,而絡腮胡子後面才是方勝,在方勝右後方十幾丈外是兩個剛剛出現的灰衣人,此時已大致能看清相貌,一個是五十來歲的瘦削老頭,一個是三十歲左右的粗壯漢子.

    到現在為止,誰也不知道王巢以及剛剛出現的兩個灰衣人到底想干什麼,然而很明顯的是,答案馬上便要揭曉了,因為那一群老弱婦孺比王巢實在慢太多太多了.

    絡腮胡子邊跑邊喊了出來:"郝老二,小心後面!"

    一直跟在那群家眷身後的那個持劍藍衣人聞聲停了下來,雙手持劍如臨大敵般擋在了王巢的必經之路上,而那些家眷則繼續向上爬,然而這時任誰都知道他們可能一個也跑不了,所以其中的幾個女人,孩子已經哭了起來.

    眨眼之間王巢便已奔到那持劍藍衣人身前,也不說話,伸出左掌便向藍衣人胸口印去,藍衣人大喝一聲,竟看也看王巢那一掌,直接雙手持劍向王巢腰間斬去,大有將其一劍兩斷之勢.

    方勝離王巢和藍衣人交戰處尚有十丈,根本未能看清王巢的動作,便見本來莫大氣勢的藍衣人倏地整個人倒飛出去,在空中撒下一片血霧.

    方勝心中一寒,卻聽他前方那絡腮胡子驀地吼道:"姓王的,有膽便來和你爺爺對一掌試試!"

    王巢卻仿如沒聽見一般,兩個縱躍已來到那群家眷後面,驀地一躍而起,從空中直撲向其中一個抱著孩子的紅衣女子.

    "少幫主!"絡腮胡子已經急紅了眼.

    眼見王巢便要一掌將那紅衣女子和她懷里的孩子斃于掌下,人群中驀地爆起一團劍光,由左方直刺向王巢腰眼!方勝自忖,若是換了自己,絕對躲不過這突然襲來的一劍,然而他卻聽到了王巢臨危發出的一聲冷笑,這一聲冷笑中竟似有著一絲得意!

    接著便見王巢凌空扭身,那蓄勢待發本來要拍向前方的一掌便自然而然地拍向了那團劍光!眨眼之間劍光消散,王巢已經變掌為爪將那把劍抓在手里,同時還將出手偷襲之人拉了過來,竟是一個老嫗!老嫗倏地松開了劍柄,然而王巢也早已松開了劍身,不待老嫗出招,王巢已經又一掌拍了過去,這一次卻是劈空掌力!

    老嫗"卟"一聲吐出一口血仰身便倒,同時一直被她抱在手里的一個盒子也打著轉飛向了天上.

    方勝的注意力才被那盒子吸引過去,便見王巢驀地拉過了身前那對母子,然後隔空一掌擊向空中的盒子!

    "嘩啦啦!"

    "嗖!嗖!嗖……"

    盒子被凌空擊得粉碎,同時卻從中射出了無數細針,無差別地向各個方向射去,王巢似是早料到會有這一變故般,早已將手中的那對母子擋在了身前,針雨停住,那對母子也沒了動靜,被王巢一把扔到地上.

    方勝被眼前的一幕氣得簡直要咬碎了牙,哪里還管對方是什麼王巢李巢,只想馬上追上去和對方拼個你死我活!然而便在此時,他的目光卻又被飛在天空的一物吸引了過去,原來那盒子碎開之後竟彈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物件,在空中翻轉了兩圈之後,包在那物件外面的錦帕便被風吹飛,露出里面那足以讓任何人都目瞪口呆的事物來!

    那是一塊扇形的紅玉,與世俗之玉不同的是,這塊玉由內而外發著火焰一樣的光,不是火焰,而是火焰一樣的光!

    不久前方勝從白鹿堡回到濟安後有幸在一家玉石店里見過一顆小小的夜明珠,那小小的一粒東西在漆黑的空間里發出柔柔的而穩定的光,當時店主說,便是再大的夜明珠,其光也必是柔和穩定,其光之弱,僅四周漆黑一片時可見.那麼方勝此時所見的這塊玉顯然不是夜明珠的材質,因為此時才是傍晚,天還相當亮,在這樣的光線之下那紅玉正發出強盛的紅光,而且它的光並不穩定,而是像火苗像水波一樣在波動,它四周方圓半丈全是這樣的光,簡直美得驚心動魄!

    一瞬間,方勝出現了短暫的失神,他覺得這塊玉不該是世俗所有的東西,其美麗其懾人心魄簡直能與自己混沌里的那三個漩渦相媲美!

    便在這時,方勝驀然聽到前方的王巢一聲長嘯,其嘯聲中有說不盡的痛快之意,然後便見那王巢騰身而起,猿臂輕伸,已然一把將那塊玉抄在手里.

    王巢方一得手,方勝便聽從身後又傳來一長一短兩聲長嘯,竟是由最後出現的兩個灰衣人發出,其中那個中年人已經運足內力吼了出來,其聲音響徹山谷:"王巢,速將火靈玉留下,白鹿堡與我們五夷幫,黃蠍幫的恩怨從此一筆勾消!"

    那最後幾個字的回聲便如滾雷一般在整個山谷里震蕩,其聲勢好不驚人.

    王巢卻根本不理身後眾人,毫不停留地朝山上奔去,眼看便要消失在叢林之中.此時方勝卻躊躇起來,他的任務是殺光嘯虎盟的所有人而不是追察什麼火靈玉,腳下雖在一步不停地追著,卻開始思忖是不是該停下來.

    然而當那"一筆勾消"四字的回聲在山谷中漸漸消失之時,方勝突然想起剛才那紅光四溢的一幕似乎在不久前出到過,緊緊抓住這條線索不放,靈光再次閃過,他便徹底回憶起來,當時他們四人和左玉漱一起從白鹿堡回來,之後在殷長老養傷的小屋里,殷長老讓他們四個全出去而只留下了左玉漱,當時由于自己離得近,便從窗戶縫隙里看到屋里正發出火焰似的紅光,似乎和剛才所見到的紅光一模一樣!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49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輕功


    當方勝意識到王巢手中之物和左玉漱花了五年時間才得到的東西一模一樣時,他就再也沒了不追的理由.

    然後方勝便開始猜測,火靈玉自被左玉漱盜出來之後就一直放在殷長老或者劉霽云那,然後不知是什麼原因,火靈玉又輾轉到了嘯虎盟手中,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殷長老才給了他們一個殺光嘯虎盟所有人的任務.然而這里卻有一個不通之處,因為既然火靈玉是左玉漱花那麼大代價得到的,它就必是一件珍奇之物,為何殷長老給他們的任務不是搶回火靈玉而是殺光嘯虎盟的人?

    這些念頭飛快地在方勝腦子里閃過,只聽"呼,呼"兩聲在他身邊響起,立刻打斷了他的思維.方勝轉頭向身邊一看,只見那兩個灰衣人簡直便像腳不點地一般向前疾馳,原來他竟已被這兩人超過!方勝心里猛地一涼,再抬頭看時,果不其然,王巢早跑得快沒影了,只留下一個若隱若現的背影!

    我靠!直到這時,方勝才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就算他想追,人家卻不會等他,他和那三人的速度實在差太多了!

    然而那塊火靈玉是肯定不能放過的,只要想想左玉漱竟然在長達五年的關于這塊玉的任務中改變了心性,方勝就莫名地覺得自己的命運早已和這塊玉糾結在了一起,是這塊玉將他和左玉漱聯系了起來.而另一方面,出于一種若有若無的直覺,這塊玉就像是他那混沌中的三個漩渦一樣吸引著他!

    眼看那兩個灰衣人也離自己越來越遠,方勝不免急了起來,猛咬緊牙,幾乎連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努力向前跑!然而就算是這樣,他和那兩個灰衣人的距離仍然越來越遠.

    如今方勝連腸子都後悔綠了,早知道有這麼一天,他就該跟著他師傅師娘好好學學輕功,而不是僅僅學縱躍之術.當初學的時候他的想法十分簡單,凌空施展棍法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增加氣勢,與其把精力平均分到各種輕功上而最後落得個各方面都平平的下場,不如一門心思學縱躍之術好提高自己的攻擊技巧.

    就這麼後悔著,方勝驀地想起當時他師傅似乎給他背過幾句口訣,說是即便不練,囫圇吞棗記住也行,他記性雖不錯,也不可能記住那心不在焉的情況下飄進腦子里的東西,此時只約略能想起零碎的幾句,什麼腳趾微曲弓如爪啦內力在足焦陽明經流轉啦之類.

    眼看那兩個灰衣人也要從自己視野里消失,方勝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將內力往腿上的經脈催去.以往他在悟出棍招時體內會自行形成新的經脈運行路線,無不運轉自如,然而如今他想將這份天賦運用在輕功上,那靈感卻遲遲不來.所以此時只能趕鴨子上架一般,不顧經脈錯亂的危險強行把內力引向雙腿,以期待能有意外收獲.

    內力才走到膝蓋之處便遇到了一個三岔經脈分支,然而此時卻已沒有讓他猶豫的時間,只能一咬牙,驀地把內力向右側的分支引去.

    "啊!"

    方勝小腿上驀地一疼,只覺得經脈簡直就像要裂開一般,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到地上.伸手一推旁邊的樹干,方勝迅速恢複平衡,一邊繼續往前跑,一邊把內力退回到膝蓋處,換了另一條經脈分支,又將內力引導進去.

    "啊!!"

    這次卻比上一次還要疼,方勝"砰"一聲直接撞向一棵大樹,如果不是見機的快及時用雙手擋在了臉前,只怕這一下已足以將他撞暈過去.

    此時的方勝已經鐵了心了,跌跌跌撞撞向前跑了幾步再次穩了下來,又將內力回引,退到膝蓋處,換最後一條經脈分支,把內力灌了進去.

    "靠!!!"

    這次方勝一點沒疼,但是他的兩條腿全軟了下去,那一刻,他懷疑自己的雙腿是不是突然間沒了骨頭.

    "嘩啦啦!"

    雙腿軟得像面條一樣的方勝直接撞進了一片矮樹叢,等他再沖出來時,不僅頭發亂得如雞窩,身上的衣服也被撕成了一條條,臉上更是多了幾道血痕,而值得慶幸的是,他那突然軟下去的雙腿再次恢複了力氣,還能讓他繼續跑.

    等方勝抬頭朝遠處看時,那兩個灰衣人已經在他視野中變成了兩個小點,似乎隨時都可能跑出他的視線.

    盡管心中升起無力感,但是方勝實在是不甘心,而且很窩火.***怎麼可能三條經脈全不行?!!

    方勝雖然不敢再把內力向那三條經脈催,但是也沒有把內力退回來,而是把越來越多的內力引往膝蓋的那個經脈分岔口,他實在不願就此放棄!

    當那兩個灰衣人徹底消失在方勝視線中的時候,他肚子里窩的火幾乎處于爆發的邊緣,他很想立刻停下來拿龍紋棍砸斷幾棵樹以泄心中的怒氣.便在此時,那積攢于雙膝處的內力似乎已到了最大量,再難增加分毫.

    方勝突然升起一種感覺,即那三條經脈便像是三條干涸已久的河,而屯積在經脈交彙處的內力便像是洪流,那三條枯竭的河實際上非常希望洪流可以灌進去!當這種渴望被灌溉的**越來越強,那久違了的直覺終于再次出現了!

    方勝腦子里突然就出現了一條經脈運行路線,正是順著膝蓋處的第一條經脈分支流下,然後經數條小經脈反複循環,最後流向足底.仍然是出于一種直覺,他覺得剛剛領悟的這條內力運行路線與世俗輕功並無太大區別,但是內力在那數條小經脈里的幾次看似浪費時間的循環,實際上卻是化腐朽為神奇之處,將其與世俗的輕功徹底區分開!

    方勝雖然也怕疼,但是從不會因怕疼而放棄當做之事.一邊放慢腳步防止自己摔倒,一邊猛咬牙,把內力硬是向剛剛出現的那條經脈路線中灌了進去!

    "啊----"

    只有用大喊才能稍稍減輕雙腿上的巨大痛楚,然而方勝這一聲一旦喊起來卻仿佛永遠不會停一般,因為直到此時他才知道,原來內力流經第一個經脈分支後的痛楚只是個開始!內力流經每一條細小的經脈,每一次前進,每一個循環都給他帶來巨大的痛楚,某一個瞬間,他甚至懷疑那些內力流經的經脈是不是已經碎了.

    那痛楚讓方勝不得不減緩了內力推進的速度,因為他怕一旦猛催內力,自己將很有可能疼暈過去.

    慢慢地,慢慢地,內力與足底湧泉穴越來越接近,那里便是方勝領悟的經脈運行路線的終點!

    到了!

    那一瞬,方勝只覺得有兩顆一直釘在湧泉穴的釘子被硬生生拔了出去,疼得他眼前一黑,差一點點就要暈過去.他不得不停下了腳步,扶著身旁的一棵樹勉強站穩,緊接著,他的心神便被自己雙腿中的情形吸引了過去.

    內力依然在順著那條經脈路線緩緩流著,但是疼痛感已經輕了很多,代之而來的是一種清涼之感,這種清涼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的雙腿簡直輕盈得沒了重量,然而同時卻擁有非同尋常的力量!這種輕盈,這股力量,讓他升起了一種自己隨時都可能不受控制地一躍而起的錯覺.

    片刻之間,所有的不適感都已消失,方勝忍不住再次跑了起來,他跑得如此小心翼翼,就像個剛剛學走路的孩子,可是,就算再小心,他實在適應不了新的速度!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51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奇路


    "我的娘啊!"方勝眼睜睜看著前方的那棵樹在自己的視野里越來越大,可就是無法有效地控制自己的雙腳變向,接著便聽"哎喲"一聲,方勝整個人便像一只瘋了的兔子一樣撞了上去.

    齜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方勝晃了晃腦袋,好不容易認准方向,又稍微調整調整,找樹稀少的方向再次奔了起來!

    身體兩側的樹木飛速向後掠去,由于實在太快,它們在方勝的眼睛余光里竟變成了一片片模糊的光影;本來山中是無風的,但是此時方勝的耳旁便像是有兩頭不知疲倦的猛獸在吼叫一般,甚至讓他的耳朵有了一絲絲疼痛.

    即使在離一棵樹尚有兩丈時就努力變向但還是有可能撞上去,盡管如此,正跌跌撞撞向前跑的方勝卻覺得自己已經喜歡上了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和風賽跑,或者說與風共舞,酣暢淋漓!

    任何一只腳在地上點一下,他都能直接躍過一丈的距離,比他以前全速奔跑時遠了三倍,然而所用的時間卻是一樣的,也就是說,他的速度因此提升了三倍!

    由丹田湧向雙腿的內力慢得出奇,而由湧泉穴流出去的內力也十分緩慢,如果僅看這兩點,方勝似乎不該獲得這麼快的速度,然而問題的關鍵並不在這里,而在那幾條內力從中往複循環的細小經脈!那幾條經脈中的內力正以駭人的高速流動著,不停地在原地轉圈,所以幾乎不受內力進出速度的影響,自成體系,方勝雖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但他很清楚這才是他獲得如此高速的原因.

    方勝終于從林中跑出來時已經跌撞得鼻青臉腫,一旦置身于空曠之處,方勝只覺得身心說不出的暢快,忍不住一邊跑一邊長嘯起來.

    嘯聲止住,方勝臉上露出喜色,因為他又看到了那兩個灰衣人.剛才在林中視野不夠開闊,是以很快追丟了這二人,此時一旦置于空曠處,雖然那二人與方勝的距離比在林中時還要遠很多,但卻能清楚地看見.至于那個王巢,卻依然看不見影子.

    雖然看不見王巢,但追上這兩個人也是一樣的,方勝一時好勝心起,不由暗暗給自己打氣,他還有功夫幻想一下,等一會他從那兩個灰衣人身邊超過去,那兩人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然而只用一盞茶功夫方勝的幻想就破滅了,因為他發現追了這麼久,他竟然絲毫沒能拉近和那兩人的距離.

    難道大家速度竟然是一樣的?!方勝想通此節的時候不禁有些泄氣,原來自己新領悟的輕功也不是那麼厲害.然而他很快又想到,帳不是這麼算的,那兩個灰衣人練輕功多少年了他不知道,但是他卻是剛剛才練,現學現練!另外,那兩人的功力絕對要比自己深得多,在內力差距如此大的情況下卻能有相同的速度!這麼一樣,自己的這套輕功的確很不凡,甚至可以和自己的焚炎絕煞相媲美了!

    盡管走了神,可是方勝的速度卻一點未減,和前方兩人的距離依然是那麼遠.等回過神來時,雖然知道一時半會都不會追丟,方勝卻開始擔心起來,因為如今天色越來越暗,一旦到了晚上,自己又不是貓頭鷹,哪能看那麼遠,只要對方稍稍改變方向就能徹底把自己甩開.

    不過此時他卻毫無辦法,只能埋頭繼續追下去,算了算,大概最多還有半個時辰天就要黑了.

    大概又跑了一柱香時間,方勝驀然驚覺,自己的內力能夠堅持多久?不會還沒到天黑就耗干了吧!略一內視,見由丹田向雙腿流去的內力速度極緩,大概還能支持三個時辰,夠他跑到後半夜了,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很快天便黑了下來,無巧不巧,這晚又是個無月之夜,方勝氣得差點破口罵出來,早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他就已經看不到那兩個灰衣人了,只是在憑著感覺沿著原來方向向前追.實際上此時天這麼黑,即使他自己跑錯了方向他也可能察覺不到.

    估摸著怎麼也得跑了一個時辰了,這段時間里他是什麼聲音也沒聽到啥人也沒見著,他自己都覺得可能早就把人給追丟了,心中不由升起一種無力感.他十分窩火地想,前面三個老東西,***這黑燈瞎火的還跑個什麼勁,停下來打不就是了?!

    "鬼啊!!"正胡思亂想的方勝冷不丁被身旁躥出的兩個身影嚇了一跳,大叫一聲後一躍而起,竟跳起來足有兩丈高,這還是他第一次跳這麼高,心里一慌,在三丈多外落地時竟然一個趔趄差點跪地上.

    "不知小兄弟是何人門下,好俊的輕功啊."黑暗中也看不清相貌,只聽一個中正平和的聲音響了起來,盡管那人已盡量嚴肅,但卻無法掩飾那份笑意.

    方勝一聽是人,而且好像也沒什麼惡意,不由稍稍安心,然而又馬上想起來剛才自己那丟人的一幕,好不尷尬,只覺臉上一陣發熱,結結巴巴道:"呃……在下無門無派,只……只不過是一個小幫會中的內門弟子."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了起,語氣頗不客氣:"哼,要麼不說,要麼就說實話,何必撒謊.看你年紀輕輕,輕功便已有如此境界,想來令師必不是無名之輩,老夫猜也能猜個**不離十."

    方勝一聽不禁心中有氣,暗道,那你就去猜吧,保證你一輩子也猜不出來.這時最開始的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仍然那般不慍不火,帶著笑意:"小兄弟的輕功倒讓在下想起了一位故人,他的逐燕步可謂獨步江湖,不知小兄弟的輕功是什麼名字?"

    方勝正待答話,猛地醒悟過來,原來這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竟是要套他的話,假若他的輕功真是從某個江湖名門學來,一說出名字自然全露陷了,當下腦筋一轉,便道:"當時學的時候師傅也沒說這輕功有什麼名目,我也就一直叫它'輕功’來著."

    方勝這麼一說,先前那老頭子已然生了氣,又重重地"哼"了一聲,而另一人一見套不出什麼話來,便索性又換了個話題:"不知小兄弟追王巢所為何故?"

    直到這時,方勝才猛地一驚,意識到身前這兩人正是自己追了半天的兩個灰衣人.當下已戒備起來,口中應道:"那死老頭太過歹毒,我要去找他打一架出出氣."

    "不是為了火靈玉?"中年人問道.

    "除了好看些,並無甚奇特之處."直到此時方勝都沒說一句真話,連連撒謊他心里也頗不舒服,再加上和這兩人本就沒什麼好說的,便道:"兩位可否告知那王巢的去向,我還要急著追他."

    那老頭諷刺道:"你若追上了還能打敗他不成?"

    不待方勝答話,那中年人道:"小兄弟你看這是何物."說著中年人便從懷中取出一物,尚未打開便放出淡淡紅光,等將最後一層包裹之物除去,便現出一塊散發著瑰麗紅光的紅玉來,將方圓半丈內照得一片通紅,不是火靈玉是什麼!

    "黃幫主!"那老頭怒斥道.

    "王長老,我們現在正需要這位小兄弟幫忙,實在沒必要瞞他.小兄弟,你若是不嫌棄,以後便叫我一聲黃老哥便好,這位則是五夷幫的王厲王長老.我不妨和你直說了,王巢手中那塊火靈玉事關重大,我二人志在必得,但是那王巢的青崖掌確有過人之處,我和王長老雖可與之一拼,卻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勝他,既然小兄弟你也要尋那王巢晦氣,便不如暫時與我二人聯手如何?"

    方勝的確很想干掉王巢,但是同時他也是沖著火靈玉來的,如今突然知道這火靈玉不止一塊,竟突然走了神,醒悟過來左玉漱盜走的那塊火靈玉應該還在他們大刀盟,而嘯虎盟的這塊卻定然是連殷長老都不知道,不然他們的任務中肯定會多出搶到火靈玉一項,殷長老不知,王巢卻知道,剛巧在他們四人執行任務時殺了出來,被自己看到了火靈玉被搶的那一幕,然後自己就鬼使神差地追到此地,而這兩個灰衣人,八成是比王巢慢了一點點知道這個消息,緊追著王巢來的.

    想到這方勝才回過神來,不由驚出一身冷汗,暗道,自己怎可在這種情況下失神,萬一那兩人要偷襲他,自己必然死無葬身之地,然後馬上想起對方剛才似乎說要與自己聯手,便道:"這位黃老哥,實在抱歉,在下一向獨來獨往慣了,恕難從命.但是帳還是一定要找王巢算的,還請黃老哥為在下指名方向."

    那姓黃的竟不生氣,平靜道:"無妨.這火靈玉有一個妙處,便是只要有其它的火靈玉在一里內出現,玉上便有些異兆.現在王巢便停在西北方半里之處,不過我勸小兄弟還是不要貿然找上去,只怕你不是那老怪的對手."

    "如此多謝了."方勝朝兩人拱了拱手,轉身便朝西北方走去.

    大約才走出十幾丈他便停了下來,暗想,自己要這麼冒冒失失找上去,還不跟送死差不多?但是此時不去,明天王巢一旦跑了他身上又沒有火靈玉指示方向,可到哪找人去?片刻後便有了主意,反正那個姓黃的和什麼王長老是不會放過王巢的,自己只要跟著他們,便肯定追不丟王巢.可惜的是剛才拒絕了二人聯手的邀請,現在再主動回去面子上未免掛不住,便索性盤腿往那一坐,心道,不合伙還不能一路走啊,反正自己最後會幫他們忙,他們還能趕我走不成?

    感覺身下草地頗為松軟,方勝正想干脆躺下打個盹,只聽身邊風聲響起,"呼"一聲站了起來,只見那姓黃的和王長老兩人已經又追了出去!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51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天才


    方勝這次本是抱著就算累趴下也得追到底的決心向前跑的,不料才奔了不到一盞茶功夫前面的兩人就停了下來,他的輕功到底不純熟,加上又是晚上,竟然一頭撞了上去.然而他卻不願被那兩人看出來,便埋頭從兩人中間穿了過去,繼續向前跑了快半里才停下.

    才躺下沒多大會,那兩人又風一樣從他身邊跑過,于是方勝爬起來又追,他們這一晚如此跑跑停停反複了四五次,直到後半夜才真正平靜下來,而此時的方勝的確離累趴下不遠了.

    方勝頭枕著雙手平躺在草地上,眼睛看著天上的星星,而耳朵早已豎了起來,那黃幫主和王長老此時離他頗近,正肆無忌憚地說著話,一點也不怕方勝聽見,或者是故意說給方勝聽的也說不定.

    "說起來咱們這次也算是著了王巢的道了,嘿,廢這麼大周折也不算冤."那黃幫主頗有些自嘲地道.

    "不必自責,實在是那王巢太奸詐.誰能料到他光明正大找上門來,卻……"

    沒多大會方勝便聽明白了這兩人到底遇到了何事,不由覺得好笑.原來那王巢前幾日親自到了爻州,五夷幫和黃蠍幫自然隆重接待,王巢在爻州呆了幾天那黃幫主和王長老就陪了他幾天.這些天里王巢表面上對二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竟說了不少關于火靈玉的秘密,然而實際上他未嘗不是在套話,竟從許久前的傳聞再加上那黃幫主所說的種種跡象中推斷出嘯虎盟手中有一塊火靈玉來,卻一直瞞著沒說.黃幫主和王長老到底對王巢不放心,是以就連睡覺時都派了不少幫中高手"保護"他.後來王巢見沒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跑掉,便索性趁夜將監視他的所有兩幫弟子殺了,然後一個人向嘯虎盟的車隊追去.那黃幫主和王長老得到消息後便也推斷出一些端倪,騎馬便追了出來,直到把兩匹馬活活累死才堪堪追上王巢,卻仍然眼睜睜看著他搶走了火靈玉.而他們現在依然能緊追不舍所憑借的,也只不過是從王巢那里得來的一些關于火靈玉的只言片語罷了.

    聽到這方勝便再沒心思聽下去,心道,此刻那王巢肯定在後悔呢,跟那黃幫主和王長老說得那麼清楚,以至現在想甩都甩不掉.前半夜那數次跑跑停停,八成便是王巢在試探黃幫主和王長老對火靈玉的秘密領悟了多少.

    "王巢,青崖掌,王巢,青崖掌……"正這麼念叨著,方勝突然想起來白天時看到的那一幕,王巢凌空一掌,竟將其下的倪翔馳和阮萍全打成重傷,那些嘯虎盟的弟子更是死了好幾個,一個武功高強如此的人,有沒有可能即使他再加上那黃幫主和王長老也不是其對手?王巢告知那兩人火靈玉的秘密,固然是多了條甩不掉的尾巴,然而有沒有可能,他原本就是要吸引這條尾巴追來,再趁機將這條尾巴吞掉?

    想到這方勝竟驚出一身冷汗來,"呼"一聲坐了起來,也不顧自己先前已拒絕過那兩人的聯手提議,幾步跑了過去,急道:"兩位,有沒有可能王巢是故意引咱們上勾,再趁機劫下兩位身上的火靈玉?"

    卻不料那黃幫主和王長老竟毫不吃驚,黃幫主沖方勝招了招手,笑道:"小兄弟來這邊坐,你不必擔心,有我手上這塊火靈玉在,王巢老匹夫是走是停所在位置我都能測出個大概來."說著黃幫主就又取出火靈玉來,登時紅光大放.

    這次由于離得近些,方勝已經能隱約看出,那火靈玉乃是六分之一個圓形,其表面上刻著古意盎然的花紋,那一瞬間,他竟覺得這塊玉少說也得有上千年的曆史,盡管他對古董一道一竅不通.緊接著他便又看出了那火靈玉的另一個異常處,那玉是半透明的,其內竟一條蚯蚓大小的赤白光芒在靈活地游動,宛如活物.一時間,方勝只覺得這塊火靈玉定然是自己這輩子所見的最稀奇之物了,就算它沒什麼特殊作用,只是拿來觀賞也是不錯的.

    這時那黃幫主端詳良久,方笑道:"小兄弟,如果我推斷無誤的話,那王巢此刻應該仍然在西北方半里多外,你大可放心."

    那王長老也接道:"我三人聯系,未必便斗不過他!"

    盡管聽了這些穩定軍心的話,方勝總覺得不對勁,想了片刻,便突然想明白,急道:"若是王巢把火靈玉扔在一旁,自己則偷偷潛過來呢?"

    方勝話一出口,黃幫主和王長老俱是一驚,然而便在兩人四目相交之時,上空突然傳來破風聲!

    "哈哈哈,沒想到反而是這個小鬼頭救了你們兩個一命!"

    發笑時說話之人尚在五丈之外,而"命"字出口時,那說話之人已經如一頭大鳥般從空中直直地朝下方三人轟了過來!

    "王巢老賊!"

    "散開!"

    其實不待王長老和黃幫主二人發話,方勝已經向後撤去,所以他反而比二人快了一線.然而就算如此,他依然嘗到了王巢青崖掌的滋味,因為幾乎與他後撤的同時,王巢一掌朝三人正中間撲了下來!

    王巢這一掌顯然不求傷敵,只為立威,然而即便如此,方勝仍然被那有如實質般的掌力壓得喘不過氣來,向後飛退的身體被掌風一沖竟然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去,他不得不借勢打出兩個後手翻才勉強站穩.這一刻他已經有點明白為什麼王巢的掌法被叫做青崖掌,因為在面對那掌風時,他有種被大石撞擊的感覺.

    方勝,黃幫主和王長老分三個方向站定,正好將王巢圍住.然而剛剛落下的王巢不僅沒有一點擔憂的意思,反而一臉囂張,其言辭更是咄咄逼人:"王某要戰便戰,要走便走,你們還能攔下我不成?"

    "姓王的,枉我五夷幫和黃蠍幫對你盛情款待,沒想到你竟是個奸詐之徒,本就沒安什麼好心!你聽好了,僅我和黃幫主就可與你戰成平手,現在再加上這位小兄弟,你是必敗無疑!"

    方勝一聽王長老這話心里便暗暗叫苦,這不是給他找麻煩嗎,實際上自己也就剛剛領悟的這套輕功能充充台面,而他的棍法,即便是焚炎絕煞也只夠對付段三刀那種貨色,對上王巢這種級數的,怕是只需對方拍來一掌自己就得吐血倒地.然而怕歸怕,方勝卻沒想過逃,不論是王巢白天時表現出來的殘忍還是剛剛說話時的那份狂妄,都讓方勝十分反感,再加上左玉漱那層關系,他是絕無可能和王巢善罷甘休的.如今自己只需見機行事,那黃幫主和王長老二人進攻自己則從旁協助,絕不輕率出手就是了.

    仿佛是看透了方勝的想法般,王巢掃視了眾人一會後目光最終停留在方勝臉上,獰笑一聲,朗聲道:"再加上這位小兄弟?那麼現在我就給你們把他減去!"

    話未說完,王巢已然沖了過來!

    方勝心里大罵一聲"我靠",轉身便向右側跑去,只想著能盡快迂回到那黃幫主身邊,與此同時,黃幫主和王長老二人也同時沖向了王巢.

    方勝才跑了沒幾步,只覺身後壓力頓減,再轉回頭時,這才看出來原來王巢的目標根本就不是他,而是那黃幫主!轉瞬之間,場上最危險的人便換成了黃幫主,方勝不及多想,大吼一聲就朝王巢的背影沖了過去.

    方勝和王長老終究慢了一步,眼見兩人離王巢還各有一丈,王巢已經來到了那黃幫主身前,驀地雙掌回收,然後掌根相並,再猛地推了出去.那一瞬間,方勝懷疑自己看到了一面既高且陡的青石山崖,而王巢就是那推著山崖壓向黃幫主之人!

    方勝並不知黃幫主功夫如何,在他想來,再強也是無法硬接下王巢那一掌的,然而他還是失算了,那黃幫主腰上雖然掛著一把金鞘長劍,卻一點沒有抽出來的意思,而是直接憑一雙肉掌迎向了王巢的雙掌.

    如果說王巢的掌力讓方勝想起了壁立千仞的山崖,那麼黃幫主的掌法就讓方勝聯想到混濁厚重的洪水,雖然也是走剛猛路線,卻並不是一剛到底,而是有婉轉的余地.

    "轟!"

    四掌相交,洪水終于未能撼動山崖,黃幫主借力倒翻而出,王巢卻在原地一動未動.掌風不僅將王巢吹得須發飄飛,也將方勝的臉打得生疼愛,然而他依然沖勢不減,眨眼間便沖到了王巢右側,大吼一聲,焚炎絕煞第四式魔焰寂滅掃了過去.他倒不是不知道與王巢對戰不宜用焚炎絕煞,但是他更相信王巢適才一擊消耗了很多內力,絕不可能再在如此短的時間發出同樣威力的一擊,而另一邊,王長老也能分擔王巢的一部分攻勢.

    "砰!"

    方勝那仿佛化為暗金光輪的龍紋棍在王巢的右掌下一下就變回了原形,不僅如此,他還被震得雙臂發麻,"噔噔噔"向後退了好幾步,好在王長老緊隨其後與王巢無聲地對了一掌,似乎王長老還占了便宜,那王巢竟向後退了半步.

    直到此時,在空中向後翻飛的黃幫主才剛剛落地,身體晃了一晃便站穩了.黃幫主不怒反笑,豪爽道:"痛快!王老怪,再接我一掌試試!"說罷竟猛提一口真氣,再次向王巢沖了過去.

    方勝看得豪氣大升,對這黃幫主不知不覺間便多了些好感,深吸一口氣,再次沖了上去!然而才沖了兩步他竟然天才般地想明白一件事,只聽"哧"一聲他就強行停了下來,轉身拔腿就跑,等跑到十丈之外,才開始喊道:"黃幫主,告訴我火靈玉的位置!"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52

正文 第五十五章 金風


    方勝話一出口,那黃幫主馬上反應過來,臉上一喜,緊接著吼道:"小兄弟,就是那個方向,我們兩個拖住王老賊,你快去把那塊火靈玉找到."

    方勝不再答話,埋頭就跑,而黃幫主和王長老則同時向王巢狂攻而去,只求能拖住他一時半會.其實那黃幫主倒不怕方勝找到火靈玉後獨吞了,因為在他看來,從方勝手里得到火靈玉顯然比從王巢手中得到簡單多了.

    僅僅過了一息,方勝便知道王巢"要戰便戰,要走便走"之言並非吹大氣,他才跑出不到三丈,便聽身後傳來一聲巨響,轉頭看時,只見王巢等三個人早已分開,黃幫主和王長老向後倒飛而出,而王巢卻是朝自己這邊彈射而來.

    方勝暗罵了一聲"你大爺的",使出吃奶的力氣向前狂奔,再也不敢向後看了.

    另一邊,王巢一擊震退黃幫主和王長老二人後內息已然不穩,竟反而被方勝拉開了距離,而更遠處的黃幫主二人也是落地後來不及不調息就急追而來.

    這一下方勝反而成了四人中速度最快的,幾息之間便又躥出二十幾丈,可惜的是此時天實在太黑,那王巢可能也將火靈玉包了起來,愣是一點紅光也看不到.

    暗忖可千萬別跑過了,方勝想要出聲向黃幫主求證,才一張嘴就灌了一嘴風,也不顧那麼多了,硬是吼了出來:"黃幫主,還有多遠?"

    "和我這里大概相距六十丈."黃幫主的聲音從風中隱隱約約傳了過來.

    "我看不到你和我有多遠!"方勝又吼了回去.

    方勝話音才落,後面紅光再次從黃幫主手中亮起,在夜空里拉出一條條長長的紅龍來,方勝一下就判斷出自己和黃幫主之間約有二十丈,那就是說自己距火靈玉還有四十丈,以前的四十丈,如今只不過是四十步罷了!方勝咬緊牙關,連頭都低了下來,就像一頭野馬般向前狂沖而去.

    再抬起頭時,方勝眼中驀地出現一團淡淡的紅光,心頭當即一震,跑得就更賣力了.眼見那紅光越來越亮,算算距離也不過二十丈了,忽聽後面傳來一聲低吼:"小子找死!"

    一邊跑一邊轉頭向後看,只見不知何時那王巢已經迫近到距自己只有五六丈,更可怖的是,那老頭"小子找死"四字說完之後便像內力大增一般,竟速度再增,和自己越來越近,而更遠處的黃幫主和王長老二人離自己似乎還是二十丈.

    哪怕是被王巢追上,此時斷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豁出去了!想到這方勝只留心聽著身後的風聲,雙腿卻依然腳不點地地向前飛馳.

    一邊向前跑,方勝一邊計算著自己與火靈玉還有王巢與自己的距離.

    "十五丈,四丈."

    "十丈,三丈."

    "五丈,兩丈."

    他已經能看清那火靈玉正被一塊薄布包裹著,靜靜地躺在草地上,似乎伸手便可碰到!

    "兩丈,一丈!"

    方勝身後的王巢驀地出手,惡狠狠地吼出一聲"找死"之後,一掌朝方勝背後劈了過去.才聽到掌風,方勝就升起正有一面山崖朝自己砸來的錯覺,然而此刻就算是死,也一定要把火靈玉先拿到手!方勝大喝一聲跳了起來,直朝兩丈外的火靈玉撲去!

    "啪!"

    方勝右手已將火靈玉抓在了手中,雙手順勢在地下一撐,這便要翻身而起,卻不料就因為他這番動作,本來要打在他背上的掌力竟直接沖向了他撐在地上的雙臂,饒是那股掌力已經多飛了兩丈,依然有相當大的威力,只聽"轟"一聲,塵土飛揚中方勝整個人趴在了地上,而那剛剛到手的火靈玉也貼著地面向前飛了出去.

    方勝也不顧雙臂酸麻,趕緊打滾向左邊滾去,此時王巢勢若瘋狂,自己若是不躲,只怕要被其一腳踩死.轉眼之間王巢就已經躥到火靈玉旁邊,彎腰輕輕松松地把火靈玉撿了起來,這一幕不僅看得方勝升起一股挫敗感,那黃幫主和王長老二人也大感泄氣.

    然而越是這樣,三人越不甘心就此放棄,黃幫主和王長老剛才聯手對戰王巢之時並未吃虧,這也稍稍增強了兩人的信心,而方勝則完全是憑著一股韌勁在堅持.

    便在此時,王巢朗聲笑道:"今夜一戰,王某已知你們三人有與王某一戰之力,不過,你們不願放過我,我又何嘗不想殺了你們?嘿,想來這勝負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分出的,你們若還要戰,王某奉陪到底,若是不戰,今日便就此休息如何?"

    三人萬萬沒有想到,正意氣風發的王巢竟然提出了休戰的請求,方勝的第一反應就是這老家伙可能已經受了傷,此時說休戰只不過是緩兵之計,而另一邊,黃幫主和王長老低聲商量了幾句,便聽黃幫主道:"今日我等亦已困乏,便暫且休戰吧."

    雖然頗不以為然,方勝卻不願做出頭鳥,只好默認了這件事,不料王巢竟又說了一句話,而且竟是只對他講的,只聽王巢道:"小兄弟,你方才所為實在勇氣可嘉,不過只怕找錯了合作對象,王某敢斷言,就算你成功搶去了火靈玉,最後也一定會為黃蠍幫的黃幫主所得,嘿嘿,你可能還不知道,他可是連自己的岳父都敢算計."

    方勝還不待反應,那邊那黃幫主已經倏地轉過身來,怒瞪著王巢,森然道:"姓王的,我敬你是武林前輩,你可不要逼人太甚,就算現在打,黃某也未必懼了你!"

    王長老臉色一變,又低聲在黃幫主耳邊說了幾句,大概是什麼小不忍則亂大謀之類,黃幫主竟真的漸漸消了氣.

    王巢嘿然一笑,徑直走向遠處,盤腿往那一坐便再沒了動靜.

    方勝只覺得他們此時的局面說不出的怪異,明明欲置對方于死地,但在沒有機會之前卻能相安無事,看似是信得過對方的人品,不如說是信得過對方的貪念,王巢等三人還好,各自有明確的目的,數他自己最奇怪,走到眼前這一地步,最開始還有非搶火靈玉不可的念頭,現在早已知道自己不夠格,其實他完全可以馬上拍拍屁股走人.

    實際上他也不信任那黃幫主和王長老,只是在目前的形勢下只有與兩人聯手才可能與王巢抗衡,隱隱約約地,因為左玉漱的事方勝早就已經把王巢當成了敵人.

    方勝慢慢走到黃幫主和王長老身邊,對著兩人苦笑了一下便一屁股坐了下去.那黃幫主和王長老見方勝依然堅持和他們一伙不由一喜,黃幫主動情地道:"小兄弟,你這個朋友我黃敬忠交定了!敢問小兄弟名諱?"

    方勝此時不好意思再拒絕回答,便道:"在下姓方,單名一個勝字."話一出口便馬上後悔起來,似乎不該告訴這二人真名,然而轉念一想,自己又不是什麼名人,就算讓這兩人知道了他的名字來日也未必找得到他,這才釋然.

    這時那王長老道:"我等耳力比不得王老賊,便輪流守夜吧.你們兩個先休息,老夫先守一個時辰."

    "如此也好,有勞王長老了."那黃幫主倒也干脆,說完這句便躺了下去.

    方勝道了聲"多謝"也躺了下去,手隨意地往體側一放,卻摸到既硬且涼的一物,轉眼一看,卻是那黃幫主解下的金鞘長劍,方勝腦子里猛地一震,念頭急轉,已然有了提升自己實力的辦法!

    "黃幫主,我內力差那王巢實在太多,用長棍與之交戰甚是吃虧,不知明日再戰時,你這把劍可否借我一用?"

    那黃幫主聞聲翻身面向方勝,奇道:"方兄弟還會劍法?"

    "略懂一二."

    "那這把劍你盡管拿去."

    方勝也不推辭,便躺著把劍夠了過來,舉到臉前,輕輕將劍柄向外抽了一點點.此時雖然天黑的厲害,但還是能勉強能分出那劍身的顏色,似乎也是金色.方勝索性把劍整個抽了出來,然後右手握劍柄,左手食中二指並在一起,從劍柄處向劍尖輕輕撫了下去.然而手指才剛從劍柄往下滑了一點點,他就摸到兩個凹痕,仔細辨了辨,似乎是金風二字,便道:"此劍名為金風?"

    "不錯."那黃幫主這一聲回答得有氣無力,顯然已快睡著了.

    方勝左手二指繼續順著劍身向下滑,很快便到了劍尖,整把劍的造型,長短,寬窄,重量便一一湧進方勝心里.

    金風劍!今晚我便要用這把劍創出一套屬于自己的劍法!這般想著,方勝已經一手持劍,沉浸在腦海中那絕對算得上龐大的推演中!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52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三式


    方勝躺在那推演了一會,突然覺得某些感覺似乎沒有站著時來得明晰,便"呼"一聲站了起來,他此時全身心都投入了對劍法的推演中,是以站起來的動作是又輕又快,同時不知不覺擺了個起手勢,這一下卻把那王長老嚇了一跳,還以為方勝上朝要拿劍捅他……

    待看到方勝並無其他動作,王長老這才長長出了口氣.未曾想方勝此時警覺也頗高,竟被王長老的喘氣聲驚動,一下清醒過來,正看到王長老張大了嘴吃驚地看著自己.瞬間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方勝便小聲道:"王長老,我久不習劍法,明日與那王巢對戰時恐怕會生疏誤事,所以決定趁夜溫習溫習,不如你也睡吧,今晚由我自己守夜便成."

    這王長老平生謹慎,本是對方勝不大放心,然而一旦接觸到方勝那至誠至純毫無心機的目光,心中竟升起一絲慚愧來,當下便啞著嗓子道:"如此辛苦你了.若是想睡時,便把老夫叫醒."說完便輕輕躺下.

    方勝自然不知道王長老的心思,但是他本身也絕不是個至誠至純的人,只不過這一刻他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劍法上,無暇顧及其它罷了,以至王長老看錯了他.

    一旦站起來,方勝立刻感覺舒暢不少,見王長老也已睡下,便向外挪了幾步,閉上眼再次推演劍法.

    這一推演就是三個時辰!天亮時,剛剛睜開眼睛的黃幫主和王長老便看到了這麼一幕:方勝閉著眼睛筆直地站在那里,若只看他那安詳的表情,任誰都會以為他已經睡著了,可是他的右臂卻在動著,即輕且緩,但卻一刻沒有停過,他的劍招明明慢得跟老牛爬一樣,可是卻無端端讓人升起一種不能小瞧的感覺.

    直到看了近一柱香的時間,黃幫主才發現了方勝劍法的異常處,輕聲道:"王長老,你看,方兄弟來來回回似乎只有斜劈和直刺兩個動作."

    王長老關心的卻不是這個,只聽他道:"這小子難道就這麼站了一晚上?可真是個武癡."

    其實方勝在黃幫主出聲之時便已經清醒過來,但是他心中推演的某一招正到了最後階段,便想干脆推演完了再和兩人打招呼.就在王長老話音落時,方勝睜開了眼睛,對二人笑道:"黃幫主,王長老,你們醒了."

    "方兄弟,你這劍招似乎只有劈刺兩個動作,不知可有何名目?"黃幫主問道.

    此時方勝自然不能再以"劍法"二字搪塞過去,但一時又想不到什麼好名字,靈機一動,道:"煙云劍法."

    "噢?這卻沒聽過……"王長老正待再問,卻突然住了嘴,把目光望向王巢打坐之地.

    方勝也跟著轉頭看過去,只見王巢已經站了起來,朝他們三個這邊看了看,也不說話,突然便向西北方發足狂奔!

    "我靠!"方勝忍不住罵了出來,撿起地下的龍紋棍還有金風劍的劍鞘就追,而此時王巢早跑出去十來丈了,而黃幫主和王長老二人也已奔出五六丈.

    這一跑就又是半天,一個小鎮已然在望.王巢一頭沖進小鎮,三轉兩轉便沒了影子.後面的方勝三人也不急,那黃幫主一邊從容地帶著路,一邊笑道:"這小鎮叫公雞鎮,也不知道為何有這麼個名字,不久前我來過一次,知道此地並無任何江湖勢力,王巢來此八成只是為了填飽肚子,他此時已經停了下來."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一般,又拐了一個彎,一個叫飄香居的酒樓便出現在眾人眼中,三個人進入酒樓後被小二帶到二層,一眼便看見王巢正端坐在一個靠窗的桌上,正十分滋潤地吃喝著.方勝三人挑了個離王巢較遠的桌坐下,很快點的酒菜便流水般上來,此時三人都餓得夠嗆,也不講那些個虛禮,挽起袖子就開始大吃大喝起來,除了黃幫主還算斯文外,方勝和王長老則全然不顧形象.

    吃完飯黃幫主突然想起一事,竟不再管王巢,拉著兩人就下了樓,幾乎穿過了整個小鎮,才在鎮邊緣找到一個破舊的驛站,借來紙筆,刷刷寫了幾行字,折巴折巴就交給驛站的車夫,然後丟下了十兩銀子,讓車夫幫忙送到爻州.

    方勝一邊感歎這黃幫主心機深沉,又忍不住道出了自己的擔心:"此處離那酒樓怕是有一里了,那王巢不會跑了吧?"

    黃幫主灑然笑道:"我敢打賭,若是咱們在這一直不走,王老怪肯定會找上來."

    話雖是這麼說,三個人還是又順原路走了回去,離酒樓尚有老遠,便見王巢正站在酒樓門口,看見他們之後朝他們輕蔑一笑,扭頭便走.

    方勝等三人就這麼一直追著王巢向西北趕了三天,中間跑跑停停,時不時打上一架,愣是誰也奈何不了誰.說起來,四人中唯一有收獲的就是方勝了.

    方勝因為新悟劍法並不純熟,所以和王巢打斗時仍然一直使龍紋棍,然而一旦停下來休息他便抓緊時間推演劍法,若是白天,還會和那黃幫主在不使用內力的情況下對拆幾招.黃幫主是想讓方勝發揮更大作用,而王長老則是欣賞方勝好學,兩人倒真指點了他不少東西.

    三天來,方勝新悟的這套劍法已經一變再變,便如當初的伏魔棍變成改良版伏魔棍最終又成了如今的焚炎絕煞一般.直到此時方勝才知道自己以前對劍法的了解是多麼膚淺,劍法的博大絕不是他靠那超常的直覺推演個兩三天就能完全掌握的,它要比棍法複雜太多了,而值得慶幸的是,方勝現在只需要悟出一種劍法就夠了,那就是破掌勁的劍法!

    他從自己掌握的最熟的兩套劍法即倪翔馳的快劍和阮萍的云煙劍法開始推演,慢慢地把兩套劍法的精髓融合在一起,然後又強行把自己的意願,即破掌勁加了進去,硬是在第一天的時候悟出了五招劍式.

    第二天,五招劍式精簡成了四招.

    第三天,五招劍式只剩下三招了.

    此時的這三招劍式已經脫胎換骨,既沒有倪翔馳的快劍快,也沒有阮萍的云煙劍法出招詭異,但它卻比前者出招詭異比後者快,同時,它多了一個這世上任何劍法都沒有的特點:專破掌力!

    這世上只為對付掌力而學劍法的,只怕也只有方勝一人了.

    而方勝的劍法之所以能擁有第三個特點,仍然得宜于他那來自還真篇的直覺.當他一遍又一遍地與假想中的王巢對戰,他的內力運行路線變了又變,直到最後的最後才穩定成幾條極為怪異的路線.此時的方勝已有了領悟輕功的經驗,一下就看透,其實怪異新奇的內力運行路線還不是問題的關鍵,最關鍵的是內力運行的方法!在已知的任何武學中,內力要流往右掌必然是經過右臂的主經脈一口氣湧到掌中,不管拐多少彎,總是一條線,然而方勝得宜于那直覺悟出的卻是兩條線!施展這三式劍法之時,他的內力必須從主經脈和一條小經脈齊頭並進,為保證兩條經脈流出的內力一樣多,主經脈中內力的流動速度就必須慢于小經脈的,這就意味著,假使主經脈中內力流動速度不變,那麼小經脈里的內力流動速度必須快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只為了練這個,他的整個右臂已經疼了兩天兩夜!

    然而效果也是明顯的,雖然兩條經脈中的內力流出速度還有細微的差別,但是已足以讓他發揮那三招劍式的威力.也許這三招劍式對上倪翔馳的快劍和阮萍的云煙劍法什麼都算不上,但是對付掌勁,方勝自信就算是碰上王巢,只要不是蓄勢一擊,他完全可以接得下!

    這晚方勝沒再主動請求守夜,也沒有再練劍,臨睡時,他輕輕對黃幫主和王長老道:"明天我用劍."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52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劍威


    第二天一早王巢再次牽著眾人的鼻子奔了十余里,在一個小鎮休整之後便轉入一片山林中,直到傍晚,眾人便來到一個極清幽的所在.

    左面是一個既清且淺的帶狀水潭,其水全來自水潭更左面的那面三十多丈的山崖上的瀑布,水潭往右是一大片空地,鋪滿了大大小小各種顏色的鵝卵石,再往右則有了零星的花草,然後越來越茂密,直延伸進蒼莽的叢林.

    王巢便在那小水潭邊停了下來,誰都以為接下來便是一場例行公事般的打斗,不料卻聽王巢開口道:"某十七歲得青崖掌于此崖下,其後十年便一直在此苦練掌法,二十七歲而大成.可以說,某一生之成就皆來源于此處.今日重回故地,又生眷戀之情,我等的恩怨,便于此地了結吧."

    方勝暗罵,感情這老頭子引了他們跑四天四夜就是為了到他的風水寶地啊,重回故地又能怎麼樣,還能功力大進不成?

    那邊黃幫主和王長老對視了一眼,竟頗為躊躇,蓋因為他二人都還沒做好拼命的准備.

    這一幕被王巢看在眼,只聽他冷哼一聲道:"枉我將你二人當成一方梟雄,若不敢戰,便留下火靈玉滾吧!"

    黃幫主和王長老同時色變,黃幫主怒道:"好,今日我們就成全你!"然而從方勝的角度卻能看到,黃幫主狠聲說這句話的時候正把右手放在背後輕搖,似乎在提醒他小心為上,犯不著拼命.

    方勝這些天一直憋著一股勁,正准備大戰一場,見黃幫主竟示意他隱忍,不由頗覺窩火,眉頭一皺,便打定主意盡力施為就是,反正王巢的主攻目標不會是他.

    "噌"一聲將龍紋棍插進身側地上,方勝左手抓住金風劍的劍鞘,右手握劍柄猛揮,便聽"嗆"一聲有如龍吟,金風劍已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與此同時,黃幫主和王長老一左一右朝前逼進,三個人很快對王巢形成合圍之勢.然而便在王巢沉腰亮掌的那一瞬間,三人便已然明白,王巢是真的想將他們斃于此地了!

    王巢的氣勢不斷提升著,以至于三人不得不越來越慎重,誰也不敢率先出手.然而任憑王巢繼續積攢氣勢也不是件好事,因為最後將很可能沒有任何人能擋住他全力一擊!

    黃幫主和王長老同時動了起來,方勝只比二人慢了一線,提劍朝王巢沖了過去!

    直到黃幫主和王長老二人距王巢只有兩丈,方勝距王巢三丈的時候王巢才開始動作,他雙手比畫了一個奇異的手勢,然後左掌向後右掌向前撥去,便像是想要攪動空氣.

    然而誰也想不到的是,空氣竟真被他攪動了!方勝只感覺四周的空氣突然變得粘稠起來,阻力簡直比水還要大,而這粘稠的空氣正推著他不由自主地向右方傾去,前沖之勢再也無法保持直線.王巢左手邊的王長老和他右手邊的黃幫主顯然也陷進了這粘稠的空氣中,然而這二人受到的阻力似乎並不等大,因為黃幫主已被迫改變方向向方勝那邊偏了過去,而王長老卻依然搖搖晃晃直線沖向王巢.

    便在黃幫主已經擋在了方勝身前之時,這個無形的漩渦終于消失了,而王巢似乎已經把漩渦的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了剛剛並攏的雙手之中,突然向前推了出去!

    那一瞬,方勝只覺得王巢早已和他背後的那面山崖壁融為一體,那股涪然而出的掌力,已不再是什麼內功招式,還是整面山崖正朝自己倒來!方勝這才意識到,王巢在此處使出的青崖掌絕對要比在別處高上一個檔次!

    然而,就算山崖真的倒下來,也有黃幫主替他擋著!方勝身前的黃幫主驀地低吼一聲,猛提真氣雙掌向前拍了出去,與此同時,方勝一躍而起,從黃幫主上方如大鳥般朝王巢投去.

    接下來的一幕幾乎讓方勝看傻了眼,他在空中離王巢還有一丈的時候,王長老已經和王巢撞在一起,便聽"砰"一聲巨響過後,王長老悶哼一聲倒飛而出,恰在此刻,王巢先前的掌力也與黃幫主撞在一處,這次雖沒有任何聲音,但黃幫主卻比王長老還要不濟,竟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在空中翻滾著向後飛了出去.

    看著功力大進的王巢,方勝竟升起了懼意,然而此刻他身在半空,就算想跑也跑不了,猛一咬牙,愣是將懼意從腦子里逼退,目光死死鎖住王巢,大喝一聲,金風劍一劍劈了出去.

    王巢剛剛擊退兩人,此時內力絕難提至十成,只是他本就未將方勝放在眼里,冷哼一聲,一掌隨隨便便向方勝拍了過去.

    以前方勝用龍紋棍時碰到這樣的一掌只有被震退的下場,然而此時他用的是劍,而且雖是簡簡單單一劍削出,用的卻是新悟三式劍法中的第一式!

    王巢的掌力像一塊大石一樣朝方勝撞了過去,方勝的金風劍便斬在了這塊大石的正中,若是尋常劍法,一劍劈在掌力的正中,那麼這掌力只會因此變成兩片較小的掌力,擦著劍身繼續攻向目標,其效果幾乎不會有絲毫的減弱,然而方勝灌入劍身的兩股內力,一左一右便像一個錐子一樣嵌進了掌力中,被金風劍一分為二的掌力便順著這錐子的兩個斜面遠遠的分了出去,正好為方勝讓出一條路!

    方勝被擦肩而過的兩股掌勁削得生疼,但是他的人也已經成功地撲到王巢身前,而不是被一掌擊飛!他已經能看出王巢臉上的驚訝,就為了這一絲訝色,方勝戰意陡增,無聲地收手,然後第二劍又刺了出去!

    匆忙之間王巢只來及抬起右臂,猛地將內力凝聚于右手上,如電般抓向金風劍.在王巢的一生中,他不知以這個動作奪下過多少把劍,就算那些沒能奪下的,也被他死死將其捏住,阻住了對方的攻勢.然而這一次,他突然覺得方勝手中的那把劍便像是活物一般,自己的五指乍一與劍身接觸,馬上就有兩股力量一上一下掙紮著把他的手指往外頂!他不能確認自己到底將那把劍捏住了多長時間,也許只有一瞬,反正此時此刻,那兩股拼命掙紮的力量由于太過集中,已經頂開了他的手指,而整把劍便順著他的手指朝他左胸刺了過去!

    王巢的臉色已經由驚訝變成了駭然,根本來不及思考,他本能地飛速向後仰身,然而即便如此,似乎仍然慢了一點點.

    "哧!"

    "嘩!!"

    王巢再直起身時,左胸已經被金風劍劃出一道血口,衣服頓時紅了一片.方勝一擊奏效,收劍從王巢頭頂一掠而過,穩穩地落進了水潭里.

    除了方勝,場中的另外三人全都無法接受眼前這一幕.黃幫主和王長老一臉駭然地看著王巢和方勝,愣是一句話說不出來,而王巢由于要戒備著王長老和那黃幫主,並不敢貿然轉身,只沉聲問道:"你這是什麼劍法?"

    "專破你老人家的青崖掌的,便叫破青崖吧."方勝雖然說得平靜,但心里此刻卻是興奮異常,要知道,他這口氣憋了可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天終于能發泄出來.

    聽了方勝此語,王巢不怒反笑,直到牽動傷口才停了下來,由衷贊道:"你的悟性,實是我平生僅見."

    到了這時候,那黃幫主和王長老若是再不知方勝的劍法就是利用這三天時間悟出來的便是傻子了,兩人對視了一眼,雖沒有說話,但是目光中仍透露出驚駭之意.

    黃幫主趁方勝的目光被王巢擋住,嘴角露出一絲獰笑,遠處的王長老看在眼里,若有若無地沖他點了點頭.

    便在此時,那黃幫主道:"王堡主,實際上我們三人與你並沒有什麼解不開的深仇大恨,你若肯交出來火靈玉,我三人便放你一馬,如何?"黃幫主這幾句說得頗為緩慢,看樣子在最初的那一掌中,他已經受了內傷.

    "我也答應你,只要你交出火靈玉,我等便就此放過你."王長老接著道.

    王巢突然一手捂著傷口大笑起來,好像是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事,良久才停下,就在眾人都以為他有話要說的時候,他已經飛快地轉過身,一腳掃向身前水面,無數水珠便如暗器一般朝方勝射了過去,而他整個人也已經沖進水中,直撲方勝!現在,方勝才是他最大的威脅!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52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分曉


    方勝在水珠襲來之時便閉上了眼睛,同時雙腳猛蹬,帶起一蓬水花向後倒翻出去,當他頭下腳上地向下落去,不僅僅是兩條小臂,連頭都沒進了水里,潭水及其灌入雙耳的聲音幾乎遮蔽了方勝的全部視聽,硬是憋著一口氣,方勝雙手猛撐,整個人又"嘩"一聲從水里彈了起來.如此往複三次,方勝連續三個後手翻,第一個後手翻躲過了王巢踢來的水珠,而後面的兩次翻滾,只是為了不那麼快與王巢接觸,然而一個是前進,一個是倒退,在第三個後手翻結束之際,已經全身濕透的方勝還是被王巢追上了!

    在逼近方勝的那幾步中王巢已經凝聚了足夠的內力,一旦貼近了方勝,便低吼一聲,毫無保留地一掌拍了出去!

    悟出破青崖三式劍法之後,方勝所懼的便只剩下王巢這種蓄勢而發的掌力,他怕自己內力不足以將掌力完全破開.然而此時已是箭在弦上,不拼就只有死!方勝再次雙腿猛蹬,整個人向後飄飛的同時一劍由左下而右上削了出去.

    "嗡!"劍尖已與那無形掌力的最前沿接觸,便如切豆腐般攻了進去,隨著掌力的迅速前進,金風劍繼續上撩,直到整柄劍都沒入掌力之中才遇到了不小的阻力,方勝猛提內力,金風劍以更快的速度破開重重阻礙削了出去,終于將掌力劈成兩半,然而他還沒來得反應,便突然感受到面前陡增的幾乎讓他無法呼吸的壓力.

    "卟!"方勝半空中吐出一口血,整個人在青崖掌掌力的撞擊之下以比他自己彈跳快得多的速度向後倒飛了出去,接著"砰"一聲砸在五六丈外的水面上,又在水面上滾了一圈才沉下去.當方勝從水里搖搖晃晃爬起來,只覺得胸口堵得厲害,喉頭一甜,"哇"一聲又一口血吐了出來.

    吐出第二口血後方勝才舒服了些,然而此時的他非但一點都不恨王巢,反而暗暗佩服起王巢來.自己只攻了王巢兩劍,就被他看出了自己劍法的短處:不能及遠!金風劍所能破開的掌力最多只有一把劍的長度,只要對方的掌力有一定的厚度,那麼自己終將硬接一部分掌力.而剛才王巢那一擊,其厚度只怕要比金風劍長三倍!如果不是自己本就在向後跳,只怕這一掌就能要了自己的命了.

    然而此刻真正有性命之憂的卻是王巢.

    王巢全力向方勝攻出一掌後,緊接著就迎來了黃幫主和王長老兩人的攻勢,三人才一接觸王巢就吃了個悶虧,被黃幫主兩人合力震得向後退了數步.而他此時以一敵二,左臂每一次揮動無不牽動左胸的傷口,如此一來只是流血也夠他受的.

    方勝抬頭看時,便看見了這樣一幕:黃幫主和王長老兩人一起對戰王巢,王巢攻黃幫主,黃幫主就采取守勢,而王長老攻勢就更為凌厲,反之亦然,一時之間,王巢完全奈何不了兩人,而那兩人也沒有一點和他硬拼的意思.

    "卑鄙!"方勝忍不住在心里罵了起來.

    黃幫主和王長老可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卑鄙,相反,他們正為自己找到的新戰術而興奮不已,就這麼耗著,他們也能活活將王巢耗死.

    王巢也根本沒有跑的意思,他十分清楚即便是跑,只要左胸的傷不止血,他就早晚會倒下,他更加清楚,他的兩個對手絕不會給自己機會.

    王巢突然笑了起來,一邊從容出掌一邊低低地笑出了聲,他越是笑,那黃幫主和王長老二人就越是小心戒備,擔心他還有什麼殺手锏.

    直到王巢的笑聲突然停住,方勝才知道王巢的殺手锏就是拼命!只見他一掌迫退黃幫主,旋身便朝王長老攻去,然而幾乎在他出掌的同時王長老的右掌便已經快要印到他胸口上,當方勝,黃幫主和王長老三個人都以為王巢必先擋下這掌再求進攻的時候,王巢竟根本看也不看那攻來的一掌,雙眼驀地一瞪,整個人須發都飛舞了起來,同時,他的右掌便像本就停在王長老胸口上一樣出現在那里.方勝幾乎分不出到底是誰先打中了誰,然而可以肯定的是王長老死定了,因為在王長老吐血倒飛之前,他聽到了密集的骨頭斷裂聲.

    方勝並不知道那一陣骨頭斷裂聲中有沒有王巢發出的,但是他馬上知道,王巢也死定了,因為幾乎是在王巢擊飛王長老的那一瞬間,黃幫主就從遠處一躍而起,凌空撲向王巢,王巢只來得及轉過身,便被黃幫主雙掌拍在了胸口上,然後他整個人不僅僅是嘴里,連左胸的傷口也噴出一大片血霧,向岸上飛了過去.

    方勝一時無法接受這現實,竟愣在了那里,而那黃幫主早已仰天大笑起來,笑完之後直接趟水走上岸去,來到王巢身邊,這就要給王巢補上一掌.

    "等一下,黃幫主,王巢不是還知道火靈玉的秘密嗎,問出來再殺他也不遲."吃力地說出這句話,連方勝自己都不知道他話里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黃幫主倏地轉過頭來,望向方勝的目光里滿是冰寒之意,方勝猛然一驚,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暗道,這過河拆橋未免來得太快了吧.然而此時他重傷在身,便索性豁出去了,一臉坦然地回望過去,同時一步步向岸上挪去.

    黃幫主看了方勝兩眼便不再管他,而是就在王巢身邊坐了下來,冷聲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王堡主,你若肯將火靈玉的秘密如實相告,黃某答應留你全尸,並將你好好葬在這青崖下."

    此時的王巢嘴上,前襟已全是血,正重重地喘著氣,聞言竟又笑了起來,只是此時他實在太過虛弱,那笑聲又輕又難聽,方勝一時竟出現了那笑聲實際上是由他胸口的那道劍傷發出來的怪誕感覺.

    笑完之後王巢便掙紮著要從地上爬起來,努力了幾次卻終究沒爬起來,索性就那麼躺在地上,竟看著天空出起神來.

    方勝便怔怔地站在王巢身邊,一直看著王巢著的眼睛,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老人有這樣的眼神:既像是柔情,又像是眷戀,但是並不濃厚,然而又看了一會,方勝忽然醒悟,那既不是柔情也不是眷戀,而是向往……

    方勝忽然升起一股無力感,覺得自己趟這一趟混水簡直是徹底的失敗,暗暗發誓自己以後絕不再參合這種閑事,可是一想到自己可能再沒有以後了,不禁又搖頭苦笑起來,然後緩緩彎下腰去,一手撐在地上,以免動作太大震傷了身體,艱難地在王巢的右邊坐了下去.身邊就是打傷自己的罪魁禍首,可是方勝卻升不起一點恨意,當一個人將死的時候,那麼他此生所犯的所有錯誤都將一筆勾銷了吧.

    很久很久以後方勝才明白,他之所以嫉惡如仇,之所以經常怒火萬丈,正是因為他對這世上一切美好事物一切生命的眷戀.

    而眼前,他甚至不敢再去看王巢,他害怕忘不了那種眼神.

    然而當王巢和方勝這兩個昔日的仇人在某種形式上越來越近的時候,黃幫主已經不耐煩起來,他忍不住低吼道:"別逼我用那些宵小的手段,痛快說出來,黃某自然也會給你個痛快."

    王巢嘶啞低沉的聲音終于響了起來,便如從夢中飄來:"王某當年得到青崖掌法的時候也得到了一塊火靈玉,驚為神物,輾轉多年方打聽到此物來曆.六百多年前南秦國迅速崛起了一個叫霸劍門的門派,在短短十年間一統南秦江湖,後來其門主為方便統治江湖,給他的六個子侄,門人每人一塊火靈玉,以此作為信物,代他統治江湖.後來霸劍門門主去世,執掌六塊火靈玉之人卻各自帶領門人相互攻伐起來,從此江湖大亂,而一個江湖傳言也漸漸流傳出來.誰若能集齊六塊火靈玉,便能找出當年霸劍門門主武功獨霸天下的秘密.其後一百多年間,火靈玉分分合合,但是卻從沒有人能集齊六塊,而因火靈玉而死的人卻數以萬計.後來一枚火靈玉流傳到西方佐摩國,那卻是個比南秦強大得多的國家,從此因火靈玉而引起的風波便漸漸平息.王某並無逆天之才,然而終究經受不住火靈玉的誘惑,青崖掌大成之後便游曆江湖,只為遇到其余持火靈玉之人,心中想的便是,哪怕多找到一塊火靈玉,自己參破其秘密的機會也就多一分.邀天之幸,王某三十五歲時終于遇到第一個持火靈玉之人,此人雖不懂武功,然而其高風亮節實在令人心折,王某便與之成了莫逆之交,花了兩年時間共同參悟火靈玉的秘密,收獲雖然不少,卻和武功沒有半點關系."

    說到這王巢伸手摸向懷中,艱難地把火靈玉掏了出來,想要坐起來胳膊上卻使不上力.黃幫主早將那火靈玉視為自己之物,此時也不去搶,故作大方地伸手去扶王巢,便在此時,讓方勝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現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6:52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六玉


    連坐都坐不起來的王巢竟突然跟換了個人一樣,拿著火靈玉的右手如電般朝黃幫主的喉嚨捅了過去,而此時黃幫主的雙手全扶在王巢背後,竟一時來不及抬起來.

    "啊!"感覺到危險的黃幫主想也不想,雙手中內力狂湧,把王巢推了出去,然而王巢即使是在向外飛的過程中,也沒有放棄把右手繼續捅向黃幫主的喉嚨.

    接著便聽"咔"一聲,時間仿佛靜止了般,黃幫主捂著脖子一動也不動了,只能聽到他喉嚨里發出蛇一樣的"咝"聲,而王巢則整個人向前翻了一圈,一頭栽進水里,半晌連個氣泡都沒冒出來……

    "砰!"黃幫主雙手捂著脖子仰倒在地,雙手漸漸滑了下去,露出帶血的火靈玉來,只見火靈玉帶尖的那頭已經有三分之一沒進了他的脖子.

    方勝看得背後直冒涼氣,干張著嘴"這,這,這"這了半天愣是沒憋出下文,那黃幫主的死法實在太過諷刺,他相當于是被一個沒有武功的人殺死的,如果當時他不那麼大意,斷不會如此,而那王巢也實在太過狠厲,到了這時候還要殺人!

    方勝只覺得此時的情形說不出的怪誕,只想趕快離開此地,然而就這麼把那三人曝尸于野他又實在不忍心,想了想,便咬牙站了起來,硬是忍著疼彎腰把王巢從水里拖了出來,然後把三人並排放在岸旁.

    只忙了片刻方勝的胸口就悶得厲害,索性盤膝坐在一旁打起坐來,默念了幾句還真篇的口訣,很快進入混沌狀態.自從用過玉瓔伐髓膏後他的恢複能力已遠快于常人,再配合上還真篇,就連內力恢複速度也比一般人要快.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方勝幽幽醒來,睜眼一看,天早已黑透了,幸虧這晚有月亮.然而才一轉臉,方勝就大叫了一聲"娘啊",差點被嚇趴下.只見黃幫主喉嚨上的那塊火靈玉仍然血淋淋在插在那里,火焰般地紅光橫向照在黃幫主臉上,得光處暗紅,無光處漆黑,再加上黃幫主還沒有閉眼,簡直比鬼還嚇人三分.

    當時拖尸體時方勝唯獨沒動黃幫主,只是把王巢和王長老分別放在了黃幫主左邊和右邊,而他打坐之處便是王巢左面.此時那王巢和王長老的臉也未必和藹到哪去,方勝實在不敢在旁邊呆下去了,便提了金風劍來到右邊叢林邊緣,開始一點點挖坑.他本來還想給他們每人單獨刨個坑,畢竟三個人之間是有恩怨的,死後還擠在一個坑里實在不像話,然而此時方勝實在是有些怕了,便打定主意,給黃幫主和王長老二人合葬,再給王巢單獨挖個小坑,一共倆坑得了.

    一邊挖方勝一邊想到底先挖大的還是小的,他的本意當然是先把死狀可怖的黃幫主埋了比較好,可是一想到在拖黃幫主之前還要去拔他喉嚨上的火靈玉,方勝就忍不住被嚇得一個激靈,暗道,罷了罷了,還是先埋王巢好了.

    此時他的身體只是比打坐前稍好,挖了沒多大會就累了,看看那坑似乎能勉強把王巢團成一團塞進去,便就此停了下來,一邊往回走一邊暗道:"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可別跟小子一般見識,你看我這身上也帶傷不是,而且還是你打的,你就在這小坑里將就一下吧."

    嘀咕完也回到了岸邊,根本不敢去看那黃幫主的臉,彎腰就去拉王巢的胳膊,他看不到黃幫主的臉,但是王巢的臉還是可以看見的,說實話這老頭雖然也算是橫死,可是表情卻很安詳,就像睡著了一般.

    方勝若無其事地抓住了王巢的胳膊,正待用力,只見王巢突然睜開了眼睛,看了他一眼……

    那一瞬間,方勝只覺得自己的魂要被嚇出竅了,他想要大吼,想要瘋跑,他覺得他其實已經大吼了,已經瘋跑到十萬八千里之外了,可是事實是他已經被嚇得一動也動不了.

    便在此時,王巢又沖他眨了眨眼……

    王巢在方勝尿褲子之前的一刻終于開了口,適時地遏制了這件可以讓方勝引為奇恥大辱的事的發生:"小兄弟,我有話對你說."

    直到此刻,方勝才知道原來王巢既不是詐尸也不是鬼,而是還沒死.他想來想去,覺得王巢極可能是自己拖他的尸體的時候把他震得又喘了氣,只是喘氣幅度太小自己沒發現.不過這人也太能撐了,簡直比他的那只螢火蟲都頑強,不,他已經超過了那只螢火蟲!

    此時的王巢絕對是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方勝沒理由怕他像對付黃幫主一樣再給他來上一火靈玉,但剛才自己那副糗樣,實在是……

    方勝尷尬地沖王巢笑了笑,道:"王堡主,你有什麼話請直說,只要不是太麻煩,我盡量給你辦到."

    王巢的目光不知何時又變成了那種對某事物深深的向往,輕聲道:"我孫子也像你一般年紀,可惜他的資質差你太遠了.小兄弟,我王巢可以說這輩子都和火靈玉糾纏在了一起.我最大的遺憾便是不能集齊六塊火靈玉參透其中的秘密,而諷刺的是,我卻在自己六十歲壽辰之時丟了自己唯一的一塊火靈玉,還不知道是被何人盜去的,只好自甘墮落,去干這明搶的勾當,今日命喪于此也不算冤."

    說到這王巢驀地一頓,看方勝正專注地聽著,才道:"小兄弟,想來這火靈玉你也不陌生了,在你想來,這火靈玉會有什麼秘密?"

    "難道是藏著一套天下無敵的武功?"

    "我最初也這麼以為,可是後來闖蕩江湖多年後,便悟通武學一道始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真有什麼了不得的絕學,也必然有克制它的武學存在.是什麼樣的武功,才可能強行彈壓天下高手,在十年內一統江湖?"

    "小子愚魯,實在不知."

    "據傳,當年霸劍門能一統江湖,似乎是完全憑其門主一己之力."

    "啊?!"

    給方勝留了足夠的思考時間,王巢接著道:"小兄弟可相信鬼怪之說?"

    "呃,不信,但聽得多了,卻是心存敬畏."

    "嗯,那小兄弟可相信神佛之說?"

    "更不信了."

    "那你所知有關神魔的種種傳說,皆是空穴來風了?"

    "呃……"方勝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見方勝不答,王巢又道:"小兄弟你看這火靈玉,是更像世俗之物,還是更像傳說中的仙界法寶?"

    "……"

    王巢此時說到一生心血所系之處,臉上竟已有了血色,聲音也稍大了一點,道:"我倒以為,這世上雖未必有神魔鬼怪,卻可能有另一種介于人和神魔鬼怪之間的存在,這個存在,超脫于人,直追神魔."

    "啊?!"方勝只覺王巢這番話簡直比剛才那詐尸的行為還要驚人,但是似乎又不無道理,因為此時此刻他已自然而然地又想到了李青陽以及他說的修真家族.

    "我和我那老友都以為,只有這種超脫于人的存在,才有可能憑一己之力一統江湖.而六塊火靈玉,便是通向那種存在的鑰匙."

    "嗯,我有點明白了."

    "小兄弟,這便是我一生所悟.而我想托你做的,便是集齊六塊火靈玉,找出火靈玉的秘密.你的資質,實是我平生僅見,你若全力為之,當有望完成此事."

    方勝一下便想起了不久前的那番頓悟,若能與左玉漱同游于江湖,一邊行俠仗義,一邊打聽火靈玉的下落,倒不失為一件美事.然而此時他並非自由身,便道:"王堡主,小子現在並非自由之身,若八年後僥幸不死,從幫中贖回自由,便去尋那火靈玉也無妨."

    王巢聽到方勝這話竟激動得咳嗽起來,良久止住,已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了,卻仍然強撐著,有氣無力卻高興地道:"沒想到你我萍水相逢,甚至還頗有仇怨,竟然願幫王某完成此願,老夫死也瞑目了.若是泉下有知,必不喝那碗孟婆湯,來生再報小兄弟的大恩大德."說到最後,王巢竟已老淚縱橫.

    方勝正待勸解,卻見王巢已然緩緩閉上了眼睛,那眯著的眼縫里,已經一絲神采也沒了.

    方勝忍不住歎了口氣,心底說不出的無力,便看著王巢那帶著淚痕的臉出起神來.不料便在這時,王巢的眼睛再次毫無征兆地一下睜開了.

    方勝又被嚇得一個激靈,只聽王巢再次開了口,聲音小得方勝必須把耳朵湊過去才能聽見,感覺著右耳旁傳來的一陣陣熱氣,只聽王巢以最後一絲力氣道:"我的老友……在……慶陽郡……連塗山……"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8:04

正文 第六十章 老僧


    當王巢真真正正死了以後,方勝對這個老頭已只剩下仰慕與同情,他用一生的時間去追求一件事,直到最後都無法實現願望……

    第二天一早,水潭正對面十幾丈處便出現了一大一小兩個墳包,大的墳包上無任何標記,小的墳包前卻有一塊粗糙的墓碑,墓碑上用劍刻著"藍田郡白鹿堡王巢堡主之墓".

    方勝對著王巢的墳墓拜了拜,很快收拾完東西,背了龍紋棍和金風劍,懷里揣著兩塊火靈玉,朝山林中信步行去.在山林間很快找到一條小路,順路而下,沒用半天,便來到一個只有三十幾戶人家的小山村,一打聽,竟得知此地已是慶陽郡邊界,方勝這才醒悟,原來王巢本就是把他們朝他的那個老友那里引的.

    思量了一下,方勝覺得若要回濟安恐怕得用一個月,而去慶陽卻是幾步便到,與其等以後有時間了再來,還不如現在就去一趟.當下不再遲疑,在那小山村里用銀子換了些干糧,問明方向便繼續朝西北趕去.

    一天後方勝來到了進入慶陽後的第一個小鎮,找了家酒樓,大吃大喝了一頓,然後隨便找了家客棧倒頭便睡,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這些天實在把他累壞了.

    次日方勝到了驛站,租了輛馬車便直奔連塗山而去.一路上曉行夜宿,雖然也累得慌,卻比之前用雙腿趕路的日子好多了.

    連塗山位于慶陽郡最北端,只是連綿的祁慶山脈的一部分,距連塗山還有八十里便已盡是山路,馬車難行,方勝便付了車夫銀子,一個人向山上爬去.這祁慶山脈高低起伏便如巨大的綠色波濤一般,方勝站一個山脊上向遠處望去,只見其高處云霧繚繞,如輕紗般隨風舞動,青色山峰在其掩映之下宛如神仙居處,而其低處靜謐幽深,或為深澗,或為溪谷,偶聞鳥鳴獸啼,實為世外桃源,再游目四顧,只見這千山萬壑簡直無邊無際,不知要囊括多少景致多少生靈,頓感一輩子也未見過如此恢宏龐大的畫卷,登時胸懷大暢,忍不住將雙手攏在嘴前,像兒時一般對著那片大山吆喝起來.

    早就見慣了大山,卻仿佛今天才認識山林一般,方勝以極大的興趣繼續朝著連塗山的方向趕去.當夜在林中睡時,一旦進入那混沌狀態,他就感覺到那三個漩渦更為壯大了,而其旋轉的速度也較以往快了不少.

    一夜無事,次日一早方勝只覺得神清氣爽,似乎連身體都變輕了,又算了算,大概最遲到傍晚便能趕到連塗山.

    而事實情況是,才過了正午,他就已經到了連塗山的山腳下.

    一條只許兩人並行的石階蜿蜒繞向山上,抬頭仰望,便見石階在叢林中時隱時顯,最終隱沒于山腰上的一片茂密叢林中,而在那叢林之中,卻露出一角建築物的飛簷來.

    方勝拾級而上,只覺所有世俗念頭早從腦子里滌蕩的一干二淨,此時只剩下一顆與這幽靜山林融為一體的心.

    才上了數百級台階,山上驀地傳來鍾聲,方勝這才知道,山上竟是座寺院.說起來,這倒還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和和尚打交道,不由啞然失笑.

    離那角飛簷越來越近,山上也終于有了人跡,方勝先是見到山路旁一個小石桌上,一僧一俗正在那對弈,接著又聽到幾個孩子的嬉戲之聲,只是卻看不到在哪,最後便看見了那座寺院,金漆的大字"連塗寺"透著股說不出的莊嚴,而門外正有一個小沙彌向他望來.

    進寺院總是要理由的,自己可說什麼好,上香,還願,還是找人?正猶豫著,那小沙彌已經向方勝走了過來,稽首一禮,宣了一聲佛號,接著道:"施主,方丈大師讓小僧帶你去見他,這邊請."

    方勝聞言不由一驚,暗道他們方丈還能掐會算不成,轉瞬間又想起極可能是火靈玉的關系,這才釋然,跟著那小沙彌穿廊過徑向里走去.

    進入院中方勝便打量出,這寺院並不算大,除正殿還算頗具規模外,其余建築無不極是簡樸,在左側的一間小屋門口,方勝看到一個須發皆白的瘦弱老僧,正含笑望著他.

    那小沙彌不知何時已經跑了,方勝心知這肯定便是方丈了,正要開口,那方丈已先開了口:"施主遠道而來,定是有事相商!請進屋談."

    "方丈請."方勝也頗知禮數,說罷便隨著方丈進了屋.

    屋里的擺設實在太過清苦,一床,一蒲團,一個大大的佛字而已.方勝正愁待會該坐哪談,那方丈已經變戲法似的彎腰將蒲團一分為二,往方勝身邊推過去一個,自己則盤膝坐在另一個蒲團上.

    方勝不無惡意地想,嘿,這老和尚,還挺知道享福,倆蒲團疊一起坐,嘴上卻道了聲"多謝",穩穩地坐了上去.

    方勝也不廢話,緊接著便把他與王巢相遇,打斗乃至最後王巢讓他來連塗山的事說了一遍,那方丈得知王巢已死時臉上略露悲色,不過也只是片刻功夫,最後宣了聲佛號,長出一口氣便暫時擱下了此事.

    接著方丈便讓方勝稍等,自己起身到床頭一陣摸索,片刻後摸出來一個疊得整整齊齊的袈裟來,然後又抱著袈裟走了回來,在方勝面前慢慢將袈裟打開,最後便露出里面的火靈玉來.

    那方丈看著火靈玉出了會神,歎了口氣,便直接將火靈玉遞向方勝,同時道:"施主,我雖不像我那王巢老友般執著于火靈玉之密,但也不能不說此事是貧僧的一個不小的心結.既然王巢老友說你是最有希望集齊六塊火靈玉之人,那便將這塊火靈玉也拿去吧.他日若真能遂了我等之願,實是一件無量功德."

    方勝沒料到這方丈竟如此信任他,一時竟不知到底是該接還是先推辭一番,突然又想到,對方待自己赤誠一片,自己怎麼還有這等齷齪想法,一時大感羞愧,伸出雙手便將火靈玉托在手中,鄭重道:"在下定不負方丈與王堡主所托!"

    這一刻,方勝是真正下定決心非找到六塊火靈玉不可!

    接著那方丈便向方勝講述如何判斷其它火靈玉的位置之法,以及他對集齊六塊火靈玉後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的推測,最後又叮囑方勝莫要強求,畢竟這是件五百年也無人完成的事,然後把方勝送出了寺.

    從進去到出來用了不到一個時辰,而懷里已多了一塊火靈玉,方勝只覺得就像做夢一樣.一邊向山下走,一邊努力回憶那方丈的相貌言辭,卻怎麼也記不清晰,方勝知道,也許他會很快忘了今天的一切影象,但是他絕忘不了那個瘦弱老和尚的達觀和對他的信任.

    接下來方勝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才趕回濟安,再進入這個熱鬧繁華的大城,只覺得恍如隔世,他和他的師傅師娘,朋友隊友,唔,還有那個時時會讓他感到心疼的左玉漱,已經有兩個月沒見了.

    然而盡管有那麼多他想馬上見到的人,回到大刀盟總壇之後他卻得先去見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劉霽云和殷長老.

    方勝一進總壇大門便馬上有人飛奔著去幫主那稟報,顯然是早有安排,而方勝則直奔議事廳而去.到了議事廳,果然,劉霽云和殷長老已經在那等他.

    "弟子參見幫主,見過殷長老."

    劉霽云和藹道:"方勝,你失蹤這麼久,幫內可有不少人在擔心你的安危,現在回來了就好,便給我們說說你這一個多月的經曆吧."

    "幫主,長老,弟子希望能到密室稟報此事."

    "嗯?"劉霽云和殷長老對視了一眼,又盯著方勝看了一會,見方勝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便又點頭道:"好,那便密室去談."

    半盞茶功夫之後,三個人出現在陰暗的密室里,殷長老沉聲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方勝卻沒說話,伸手入懷,緩緩掏出一塊火靈玉來,紅光由弱而強,登時將方圓半丈內照得通紅.

    劉霽云和殷長老同時大驚,殷長老失色道:"這火靈玉不是在玉漱手里嗎?怎麼會到了你這?"

    方勝卻依然沒有說話,而是再次伸手入懷,然後掏出了第二塊火靈玉.

    劉霽云和殷長老已經張大了嘴,兩人面面相覷,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但是方勝顯然想讓他們吃驚到底,他又一次伸手入懷,將第三塊火靈玉拿了出來.三塊火靈玉齊聚方勝手中,此時那火焰般的光芒竟合為一處,已經能照亮方圓一丈的空間,其光始終如火焰一樣舞動,而方勝便像是一個火中的神明,精怪,又或者鬼魂,顯得如此不真實.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8:05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萬里


    方勝之所以把三塊火靈玉全拿出來並不是基于他對幫會的忠誠,而是他想借此獲得幫內高層的信任,希望他們不要再把自己當成一枚棋子,而是當成一個可信賴的忠誠的手下.只有在這種信任下,他才能接觸到另一塊火靈玉,才能獲得某種程度上的自由.

    雙手捧著三塊火靈玉交到劉霽云手上之後,方勝緊接著就把他此行的始末,詳詳細細沒有絲毫隱瞞地告訴了劉霽云和殷長老.

    然後他便在劉霽云和殷長老臉上看到了他想見到的那種目光:激動,信任,器重!

    實際上只有劉霽云和殷長老這種花了半輩子心思在火靈玉上的人才能明白一塊火靈玉的意義有多麼重大,而今,一旦由一個身家清白在他們眼皮底下成長起來的弟子恭恭敬敬地一口氣獻上三塊火靈玉,他們已經再沒理由防著算計著這個弟子,相反,這個人相比于他們那些沒有本事只知吃喝玩樂的親兒子更值得信任!

    劉霽云和殷長老已經陷入了一種思維混亂的狀態,他們一時不知道該跟方勝說些什麼,但又覺得不能讓他在那干站著,于是劉霽云道:"你遠行歸來一定乏了,先下去休息吧,改日我再喚你."

    "幫主,長老,弟子告辭."

    方勝十分滿意劉霽云和殷長老的表現,然而一出了議事廳,身體一旦完全暴露在陽光下,他就覺得適才的那種種想法那些算計那些彎彎繞繞實在是羞于晾這陽光下,當于深吸一口氣,猛甩了甩頭,似乎要將這些想法從腦子里強行甩出去一般,然後認准方向走向楚賢院.

    離楚賢院越來越近,他便發現自己對此地的思念和期待不僅絲毫未減,反而變強了,這是離喬家莊的老家千余里外的他的第二個家……

    他順利地見到了邵九州和左霓裳,向二人說了一番他此行的經曆後,便得知劉梁等三人早已回來此時正在幫中養傷的消息.

    眼看該說的都說了,方勝覺得自己似乎也該先回他們小院向焦雄三人報個平安了,左霓裳突然笑道:"小勝,你快隨我來,上次那幾株紫蒂子被你移到牆根下之後長勢馬上好了起來,現在已然開花了."

    "真的啊,嘿,倒是沒想到."方勝說著也站了起來,跟在左霓裳後面走了出去.

    邵九州長歎了口氣,道:"再看不還是那樣嗎?你們兩個去看吧,我在這嗑會瓜子."

    方勝和左霓裳各自一笑,便不再理邵九州,徑往後院走去.

    在那幾株紫蒂子之旁蹲下,看著昔日無精打采的幾株小苗已然開出五瓣的紫色小花,方勝也有些高興,然而這高興只持續了片刻他就想起了那天看到左玉漱的情景,一時沒能忍住,竟脫口而出道:"師娘,能跟我說說玉漱師叔的經曆嗎?"

    在玉漱兩個字後加上"師叔"兩個字,方勝心里說不出的不舒服,可是對左霓裳來說,僅僅聽到"玉漱"兩個字她就已經開始傷心了.似乎已經憋了很久了,左霓裳竟也願意向她的得意弟子倒倒苦水,便聽她輕聲道:"玉漱從小就聰明過人,她五歲時我師傅就摸著她的頭說,如果生個男兒身,天下也闖得……"

    方勝第一次如此用心聽一個人說話,生怕遺漏了一個字,隨著她師娘那漸漸變得悲傷的聲音,他的所有思想都沉浸在了左玉漱的世界中.

    因為左家和大刀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左玉漱五歲時就來到了大刀盟,陸淵亭因幫務纏身便把她讓給了殷長老.殷長老如獲至寶,傾盡全力培養左玉漱,不僅僅教她功夫,還教給她易容,潛行,機關術甚至還有刺殺!盡管左玉漱算是在左霓裳的眼皮底下長大,可是直到左玉漱十歲時第一次執行任務並在任務中殺了人時她才知道左玉漱到底學了些什麼.左霓裳沒有權力勸自己的妹妹回頭,而另一方面,也不知殷長老向左玉漱灌輸了什麼樣的思想,一個才十歲女孩在殺了人後竟不覺得害怕.其後左霓裳只能一邊盡可能多地給左玉漱以關懷,一邊無可奈何地看著自己的妹妹與自己越來越遠.十四歲時左玉漱的輕功已經大成,在持久性上也許不如很多人,但是在技巧上已經超過了大刀盟的所有人.半年內,她和她的四個隊友完成了五次不可思議的竊取任務,在最後一次任務中,她的最後一個隊友也倒下了.此時殷長老認為左玉漱已經足以勝任那個二十多年無人完成的任務,便又給她找了四個女隊友,由左玉漱帶隊,允許她們以自己認為的最合適的方式潛入白鹿堡.這一去就是五年,再次出來時,已經只剩下左玉漱一個人,雖然得到了任務所需要的東西,卻把她自己所有本性丟在了那里.她變得對所有人都冷漠,對所有事情都提不起興趣,就像是沒了魂魄,可是她又能正常地起床洗漱吃飯洗衣甚至幫左霓裳干活……

    令方勝沒有想到的是,左玉漱竟然已是自由之身,因為在最後一次任務之前,殷長老答應她只要她完成了這次任務將徹底恢複自由.

    而最後,當方勝問起左玉漱現在在好些了嗎的時候,他師娘已經有些哽咽:"玉漱在我這住了不足一月,便以不習慣為由走了,後來殷長老似乎想讓她參悟什麼功法,便一個人去了本幫在蘭陵郡的一座別院."

    方勝又勸了他師娘好一會才從楚賢院出來,之後先去看了劉梁他們,少不得又得解釋一番,最後才回了小院.

    左玉漱曾經遇到過什麼已經不重要,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能快點見到她,希望能盡自己的最大努力慢慢感化她,就算不能讓她變成從前那樣,至少要讓她有些人情味.他師娘那流著淚的臉讓他想想便覺得心酸.

    第二天劉霽云就再次在密室召見了方勝,殷長老自然也在.

    此時的劉霽云一改向來的和藹,臉上已經換成了一種父輩對子侄輩的威嚴,只聽他道:"方勝,你能一口氣尋來三塊火靈玉,我若再說什麼功勞不功勞的就顯得太虛偽了,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找來的這三塊火靈玉,便是拿我大刀盟的整個基業來換,也未必能換下!"

    殷長老在旁邊點了點頭,仔細觀察著方勝的神色.

    劉霽云接著道:"從現在起,本幫便還你自由也未嘗不可,然而我卻知你並非無情無義之人,我便問你一句,你可願繼續效忠于本幫?"

    "弟子願意."方勝這句話回答的斬釘截鐵.

    "好!"劉霽云面露喜色,高興道:"那我便再給你一個任務,拿著這三塊火靈玉,速去廣陵郡湘竹,將火靈玉交到本幫弟子左玉漱手中,在她參悟出火靈玉的秘密之前,除非我派人去找你,你便一直留在那保護她,無論如何,火靈玉絕不容有失!"

    "是,幫主!"

    接下來劉霽云便告訴了方勝左玉漱的詳細地址,又說了一番勉勵,叮嚀的話,便放方勝走了.

    等方勝走了好一會,黑暗的密室里才傳來殷長老的聲音:"幫主為何如此信任方勝?"

    "自本幫立幫以來,有比方勝更值得信任的人嗎?縱然是有,又有誰曾立下過方勝這麼大的功勞?用人不疑,這不疑二字才是馭下的關鍵,正是因為上位者的信任,才換來屬下的誓死效忠!"

    此刻已走到百步之外的方勝並不知道劉霽云和殷長老在談些什麼,但是他卻是第一次對這二人,尤其是劉霽云升出親近之心,第一次覺得,為這樣一個幫主做些事也不是不可以,因為他待自己坦誠.

    而此刻,除了一種所遇得人的欣慰之外,他還處于一種莫名的興奮當中,自然是因為他將要名正言順地去見左玉漱了!當時他師娘告訴他左玉漱在蘭陵郡,而劉霽云卻告訴他左玉漱在廣陵,只稍微想想他就明白了怎麼回事,幫里對火靈玉的事還真是慎重哪.

    實際上廣陵這個詞是今天才第一次被方勝聽道,而劉霽云跟他說地址的時候又僅僅說的是湘竹鎮在廣陵的什麼位置,所以當他得知廣陵乃是南秦最西端的一個郡離濟安足有萬里之時,方勝驚得下巴都快掉了.這意味著,此時的左玉漱還在路上,而他至少要,呃,他根本就不知道走一萬里路要多長時間,所以他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左玉漱……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8:05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獨居


    三個月後,憔悴不堪的方勝橫穿過了南秦十州二十七郡,計一萬零八百余里來到了廣陵郡湘竹,頗費了一番周折找到了大刀盟購下的那座別院,出示了幫主信物後,卻得到了一個令他想一頭撞死的消息:他是本幫購下這所別院後第一個到這里來住的.

    也就是說左玉漱還在路上.

    由于地處極西之地,這廣陵郡的氣候,風景以及風俗都與涿水郡,藍田郡等地大異.在別院休息了一天之後,方勝便暫時放下了沒能見到左玉漱的遺憾,以極大的興致在湘竹鎮上逛了起來.

    如今已是深秋,可空氣中還飄著一絲絲暑氣,大概是為了消暑,街上的男子大都穿著無袖的上衣,然而方勝想不明白的是,那些人把袖子剪了,但似乎卻把袖子上省下的布料全都補在了別處,他們穿的衣服實在太厚了,而且花花綠綠,掛滿了各種飾物和布條.與觀察男子服飾時的那種譏笑完全相反,方勝在欣賞女子的穿著時口水簡直能從嘴角連到地面,心里不住地誇真是太有個性太有想法太華麗太大方太吸引人了.此地的女子人人都戴一種圓筒狀但是並不高的彩色帽子,不論以明黃或者亮藍又或者火紅作底色,帽子的外沿必然用彩線墜滿了玉石和金屬片,不必刻意搖晃便能聽到一片叮咚之聲,煞是好聽.似乎是為了搭配帽子上的那些彩色墜子,她們無不把頭發編成一個個小辮,從帽子下沿自然地披散出來,其精致其數目之多,讓方勝懷疑她們是不是至少要花上半天的時間來編那一頭辮子.然而不論花多久時間來鼓搗那些辮子,只要能換來那恰到好處的野性之美便是值得的,這里的每一個女性似乎都比內地的那些更讓方勝有親近的**.有道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由于此地多山多水,這湘竹女子的膚色也極是水靈,先不論五官,只是那白淨光潔的皮膚就惹人遐想.順著同樣白淨的脖子往下看,每個女子似乎都用那彩色稍顯凌亂的上衣把自己捂得很嚴實,然而在看到她們那齊肘短袖及露在袖外的柔若無骨的晶瑩手腕還那纖細的手指時,方勝簡直要忘了眨眼了.可是,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這些湘竹女子上衣與裙子中間那光滑柔軟的一截腰肢,沒有任何遮掩!雖只露出二指寬的皮膚,可是那卻是包含了肚臍的一截,對方勝來說,那絕對是無比神秘的禁地了,他的大部分口水也都是為這兩指寬的一截皮膚而流.再往下看,則是一種層層相套的裙子,最外層最短,長不過一尺,再往里的一層則能到膝蓋,而不論多少層,最里面那層總是長可及地,以至連那些湘竹女子穿什麼樣的鞋子都看不見,這是方勝看了半天唯一覺得遺憾的.

    到後來他忍不住想,如果他師娘穿上這樣的衣服該有多好看,然後忽然醒悟這實在是一個大逆不道的想法,像得道高僧一般雙手合十念了兩聲罪過,硬是把這念頭從腦子里驅了出去.接著他就開始想若左玉漱換上這湘竹女子的裝束又會如何,只想了一瞬心就砰砰跳個不停,就像是被人看透了想法一般,也連忙打住.

    這湘竹的女子卻是頗為大膽的,有兩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子恰巧從方勝身邊走過,見方勝傻愣愣地站在那臉紅,竟笑出聲來,已經走了老遠還回過頭來看方勝.方勝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暗罵,沒想到竟被兩個女人調戲了!

    實際上也怪不得那兩個女子,因為在湘竹,方勝才算是奇裝異服之人,他身上是最正統的南秦內地裝束,卻來到一個南秦最不正統的地方!雖然湘竹也有不少內地商旅,但大多都是為謀生而奔波慣了的,一個個無不滿面風塵,而像方勝的樣的壯小伙子,而且又干乾淨淨的,可以說是絕無僅有.另外,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把湘竹的精華全都給了女子,湘竹男子個個生得又黑又丑,以至于方勝這個平素從不在乎自己相貌的人竟油然升起一種美男子的自豪感,不得不說他走在路上回頭率高的確是有一定客觀原因的.

    美滋滋地在湘竹逛了幾條街,方勝便一頭紮進一個叫竹葉青的酒館,一進去方勝便是一愣,因為跟他打招呼的是一個頗有姿色的老板娘,典型的湘竹打扮.

    "客官面生得緊,定是第一次來小店."老板娘笑著道,既不熱情,也沒有那種市儈氣,不由讓方勝大生好感.

    "嗯,是第一次."

    "您看哪坐位好,先坐下,我再給您介紹小店的特色酒菜."

    方勝隨意指了個坐位便走了過去,很快點完東西,片刻後酒菜便由一個湘竹男子端來,隨口一問,原來這男子竟是此店的老板.

    方勝對此地習俗頗為好奇,見這店里也不忙,便硬拉著那老板問了幾句,方知他們湘竹的酒館大多是夫妻店,若是客人多了,甚至會出現老人孩子一起幫忙上菜的局面,聽得方勝十分神往.最後方勝又問他們本地居民是什麼族的,竟得了一個十分好聽的答案,西湘.

    後來店里又來了客人,方勝便沒機會求證是否還存在什麼東湘南湘北湘,然而他也知足了,至少他知道了那兩個膽敢取笑他的是西湘女子.

    實際上湘竹鎮並不大,從酒館出來後方勝逛了不到半天便把小鎮逛了個遍,這里的青石路面,用竹子搭成的篷子架起的閣樓,無不透著股靈逸之氣,再加那些身著彩衣,大方美麗的女子,方勝簡直覺得自己已經迷戀上了這個地方.而到後來他厚著臉皮從一個西湘女子口中問出此地一無官府二無幫會三無爭戰後,此地儼然成了一個極佳的休養,終老之地.

    回到大刀盟的別院時已經是傍晚了,這院子占地頗廣,分前後院,後院還有片小小的竹林,日常的打掃全交給了一個五口之家,這一家人是由內地搬來的,其中老頭老太太還有小孩會幫著收拾院子,干些雜活,而那對中年夫妻在鎮上全有自己的營生.

    方勝想來想去,都覺得這里絕對是最佳的隱姓埋名之所,在這里練功,鑽研火靈玉的秘密絕不會被外界打擾.而當這個小院住進左玉漱後,便說它是天堂方勝也是願意信的.

    當晚方勝和那一家五口一起吃了飯,道過謝便自己回了前院,他的房間早已收拾好,談不上奢華,卻十分乾淨.

    由于心情舒暢,方勝只覺連還真篇的進步都比往常要快了,只是他卻不知,那三個漩渦要變多大轉多快才能進入育根期.

    方勝就這樣在湘竹住了下去,每天照例要去街上逛一次,喝不喝酒則要看心情,除此之外,便是窩在小院里推演他的焚炎絕煞和破青崖,如今專心致志,其進步速度頗為驚人,焚炎絕煞很快推演到第十四招,而破青崖針對那種綿長的掌力也有了眉目.

    很快一個月過去了,可是左玉漱還是沒有來,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就算她一路逢雨就停從不趕夜路也差不多該到了,不由心焦起來,暗暗擔心她會不會在路上出了什麼事.此時此刻,他可一點也沒把那火靈玉放心上.

    這一日方勝實在悶得慌,也靜不下心去練功,便干脆向那兩位老人家問了附近哪有好景致,一個人提了金風劍走出別院.

    在外領略一番廣陵山林的別樣風光,心情總算好了點,傍晚時方勝劍懸于左腰,雙手背在腦後,嘴里叼了根草葉,悠哉悠哉地往回走,才一到別院門口便呆在了那里,因為他已經看見了那個被他想過無數次的身影,一身月白,正背對著他在院中和那兩個老人家說話.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8:06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接近


    方勝就像屁股上被紮了一針般以難以想象的高速收了他那副吊兒郎當樣,再向前走時,衣服已經撫得平平整整,臉上也一臉肅穆,以一種既不高興也不驚奇的表情走進了院子.

    雖然內心激動得要死,可是方勝還是很滿意自己如今的表現的,前院中那兩個老人家已經看到了他,其中那老太太道:"小兄弟回來了."

    "嗯,李婆婆."

    方勝微笑著答應了一聲,便在此時,左玉漱轉過了身,望向方勝.

    左玉漱氣色並不好,臉上眉間有掩飾不住的倦意,然而她那種淡漠的距人于千里之外的氣質卻一點也沒變,審視了方勝大概一息時間,她沖方勝點了點頭,便再次轉身面向那一對老夫妻.

    當晚左玉漱,方勝再加上那一家五口在同一張桌子吃的飯,席間左玉漱只是埋頭對付自己的飯菜,連帶著方勝的話也少了起來.盡管方勝知道盯著人吃飯是一件很失禮的事,可是還是會忍不住偷偷打量左玉漱的一舉一動,在他眼里,左玉漱的每個動作都是如此吸引人,就算是她對著眼前的那半碗飯發愣.

    晚飯之後方勝便有了件美差,帶左玉漱回她的房間.他厚顏無恥地推門而入,站在里面等左玉漱進去,然後趁機把屋里的布置全部記在了腦子里.左玉漱並沒有出聲趕他,可是她也沒有研究自己的房間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若無其事地看著方勝,對方勝來說,這實在是一件比直接出聲趕他走還要傷人的事,于是他沖左玉漱微微點了點頭,淡然地道了聲"我走了",然後徑直退了出去.

    方勝一直留心聽著身後的動靜,卻許久都沒有聽到關門聲,終于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左玉漱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站在那里,連目光的方向都沒變,方勝這才知道,原來左玉漱剛才並不是在看他,也沒有下什麼無聲的逐客令,這個想法不禁讓他心里一疼.

    回房間後方勝並沒有馬上把火靈玉送過去,左玉漱臉上的倦意讓他不想以任何理由再給她添麻煩.一切等明天再說吧,這麼想著,方勝仰躺到了床上.

    直到半夜方勝都沒能睡著,只要一想到不遠處的一個房間里正住著左玉漱,方勝的心就完全靜不下來,他可以用還真篇來擺脫這一切,可是他並不想擺脫.左玉漱的樣子,神態,略瘦的身材,那平淡的似乎不在乎一切的語調,都像一個醒不了的夢一樣在折磨著方勝,他是如此地想接近她,想看看那層連她師娘都破不開的冰面下隱藏的究竟是什麼,至于拉著左玉漱的手甚至是擁左玉漱入懷,則是現階段的他想都不敢想的,那足以讓他幸福得想死.

    不知道想了多久,估摸著天也快亮了,方勝這才決定休息一會,畢竟天亮了還有很多事要做.他習慣性地默念起還真篇的口訣,很快進入那混沌狀態,然後意外地發現,連日來不停地變大變快的漩渦停在了昨晚那種程度,今天沒有絲毫的進步.

    順應自己的本心,表現真性情,這件事自左玉漱出現就不大可能了,方勝清楚地知道,只要能天天見到左玉漱,他就注定要壓抑,可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他甯願壓抑,也不願見不到左玉漱.

    次日又是七口人在一起吃了早飯,回去之後方勝便回屋取了三塊火靈玉,用塊錦帕包好後來到左玉漱門前,輕輕敲響了那本就是虛掩著的門.

    "進來."

    聽到左玉漱的聲音,方勝莫明其妙地覺得,左玉漱知道門外的人就是他.想到這心頭竟是一甜,盡量使表情保持平靜,拉開門走了進去.

    方勝盡量使門縫留的和剛才的一樣大小,這才轉過身面向左玉漱道:"幫主和殷長老讓我帶著三塊火靈玉來找你,以便于你能盡快參悟出火靈玉的秘密,我也會暫時留在這,保護你,和火靈玉."實際上方勝是不想說最後"和火靈玉"四個字的,然而不說的話僅僅"保護你"三個字實在太過放肆,他只得頓了頓,又把"和火靈玉"給加了上去.

    然而左玉漱似乎在聽到"三塊火靈玉"的時候就已經沒再聽方勝後面的話,目光略帶驚奇地望向了方勝手中的那塊錦帕,可是盡管好奇,卻沒有主動去拿的意思.

    方勝將錦帕托在右手上,向左玉漱遞了過去,他故意把整個手掌展開,將錦帕下方托得嚴嚴實實,如此一來,左玉漱要想把火靈玉拿走,就必然要碰到他的手.雖然他知道這樣做很卑鄙,可是他實在忍不住,因為這幾乎可能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機會碰到左玉漱啊.

    左玉漱很自然地伸過雙手,便像是端一只盛了水的碗一樣,終于,在她用雙手托住火靈玉的那一刻,她的左手和右手的小指全部碰到了方勝的掌沿.

    那一瞬,皮膚上傳來的溫熱,柔軟,細膩,讓方勝幾乎站立不穩,難以呼吸,他從沒有一刻如眼前這般虛弱過,覺得隨時都可能倒下.

    然而這種感覺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因為左玉漱很快便把火靈玉拿了下去,然後就在桌子上把錦帕打開了,當那即使在白天也顯得驚心動魄的紅光在屋里亮起,方勝便猛然恢複過來.

    左玉漱似乎完全忘了方勝的存在一般,徑直拿出了另一塊火靈玉,然後將四塊火靈玉平放在桌子上,仔細地觀察起來.

    既然沒有趕他,方勝便打算在這里多逗留一會,從他的那個角度,可以看到左玉漱美得令他窒息的側臉.接下來的半天,這兩人便一直保持著幾乎相同的動作,方勝站在桌旁盯著左玉漱的臉看,左玉漱則坐在那里盯著四塊火靈玉看,時不時還會伸手擺弄一下.

    直到中午,左玉漱似乎是坐累了,無意識地把雙臂伸了起來,然後上半身微向後仰,伸了個懶腰,如此慵懶香豔的一幕直把方勝看得心都跳了出來,然後他猛然意識到,左玉漱似乎忘了他就在旁邊.

    才想到這左玉漱已然反應過來,微覺吃驚地看向方勝,道:"你怎麼還沒走?"

    "呃……呃……"正不知該怎麼搪塞,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來一個好理由:"我得到那三塊火靈玉時對方告訴我一些他們對火靈玉的推斷,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呢."

    左玉漱眼睛一亮,道:"這三塊火靈玉全是你得來的嗎?那些人對此玉是如何推斷的?坐下說吧."

    方勝早站得腰酸背疼,此時如蒙大赦,也不客氣,拉過椅子就坐,張口便道:"是我在上次任務中機緣巧合得到的……"

    說了沒多大會後院的那個小毛頭便跑來請他們吃飯,左玉漱便道:"吃完飯再說吧."

    方勝平靜地答應下來,心里則早樂開了花,因為如此一來,下午他將還會和左玉漱呆在一起.

    飯後二人再次回到左玉漱屋里,方勝把自己所知的關于火靈玉的一切都告訴了左玉漱,最後已經無話可說,方勝只得小心地問道:"你若不覺得不方便,我想和你一起參悟火靈玉的秘密."

    說完後方勝便提心吊膽地等著左玉漱的回答,而左玉漱則凝視向方勝的眼睛,似乎想看透方勝的想法,半晌才道:"好吧."

    一瞬間方勝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這麼好的事,左玉漱竟然一口答應了!他激動得渾身輕顫,腦子里則早已開始回憶自己這輩子都去過哪些寺廟在哪里許過願,回頭說什麼也得去燒香磕頭捐香油錢!

    對方勝來說,他已經成功完成了接近左玉漱的第一步.自從來到湘竹以後,他就從沒打算再叫左玉漱師叔,此處天高皇帝遠,誰會管他,而且左玉漱本人也不在乎.他們畢竟是年齡相近的人,本就更容易相處,假以時日,真能把左玉漱的冷漠漸漸融化也說不定!

    因為喜歡她,所以要接近她感化她然後更接近她!

    在其後的一年中,方勝一直在貫徹此事,三個月後,他第一次提出和左玉漱一起去街上逛逛,左玉漱想了想便答應了;六個月後,他和左玉漱來到湘竹西南一百里外的子竹湖,只為了散心看風景;九個月後,左玉漱帶來的衣服全穿舊了,在方勝的提議下,左玉漱買了一套湘竹女子的服飾穿在了身上,方勝當晚竟激動得十分沒出息地流了淚;一年後,他們迎來了第一批也是最後一批殺手,因為左玉漱死了,而方勝瘋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8:07

正文 第六十四章 預謀


    一年的異域生活已經足以讓方勝淡忘很多東西,說他用情專一也好,沒良心也罷,反正在湘竹的這一年,他已經越來越少想起萬里外濟安和定青鎮的一切,他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左玉漱身上.

    經過這一年的朝夕相處,隨著左玉漱心防的松動,她對方勝已不再如當初那般冷漠.而方勝的觀察結果是,她只有在和他在一起時那冷漠才會變淡,而不是和別的任何人.盡管左玉漱仍然從未笑過,可是這種緩慢而可見的變化,其成果已足以讓方勝欣喜萬分,足以給他更大的勇氣努力下去.

    他實在很期待左玉漱對自己笑的那一天,他相信那一天早晚都會到來.

    而現在,他們兩個之間的關系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戀人更不是師叔師侄,而是已經合作慣了的工作伙伴.一年前,他們兩個的關系最多算是在同一個屋里工作的兩個人.

    一年來,他們對火靈玉的研究還是有一些成績的.首先,他們發現這四塊火靈玉恰巧可以按紋路拼接在一起,組成三分之二個圓形,然後他們用了相當長的時間去尋找合適的玉石,硬是把另外三分之一個圓,也就是兩塊尚未找到的火靈玉的模型做了出來.四真兩假火靈玉湊到一起後,一個完美的圓形出現了,其兩面的紋路也已經清晰,只是分不出來到底哪是正哪是反.一面是古樸的鳳紋和云紋,筆畫簡單,顯得說不出的飄逸,另一面是一圈圈環形的古字,最外一圈有十七個字,越往里越少,正中間只有一個,方勝和左玉漱討論了良久,也問了不少人,卻愣是一個字沒認出來,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文字.然後,他們又發現一個事實,即把三塊相鄰的火靈玉並在一起時,那麼另一塊火靈玉對那三塊火靈玉的感知力會變強,不是增加三倍,而是以一種他們不知道的規律增加數十倍,他們曾經測過,即使是在五十里外,手持一塊火靈玉的人也能隱隱感覺到那並在一起的三塊火靈玉的位置.然而雖然三塊並在一起的火靈玉對另一塊火靈玉的感知力也有所增加,卻沒有那麼遠的距離,大概只有十余里.

    這一年方勝的還真篇毫無進展,幸好那種推演能力尚在,閑暇之時,他已經將焚炎絕煞推演到頭,破青崖劍法也有了長足的進步,即使是王巢複生,他也有信心單獨打敗他.這些在方勝看來十分平常的事,若落在普通的江湖人物眼中未免太過驚世駭俗,因為他至今不過練了三年多功夫,而左玉漱顯然不是普通的江湖人物,方勝練功從不偷偷摸摸,左玉漱將他的棍法劍法看在眼里,卻是連半點驚奇的意思都沒有.

    這天方勝練完了棍法,見左玉漱還在對著火靈玉出神,便道:"若是累了,便一起出去散散心吧."

    左玉漱看了方勝一眼,略一沉吟,道:"也好."

    說完左玉漱便將桌上的火靈玉收了起來,轉身藏好,這才走出屋來.一年來的生活太過靜靜,別說大風大浪,便是吵嘴打架在這湘竹鎮上也很少見,不知不覺中,方勝早以把此地當成了江湖之外的淨土,是以對左玉漱小心收藏火靈玉的舉動頗不以為然.

    等左玉漱從屋里出來,方勝道:"就去鎮南的河邊轉轉吧,還能趕回來吃晚飯."

    "好."一年來,左玉漱對這種事一直持一種既不排斥也不特別感興趣的態度,所以這次回答仍然是淡淡的,而方勝早已對此習以為常,笑了笑便轉身在前面帶路.

    說起來,這一年來方勝的笑容也少了不少,蓋因為他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都面對著左玉漱,而左玉漱根本不笑,那種拿笑容來面對一張冷臉的感覺實在不怎麼好受,盡管那張冷臉極美.

    此時的左玉漱早已又換上了中土裝束,那是一個月前由大刀盟寄來的第一批物資里的,其中有左玉漱四套衣服,自然是左霓裳買的或者親手做的,而方勝也收到了兩套衣服和一封信,衣服有他師娘親手做的一套,還有柳梅為他做的一套,那封信卻是邵九州寫的,信中邵九州一反常態,竟是字字嚴肅句句沉穩,叮囑他任何時候都不要大意,把方勝感動得不行.

    就這樣,兩個人幾乎是肩並肩出了別院,兩人服飾本就異于常人,再加上男的相貌不俗而女的則根本是超凡脫俗,一路上自然引來無數目光.左玉漱對此視若無睹,而方勝心里卻美滋滋的,他比較喜歡那種讓別人看到他和左玉漱在一起的感覺.

    很快出了小鎮,兩人順著小路朝山野間行去,過了一片農田,又爬過一道平緩的山梁,一條寬不足兩丈的清澈小河便進入兩人的視野.

    沿著小路繼續朝河邊走,離得越近水聲越響,聽起來十分悅耳,而山風吹來,一股水氣迎面刮過,確有清神靜氣之效,就算是左玉漱這種感情很少波動的人也禁不住精神一震,眼中已多了一絲神采.

    兩人沿河而行,也不說話,卻各自沉浸于眼前的世界中.左玉漱的世界里有沒有方勝不知道,但方勝的世界里,身邊的那個女子至少占去了一半,若是沒這女子,那此地將山不是山,水不是水,空氣不是空氣……

    很快河面上出現一座竹橋,寬不過一尺,幾乎是貼著水面橫跨兩岸,橋的另一端岸上花草繁茂,蜂蝶飛舞,讓人一見悅目.以前方勝和左玉漱二人是去過對岸的,但過橋時一直是方勝在前,左玉漱在後.這次也不知方勝在打什麼歪主意,竟故意落在後面,而左玉漱似乎從不在意誰在前誰在後這種事,已然信步上橋.

    左玉漱剛行到竹橋正中,方勝便從岸上重重地跳上了橋.那一尺寬的小橋本就不太穩當,方勝向前走的時候卻還故意搖晃,似乎生怕那橋太結實.

    實際上方勝只不過是想看看左玉漱驚慌的樣子罷了,可是左玉漱的平衡功夫實再太好,任方勝怎麼晃,左玉漱都能穩步前進,速度都不帶變的.方勝自討沒趣,怕惹氣了左玉漱,便干脆好好過橋,到了對岸後快追上左玉漱,偷眼望去,發現她的表情一如往常般淡然一如往常般什麼都不在乎,心中不由又是一疼.

    什麼時候她才會笑呢?直到他們回到別院,方勝都在想這個問題.

    與以往的每次散心一樣,回來後他們就各回各屋,只等著後院的小毛頭來叫他們吃飯.然而這天方勝沒等來小毛頭,卻等來了左玉漱,這是一年來左玉漱第一次主動找他.方勝還沒來得及問怎麼了,左玉漱已經將一塊火靈玉拋給了他.火靈玉一入手方勝就猛地一驚,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除左玉漱手中的那三塊火靈玉外,還有一塊火靈玉,正以驚人的速度朝他們這邊移動著!而且距離似乎已不足百米!

    長久以來他一直有種擔心,那就是當三塊火靈玉並在一起時,另一塊火靈玉可以在五十里外測知那三塊火靈玉的位置,那麼當四塊火靈玉並在一起呢?有沒有可能還有別人也掌握了這種測知火靈玉距離的辦法?他們的四塊火靈玉有沒有可能剛巧被南秦國另一個持有火靈玉的人感知到?

    此時此刻,另一塊火靈玉的到來,是巧合,還是有計劃有預謀的行動?

    方勝和左玉漱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疑問,但是誰也沒有答案.方勝猛一咬牙,轉身回屋就取出龍紋棍和金風劍來,與左玉漱一起出了屋.

    才一站到院子里,他就知道問題的答案,因為別院的牆頭上已經站了一圈黑衣人.

    "雞犬不留!"

    一個沙啞的聲音說出了這四個字,話音才落,那四五十號黑衣人同時從牆上躍了下來,落地時沒有一個人發出一丁點聲音……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8:07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圍攻


    方勝一眼就看出那群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個個武功高強,而且訓練有素,在聽到"雞犬不留"四字時他便知道沒有了商量的余地,只剩拼殺一途.當然了,能夠逃跑更好,就看對方給不給他們機會了.

    方勝向左玉漱伸出手去,想拉著她,心中沒有半點想占便宜的意思,他只是覺得這樣左玉漱會安全些.然而他突然發現左玉漱雙手中已經有了東西,那是兩個茶杯底大小的銀白色圓餅狀物體,表面很光滑,只在最外圍開了一個縫,使這個小圓餅看起來就像是由兩個更薄的圓餅疊在一起的.

    "後院?"方勝低聲詢問.

    "嗯."

    方勝再不說話,提了龍紋棍就向後院的方向跑去,對從兩邊包抄來的黑衣人視若無睹,而左玉漱起初還比他慢兩步,轉眼間便已和方勝齊頭並進,方勝只得又加了把勁,以免左玉漱先和那些黑衣人接觸.

    他到現在只知道左玉漱輕功好,從沒見她施展過武功,是以總有些不放心.此時此刻,方勝完全沒意識到,從那些黑衣人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就完全沒擔心過自己的安危,也沒想過火靈玉被搶會怎樣,他所想的,只是保護好左玉漱.然而也正因如此,他的焚炎絕煞注定發揮不出威力.

    離他們最近的四個黑衣人從左右兩邊沖了過來,方勝大喝一聲彈身而起,凌空舉棍撲向左面二人.那二人顯然配合慣了,一見方勝動作立刻做出反應,一人加速前沖,舉劍架向方勝的龍紋棍,另一人腳步一挫,從側面攻向方勝.

    方勝武功早已今非昔比,就算無法發揮出焚炎絕煞的全部威力,其棍招仍然凌厲非常,便聽"乒"地一聲,棍劍撞在一起,緊接著便又響起劍鋒斫進血肉的"哧"聲,方勝那一棍硬是把那黑衣人的劍壓了下去,那人右手持劍,劍尖卻刺進了他自己的左肩!

    此時攻向方勝體側的另一個黑衣人剛好攻到,眼看一劍要刺進方勝腰眼,方勝已經借剛才那一棍之力彈了起來,身體上升足有半丈,恰巧躲過那一劍,半空中第二棍再次抽了下去,卻依然是砸向已經受傷的那個黑衣人!

    那黑衣人此時已一聲不吭地將劍拔了出來,正要舉劍再擋,似是突然醒悟自己根本擋不住,便突然變招,長劍前指,不再做任何防守動作,攜身撲向方勝,竟要與方勝同歸于盡.只是他變招終究慢了,而且他的劍又沒龍紋棍長,便聽"砰"一聲悶響,方勝一棍正中其左肩,將他整個人砸得軟了下去.

    方勝再次借力騰身,一個前空翻躲過身邊那黑衣人刺來的第二劍的同時人也落向遠處,才剛一落地,便見兩道銀光乍現,一道襲向仍站著的黑衣人,一道卻飛向了已被自己砸暈的那名黑衣人.

    "嘩啦啦!"

    那黑衣人倉促間揮劍撩向銀光,那銀光不僅未被擊飛,反而以劍身為軸畫了小半個圓弧,最前端依然掃向黑衣人身上.

    "噌!"

    接著讓方勝吃驚的一幕出現了,那黑衣人受此一擊後竟然混跟沒事的人一樣,收劍便沖向銀光來處,正是不遠處的左玉漱.

    方勝忍不住想,難道左玉漱竟比他還心軟,不忍心殺人到了這種只會騷擾的地步?這個念頭還沒轉完,那個才向前沖出一步的黑衣人便像混身骨頭都沒抽沒了一樣"啪"一聲倒在了地上,再也沒了動靜.

    而此時,另一道銀光也在先前被方勝砸倒的黑衣人身上劃了一下,迅速收了回去,這次方勝總算看清了,那道銀光的最前端正是起初被左玉漱握在手中的銀白色圓餅,後面連著一根銀鏈,直通左玉漱的左手.

    便在此時,又有三人從後面一起撲向了左玉漱,方勝舉步便沖了過去,口中急道:"小心身後!"

    跑過去的途中他好奇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下的四人,只見最初攻向左玉漱的兩人已經面色青黑,臉上但凡有窟窿的地方全都滲入黑血來,而後兩人的臉也正在慢慢變黑,不由心中一凜,"菩薩相貌魔王手",這幾個字從腦中冒出,再看向左玉漱時,方勝忍不住心底又是一疼.

    轉眼間方勝已奔到左玉漱身邊,雙手緊握龍紋棍,化為一道烏金光芒朝最右邊那人捅了過去,而左玉漱則早已將那兩道銀光收在手中,雙手再揚,又是兩道銀光一左上一右下飛了出去.

    "乒","乒"兩聲幾乎不分先後地響起,左玉漱手中那兩團銀光先方勝的龍紋棍一步與左面還有中間那兩個黑衣人接觸,因為那兩人早有防備,皆是直接出劍削向銀光最前端,果然一擊奏效,把兩道銀光擊向天上.

    雖然有銀鏈與那兩個銀餅相連,但左玉漱卻並沒有把那兩個銀餅從空中拽下來的意思,而是雙足一點,整個人躍向半空,直接伸手抓向那兩個銀餅,便在此時,最後與方勝交鋒的那黑衣人看有機可乘,驀地跳了起來,身體幾乎是與地面平行著向前飛,躲過方勝龍紋棍的同時雙手舉劍劈向空中的左玉漱,看那威勢,簡直想要一劍把左玉漱劈成兩段.

    下一瞬,方勝使出了他這輩子最精妙的招式,完全是隨機應變!

    方勝驀地松開了雙手,任由龍紋棍向下墜去,而他則右手如電般"嗆"一聲拔出了金風劍,猛地躍起,以和那黑衣人同樣的動作雙手持劍斬向黑衣人!他有信心在黑衣人飛到左玉漱身邊之前先一步把那黑衣人斬成兩段!然而僅僅是這樣並不足以將這招稱之為他平生最精妙的招式,他的後半招這時才剛剛要使出來!從方勝松開龍紋棍到此刻其實只不過剛剛過了一瞬,所以龍紋棍此時才剛剛往下落了不足一尺,而騰身而起的他此時剛好能用腳夠到龍紋棍,便聽"砰"地一聲,他的右腳腳背已經狠狠地踢在龍紋棍正中,整個棍子便化為一道橫飛的暗金光芒撞向了另外兩個黑衣人!而此時,他的身形借那一踢之力已經升到一個比上空的黑衣人還要高的高度,他已經不必殺這個黑衣人就可化解眼前的危機.

    "乒",半空中那黑衣人哪里還顧得上攻擊前方的女子,舉劍就朝方勝掃來,被方勝以左手持劍架住,然後便見方勝右肘高高地揚了起來,便以那些江湖把式一肘碎十磚的動作砸了下去!

    "咔嚓!"

    方勝根本猜不出自己到底把那黑衣人的哪根骨頭砸斷了,反正那黑衣人應肘下墜的同時下半身已經軟了下來,他正在想是不是要再給這黑衣人補上一下時,瞬間被迎面飛來的兩道銀光嚇得將精神完完全全集中了起來.

    左玉漱仿佛沒看到他一般將兩塊銀餅投了過來,一塊從方勝臉前,幾乎是貼著他的鼻子尖飛了過去,他甚至能感受到那銀餅極速飛過時帶起的冷風,另一塊銀餅也十分驚險,它直接從方勝的右腋下飛了過去,剛才他在砸那黑衣人時只要再多用一點力,肯定會被那銀餅擦中!

    方勝凌空扭腰發力,總算使自己的身體離那兩道銀光遠了點,目光卻一眨不眨地鎖住了那兩道銀光最前端的兩個圓餅.

    此時下方那兩個黑衣人剛剛擊飛方勝的龍紋棍,還來不及變招,而那兩道銀光正是飛向下方的兩個黑衣人.當方勝凝聚起目力時,總算看出了那兩塊銀餅的玄機!

    連在銀餅上的那條銀鏈是活動的,它們肯定還有相當長的一截繞在了銀餅里,直到兩塊銀餅飛到那兩個黑衣人身前一尺時,銀鏈這才因為不夠長而牽動了里面那截尚未解開的鏈子,銀餅繼續向前飛,速度卻比最初慢了一點點,在剛剛從銀餅內部拉出來的那截銀鏈的牽引下,銀餅內某個精巧的機關被打開了,兩聲幾不可聞的震鳴過後,兩排風車狀但卻僅有一指寬的刀片從圓餅中間的那個縫隙里彈了出來,銀餅越向前飛,其內部被拉出來的鏈子越長,而露出來的刀片也就越寬,等兩塊銀餅分別劃開那兩個黑衣人的皮膚時,那風車形的刀片已經有兩尺寬.

    "噌","噌",極輕地響了兩聲之後,兩個銀輪迅速收了回來.最初肯定是銀輪內部的發條在起作用,被強行抽出來的那截銀鏈迅速收了回去,等兩個銀輪向後飛了兩尺後,便聽"啪","啪"兩聲,刀片眨眼間縮了回去,銀輪又還原為銀餅.

    左玉漱和方勝先後落了地,便在此時,那兩個被銀輪所傷的人也相繼倒下,盡管那傷口很淺很淺.

    直到這時,方勝才知道那兩塊銀餅的最具殺傷力之處是那只有當銀鏈伸到足夠長時才會彈出來的兩指寬的刀片,剛才左玉漱絕沒有拿他冒險的意思,不由暗感慚愧.

    然而他的慚愧只持續了一瞬,剛剛將銀餅收回手中的左玉漱再次出了手,右手一抖,銀餅化為銀輪,在適才被方勝從半空擊下來的黑衣人身上劃了一下.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8:07

正文 第六十六章 鎖喉


    方勝說不出此刻的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感受,從學武功到現在,他一直在盡力避免殺人,盡管經曆過不少場厮殺,可是他真的並未親手殺過一人.他並不知道這到底是因為自己心軟還是因為某種道德觀念在作祟,又或者根本就是他害怕殺人害怕晚上做惡夢,反正當他看著左玉漱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殺了五個人並給那兩個已失去行動能力的黑衣人補上一下時,他心里有種說不出的痛,在這個危機四伏之地,他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左霓裳曾經對他說過的一句話:這'任務’二字已把玉漱變得冷漠不近人情,只希望小勝你能比玉漱更堅強,千萬莫要失了純良品性……

    外圍的黑衣人並未留給方勝多少胡思亂想的時間,最初那個沙啞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三組,四組,上!"

    那人話音才落,左邊右邊各走出七個黑衣人,將方勝和左玉漱團團圍住.

    "一組,二組,五組,外圍列陣!"

    緊接著又奔出三波黑衣人,每波七個,分三個方向守在了外圍.此時尚未行動的黑衣人已經只剩下三個,一個是發號施令的那個,另有兩個一左一右守在那人兩邊.

    方勝忍不住露出苦笑,看了一眼左玉漱,見她仍然是那平靜淡漠的樣子,不由心軟地想到,她一直這樣,也許早就就對這人生感到厭倦了吧……

    可是即使厭倦,他也絕不能讓左玉漱死在這里,他還沒有盡全力,他有信心帶著左玉漱突圍出去!他還要繼續和她一起,接近她感化她,要和她一起生活!

    "跟著我!"

    低聲說完之後方勝驀地向龍紋棍的方向沖了過去,對面的黑衣人早已分出四人來,兩人高高躍了起來,從空中撲向方勝,另外兩人則一向左一向右,從側面攻向方勝.

    "乒,乒!"

    方勝直接用破青崖劍法向上掃去,那兩個黑衣人手中的長劍才與金風劍接觸便被方勝的力量震得雙臂發麻,然而更讓他們驚駭的還在後面,從劍上傳來的內力竟像一枚尖錐一樣破開了他們的內力,直接過手掌沿小臂向上攻去,轉眼間那錐子似的內力已經攻過了手肘,直沖向他們的肩膀!只要過了肩膀,轉眼便是心脈,心脈一破,唯死一途!兩人同時撒手,任長劍被擊飛,狂提內力向那枚攻進他們手臂的錐子迎去.

    "乒!"方勝金風劍急收,堪堪擋住左側那人攻來的一劍.

    "哧!"盡管已經盡力閃避,方勝的右腰還是被第四個黑衣人劃開了一道口子.

    "嗡!嗡!"兩片銀輪飛了出去,一片直接掃向空中丟了劍的那兩人,一片則直飛出兩丈遠,穩穩地纏住躺在那的龍紋棍,左玉漱右手再抖,龍紋棍"嗡"一聲震鳴飛了起來,直奔方勝而去.

    "砰!"方勝一肘擊在那第四個黑衣人胸口上,"嗆"一聲把金風劍插進了鞘中,手臂一伸,"啪"一聲將龍紋棍抓在手中,才一抓住已順勢向左面掃去,那里是剛剛攻了他一劍的第三個黑衣人.

    空中的那兩人還在狂催內力,只覺小腿上一麻,接著便迅速失去知覺,在落到地上之前,如果有人能看到的話,一定會發現他們的整條腿已經黑了.

    便在此時,方勝的龍紋棍也已經砸到第三個黑衣人身前,"當"一聲巨響,化為半片暗金光幕的龍紋棍直接將那黑衣人連人帶劍震飛到兩丈之外,落地時劍早已彎成了一根廢鐵,而人則從口中狂噴著血,很快把面巾和前襟全染濕了.

    方勝卻看也不看他一眼,繼續朝前沖去,只要能聽到左玉漱還在身邊,知道她還安全就好了,除了保護左玉漱外,他此時的目的只有一個:沖出去!

    實際上那些黑衣人並非不怕死,只是似乎還有什麼比死更可怕的東西逼迫著他們不能後退,所以當方勝煞星一樣沖過去的時候,又有更多的黑衣人迎了上來.然而這一次他們充分發揮了人多的優勢,沒有人和方勝硬拼,他們只不過分出四個人來就守住了方勝的攻勢,其余人則從左側從後方偷襲,而左玉漱則守住了方勝右側,卻不知為何顯得頗為吃力.

    "跳!"

    很快分清了形勢,再這樣打只會被活活累死在這,方勝低喝了一聲之後便驀地跳了起來,越過身前的幾名黑衣人,向最外圍的那個七人陣投了過去.方勝尚在半空,左玉漱竟後發先至,凌空旋身,雙手甩出,兩盤銀輪攻向了從後追來的兩名黑衣人.

    無暇欣賞左玉漱那優美的身姿,方勝大喝一聲,焚炎絕煞第十三式群魔舞第一次在實戰中打了出去!這一刻場中沒有人比他更快!方勝手中的龍紋棍仿佛變成了七條!

    在那讓人看得眼花繚亂的棍影中,方勝或砸或掃或刺向下打出了十四棍!非常平均地,每人兩棍,第一棍震兵器,第二棍攻要害!

    一直站在原地欣賞這場打斗的那個指揮者皺了皺眉頭,輕聲道:"楊老,郭老,你們也上吧."

    與此同時,方勝重重地落了地,剛才那一招消耗內力過巨,讓他差點站不穩,猛吸一口氣,內力已然再次凝聚,朝前方僅剩的三人沖了過去.

    而在他右側的左玉漱左手再揚,一道銀光倏地飛了出去,在倒在方勝那招群魔舞下的四人身上一一抹過,收回時已經纏向前方三人中最右方的一人.

    眼看方勝即將把身前的兩個黑衣人放倒,而左玉漱也成功地把最右邊的那個黑衣人解決掉,其後他們與五丈外的院牆之間將再沒有任何人阻擋他們,只需躍到牆外,廣闊天地便任二人馳騁,便在此時,兩人身後風聲響起,他們身後的黑衣人全都不要命一般朝兩人攻了過去.

    方勝打倒身前那兩個黑衣人時到底遲了一線,此時他若再騰身而起必然會被人從後面捅上兩劍,只得咬牙迅速轉身,龍紋棍貼著身體圍著自己轉了半圈,"乒,乒"兩聲擋下兩劍,卻被第三把劍刺中了左肩.

    另一邊左玉漱面對的也是三把劍,只是她並沒有做任何防守動作,而是憑著高超的平衡性和身體的柔韌性做出一個類似舞蹈的動作,險險地躲過兩劍的同時左手中銀輪撞向了第三把劍,而右手中的銀輪則風一般向前掃去!其實那攻向她的兩把劍一把已經刺破了她的衣袖,另一把則削下了她的一屢頭發,可是她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動作之精准平穩,一如她一直以來的那種平靜冷淡,似乎從來都沒有變過.

    "噌!噌!噌!"

    不知何時,左玉漱早把很長一截銀鏈纏在手上,是以銀輪雖只攻出去不到半丈,仍然牽動了里面的刀片,迅速地在對面三人身上抹了過去.

    然而經此一阻,後面的黑衣人又全圍了上來,方勝暫時震退身前的三人,緩緩向左玉漱退了過去.左玉漱並沒有向後看,但她聽得出來方勝正向她走來,不知為什麼,她沒有動,直到方勝把他那火熱的背貼到她背上.

    雖然知道不合時宜,可是在左玉漱任由方勝把背貼在她背上的時候,方勝很想哭,也很想大笑.這種情緒並沒有因為看到那兩個頭發花白的黑衣人走來而有絲毫減弱,他重重地喘著氣,覺得很滿足.

    剛才本是他們突圍的最佳機會,現在似乎已經失去了,今天很可能戰死此地,可是方勝並不悲傷,莫明其妙地覺得今天是個好日子.

    可是束手就擒不是他的風格,就算是死,他也要在戰斗中死去,當身邊多了左玉漱時,這死就讓他倍感親切.

    "小心那兩個黑衣人."左玉漱輕輕道.

    方勝自然知道她說的是哪兩個,也輕輕地"嗯"了一聲便算是回答.

    便在那兩個黑衣人加入戰團的一刻,戰斗再次開始了!

    直到半柱香之後最後加入的那兩個黑衣人都沒有出手,他們只是站在那里已經足以發揮作用,方勝和左玉漱必須分出極大的注意力來留心這兩人,而似乎受那兩個黑衣人的鼓舞,其他的黑衣人攻勢明顯要比最初猛烈多了.

    方勝身上又添了幾道傷口,胳膊幾乎快要脫了力,左玉漱也已面色蒼白,呼吸不均,便在左玉漱勉力向外攻出右手中的銀輪之時,一直站在左玉漱對面的那個頭發花白的黑衣人動了!

    左玉漱右手中銀輪並非攻向正前方,此時倉促間已來不及收回,只能再把左手中的銀輪由下而上向那黑衣人掃去.只聽那黑衣人一聲悶哼,右手中已經多了一柄鐵尺,"唰"地一聲,鐵尺化為一道黑光迎向銀光,"啪",黑光還原為鐵尺,銀輪也向一邊蕩了出去,而那黑衣人一直空著的左手卻已經化為鷹爪之形掐向左玉漱的脖子!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8:07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崩潰


    那黑衣人的左手五指早已不是自然的膚色,灰黑色便如龜殼,長長的指甲泛著黑光,其尖端竟真如鳥爪一般成了鉤形,沒練過三十年爪功,絕不可能這樣!

    面對這樣一只手,左玉漱的表情仍然沒有絲毫改變,她猛地回拽右手中的銀輪,向那黑衣人後腦砸去.即使她的喉嚨被捏碎,她也能用銀輪換那黑衣人一命!

    隨著黑衣人左爪不斷地左玉漱的喉嚨靠近,她的銀輪也以更快的速度飛向那黑衣人的後腦,黑衣人沒有躲的意思,她卻是躲不開,只能右手加力,控制著銀輪繼續加速.

    然而,便在黑衣人的指尖幾乎碰到了左玉漱的脖子之時,黑衣人突然一聲怪笑,飛快地低下了頭,銀輪便貼著他的後腦飛了過來,直飛向左玉漱的胸口!

    左玉漱迅速松開纏在手上的銀鏈,電光火石間,銀輪外圍的那圈刀片已經縮了回去,就在她要以右手接下銀餅之時,忽覺右臂上一疼,似是被那人的左爪點了一下,整條胳膊便沒了力氣,但是她還有左手,迅速伸左手抓向那銀柄之時,"啪"地一聲,一柄鐵尺將她的左手打開了,就算這樣,被銀餅撞一下並不會死,最多受點傷,然而便在這時,那黑衣已經抬起頭來,目光直視進左玉漱的眸子,左手卻只豎起一根食指,輕輕勾住了正在往回飛的銀鏈.

    左玉漱的身體輕輕顫了一下,當方勝感覺到不對勁轉身往回看時便看到了這樣一幕:回飛的銀餅因為鏈子被那黑衣人的手指勾住,整條鏈子突然崩直了,銀餅越往回飛離那根手指越遠,被從銀餅內部拽出來的銀鏈也就越多,終于,只聽"嗡"一聲震鳴,那風車狀的刀片再次冒了出來,然後並不因為左玉漱是它的主人而有絲毫留情,就那麼輕輕從左玉漱胸口劃了過去,接著她整個人便如被抽干了力氣般倒了下去.

    方勝瞬間忘了身邊的一切,拋下了手中的龍紋棍,轉身接住了正倒下的左玉漱.

    "噌!"一柄劍從方勝後背插了進去,方勝卻一動都沒動,甚至沒哼一聲.

    這一幕讓周圍的所有黑衣人都停下了動作,勝負已分了.

    方勝跪在地上,把左玉漱擁進懷里,感受著左玉漱正漸漸變得冰冷的身體,他忍不住全身顫抖起來,盡管早就知道可能會死,可是真面對的時候,他實在抑制不了情緒.

    當那一抹青黑慢慢由左玉漱脖子上的皮膚向上漫延,方勝終于第一次看見左玉漱露出了不一樣的表情,她對著他輕輕抿起了嘴角,眼中不再是平靜淡漠,而是一種滿足,一種欣慰,一種解脫.

    接著左玉漱輕輕地以最後一絲力氣說了一句方勝怎麼想都想不到的話:"這一次我沒有放棄隊友."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眼中的最後一絲神采也消失了,那一絲解脫.

    "這一次我沒有放棄隊友,這一次我沒有放棄隊友……"方勝緊緊摟著左玉漱,反複咀嚼著這句話,某一個瞬間,他那近似于呆住的腦子忽然醒悟到什麼,于是把左玉漱從懷里向外拉了拉,然後他便看到這樣一個事實:左玉漱除胸前被銀輪劃出的傷口外再沒其它傷.

    他忽然就想到,憑左玉漱的輕功,她的平衡性,柔韌性,她的那種類似舞蹈一樣的技巧,她的確可以做到在戰斗中不受傷,如果她一心逃跑,這些人真的可以攔住她?

    然後他又想起來適才向前沖時,左玉漱一直在自己右邊,似乎守得頗為吃力,她的銀輪實在是一件擅攻不擅守甚至以攻為守的兵器,如果自己當時不在她左面,她沒了顧忌,是不是更能發揮銀輪的威力?

    再然後他又想起了即使在剛才兩人背靠背戰斗之時,左玉漱也會向那些被他打傷打暈的人補上一下,這本是兩個人對殺人的態度問題,然而,如果撇開這個問題,假若自己從最開始就下死手,不必左玉漱分神對那些半死之人補上一擊,那麼他們現在是不是已經殺了更多黑衣人,甚至足以逃出去呢?

    就連最後那一下,當銀輪劃向左玉漱的胸口時,她完全可以矮身低下頭躲過去啊,是因為她知道她的背後有他在嗎……

    "這一次我沒有放棄隊友……"

    方勝突然就明白過來,原來一直是自己在拖累左玉漱!她沒有放棄他,卻放棄了她自己……

    方勝已經不知不覺說出了聲:"可是,直到最後,她都只把我當成她的隊友嗎?好不甘心啊,好不甘心啊……可是,不管她以前放棄過誰,放棄了多少人,這次卻沒有拋下我,是因為她心里有我嗎……"

    其實方勝的意志完全可以堅持下去,因為左玉漱雖然死了,可是他還有爹娘,弟弟,還有他師傅師娘,還有焦雄,劉梁這些兄弟朋友,靠著這些真心關心他的人,他將有足夠的精神力量活下去.

    可是,方勝的人生就像建一所房子,他的爹娘弟弟師傅師娘這些人給他提供了地基,支撐他將房子建起來,然而建房子總是要有目的的,比如酒樓,比如客棧,比如自家住的小院,對方勝來說,左玉漱就是他的目的,目的沒了,要地基何用……

    當左玉漱的臉也變成青黑色,方勝的悔恨已經到了最頂點,他一遍遍地呢喃著"是我連累了你",聲音越來越越來越小,然而不知心底的哪根弦被撥動了,他突然又想起來其實今天的這一切並不能全怪罪于他,身邊的每一個黑衣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于是悔恨很快和怒火交織起來,這怒火越燒越旺,甚至讓他的嘴里,讓他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膚都變得干裂起來!

    殺光這些人,殺光這些人!

    懊悔和怒火在方勝腦子里反複沖突,已經將方勝沖得再升不起任何有條理的思維,他的思想突然就從眼前的世界抽離出來,他看到了一個只有左玉漱,只有悔恨和怒火的世界,瘋子的世界……

    便在此時此刻,另一個世界,混沌世界也從方勝腦子里冒了出來!那一年來毫無變化的三個漩渦此刻正越轉越快,最後幾乎可以稱之為瘋狂,其速度其范圍,似乎足以將處在混沌世界中的任何異物都吸進去!可是一切才只剛剛開始,盡管已經快得不可思議,可是那三個漩渦的旋轉速度還在增加著!當其速度足以使整個漩渦崩潰之時,三個漩渦那漏斗形的底端忽然各自凝結起來,其光彩幾乎不容直視!嫩綠色的那個漩渦所有光彩都在旋轉中朝尾端凝聚過去,最終化為只有豆大的一點,根本無法想象,這豆大的一點綠光竟然是由那麼龐大的一個漩渦凝結而成.然後那點豆大的晶瑩的透明的綠光緩緩朝下墜去,無聲地落在一個無形的平面上,驟然,似乎全世界的光華都從那一點綠光中放了出來,再去看時,綠光消失,一株透明的有兩瓣圓葉的綠苗出現在那里,雖然只是很小的一株,可是卻仿佛包含了整個混沌區域里的所有生機!然而縱然那株小苗再吸引人,縱然包含了再多的生機,它也無法讓人漠視那個暗紅色漩渦的變化!暗紅色的漩渦尾端只凝結了片刻就因為那極高的溫度而燃燒了起來,雖然沒有聲音,也沒有人能真正感覺到溫度,可是那一片火焰卻迅速沿著漩渦尾端燒了上去,轉眼間將整個漩渦吞沒,最終化為一團無比龐大的火焰,火焰才一形成就拖著長長的尾巴向無盡的虛空飛了出去,仿佛要將整個混沌區域都照亮!然而混沌區域里有一片地方是這團火焰注定無法照亮的,因為那明黃的漩渦下凝結起的金色光芒比它更亮!此時那明黃的漩渦已經凝結了一半,其最下端化為一條伸縮不定的金色光芒,隨著時間的推移,明黃漩渦終于完全凝聚成一條金色光芒,在最後一瞬間,那金色光芒里響起了輕輕的鳴聲,這聲音如鳳鳴如龍吟如埋藏于地底數百劍的神劍第一次出竅,這鳴聲自響起就沒有停下,它成了整個混沌區域里唯一的聲音,當這聲音穩定在最高亢之時,金黃光芒在一瞬間變成了暗金色,其大小也縮小了一半,但是它卻以比電比光比思維還要快的速度飛了出去,帶著那高亢悅耳的鳴聲,仿佛要將整片混沌區域破開!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8:07

正文 第六十八章 錯過


    當混沌世界中的那道暗金光芒帶著尖銳的鳴聲來回穿梭于方勝腦子里,當那團龐大的火焰拖著長長的尾巴從方勝眼前迅速地飛過,當那株只有兩片葉子的綠苗脆弱卻倔強地綻放著它的生命力,當那個只有左玉漱,悔恨和怒火的混亂不堪的世界與混沌世界,現實世界相重合,方勝終于難以抑制地大吼了出來.

    他並沒有用內力,可是這吼聲卻震得人耳朵生疼,他身邊的不少黑衣人都升起了捂耳朵的沖動,就連那兩個頭發花白的和那個一直沒動的黑衣人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當那些黑衣人發現方勝的聲調仍然在升高的時候,那個手持鐵尺的黑衣人終于忍不住了,兩步來到方勝身邊,揮尺便朝方勝的太陽穴拍了過去.

    迎接他的鐵尺的是一道暗金光芒,實際上任何人只要舞劍速度夠快,都能把金風劍舞成一道光,可是誰也無法把劍舞出如鳳鳴龍吟般的嘯聲!方勝卻做到了!

    那是一道劍光,同時也是一頭遠古凶獸,不折不扣的凶獸!這便是那個黑衣人在對上金風劍那一刻的感覺.

    "乒!"鐵尺應劍飛了出去,金風劍順勢在黑衣人腰上削出一道長長的口子,然而這並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是從金風劍上攻過去的"內力".黑衣人一生從沒遇到過這種"內力",或者它已經脫離了內力的范疇,因為這"內力"沿著經脈向上攻的時候根本不與他本身的內力沖突,而是像陽光照進陰影里一般把他的內力直接驅散了.不管他怎麼提內力,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這股內力長驅直入,過了他的手肘,肩膀最終攻向心脈!然而他卻並非死于這股內力,而是死于方勝插進他心髒的那把劍!

    方勝並沒有因為此人是殺了左玉漱的凶手便多作停留,他"噌"一聲拔出劍來,也不去擦那噴得滿頭滿臉的血,轉身便撲向後面的黑衣人.

    這是一場一個人的屠殺.

    任何一個人都擋不下方勝一招,可是盡管單憑那股已經變了質的內力就足以將對方殺掉,他還是會無意識地去補上第二劍,對現在的他來說,也許只有將劍刺透那些黑衣人的身體才能稍感快慰吧.

    當場上只剩下七八個黑衣人的時候,方勝右手中那把能發出尖嘯的金風劍已經比閻王的催命符更有威懾力.

    站在遠處一直未動的那個黑衣人額上已經冒出冷汗,他雙腿打著顫,色厲內荏地說了一聲"殺了他"之後轉身便跑,可是就是這一聲命令恰巧吸引了方勝的注意力.

    方勝腳尖一勾,地下的龍紋棍已經到了他手中,然後他瞄也不瞄就把龍紋棍投了出去.沒有人能相信,一根普普通通的金屬長棍在投出去時竟可以生出火焰來,可是當這個事實出現在所有人眼中時,又不得不相信.

    整條龍紋棍已經包裹在暗紅色的火焰里,棍頭因為要破開空氣只有薄薄的一層紅焰,棍尾卻積聚了由前方湧來的大部分火焰以至那火已濃如火鳳之翎,所有人也只來得及看清這些,龍紋棍"噌"一聲插進了那個黑衣人的身體,火焰緩緩熄滅,在這個過程中卻沒有燒著那黑衣人的任何一點衣服.

    便是在這段時間里,方勝又殺了四個黑衣人,場上還活著的黑衣人已經只剩下三個了.當方勝再朝他們沖過去的時候,其中一個竟然嚇得跪了下來,嘴中喃喃念著"妖怪,妖怪",然後他那脆弱的脖子便迎來了方勝無情的一劍,那已被嚇得流了淚的頭顱打著轉飛向天上.另外兩個黑衣人向相反方向跑了出去,方勝飛起一腳,正中空中的頭顱,那人頭便撒著血珠撞向了左面的黑衣人的後腦,"咔嚓"一聲,兩個腦袋全碎了.只追了兩步,方勝便追上了右面最後一個黑衣人,便在那黑衣人身後,他使出混身力氣,將金風劍沿著那人的胸口從右向左掃了過去.

    方勝提劍原地轉了幾圈,發現整個院中再找不到一個活人,他嘀咕了兩聲"全死了,全死了",然後"砰"一聲一頭栽了下去.

    時間仿佛變慢了一般,直到院外一個大膽的湘竹居民第一個走進院子.更多人陸續走了進去,驚叫聲,哭聲,嘔吐聲,誦經念佛聲,大部分是被嚇呆了只能無聲地看著院子里的一切.然後便見更多的人在院子里進進出出,終于有人忙活起來,一具具尸體被抬出去……

    晚上方勝睜開眼的的時候看到了一團綠光,可是他的腦子早已亂成一團,他甚至分不清現實世界和想象中的世界,"嘿嘿"傻笑了一聲,他從硬邦邦的床上坐了起來,然後口齒不清地喊著"玉漱"走了出去.

    走出屋子,他便置身于一個破敗不堪的院子里,顯然已廢棄很久,不遠處就是湘竹鎮唯一的停放死人的義莊.

    四周並沒有任何東西能吸引他,于是他又拉開了院門走了出去,那團綠光便一直老老實實在他身後跟著.

    順著院前的小路走到了一個分岔口,方勝腳步並未有絲毫的遲疑,但也並未變快,他就那麼慢慢吞吞地向左拐了過去,然後繼續以那笨拙的動作向前走.

    迎面奔來兩個拿著小火爐的小孩,其中一個沒看路,一頭撞在了方勝身上,當那個小孩抬起臉來,看到方勝那帶著血的臉,嚇得"哇"一聲哭了出來,另一個小孩急忙沖過來,拉上那小孩的手就跑,一邊跑一邊回頭,生怕那個提著劍的怪叔叔追上來,而更奇怪的是,那個怪叔叔身後似乎跟著一只螢火蟲.

    很快方勝便出了湘竹鎮,借著月色,他沿著小路來到河邊,月光,河水,柔軟的河灘都不足以吸引他,直到他看到那座一尺寬的小竹橋.他帶著傻笑走上了橋,然後還在上面蹦跳了兩下,下了橋後他第一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可終究什麼也沒想起來,然後便順著對岸的路一直向西行去,沒有目的的……

    在方勝看不到地方,湘竹那唯一的義莊里,自建成以來,這所義莊第一次在一天里接收了五十多具死尸.盡管是晚上,在那眾多的黑衣尸體中,那一襲月白的衣裙依然顯得如此顯眼.左玉漱靜靜躺在那,如此安詳,就像睡著了一樣.她毫無鼻息,心跳也停止了跳動,可是她身上卻有著一樣與死人毫不相同的特征:她皮膚上的那層青黑色正漸漸褪去.

    只有遠在萬里外的殷長老才知道,左玉漱會以任何一種原因死,卻絕不會死于腐血毒,左玉漱八歲到十二歲的四年間,他讓她泡了整整四年的解藥.然而就算泡了四年解藥的左玉漱已經有了一定的抵抗力,可是腐血毒的毒性實在太猛,在她的身體將毒性慢慢化去的時間里,她至少會有半天的時間處于假死狀態.當她的對手強到能用她的武器來對付她,那麼假死不失為一種避禍的方法,當然,這需要對方沒有碎尸的習慣.

    左玉漱並不知道這一切,所以當她覺得胸口憋悶惡心得相吐突然猛吸一口氣從死人堆里坐起來的時候,她出現了短暫的迷茫,死後就是這樣嗎?然後她很快聞到了血腥氣,也感覺到了四周的冰冷,看到了一旁的窗口照進來的那些月光,自然也看到了那些死人,當她再摸到自己身上的那三塊火靈玉的時候,她就徹底清醒過來,自己沒死.

    她只不過是想拿出一塊火靈玉來照明,卻突然發現那堆尸體中還有另一塊火靈玉的存在,她仿佛沒看見那些尸體一樣,渾不知害怕為何物,就踩著那些死人朝另一塊火靈玉走了過去.很塊將火靈玉從那黑衣人懷里摸了出來,看到新的的火靈玉,她臉上竟露出輕松的表情,因為這塊火靈玉是全新的.

    緊接著她便想起了方勝,然後連忙取出所有的火靈玉,想測知方勝的位置,然而可惜的是,最後一塊火靈玉並不與她那三塊火靈玉相連,而單單憑借三塊火靈玉的搜索范圍,根本找不到方勝的影子.

    他會來找我的,左玉漱十分篤定地想.然後她便拖著無比疲倦的身子向她們的別院挪去,因為化毒,她已經虛弱到了無法握緊拳頭的地步.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8:08

正文 第六十九章 遠走


    佐摩國,臨江鎮.

    豔陽高照,天熱得仿佛下火一般,十幾個女子正嘻鬧著在江邊樹蔭下浣衣.這十幾個女子,有剛剛成婚不久的少婦,有十四五歲情竇初開的少女,正是喜愛玩鬧的年紀.不時有人說句讓人臉紅的話,要麼引來一頓笑罵,要麼惹來無數水花,說不出的輕松寫意.

    一群人正自笑鬧,一個早已脫了鞋襪,將一雙雪白的赤足踩進水里的女子突然直起了腰,低聲道:"別鬧了,你們看那邊."

    順著那女子的手指望去,便看到一個衣衫襤褸頭發散亂的人正沿著江岸向她們這邊慢慢走來,那人手中似乎還拿著一把髒兮兮的木劍,可是看他的身形顯然是成人,早已過了玩木劍的年紀.

    "是個傻子,理他做甚?"

    "是啊,快別看了."

    "咱們小心些."

    不論是出于習慣還是出于恐懼,這些女子很快安靜下來,一邊洗衣服,一邊留意著那傻子的動向,等那傻子走遠了她們才會恢複常態.

    然而隨著那傻子離他們越來越近,她們便發現那傻子手中拿的並非木劍,而是一把暗金色長劍,只不過那劍實在太髒,以至掩蓋了原本的顏色.同時也看出來,那傻子的衣服雖然又髒又爛,可是其原本的材質卻絕對是上佳的,而且不知為何,那傻子的褲子特別乾淨.

    這一發現讓其中幾個女子對那傻子稍稍有了興趣,有兩個大膽的竟干脆放下手中的衣服,就那麼仰起臉來看向岸上.片刻後那傻子已經來到她們洗衣的岸邊,這時又有細心的人發現,這麼熱的天,這傻子竟然沒出一點汗.

    "你們看,他沒有出汗耶."

    "真的?!"其余人再也忍不住了,轉頭也向岸上看了過去,在她們的意識中,只有那些傳說中的武林高手才能做到在這麼熱的天不出汗,可惜的是,就算這人是武林高手,也是個傻了的武林高手.

    然而令她們沒想到的是,這位"武林高手"竟然站在她們五丈外不走了.滿面塵灰的"武林高手"迷茫地朝她們看了過來,就像是在找什麼人一樣,他的目光始終只在那些穿白衣服的女子臉上停留,然而直到看向最後一個白衣女子,也就是最初發現他的那個,他的目光也只是微微亮了一下,然後失望,疲倦,痛苦甚至是心碎,這些情緒全都湧進他眼中,在一瞬間又雜糅成了最初的迷茫.

    最後的那個白衣女子瘦瘦弱弱的,她是唯一一個與那"武林高手"對視超過一息的人,也不知她從那個"武林高手"眼中讀出了什麼,反正她覺得自己的心微微顫了一下,就像是失手打碎了什麼.她的大膽是眾女子中出了名的,竟沖眾人"嘻嘻"一笑,然後赤著腳跑上了岸,絲毫不顧岸上的石頭硌得腳疼,很快追上那正向前走的"武林高手",拉向了他那只沒有拿劍的手.

    其余的女子已經驚得說不出話,然而那"武林高手"並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竟任由那女子拉著他來到岸邊.

    "你在這等著我."那女子對"武林高手"一笑,然後轉身走向了自己的洗衣盆.

    等她回來的時候,那"武林高手"早又走出了好幾步,她不由板起了臉,急步追上"武林高手",嚷嚷道:"都說了讓你等一會嘛."然後她便一臉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又當著眾人的面把"武林高手"拉回了岸邊.

    這次她沒再松開"武林高手"的手,一手拉著他,一邊彎下腰去,將另一只手里的毛巾在水里涮了涮,然後直起腰撥開"武林高手"的頭發給他擦起臉來.毛巾很快就黑了,女子不由皺了皺鼻子,然後笑著再次把毛由伸進水里.

    很快"武林高手"的臉就變乾淨了,看起來順眼了很多,雖說不上俊俏,可是也不難看,出于某種只有女人才會有的直覺,他的危險性在這一群女人中已經下降到極低的水平.

    然而除了能幫他洗洗臉外,似乎也沒什麼可做了,那個大膽的女子只能松開了他的手,任由這位"武林高手"毫無高手風范地慢吞吞轉過身,一步步向前挪去.

    然而這位"武林高手"才走出沒幾步,那女子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邊喊著"等等"又沖了上去.

    "你的劍太髒了,我來幫你擦擦吧."說著女子就去掰他的手,可是怎麼也掰不開,嗔道:"我又不要你的,快松手."

    然而任她怎麼說怎麼搶,"武林高手"就是無動于衷,最後她只得認輸,又把他拉回岸邊,就像剛才給他擦臉一樣擦起他的劍來.

    很快,一把暗金色的寶劍出現在眾人眼中,由于離得近,擦劍的那個女子還能看到劍身上刻著兩個字,只是很可惜,她不識字.

    擦完劍徹底沒事干了,這女子只能再次放"武林高手"離開.

    她緊盯著"武林高手"的背影,希望能再想出點事做,畢竟好不容易碰到這麼個任自己擺弄的人……

    終于,她又發現了!

    "啊,你等等,你肩膀上有個蟲子!"也不知道她的眼力怎麼這麼好,竟然在那散亂的頭發下看到一只指甲大小的甲殼蟲停在"武林高手"左肩上.

    女子快步追了上去,撥開"武林高手"的頭發就把那只甲殼蟲捏在手中,狠狠地向水面甩了出去.然而不料那甲殼蟲看起來笨笨的,竟硬是在即將掉進水里時晃晃悠悠飛了起來,然後慢吞吞地又飛向了那"武林高手","啪"一聲收了翅膀再次停在他肩上.

    女子生氣了,瞪大了眼,嘴里嘀咕著"就知道欺負老實人"再次追了上去,成功地又將甲殼蟲擒了下來,這次卻沒扔,而是蹲在地上隨手撿了塊小石頭,既不至于把甲殼蟲壓死又不至于讓它立刻逃跑,然後把甲殼蟲壓在了那石頭下……

    看看那甲殼蟲一時半會跑不了,女子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又看了那"武林高手"的背影一眼,笑著走回了洗衣的地方.

    "阿月,你也太皮了,回家一定告訴你娘!"

    緊接著就是一片附和聲.

    這些女子繼續笑鬧著,那邊那被壓在石頭下的甲殼蟲已經急得震起翅膀,可是它到底個太小,怎麼也頂不開身上的石頭,終于,它似乎生氣了,翅膀越震越快,便在這時,雖然是日頭正猛,它身上竟發出清晰的橙黃光彩來!那橙黃光彩中夾雜著一個個小米粒大小的光點,像是雪花一樣緩緩墜進了土里,起初還沒什麼異像,可只不過過了幾息的時間,地上竟拱出一株株小苗來,這些小苗便如被施了仙法般以可見的速度向上長著,甚至因長得太快而發出了"吱吱"聲,不一會功夫那壓在甲殼蟲身上的石片便被頂偏了,緊接著便聽"嗡"地一聲,小蟲子急急忙忙飛了出去,直追向已經走到幾十丈外的"武林高手".

    不用說,這"武林高手"便是瘋了的方勝了.此時的他已經進入佐摩國足有一年,一年來,他一直處在這種沒有自我意識的狀態,活在現實世界,混沌世界與那個只有左玉漱和悔恨的世界中,至于仇恨,早在殺光那些黑衣人時便沒有了.然而進入佐摩國的最初幾個月他仍然殺了不少人,那些是覬覦他的金風劍的人,只要他們一露出殺氣,方勝下手從不留情.後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都是在荒無人煙的山林中走過的,金風劍在那時沾滿了泥土,變得還沒一根燒火棍好看,之後他便再也沒殺過人.一路上他遇到過不少壞人,但也遇到過一些好人,有的看他可憐給他飯吃,有的甚至還往他懷里塞幾錢銀子,當然,大多數還是純粹把他當傻子看的人,大家像看待其他任何一個傻子一樣,以一種冷漠或者憐憫的目光看著他離開,既不和他說話,也沒有欺負他.像今天這樣,被別人硬拽去洗臉的事並不是沒發生過,只過這次很例外的既不是老頭老太太也不是樵夫船家,而是一個可愛的妙齡女子罷了.從很久前偶然看到有人以魚叉捕魚起,他就習慣了沿水而行,金風劍太短,他就干脆撿岸邊的石頭砸,值得諷刺的是,他在這種瘋瘋癲癲的狀態下推演能力似乎更強,暗器功夫上升了一大截,總能輕松將魚打死,然後只站在水里等死魚浮上水面即可,這也是他的褲子為什麼那麼乾淨的原因.與推演能力變強類似,在這種完全混亂的狀態下,他的心境竟然達到最適合練還真篇的境地,也就是所謂的表現真性情,率性而為.以前天天巴望著還真篇能進步它硬是一動不動,如今方勝已經完全忘了還真篇為何物,它反而"噌噌噌"如拔苗助長般往上躥,便在不久前,他混沌世界中的那棵小苗長成了一株小樹,龐大的火焰團濃縮成了原來的一半大小,而那道帶著尖嘯的暗金光芒則在某一個瞬間突然將混沌世界破開了個口子,無窮無盡的黑色物質順著那個口子湧了進去,用了近一個月的時間將混沌世界填滿,將整個混沌世界變成了深邃的黑暗世界.如果方勝還清醒,他就會發現那個原本浮在混沌世界的無形靈魂已經可以自由行動了,那個無形靈魂其實就是他自己的意識,而如今,這個黑暗世界的出現便標志著他已經進入還真篇的最後一個階段,他已經是李青陽定義的有靈根的人.而在混沌世界徹底變黑的最後一刻,那株小樹停止了生長,那團火焰也不再濃縮,暗金光芒也不再變得更銳利,它們全穩定在某一個水平,只不過火焰和金芒仍然在黑暗中來回穿梭罷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8:08

正文 第七十章 清醒


    方勝的還真篇大成後,他已經可以控制自己的意識在那黑暗世界中自由移動,既可以靠近那樹苗仔細觀察,也可以隨著那團火焰或者那道暗金光芒一起飛行,更可以躲得遠遠的對這一切視而不見.

    所以能夠帶給他混亂的已經只剩下那個瘋子的世界,那里只有左玉漱和悔恨,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份悔恨也變得越來越淡了,剩下的只有對左玉漱單純的想念.其實方勝完全可以清醒過來,他有那樣的意志力.他在佐摩國游蕩了一年,精神遲遲沒有好轉,其根本原因可能只是他在潛意識里就不願意清醒,不想面對現實.

    他所差的只是一個契機,讓他不得不面對現實的契機.

    也許冥冥中自有天意,當方勝沿著凌滄江的一個支流再次走進荒無人煙的山林時,這個契機來了.

    明明是一片大好的林子,可是鳥獸卻十分稀少,越往北走,這種現象越明顯,等方勝來到一個峽谷之前,除了方勝和他身後的那只螢火蟲外,四周已經再無活物.

    方勝如往常一般見路就走,直接進了峽谷,到了傍晚,半天沒吃東西的他越來越餓,環顧了一下四周,除了樹就是石頭,實在忍不住了,便下意識地朝懷中摸去.以前的確有好心人往他懷里塞干糧,但是他已經很久沒有碰到這樣的好心人了,摸了半天,只摸出一塊硬邦邦的火靈玉來.

    他以前似乎吃過火靈玉的虧,仔細看了看,終于皺著眉頭張開嘴朝火靈玉咬去,其結果當然是差點把牙硌掉,正當他要把火靈玉扔在地上再踩兩腳好解氣的時候,他突然發現火靈玉內部那條蚯蚓似的白光正在以奇特的方式游動.

    這情景似曾相識,然後他便對著火靈玉發起愣來,目光隨著那小蚯蚓轉啊轉,腦子里開始浮現出更多的類似的畫面,然而起初那些畫面的焦點還只是火靈玉,後來畫面中便出現了火靈玉之外的東西,有一個臉色陰沉的瘦老頭,雙眼放著光盯著火靈玉;又有一個身形壯碩卻奄奄一息的須發斑白的老者,手里雖然拿著火靈玉,眼睛卻望著天上;然後是一個相貌慈和的老和尚;緊接著,便是幾塊火靈玉與一個月白的身影同時出現.

    這些畫面越來越多越來越快,像是滔天的洪水一樣湧進他的腦子,他終于雙手抱頭痛苦地蹲了下去,忍不住低聲吼叫出來,這吼叫聲越來越低,卻沒有停下,在最後竟變成了嗚咽,他竟然哭了!

    可是只哭了一會,他便低吼一聲,像是發泄對上天的不滿,然後猛然站了起來,夕陽下,若有人能看進他的眸子,便會發現它是如此清澈深邃,便如新生的嬰兒!

    方勝醒了.

    方勝迅速再次把目光凝聚到火靈玉上,很快便發現一個讓他十分吃驚的事實,按照他手中那塊火靈玉的感應,北方六十里外有另一塊火靈玉的存在!六十里,而且只有一塊火靈玉,竟然能被自己感知到,這和他以前總結出的經驗完全不相符!

    然而,管他相符不相符,一年來他終于第一次清醒地決定去做一件事:去看看再說.

    幾乎是與此同時,在方勝看不到的南秦,濟安大刀盟總壇的一間乾淨的房間里,左玉漱看著桌上的四塊火靈玉已經發呆好久了.一年前她在湘竹等了方勝三天,沒有等來方勝,卻等來了另一批黑衣人,沒有方勝的羈絆,左玉漱便不與那些黑衣人交鋒,而是憑借自己高超的輕功和潛藏技巧逃了出來.她很快甩掉了那些黑衣人,但也知道湘竹已不可能再回去,便索性帶著火靈玉向濟安趕去.在她想來,方勝可能以為她死了,因此才走了,可是她想不明白,方勝走時為什麼不把她身上的火靈玉拿走.她花了四個月的時間回到濟安,將發生在湘竹的事告訴了劉霽云和殷長老,卻依然沒有方勝的消息.殷長老命她繼續在大刀盟參悟火靈玉的秘密,直到現在.可是,盡管方勝在左玉漱心中並沒有被明確的定位,在見不到他的這段時間,左玉漱卻時常莫明其妙地想起他,以至于往往手里拿著火靈玉看著看著就走了神.左玉漱突然意識到,自己心里竟多了個人!她並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她也向來不是沖動的人,可是,就在遠在數萬里外的方勝下決心的時候,她突然間站了起來,決定回湘竹.

    所謂心有靈犀這種事有可能只是單向的,事實證明數萬里外的左玉漱所做的決定此時此刻沒有對方勝產生任何影響,他又堅持向北趕了二十里天便黑了下來,餓得實在受不了,便索性找了個避風的角落躺了下去,他希望能在睡夢中忘記饑餓.然而他才一閉眼,就驚奇地發現自己的混沌世界消失了,代之而來的是一個黑暗世界,其中的那通體碧綠的樹苗,那團火焰還有那道金芒,都像是神跡一樣吸引著他.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還真篇已經完成了,不由又想起了李青陽的那些話,暗忖,自己現在這個狀態就是有靈根了嗎?

    對世俗世界已經不再抱有一絲希望,他不僅避免去回憶過往,而且也不想再在世俗世界呆下去,這一刻,他實在很想進入李青陽所說的那個修真者的世界去,他希望能有新的生活.北齊國的玉衡山,他的腦子里再次出現這個地名,然而在前往此地之前,不妨先去看看那塊火靈玉.

    這麼想著,方勝慢慢睡著了.實際上即使睡著了他依然很餓,只從他在做夢時不停咽唾沫就知道.

    第二天一早,方勝發現自己鼻子尖上多了一個黑色的小東西,摘下來一看,竟是只小蟲子,此時他餓得直發慌,看那小蟲子也不算太難看,一個邪惡的想法不由從腦子里升了起來,剛張大了嘴,正要把那只蟲子往嘴里丟,小蟲子突然飛了起來,方勝手速奇快,"唰"一聲就把空中的蟲子抄在了手中,正要直接塞進嘴里,突然覺得這蟲子有點面熟,想了想,一下恍然大悟,是那只螢火蟲!

    方勝暗道慚愧,把螢火蟲湊到臉前,一邊向前走一邊道:"我說,剛才沒認出來,嘿,你可別生氣."

    也不知道那螢火蟲聽沒聽懂,在他手里使勁掙了幾下,方勝本就沒用力捏,竟被它掙脫了,那螢火蟲在空中拐了個小彎,又"啪"一聲停在了方勝的鼻子上.

    "靠!我就靠這張臉吃飯呢!你停一邊去不行?!"方勝可能實在憋了太久,對一只蟲子也這麼多話,說著便又把螢火蟲捏了下來,隨意往懷里一丟,然後使勁把領口捂個嚴實,以免它爬出來.

    "咕……"

    方勝實在快被餓傻了,肚子里的這聲叫喚那叫一個響亮.然而任他怎麼找,四周硬是一個活物沒有,而附近雖然也有果樹,可大都又是剛結果,除了核就是皮,一點果肉也沒有.

    "得,比沒有強!"方勝抱怨了一句,朝最近的一棵果樹走了過去.然而就在他要伸手摘下第一個果子之時,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怎麼把它忘了!

    方勝飛速把螢火蟲掏了出來,急道:"趕緊趕緊,救命哪,只要把這些果子催熟了,以後你愛停哪停哪!"

    螢火蟲起初沒什麼反應,當方勝想捏它兩下以"激勵"它的時候才突然慢吞吞地飛了起來,直到到了那果樹正上方才開始猛震翅膀,"嗡嗡"聲響起,橙黃光芒便從它身上綻放出來,一個個小米粒大小的光點從橙光中慢慢向下墜去.

    接著便見那果樹跟活了一樣,就像想抖掉身上的虱子一樣顫抖著長了起來,這一幕把方勝嚇了一跳,還以為這棵樹要成精呢,好在看見那些果子也在變大變成熟,這才忍住沒跑.

    沒等那果子熟透方勝就伸手摘了一個,在衣服上蹭了兩下,卻發現越蹭越黑,口中罵了聲"靠"把那果子隨手扔了,又從樹上摘下一個來,張嘴就啃.

    方勝幾口把果子吃完,再轉回頭時差點被嚇傻了,只見那小小一株果樹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只怕幾里地外都能看見,忙縱身而起,手腳並用爬了上去,一把撈下已經飛到五六丈高的螢火蟲,罵道:"我又不在這兒過冬,你犯得著這麼賣力嗎?"

    而此時,那螢火蟲早已變得奄奄一息,方勝雖知道它死不了,也不免有些心疼,不忍再說什麼,又把它揣回懷里.

    方勝又吃了幾個果子便打起了飽嗝,最後摘下十幾個裝在懷里准備路上吃,便繼續朝那火靈玉的方向趕去.

    剛過午時方勝便趕到了距那火靈玉不足一里處,目測應是在正前方的一座小山頭上,也不遲疑,悶頭便上.然而便在此時,"看山跑死馬"這句原本對他無效的俗語突然有效起來,走了一柱香功夫,愣是一點沒接近那山頭.

    "有那麼遠嗎?"方勝嘀咕了一句,繼續悶著頭向前趕,這次直走了近一個時辰,他才發現一個很不可思議的事實,自己明明是正對著那山頭走的,卻並沒有爬山就來到了山後!

    又試了幾次之後,方勝發現自己始終沒能接近那座小山,便懷疑起來,一定有古怪!這時候來的路上沒見到任何鳥獸這件事也浮了出來,莫非也是因為這座山?

    這麼想著,方勝有些興奮起來,想要一探究竟的**更甚.

    然而便在方勝埋頭苦思如何才能爬上山去的時候,火靈玉突然有了變化!他才掏出火靈玉來,還沒來得及看,整個人的注意力便被不遠處的天空吸引了去.

    他這輩子做夢都沒想過人可以這樣:一個人影突然從那小山上斜飛起來,是飛,而不是躍,因為一個人輕功再好也不可能跳到幾百丈高的空中,當那人在方勝眼中只有拇指大小的時候,一聲劍鳴響徹天際,一道紅光從那人背後飛了出來,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弧後來到那人腳下,然後那一人一劍拉出一道長長的光影朝遠處電射而去……

    方勝的身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以至于竟激動得雙手發起抖來,良久之後,他才把目光從天邊收回,緊接著,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火靈玉上,另一塊火靈玉跑了!

    那塊火靈玉絕對在飛走的那人身上!可是,他已經完全沒了追回火靈玉的信心,這似乎已不僅僅是實力問題,接下來的半個時辰里,他一直在盡力感受著另一塊火靈玉與他的距離,最後得出了個讓他心膽俱寒的結果:那人已經在一百多里之外!

    一旦過了百里的距離,火靈玉的感應便迅速減弱,很快便徹底沒了反應,方勝尷尬地想到,一百多里,那是自己一天半才能走完的距離,也就是說,只要對方隨便飛半個時辰,他就得在後面追上一天半,而對方萬一急著趕路不帶停的,他已經不敢想下去……

    轉眼間方勝便打定了主意,先不管那人,爬上山去再說.萬一那山上有著一個仙人的洞府,而且恰巧沒關門,這已經像極了小時候他聽的那些故事……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8:08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我學


    三天之後,方勝想到並開始實施一個新方法,閉上眼瞎撞.他聽過的那些故事里,人們大都是這樣迷迷糊糊地碰上神仙的.

    第四天,早已撞得鼻青臉腫的方勝在某一個瞬間覺得自己突然撞進了水里,那突然而來的清涼感覺讓他忍不住睜開了眼睛,便在此時,他只覺得那水中突然生出雖然大卻和緩的彈力,將他輕輕彈了出去.方勝"噔噔噔"向後退了幾步,直到撞上一棵樹才停住,再凝神細看時,便忍不住輕呼出聲,上山了!

    他小心翼翼地再次向前走去,估計快到了剛才被彈的地方才停下,然後慢慢伸出右手,豎起食指向前捅去.

    就像是聽到了一滴水滴在水面上的聲音,他的手指再次捅進了水里,然而用眼睛看去,明明什麼也沒有.方勝此時已是見怪不怪,把手指伸到那無形的水中來回攪了攪,似乎和普通的水也沒什麼區別,接著他便大著膽子把整只手伸了進去,仍然沒有遇到彈力,方勝得寸進尺,把整條右臂伸了進去,還是沒事,而且好像那水只有半尺來寬,他的手和半條胳膊已經處在了水的另一端,可是當他想把身體也擠過去的時候,那彈力便出現了,任他使出吃奶的力氣往里擠,那股彈力硬是讓他寸步難進.

    在那層無形的水幕里面,兩個眉清目秀的年青人正張大了嘴吃驚地看著這樣一幕:一個打扮得跟乞丐,不,是比乞丐還要邋遢的人,正努力從那水幕外伸進一只胳膊來,在那抓啊抓,就像是想從空氣里撈出魚來一樣,而那個人的臉早已經被水幕擠歪了,還在不要命地往里擠,就像是後面正有人按著他的頭把他往水幕上推一般……

    左面那個藍衣的年輕人結結巴巴道:"十……十三哥……外面那位道友難道有什麼火……火燒眉毛的事?"

    右面那位穿灰衣的十三哥也比他好不到哪去,尷尬地答道:"呃,十五弟,這……這我還真不知道……這位道友也真是,連傳音符也不帶一張.要不,你在這看著,我去把六叔叫來?"

    "那行,你……你去吧."這十五弟話一說完,那十三哥馬上一溜煙鑽進身後的門里,里面卻是個極大的院落.

    可憐兩個一向機靈的小伙子,竟被方勝一人嚇成那樣.然而此時的方勝還在那"抓魚"不止呢,而且已經忍不住低聲罵了起來:"我他媽還……還不信了!肯定藏了不少好東西,別……別想跑!"

    方勝正"抓"得起勁,冷不防那層水幕"嗡"一聲突然消失了,他收勢不住,眼看便要倒在地上,突然只覺胳膊上一沉,已然被人伸手扶住.

    抬眼看時,只見一個白白淨淨的中年人正含笑看著他,其笑容和藹可親,目光里有種說不出的慈和坦誠.

    方勝才咧嘴朝那中年人尷尬一笑,便聽那中年人道:"這位道友面生得緊,定是第一次來小湖山."

    方勝正愁沒話說,連忙接口道:"正是正是."

    "敢問道友尊姓大名?到小湖山有何貴干?"

    "在下方勝,來小湖山只是誤入……"方勝說完已是一頭汗.

    "噢?不知方道友是哪位道長門下?"

    方勝暗罵,怎麼老是道友啊道長啊的,沒看老子穿得跟乞丐一樣嗎,有這樣落迫的道士嗎?!心里雖不爽,卻還不能失了禮數,只能平淡道:"在下只是一名小小的江湖人物,並非任何門派門下,誤入小湖山,實是偶然,若是沒什麼事,在下便告辭了."

    "噢?!"那中年人聞言一驚,後面那十三哥,十五弟也面現驚容.

    "小兄弟你且等一下!"中年人扶方勝站好時已向後退了兩步,這時又走到方勝身邊,沖方勝微微一笑,然後並起右手食中二指,點向方勝額頭.

    方勝皺了皺眉,看中年人並無惡意便沒躲.

    片刻之後,中年人收回手指,臉上已有了掩飾不住的喜色,道:"小兄弟,若是不嫌棄,便到莊內一敘如何?鄙莊雖小,卻還有些粗茶淡飯供小兄弟飽食一頓,另外,我這十三,十五侄與小兄弟年齡相仿,身材也差不多,可以給小兄弟找身新衣服換上."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然而方勝雖然這麼想,卻怎麼也擋不住那"飽食一頓"的誘惑,這些天他一直吃水果,早已苦不堪言.躊躇了一下,便拱手道:"如此叨擾了."

    "建玉,你帶著方勝小兄弟去洗個澡,建英,你先去吩咐廚房燒幾個菜,然後找身新衣服給方勝小兄弟送去,小兄弟,你便隨我十三侄先去洗澡吧,我去趟後院,稍後便去找你."說完那中年人便匆匆離去.

    中年人一走,那建玉,建英便立刻放松下來,建玉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一邊驚奇道:"方大哥,你真是江湖人物?"

    "嗯,怎麼了?"方勝奇道.

    建英先答了話,慌得跟什麼似的:"方大哥,有空了你能跟我們哥倆說說江湖上的事嗎,嘿,我長這麼大還沒下過山呢."說到這,建英竟臉紅起來.

    方勝驚詫道:"真的假的?"

    建玉尷尬接道:"嘿,是真的,我也沒下過山."

    我靠,竟然會有這種事?!這建玉,建英看起來只比方勝小個一兩歲,十七八年沒下過山,方勝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然而看那兩人神色,又不似有假.此時方勝便更加確信此地絕不一般,幾天前的那個會飛的人,剛才碰到的水幕,現在又有眼前這兩個從沒下過山的小子,這難道便是……

    方勝沒敢繼續想下去,但他已經有八成的把握,自己正在走進一個他完全陌生的世界.

    小湖山唯一莊園偏後的一個大廳里,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坐在大廳上首,沉聲道:"六弟,你敢肯定那少年沒學過任何道法?"

    "大哥,最天然的三靈根,除了靈根本身攜帶的微薄精純靈力外,沒有一絲多余法力!實是一塊未經打磨的璞玉!"適才曾和方勝說過一番話的中年人道.

    "怎麼可能這麼巧?一個有靈根又不懂道法的世俗界小子,硬是闖過了小挪移陣和護莊水罩,送到門口來讓我們撿?"一個面有病容的山羊胡中年人道.

    "三哥,他沒闖過護莊水罩,是我放他進來的.一個世俗之人,若真是閉上眼瞎闖,完全有可能闖過小挪移陣不是?"

    中年人本是據理力爭,然而他很快想起了他最後那句很可能會得罪人,忙向大廳中尚未說話的一個矮胖中年人點頭道:"四哥,我沒別的意思."

    矮胖中年並不在意,反而幫那老六說話,道:"大哥,三哥,咱們小湖山就這麼點家底,也沒什麼絕學,難道還會有人算計咱們不成?"

    廳中氣氛頓時尷尬起來,沉默了片刻後,那山羊胡老三陰著臉道:"若是咱們許家沒有一點家底,七岳宗的劉陽豈會派他的獨子來小湖山盤桓數日,就為了要幾個人?咱們許家的分光訣又怎麼了,難道還要歸入下乘功法不成?"

    "行了,別吵了,老六,你繼續說那少年,從出現到你離開,一點不要落下."坐在大廳上首的老者發了話.

    ……

    方勝洗完了澡,換上了新衣服,舊衣服直接扔火里燒了,然後便隨許建玉,許建英來到一個小廳,只見酒菜早已上桌,只等他下筷子了,當下也不客氣,道聲"失禮"便狼吞虎咽起來,那吃相又讓許建玉,許建英兩兄弟小震撼了一把.

    剛吃完那排行老六的中年人便一臉喜色找了來,對方勝道:"方勝小兄弟,我大哥想見你,請隨我來."

    方勝剛吃完人家的飯,身上還穿著人家的衣服,也不好意思拒絕,便點頭應道:"好."

    "方勝小兄弟不必見外,若不嫌棄,叫我一聲六叔便成."

    "六叔."方勝對此並不在意,當下應了一聲.

    "那我也不客氣了,就叫你方勝了.待會你見了我大哥……"

    許家六叔一邊走一邊叮囑,到地方的時候方勝也了解的差不多了,進了大廳,一見廳中三人,先施了一禮,接著道:"方勝見過莊主,三叔,四叔."

    廳中三人完全沒料到方勝竟早被培訓好了,上來嘴就這麼甜,便不好意思拿腔作勢,莊主點了點頭,笑道:"不必多禮.方勝,我聽六弟說你本是一江湖人物?"

    "正是."

    "那你可願學更高深的'武功’?"不知為何,莊主說武功二字時故意加重了音調.

    方勝心中一奇,不知那莊主何意,訥訥道:"不知是什麼樣的武功?"

    莊主朗聲大笑,"呼"一聲站了起來,龍行虎步走向大廳門口,從方勝身邊經過時道:"你隨我來."

    方勝心中好奇,緊跟在莊主身後走到廳外.

    廳前稍右有一株兩人方能環抱的大樹,莊主看了方勝一眼,笑著說了句"你看仔細了",接著便伸出右手中指,放在方勝臉前不遠處.

    "呼!"

    一朵小小的紅色火苗出現在莊主中指指尖上,莊主對方勝道:"你來吹口氣."

    方勝愣了一下,接著便湊過臉去,對著那火苗輕輕吹了一下,火苗被方勝一吹差點被吹熄了,卻終究挺住了,搖搖晃晃從莊主手上飄了出去,看那忽高忽低的架勢,似乎隨時都會被風吹滅了.

    然而此時方勝的好奇心早被勾了起來,因為那飄在空中的火雖然看起來隨時都會滅,可它卻是不折不扣的無根之火,與他以前所見的火絕不一樣.

    就見那火苗慢慢悠悠飄向廳前的那棵大樹,似是十分不經意,火苗碰到了那棵樹的樹干.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驚得方勝嘴張大到能吞下一個雞蛋,好半晌,他才喃喃道:"我學……"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8:09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入門


    那小火苗輕輕碰到樹干後,便像是一顆石子投在了平靜的水面上,以火苗處為圓心,迅速向外蕩出一個環形的波紋,那波紋以純粹的暗紅色火焰夠成,幾乎只在一眨眼間,便向四面八方漫延過去,所過之處只剩下一片焦黑,當那圈波紋像是早晨的陽光照進高低起伏的群山一樣漫過那覆蓋方圓五丈的樹冠時,只聽"轟"一聲,一團比整個樹冠還要大的火焰一閃而隱,廳前便只剩下一棵黑黑的樹架子.

    方勝也是人,而且他比普通人更渴望接觸這些神秘的東西,因為盡管他不願意去回憶,可是他身上的確承載著王巢和那老和尚的夢想,也許還有劉霽云和殷長老的.

    所以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他只能像傻子一樣喃喃地說出"我學",而今天的表演似乎才剛剛開始,因為那莊主沖他微微一笑,接著又把手揮向了那棵黑樹!

    莊主揮手的時候,方勝只感覺到了很輕的一股風,可是當這股風向前刮了一丈遠的時候便開始呼嘯起來,而等這股風吹到那棵樹前,呼嘯已經變成了怒嚎,幾乎並沒怎麼費力,這股風便將整棵黑樹吹散了,一片片黑色粉沫從樹上撥離出來,隨風向空中卷去,便像是一頭在風中狂舞的墨龍!黑樹完全消失的時候,方勝這才知道,原來那樹竟被剛才的火苗從外到里燒透了,便在此是,墨龍也已經連成十余丈長,直朝西南方的空中撞去.

    這時那四叔雙手掐了幾個訣,驀地並指如劍,向墨龍飛處點去,緊接著,方勝就親眼見到了昨天將他擋住的那層水幕.那是一層半圓形的淡藍色水幕,像個碗一樣倒扣在整個山莊的上方,其最高處足有七八十丈,那四叔的法訣直接打在了水幕上,一個圓形的大口子便出現在那里,墨龍一頭紮進那口子里,很快就飛到了水幕之外,隨後那口子就驀地合上,水幕也隨之消失于無形.

    方勝咽了口唾沫,驀地轉向那許莊主,卟嗵一聲跪下,恭敬道:"請莊主收我為徒!"他就是再傻,也知道他踏入修真界的機會來了!

    許莊主笑著把他扶了起來,道:"我小湖山許家,乃是佐摩國七**修真家族之一,曆來族中修士皆是自家親眷,似小兄弟這般,由世俗中誤入小湖山,而又恰巧身具靈根者,實在是僅此一例.我族中本就沒什麼拜師的先例,你便也不要拜了,只隨我那幾個不成器的侄,孫一起修行便可.至于食宿起居一應雜事,都由我六弟幫你安排.我等修士,或為長生,或為證大道,登仙籍,然而所修功法冠絕當代也好保守中庸也罷,定然都逃不開五個字,耐得住寂寞.心無旁騖,不急功近利,自然而然,方是修行的最佳心態.你若有志在修真界有一番作為,便非此法不可.功成之日,或除魔衛道,或將自身修行體悟傳世,都是無量功德,便是我許家,也算是做了件大善事.我敢保證,即便是小兄弟誤闖進佐摩國任何一個別的修真家族,他們也定然會收留你,並傳你功法,所以你不必有任何感激的想法,也不要有什麼猜疑,只專心修行便可."

    這番話直聽得方勝目瞪口呆,他實在沒想到,世上竟有這般好事,是小湖山許家特別好,還是修真界本就如此?方勝一時忘了答話,旁邊諸人也不急,默默等他自行恢複.

    "啊,弟子方勝多謝莊主!"方勝突然反應過來,忙道.

    那許莊主雖說了不必方勝拜師,可方勝自稱弟子他也並不反對,笑道:"不必多禮.你且別動,我來看看你的靈根資質如何,再給你挑一門功法."

    許莊主說完並起右手食中二指,點向方勝額頭,片刻收了手,臉上表情也沒什麼變化,點頭道:"嗯,我已知道了,先讓我六弟帶你去前院,讓他給你安排住處吧."

    "謝莊主."說完方勝便跟著那六叔走了出去.

    拐了兩個彎,方勝驀地停了下來,對著那六叔恭恭敬敬施了一禮,道:"方勝多謝六叔成全!"

    那六叔沒料到方勝竟聰明如此,知道自己幫他說了好話,灑然一笑,道:"我也是動了愛才之心,你不必如此.咱們邊走邊說."

    "是."

    "我先給你解釋一番,一會你就能明白我為什麼說動了愛才之心.所謂的靈根,玄之又玄,沒人知道如何所生,然而有史以來,有靈根方能修真,一直是修真界的鐵律.靈根亦分五行,亦遵五行相生相克之道,其相克之影響強于相生,如此一來,便衍生出了三十一種靈根屬性,其優劣高下涇渭分明.五種單一靈根者為最佳,修真界稱之為天靈根,十種雙靈根者次之,稱之為地靈根,十種三靈根者再次之,五種四靈根者又次之,五靈根皆全者為最差.然而修真界有天靈根的修士絕沒有占到總人數的三十一分之五,天靈根者的出現要以一種很可笑的方式來統計,年,多少年出一個.其余兩靈根也與此大同小異,不說千中無一,至少百中無一.修真界的現實情況是,天靈根加上地靈根再加上三靈根,其總人數勉強占到修士總人數的三分之一,其余三分之二竟全是四靈根和五靈根皆全者.若想在有限的生命中堪破大道,沒有較好的靈根屬性和較快的修行速度,實在是千難萬難."

    "六叔,你是說我的靈根……"

    "對,你的靈根便是三靈根,比上雖不足,比下卻有余!我們許家現存二十七個有靈根之人,僅有七個是三靈根,其余全是四靈根,五靈根."

    "那我的便是金,火,木三種屬性的靈根了?"

    "對.你的三種靈根里,以金靈根為最佳,火靈根次之,木靈根最後,嘿,倒是一個主攻的好苗子."

    "噢?"

    "五種靈根里,大體上來講,金宜器物攻擊,火宜術法攻擊,木宜恢複能力,土宜防禦,水宜速度遁法,也就是說,金靈根越強者,其使用法器,法寶之時威力越大,火靈根越強,其使用法術攻擊時威力越大,木靈根強者,斗法之時一般能比其他人更能堅持,虛脫或重傷後恢複的也快,土靈根佳者,便相當于你們武林上練外門功夫的皮堅肉厚之輩,水靈根卓越者,其遁速驚人.然而這已是修真界的老黃曆,正有越來越多的人打破這些規律,比如七岳宗的劉陽,以水,金雙靈根之質,硬是自創了一套水龍劍陣,自此後在佐摩國修真界便從無敗跡,而其遁法卻是差到了極點;再比如六丁門,這是我佐摩國四大修真門派之一,其門中弟子大多修土屬性法術,其防禦法術固是精妙,可是其攻擊性法訣亦穩居四大派第二,而其土遁之術,說是四大派遁法第一也不無不可.這種例子舉不勝舉,呃,我說的這些是有些自相矛盾,但是你只要明白,你的靈根屬性,是傳統意義上的宜戰型就對了."

    "噢,弟子明白了."方勝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他進入修真界可不是為了來打打殺殺的,他想多長長見識,多學點本事,至于沖鋒陷陣,還是等學有所成了再說吧.

    兩人邊聊邊走,很快便到了前院,在東北角的一個小院里,六叔給方勝安排了一間空房,然後便叫來幾個下人,張羅著將房間打掃乾淨.打掃到一半時許建玉和許建英也從外面跑了來,跟著幫忙收拾,原來他二人也住在這院子里.

    之後六叔留給方勝一句"晚飯和我二位侄兒一起去吃"就走了,方勝傻愣愣地站在自己的房間里,一時還有點適應不過來,自己竟然就這樣定居此地了.

    晚飯時方勝只知隨著那兩兄弟走,一到地方卻嚇了一跳,好多人!他這才知道,許家一大家人竟然是在一起吃飯的.方勝一來,立時將廳中眾人的目光吸引過去,廳中"嗡"一聲亂了起來,看得方勝頭都大了,蓋因為這一大家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有一個牙還沒長齊的小女娃搖搖晃晃跑了過來,拉著他的衣角道:"哥哥,抱."

    更讓方勝崩潰的是許建玉後面接的一句:"方大哥,小芳可是我們家少有的三靈根噢."

    那一瞬,方勝死的心都有了,他哭笑不得地蹲了下去,捏了捏那小芳的臉蛋,然後把她抱了起來,看著這個可愛得讓他有些心疼的小娃兒,他的心在滴血,如果自己懷里的這個也算是許家的二十七位精英之一的話,那麼這個"七十二大修真家族之一"真不知有多少水份.

    然而話雖這麼說,他並不圖許家什麼,對許家的熱心收留他充滿了感激之情,且不說他已對許建玉,許建英這兩兄弟有了好感,就是許家這吃大伙飯的架勢,他也是打心底里欣賞的.這和李青陽所描述的另一個遠在北齊國的修真家族完全不一樣,李青陽若泉下有知,定會再次為他自己的命運感到悲哀吧.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8:09

正文 第七十三章 買功


    許建玉,許建英正愁該由誰帶方勝去吃飯,那邊大廳正中的一張飯桌上的許莊主發了話:"建英,你把小芳抱回去,建玉,方勝,你們兩個來這桌吃飯."

    建玉聞言一陣不自在,方勝只看了兩眼便看出原因,莊主的那桌全是長輩,恐怕坐到那里連舉筷子都得戰戰兢兢.

    "還不快過來?"那山羊胡老三道.

    "是,爹."許建玉答應一聲,只得硬著頭皮拉著方勝走了過去.

    還未落座方勝便發現他們那張桌上除了有莊主,三叔,四叔,六叔外,還多了一個瘦削的道人,從頭到尾都在打量自己.

    莊主指了指那道人對方勝道:"這是我五弟,莊里子侄輩的功法大都是他教的,從明天開始,你便跟著他學吧."

    "弟子方勝見過五叔."方勝施禮道.

    "嗯."那五叔淡淡地沖方勝點了下頭,便不再說話.

    這頓飯吃得方勝和許建玉滿頭大汗,從頭至尾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雖然那六叔跟他們說了兩次不必拘束卻並不好使.

    好不容易吃完飯,許建玉和許建英各自辭別了自己的父母,和方勝一起回了小院.三個人一頭紮進方勝屋里,方勝給他們講一些江湖上的事,他們倆則給方勝講修真界的常識,以及修行中需注意的事項之類.

    次日的早飯方勝卻是只和許建玉兩兄弟一起吃的,原來像昨晚那般大宴也並非天天都有,而是半個月一次,平時許建玉兩人要麼開小灶,要麼回自己家吃,現在多了個方勝,他們索性決定以後都開小灶得了.

    飯後許建玉兩兄弟拉上方勝就走,一路上興奮地議論著他們五叔會教給方勝什麼功法,有沒有可能是他們家傳的分光訣,方勝則心里頗為忐忑,因為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半年多練不出內力這件事,害怕再次在修真路上重演,不然那笑話可就鬧大了.

    很快便到了所謂的學堂,那道士打扮的五叔端坐在廳前,看"學生"們都到齊了,張嘴便道:"由建潮開始,有問題就問."

    本來見廳中算上他們仨才八個學生方勝就有些好奇,這時一看竟是這種教學方式,當場就愣在了那里.他和許建玉兩兄弟端坐在最後排的蒲團上,兩兄弟將他夾在中間,聽得甚是認真,他則完全不知所云.然而越是聽不懂越要聽,因為這些都是自己將來要學的,自己本就落于人後,哪能再不用功?然而無論如何,當方勝聽到那個看起來才十二三歲的小丫頭片子提了一個讓許建玉,許建英兩兄弟都連連點頭的問題時他不得不升起一種挫敗感,連歎這世道變了.

    略一走神,他就再也聽不下去了,便像個局外人一樣看著眼前的一切.前面坐著的五個人一個比一個能提問,簡直就跟提問有獎似的,他起先覺得有些好笑,後來便若有所思,到最後更是漸漸嚴肅起來,他意識到,自己還在拿老眼光看待眼前的一切,而實際上,眼前的是一個自己並不熟悉的世界,他沒有任何資格妄自菲薄!也許整個修真界都是這樣的孜孜不倦的人呢,也許只有他這種在前輩分享心得時還走神的家伙才是傻瓜呢!

    方勝額頭冒出汗來,許建英看出他臉色不對,小聲問道:"方大哥,你怎麼了?"

    許建玉低聲接過話頭,道:"不會是聽不懂急得吧?你別急,一會就到我倆了,我們問的你肯定聽得懂."

    又堅持了一會便輪到他們最後排提問了,坐在左面的許建玉問道:"我等修行除提高自身靈力外,還要感悟自然,前者修身,後者修心,勞煩五叔再為小侄講解一下."

    許建玉這一問根本就是為方勝提的,其他人也心下明了,只聽那五叔微一沉吟,便道:"天地所生萬物皆有靈性,其誕生其湮滅莫不遵循著天地間的大道,其中之至靈者,便在自然規律之中感悟大道,以期脫胎換骨,霞舉飛升.人亦有靈性,然而卻是胎兒期間靈性最佳,一旦生于濁世,眼耳口鼻皆為世俗所汙,靈性漸失,如何還能感悟大道?修真界修身之法,正是恢複人之靈性並繼續增加這靈性進而獲得靈力之法,修身的境界越高,自己本身靈性越強,所能控制的靈力也就越多.至于靈力,方勝,你可以將之理解為除了體力還有你的內力之外的另一種更強大更玄妙的力量."

    方勝輕聲道了聲"是",感激地朝那五叔點了下頭.

    "有了靈性,獲得了靈力,這些只是感悟大道的基礎,修士還必須通過用眼看用耳聽用手摸用心體會自然來感悟大道,並不斷地運用靈力,總結,印證自己關于靈力的一切經驗,再與自己先前所見所聞所觸所感相融合,獲得一種只有你自己才能體會的'明悟’,這便是所謂的修心.說來玄奧,但踏上修真之路的第一次明悟並不會來得太慢,不過我可以給你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比如你練某一招劍法,當你練了一百遍兩百遍甚至上千遍之後,可能會突然在某一個時刻,也許是快睡著時也許是吃飯時也許是正和人下棋時,你體會到了闖下這招劍法的人當時的想法,那一瞬間你覺得你就是他,這一個瞬間,就相當于我說的明悟了."

    方勝聽得連連點頭,不由興趣更大.

    "修身與修心,兩者不可偏廢,修身決定了你擁有多大的力量,修心決定了你可以控制多大的力量.假如你修身境界遠高于修心境界,這便像是一個壯碩的大漢卻只有五六歲幼童的智力,縱使力量再大,卻不懂如何運用,拿起劍來未必不會割傷自己搬起石頭來未必不會砸自己的腳端著一碗毒藥未必不會當糖水喝;假如修心境界遠高于修身境界,這便像一個有成人智慧的人卻只有嬰兒的身體,縱然他想法再好,卻是走路都不會,什麼也干不成.而實際上,幾乎所有的修真功法都存在這修真與修心的嚴格的制約關系,只有當兩者都突破時,修士才能突破到下一境界."

    那五叔深入淺出地講解到這便告一段落,方勝聽得茅塞頓開,心底興奮不已,畢竟這是他進入修真界後聽明白的第一番道理,而且這很有點像武學總綱,似乎只要把這個弄清楚,以後便能循序漸進地修行了.

    這時那許建英又道:"五叔,你再給我講講打坐的訣竅吧,如何才能提高自己的靈性,獲得更多的靈力."

    方勝感激地看了許建英一眼,一聽那五叔已經開了口,忙打起精神仔細聽.

    方勝這堂課上了足足兩個時辰,別的學生都走了,他還在那埋頭想問題,而許建玉和許建英則就在那等著他.他們兩人還是挺佩服方勝的,想當年他們剛開始修行的時候,上課不打瞌睡就算好的了,哪能下了課還在那埋頭苦思.

    方勝又用了半個時辰才將腦子里的東西理出頭緒,確定一時半會忘不了,這才抬起頭來.一看許建玉兩人還在等他,不由大感尷尬,忙道:"啊,剛才想得太投入,讓你們倆久等了.下次直接叫醒我就好."

    許建玉笑道:"反正我倆也沒事,大不了一會扒飯扒快點,嘿."

    許建英似是突然想起一事,道:"方大哥,五叔讓你下午再來這找他."

    "噢?"

    "八成是已經給你選好功法了"許建英興奮道.

    方勝也有些興奮,道:"不知道會是什麼功法呢?得,咱們先去吃飯."

    三人一起吃了飯,許建玉兩兄弟自去練功去了,方勝估摸著那五叔應該不會去學堂那麼早,然而轉念一想,總不能讓長輩等自己吧,干脆直接跑了過去.實際上他們吃飯用了沒多大會,等他又在自己的蒲團上盤腿坐下時那墊子還沒涼呢.

    方勝又想了一遍今天聽的內容,然後便開始打量起學堂的擺設來.不大的一間房子,白色的牆壁,正北方牆上寫了一個占了整面牆的"道"字,其最後一筆走勢便如劍鋒,給人一種犀利的感覺."道"字下面便是那五叔的蒲團,蒲團之前是一條棕色小幾,上面空物一物.小幾前面便是四排三列共十二個蒲團,他現在正坐在最後那排蒲團的中間那一個上.

    不經意地一低頭,方勝發現幾乎每個蒲團旁邊的地上都刻滿了小字,不由伏低身子仔細去看,結果看得他哭笑不得,只見自己身前那個蒲團下就寫著這樣的字:好困啊,怎麼還不下課,不知道今天晚上娘給不給我做豆包吃,五叔是大壞蛋……

    筆跡大多稚嫩,寫得歪歪扭扭,不知是哪個活寶的傑作.方勝來了興趣,索性起身,挨個蒲團看去,只見走神的有之,謾罵的有之,但也不乏認真聽課之人,似乎聽到了不明白的句子,但又不方便問,便刻在了身邊地上.

    方勝正看得入神,冷不防身邊有人咳了一聲,把他唬了一跳,一看卻是五叔,忙尷尬地站了起來,道:"五叔,你來了."

    "嗯.我大哥已測過你的靈根,覺得你不適合學我們許家的分光訣."

    "啊?!"方勝一驚,暗自擔心,不會要趕我走吧?

    "你別擔心,他今早已去了最近的坊市,應該能給你買一套合適的功法回來,不出意外的話,最多三天你就可以開始修行了,在此之前,你來課堂聽聽課便好."

    聽聞莊主竟親自去幫他買功法,方勝感激得無以複加,激動道:"多謝莊主,多謝五叔."

    "今天也就最後幾個問題對你有用,你可全明白了?若有不通處,我再講解于你."

    "呃,好像是全明白了."方勝尷尬地道,暗歎,自己也真夠不謙虛的.

    很快過了三天,莊主也該回來了,方勝緊張得跟什麼似的,只盼著趕快見到自己的功法.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8:09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玉簡


    這天下課後,五叔出言留下了方勝,許建玉兩兄弟于是也留下來等他.

    五叔把方勝叫到跟前,從懷中掏出一片小小的玉石來,笑道:"我大哥親自幫你挑的功法,名為奔烈訣,最適合有金,火兩種靈根的人修煉,你只需用神識注入其中即可看到內容.你拿回去慢慢參研吧,有什麼不懂的再來問我."

    方勝大喜,雙手接過那塊玉石,感激道:"多謝莊主,多謝五叔."

    "這沒什麼,也就三十幾塊靈石罷了,但是功法正適合你,倒是可以幫你省下不少修煉的時間,這才是最緊要的.外面他們倆還在等你,你回去吧."

    "弟子告辭."

    方勝一出門,許建玉兩兄弟立時湊了上來,許建英問道:"方大哥,什麼事?這麼快就出來了."

    方勝一亮手中玉石,笑道:"看這是什麼."

    "玉簡!"兄弟倆異口同聲地道.

    方勝聞言一陣尷尬,訥訥道:"那啥,什麼是玉簡?"

    許建玉兩兄弟同時笑了起來,他們一邊拉著方勝向前走,一邊由許建英解釋道:"玉簡是咱們修士用來記錄文字的一種東西,有點像書和信,不過容量卻比書大多了,而且可以反複使用."

    "這麼神奇?那怎麼往里面寫字,又怎麼看?"

    許建英道:"你只要把神識深入進去,就自會明白了."

    "噢."方勝答應一聲便開始努力研究那玉簡,一時半會毫無要領可言.

    那邊許建英早已急得心里直癢癢,忍不住問道:"方大哥,這玉簡里是什麼功法?厲害嗎?"

    方勝摸索到現在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神識,但是從許建玉兩兄弟的表情來看,似乎應該很輕松才對,此時雖然沒摸著門路,也不願丟了自己的面子,當下裝作正專心讀書狀,慢慢道:"呃,是一個叫做奔烈訣的功法,似乎正適合我這種靈根的人練."

    "奔烈訣?!好威風的名字!"許建英接道.

    許建玉也嘀咕起來:"是啊,聽起來比咱們的分光訣還要好,應該不能吧?如果知道多少靈石買來的就好了."

    方勝有些心不在焉,隨口應道:"剛才五叔說三十幾塊靈石."

    "什麼?!三十幾塊靈石?!"許建英咋呼起來,而許建玉也一臉羨慕地看向方勝.

    方勝的心神從玉簡上轉了出來,看向那兩兄弟,問道:"三十幾塊靈石很多嗎?"

    許建玉兩兄弟相視一笑,建玉解釋道:"方大哥,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大伯家的建功二哥,還有二伯家的建林四哥,還有我哥建通,他們三個都在佐摩國北方的傲武國協助守衛呢,你知道他們一個月能收入多少靈石?"

    "這我哪能知道?"

    "每人每個月兩塊靈石."許建玉接著道.

    "啊?"方勝這次是真正吃驚起來,再說話時已有些結巴,"這……這麼說,我這一下就花了你們那三個哥哥半……半年的收入?"

    "如果這個奔烈訣真是三十多塊靈石買的,而且我哥也沒騙我的話,那你八成說對了."許建玉這麼說的時候,沒有一點嫉妒,他臉上的笑容,是真正為方勝感到高興.

    然而方勝卻有些高興不起來,他在想,自己何得何能,可以得到莊主如此眷顧,而這份恩情,又將怎樣來償還.

    許建英還以為方勝被嚇到了,忙出聲安慰道:"方大哥,其實也沒什麼了,我們七**修真家族和四大派共同占據了佐摩國唯一的靈石脈礦,就算沒什麼外快,每個月也能分近百靈石呢.另外,其實我們小湖山靈氣很弱,修行起來遠遠比不上那些靈氣充溢之地的家族和門派,所以平時咱們還要靠靈石補足靈氣,嘿嘿,我們這些還在小湖山的兄弟姐妹,每個月都能分到一塊靈石呢."

    "原來如此,那你那三個在傲武國的哥哥也太可憐了點,你們啥活不干還能每個月拿一塊靈石,他們背井離鄉還天天給人站崗才只比你們多得一塊靈石."方勝笑著道.

    許建玉接口道:"方大哥這回你可說錯了,我們那三位兄長駐紮在傲武國靈氣最充沛之地,根本用不著靈石,而且修行大概也是比我們這些用靈石的要快得多的了.他們那兩塊靈石全是白賺的,說不定可以攢夠錢買件法器呢!"

    說到這許建玉已經滿眼都是小星星,連許建英都跟著流起口水來,方勝直歎這兩兄弟全紮錢眼里了,真是沒救了,都這樣了還修行啥,干脆做個奸商得了.不過這時他又想起了自己剛剛聽到的那個名詞,便問道:"你們倆,快醒醒,什麼是法器啊?"

    許建玉最先反應過來,摸著頭不好意思地笑道:"嘿,我實在是想法器想瘋了.這法器啊,呃,他就是法器唄,還能是什麼……呃,還是這麼跟你說吧,咱們一旦開始修行就是從煉氣期第一層開始,這時候咱們可以使一些輔助性的法訣,等到了煉氣期第二層,則可以使用一些攻擊力稍弱的法訣,直到煉氣期第三層,咱們這才可以擺脫法訣的束縛,擁有了使用法器的能力,這法器,可以是飛劍可以是長戟甚至可以是一枚小小的戒指,驅使它們的時候,不必像用法訣時還要念咒掐訣,發動攻擊自然會快很多,而且它們的威力大都比同一時期所能掌握的法訣威力大."

    "煉氣期三層就能用,那你是幾層?"方勝問道.

    許建玉臉唰一下就紅了,半晌道:"嘿嘿,二層."

    "那你急個什麼勁,趕緊練到三層再說吧."方勝笑道.

    這幾天來他們早就混熟了,許建英怕方勝再問自己,忙先發制人,笑著問方勝:"方大哥,你又是幾層?"

    "呃,零層……"方勝略感尷尬,不過也只是一瞬就好了.

    許建英趕緊招供:"嘿嘿,小弟我也只不過是一層."

    說起來,他們許家的修真傳統便是只教該教的,其余全都順其自然,以免影響了他們本心,無法更直接地體悟自然.所以許建玉等人從長輩那里學到的,不過是修真功法和一些心得,要說什麼勾心斗角啊,防人之心不可無啊之類,他們是一點沒學到,也無從去學.許建玉,許建英兩兄弟之所以這麼快和方勝打成一片也正是這個原因,方勝給他倆的第一印象是傻得可愛,那隔著水幕空手"抓魚"的情景只怕這輩子都忘不了了,而方勝有意忘掉過去,又恰巧碰上這兩個毫無心機的人,更是誠心誠意地與二人交往起來.

    此時方勝看許建英已主動揭底,便不好再開他的玩笑,而他雖對那"法器"心存向往,可此刻自己只不過是個煉氣期零層的人,哪能做那白日夢,腦中靈光一閃,已想起另一件事,便道:"你們誰還有靈石,拿來讓我瞅瞅."

    許建玉道:"我這個月得的那塊靈石還一點沒用呢,回石,呃,回家我就拿給你."

    很快三個人就回了他們的小院,實際上他們的院子還有個名目,叫石鹿苑,就是因為院中有一頭栩栩如生的石鹿,許建玉兩兄弟覺得這名字太過直白,于是從來不用,方勝卻無所謂,一口一個石鹿苑,以至許建玉兩兄弟都快要改口了.

    一進石鹿苑方勝三人直接到了許建玉屋里,許建玉從櫃子里取出一個盒子,當眾打開,從盒里拿出一塊長條狀發著淡淡熒光的石頭來.那石頭被做成了十分規則的長方體,大約有成人的手掌長,寬約四指,厚約一指,乍一看就像一遝疊在一起的紙,不知道為什麼,方勝看著這塊靈石竟突然很想流口水.

    許建玉大方地將靈石遞給方勝,方勝只覺手上一沉,估摸了一下,那靈石大約有二三兩重,不由想到,許家每個月能得到近百塊這樣的靈石,不論是體積和重量,似乎由一個人拿著都不太方便,當然了,如果讓他拿他是肯定願意的,就是不知道會不會"不小心"弄丟個一塊兩塊的.

    似是看穿了方勝的想法,許建玉道:"別看靈石又大又沉,可是運送起來卻很方便,嘿,咱們修真界有一種叫做儲物袋的東西,雖只有一大點,卻可以裝下遠大于其本身空間的東西."

    "噢,你可有這玩意,拿來瞧瞧."

    許建玉尷尬道:"儲物袋哪有那麼容易得,比法器便宜不了多少,我大伯他們各有一個,去了傲武國的三位兄長也各有一個,剩下的我們這一輩的,就小芳有,還是從大伯那硬搶來的."

    "她個小丫頭片子話都說不清楚,要儲物袋干什麼,在她那也是浪費,你們倆就不能給她要過來?"

    "一要她就哭,我們也沒辦法啊."許建英歎氣道.

    "靠,要不來不會騙嗎?"

    聽了方勝這句話,許建玉和許建英同時有種醍醐灌頂之感,無不對方勝刮目相看,可憐這兩個從沒做過壞事的大好青年,就這麼被方勝一句話給坑了.不過他們倆卻是毫無心理負擔,因為他們哄小芳玩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每當那小丫頭哭時,無不是連蒙帶騙才能把她哄笑了,他們現在要做的只不過是用騙做點"正事"罷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8:10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奔烈


    且不提許建玉兩兄弟日後是如何騙小芳的儲物袋的,方勝從許建玉屋里出來,回到自己的房間後馬上研究起那玉簡來.他實在很想看看,這套價值三十幾塊靈石的奔烈訣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功法.

    然而折騰到半夜,玉簡仍然毫無反應,他想了半天,推出一個十分尷尬的結論來.所謂的神識,很有可能只有已經修練過修真功法的人才會有.如此一來他就陷入了一個怪圈,想要查看玉簡里的東西就必須有神識,而神識需要先練了功法才會有,而能讓他產生神識的功法卻就在玉簡里……

    方勝十分不死心地又鼓搗了半個時辰,依然沒有任何效果,只得放棄,接下來他又睡不著,便躺在床上胡思亂想,假若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即只有練了功法才會有神識,那五叔交給他這塊玉簡時也未免太大意了,就算不幫著把玉簡里的東西寫出來,至少要提醒他一下才對,以至現在讓自己白耽誤一個晚上.

    次日天剛亮方勝就敲開了隔壁許建英的門,不由分說把玉簡塞到許建英手里,道:"趕緊幫我讀一遍里面的內容."

    此時許建英還腦子昏昏沉沉,眯著眼懶洋洋地問道:"什麼東西啊?"

    "價值三十幾塊靈石的功法你都不想看?"

    許建英唰一聲就來了精神,跟換了個人似的,急道:"怎麼不想看!呃,方大哥,這是大伯專門給你挑的功法,我練著也不合適啊,而且我已經練了分光訣了."

    "誰讓你學了,幫我讀一遍而已,你就當增長見識了,呃,我實話說了吧,我昨晚鼓搗了一晚上,愣是沒能看到里面一個字,估計是我神識不夠."

    "我是在練了分光訣不久之後才接觸第一枚玉簡的,當時沒覺得有什麼障礙,嘿,也許我神識特別強大也說不定啊,哈哈."

    "強你個頭啊,快干正事要緊."

    接著許建英就收了嘻鬧之心,和方勝一人拉了張凳子坐下,然後便深吸一口氣,使自己平靜下來,接著就控制神識探入那玉簡中.

    許建英的聲音終于響了起來:"奔烈訣.總綱,天為乾,地為坤,能裂天焚地者,雷,火而已.夫雷者,其迅萬物不及,其聲萬音不及;夫火者,其熱萬物不及,其烈萬勢不及.然雷,火生于乾坤,雖迅烈,亦以道為法,奔烈訣,即以似雷,火迅烈諸物諸法悟道……"

    這奔烈訣總綱一出,不僅方勝聽得入神,那許建英也早已全身心投入進去,二人俱覺得這實是一套奪天地造化的功法,非有大智慧者絕不能創出.許建英雖已不能改練功法,但讀下來也是受益良多.

    兩人正在那專心致志地一個讀一個聽,忽聽門口傳來一聲大喝:"吃飯啦!"

    原來是許建玉剛洗漱完跑了過來,看兩個人那麼投入,本不想打擾,可是再不吃飯一會只能空著肚子去上課了,所以才惡作劇般喊了出來.

    方勝和許建英回過神來,朝外看了一眼,見時間果真不早了,便各自收拾收拾,然後一起去吃了飯.當天上完課方勝特意留了下來,等只剩下他們仨還有五叔的時候才走上前去,向五叔道謝道:"五叔,今早我和建英一起參研了一會奔烈訣,雖才看了一點點,卻一致認為這實是一套奪天地造化的上乘功法,弟子初來小湖山便得莊主如此厚待,真不知該如何報答."

    五叔微笑著搖了搖頭,道:"這卻是你們兩個走了眼了,我修真界求長生索大道,本就是逆天而行,但凡道得出名字的功法,哪個不是奪天地造化,不然便不配'修真功法’四字.你第一次接觸功法倒還罷了,建英竟也有這般想法,只能說他還沒能領悟分光訣的真正要義.分光訣與奔烈訣本是殊途同歸,假設分光訣是水路,奔烈訣為山路,我等之所以讓建英學分光訣而讓你學奔烈訣,乃是因為看出他善游而你善攀爬之故.至于這兩條路本身,實在沒有一條好走的,呵呵."

    五叔這番話實是大實話,方勝聽著還沒什麼,而許建英早已臉通紅,恨不得趕緊離開學堂.停了一會,方勝突然問道:"五叔,那就沒有一條平坦的大道,使任何人都可以很快地通往目的地?"

    "有不少這樣的平坦大道,就是全在那些修真大派里,而且就算是平坦大道,也是有差別的,仍然會出現哪條道更適合哪個人的問題."

    "噢,弟子明白了."方勝再無疑問,說完便辭別五叔與那兩兄弟一起出了學堂.

    接下來的日子,他便正式開始練那奔烈訣,自能感受到小湖山上飄著的那些靈氣起,他便算正式進入了奔烈訣的第一層,也就是修士煉氣期的第一層.這個時候,他也有了所謂的神識,雖然很弱,卻足以讓他看完玉簡里的內容.在最初接觸神識的那兩天,他還很形象地給神識起了個名字,叫意志的眼睛,正好與身體的眼睛相補充.

    練了一個月後,方勝體內終于有了那麼一絲靈力,不由欣喜若狂,這至少證明了他資質還沒差到學不會這奔烈訣的地步,而一旦有了靈力,就代表著他可以學法術了!

    為免他分心,五叔沒教他任何法術,而且也不允許許建玉兩兄弟教他.然而別人不教,他卻可以自學,奔烈訣本身就自帶兩個小法術:浴火指和浴雷指.

    在決定練這兩個法術之前,方勝直接將"浴火指進入煉氣期二層方可修煉,浴雷指進入煉氣期三層方可修煉"兩句評語給無視了,他的江湖經驗是,內力不足依然可以將伏魔棍法打完,最多那伏魔棍法只具其形不具其神罷了,他現在就是想看看浴火指和浴雷指的"形".

    這天方勝打完坐就把門頂了起來,以免被許建玉兩兄弟撞破,被他們倆嚇走火入魔事小,施法不成落在他們眼里丟人事大.

    接著他就一個人站在廳中,身子站得筆直,左臂自然蜷曲,手掌呈劍指狀托于胸前,右手只豎起一根食指,又置于左手之前,食指指尖朝上.用了很長時間才將微有起伏的心情徹底平靜下來,然後他便雙眼緊盯著自己的右手食指,良久後,驀地圓瞪雙眼,口中急道:"乾坤五行,奉火為尊,借我祝融之力!浴……火……"

    便在那"浴"字出口之時,他便開始狂催腹下靈力向上湧去,然而諷刺的是,他的靈力畢竟只練了一個月,就那麼一小絲,任他如何狂催,那靈力就是快不起來.對著馬喊"駕"那馬能奮起四蹄向前狂奔,可是如果是對著一只螞蟻喊"駕",未免也太高看那螞蟻了,方勝如今就是這麼個狀態.

    他的神識眼看著腹下的那絲靈力慢吞吞地升了起了,簡直是用龜速在向上前進著,"浴"字喊完,那靈力之最前端才到了他臍下,然後他便盡力拉長了腔喊那"火"字,然而"火"字結束時,那靈力也不過是到了右腰而已,方勝猛一咬牙,又喊了出來:"指……"

    好半晌那個"指"字都沒能"指"完,而方勝已經快要翻白眼了,又堅持了兩息,面紅脖子粗的他終于忍不住了,像是在水面下憋了好幾年終于逮到機會浮出水面似的狂呼吸起來,之後邊咳嗽邊罵,聽那聲音連嗓子都啞了:"哎呀媽呀……咳……可憋死我了……咳咳……***,不行,我得再想個辦法!"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8:10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試訣


    方勝後來想到的方法是先催靈力後念訣,只要把靈力提到肩膀處,到時候就算靈力前進的速度再龜速,他也能保證在念完口訣之前把靈力催到手指上.

    想到便試,方勝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靈力一點點提到了右肩處,這時已是滿頭大汗.他不敢松懈,一邊拽著靈力停在右肩處,一邊再次開了口,一個字一個字往外擠:"乾……坤……五……行……哎……哎……哎……我靠!"

    方勝十分無奈地發現,一旦他分神念訣,那好不容易提到肩膀處的靈力便任他怎麼拽也拽不住,硬是又往回流去,等他那一聲"我靠"出口時,靈力早已全回到了丹田處.

    "***有這麼難嗎?!"方勝抱怨著一拳砸在了身旁的桌子上,腦筋一轉,自言自語道:"要不我再試試浴雷指?"

    試過之後,便知與浴火指的情況大同小異,方勝不得不安下心來,決定還是先修行再說,法訣晚點學就晚點學吧.

    山中無日月,葉落而知秋,轉眼之間,方勝已在小湖山修行了四個月,興許是修行之功,他竟覺得自己的性子似乎更為平和了,很少有大起大落.

    而此時,那個心情幾乎很少起落的人,左玉漱,也終于再次趕回了湘竹.她這次回來頗費了一番周折,首先就是劉霽云和殷長老不肯放她走,直到她答應只帶走一塊火靈玉並有意無意地提出一定盡力將最後兩塊火靈玉找回才勉強答應.當她將這個決定又告訴給她姐姐,姐夫後,被瞞了一年的左霓裳和邵九州這才知道方勝竟然失蹤了,而且可能早已死了!左霓裳當時就決定拉著邵九州和左玉漱一起上路,一來保護左玉漱,二來她也很想知道她唯一的徒弟到底是死是活.可是,左霓裳一急竟差點暈了過去,找來郎中一號脈,卻得知了一個讓她不得不留下來靜養的消息:她懷孕了.如此一來,邵九州也只能留下來照顧左霓裳,而左玉漱則又孤身上路.一到湘竹她就開始四處打聽方勝的消息,可憐她一個和至親都很少說話的人,竟要每天都和上百個陌生人打交道.而幸運的是,她終于知道方勝未死的消息,有人告訴她,一年前那件慘事發生時,還抬出來一個混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年輕人.既然沒死,那麼去哪就總得有人看到,抱著這個念頭,左玉漱暗下決心,至少要找到一個曾經看到方勝去哪的人.

    而此時的方勝,正修行著那頗適合他的奔烈訣,四個月里,不停地打坐,再借助莊主每月發的一塊靈石,又加上五叔一直從旁指點,他的靈力增長速度頗快,若說四個月之前他的靈力還是一條小蚯蚓,那麼現在儼然已是一條一米長的光蛇,之所以叫光蛇,乃是因為方勝用神識掃視那靈力時,會看到靈力也像那些靈石一樣發著淡淡的熒光.

    除了修身外,他的修心也沒有落下,每天都會抽出至少一個時辰,與許建玉兩兄弟一起來到莊後的湖邊,用心地去看去聽去觸摸去思考,把自己想象成這自然的一部分,就算暫時弄不明白,至少要努力去想:身邊的一切為何要循著這樣規律運轉.而積攢靈力催動靈力運用靈力,這本就是一個修身修心相結合的過程,在這里,他們也都能有一些體悟.

    便在此時,方勝也總算記住了許家的所有成員,並弄明白了那去北方傲武國的許家三兄弟到底是怎麼回事.

    傲武國名字雖然響亮,卻比佐摩國小得多,也弱得多,因為曆史上的某些原因,傲武國並沒有被佐摩國吞並,而是作為佐摩國的一個屬國存在,而兩國的修真界,大體上也是這麼個關系.傲武國有著不錯的靈石脈礦,每年都會將他們所得靈石總量的五分之二送到佐摩國的修真界,也許平分到每個門派和家族手里時已算不上什麼,可是,若聚在一起,那卻是一個讓任何人無法忽視的數目.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傲武國出現入侵者時,佐摩國才有義務派遣一定的修士前去支援.傲武國的貢品是大家分,那麼前去支援的修士也必須是大家都得派,許建玉的那三位兄長,便是第一批被派到傲武國的人.如今傲武國似乎又出現不支之勢,于是佐摩國四大派之一的七岳宗便又派人前來,磨了幾天嘴皮子,硬是又從許家要走三個人,只不過這修真界的時間觀念實在比江湖上的寬松太多了,許家要求一年後再把人派出去,七岳宗的使者竟然欣喜地答應下來.

    方勝雖然對異國的戰爭並不感興趣,卻耐不住許建玉兩兄弟一直在他耳邊絮叨,結果想不了解都不行.這兩兄弟一直對傲武國很感興趣,那靈氣充溢的靈脈還有那每個月的兩塊靈石對他們來說實在有著無窮的魅力,而如果真能得到這個前往傲武國的機會,那麼在出發前他們還會得到一項立竿見影的好處,這個好處一點都不比那異國的靈脈和靈石差:莊主會給他們倆每人買一個儲物袋,再每人送一件法器.

    其實由最後送法器一項便可知道,想要獲得去傲武國的資格,至少要進入煉氣期三層才行,而可惜的是,這兩兄弟一個處于二層,一個處于一層,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突破到煉氣期三層.

    說起來,方勝直到此時才知道,修真者修行的難度要比江湖人物習武的難度難太多了.習武者,就算再笨,只要持之以恒,窮其一生必然可成為一個高手,畢竟內力在那放著呢,而修真者,就算不笨而且能持之以恒,可如果沒有福緣,不能獲得修心的那一次明悟,那麼他的境界將很可能長久地滯留在某一境界,甚至一生都無法突破.也就是說,就算許建玉和許建英兩兄弟的靈力早已達到他們各自境界的最高水平,可只要那"明悟"不出現,他們就會一直停留在這個境界,而靈力也只能始終保持在這個水平.

    方勝對此是頗為擔心的,他不是擔心許建玉兩兄弟,而是擔心他自己,他十分沒良心地想,反正那兩人早就在各自的境界停好幾年了,也不差這一兩年,他擔心的是,據傳剛剛修真的人,如果不能在第一年突破煉氣期一層的話,那麼此人進入煉氣期二層就只能聽天由命了,也許再練一個月就能突破,也可能是再練十年也突破不了,自己能在第一年突破煉氣期第一層嗎?!

    然而修真者修行始終存在這麼一個事實:欲速則不達!所以方勝的修行只能循序漸進,一點點慢慢來,這顯然和他的性子不符,但他又不敢不遵從這前人總結出的富貴經驗,于是他便把多余的精力放在了修心和煉法訣上,那法訣仍然是浴火指和浴雷指.

    這天方勝又頂上了門,擺開架勢,催起自己的靈力來.

    "乾坤五行,奉火為尊,借我祝融之力!"曆經四個月,他的靈力已是今非昔比,"力"字才說完,靈力便在他丹田中鼓蕩起來,就像是湖面上突然起了波浪.

    "浴!"靈力倏地彈起,便真如一條從湖中躥出的蛇一般迅速由丹田游向腰眼!

    "火!"那光蛇的蛇頭微微震蕩著繼續前進,雖然速度比"浴"字時慢了一點,但仍然可以當得上一個快字!片刻間,蛇頭已經到了肩膀!

    "訣……"蛇頭繼續由肩膀向右臂前進,很快過了手肘,然而便在此時,方勝丹田之中靈力已經快要見底,那條蛇尾巴不停地汲取著丹田內僅余的靈力,往整條蛇身上輸送,以期蛇頭能達到方勝的手掌,隨著丹田內的靈力越來越少,蛇頭已經慢了下來.人都是被逼出來的,盡管方勝覺得丹田中的靈力似乎不足以把蛇頭推到手掌,可是那僅僅是覺得,萬一能呢?所以方勝的最後這個"訣"字又拉起了長腔,硬是用強大的意志推著蛇頭緩緩前進,手腕,掌根,再往前,再往前!

    "卟!"

    一聲無比熟悉的聲音在方勝右手食指食尖響起,看著手指上那縷更熟悉的東西,方勝忍不住罵了起來:"我靠!"

    原來剛才他拼盡全力,也只將靈力逼到了右手食指的指根,本以為至少會有些與以往不同的效果,不料效果確實有了,但是卻太令人無法接受.

    那"卟"地一聲像極了蠟燭被吹熄的聲音,而更可氣的是,便在那一聲響過之後,他的指尖神奇地升起一縷纖細的黑煙,也和蠟燭剛被吹熄時沒啥兩樣.方勝不禁想到,如果自己累死累活練了四個月就練出來一招吹蠟燭的本事,那他實在是沒臉見人了.接著他又高瞻遠矚,自己終究有一天會把這浴火指練成,可是如果最終結果是在自己手指上變出半截蠟頭來,那該怎麼辦?

    得,還是試試浴雷指吧,別管效果如何,總不會像變蠟燭一樣丟人吧!

    浴雷指的起手勢與浴火指完全不同,當方勝決定試試這個只有煉氣期三層以上的修士才能成功施展的法訣時,他像是紮馬步一樣微曲雙膝蹲在了那里,雙手互扣放于胸前,只直起兩根食指,正對著前方.

    依然先要使自己心平氣和,覺得差不多了,方勝這才猛吸一口氣,皺起雙眉,喝道:"凡間諸象,雷為最迅,云深雨急,可蘊奇力!浴……雷……"

    浴雷指的靈力運行方式也與浴火指不同,浴火指是平緩前進,而浴雷指則是震蕩著前進,除了前進外,靈力在上下左右四個方向上的震蕩消耗了方勝很大的精力,"雷"字尚沒有喊完,方勝就沒了後勁,驀地泄了氣,然後那才提到胸口的靈力便如被什麼拽著一樣飛速退回了丹田.

    方勝暗暗覺得好笑,如今的情況,似乎比他練伏魔棍法那會好不到哪去.

    就這樣又過了兩個月,方勝練奔烈訣也有半年了,這天下課後,五叔出言留住了他,半年來第一次說:"我來看看你靈力練到什麼程度了."

    以許建玉和許建英的半吊子水平,自然是無從知道方勝的進展的,所以方勝的心一直懸著,現在聽聞五叔要看看他的水平,登時緊張起來,但又有些期待.五叔也不避許建玉二人,就在學堂里讓方勝坐下,他自己則盤膝坐在方勝對面.

    "你全身放松便可,若覺得有什麼異樣,也不要反抗."說完五叔便並起右手食中二指,點向方勝的額頭.

    方勝只覺一股極溫和的靈力從自己的腦門流向了體內,然後便直線緩緩流向自己的丹田,所過之處舒服異常.然而便在那股溫和的靈力將要進入自己丹田的時候,異變陡起,他自己的靈力便如遇見了敵人般一震而起,迅速包圍向那溫和靈力的最前端!他的靈力從各個方向一擁而上,試圖攻擊,沖散新湧進來的靈力,便在這刻,五叔意外地揚了揚眉頭.然而方勝自己什麼也沒做,那全是他的靈力自發的行動,于是他沖五叔尷尬地笑了笑.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8:10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輕身


    不論方勝的那些靈力如何凶悍,它們最多算是一群螞蟻,而五叔的靈力則是一道暗流,蟻群絲毫未能阻止暗流的前進,但是卻沒有放棄進攻的意思,直到五叔的靈力在方勝丹田里轉了一圈往回退時,方勝的靈力還追著撕咬了一陣,一時間,方勝只覺得自己的靈力很像個胡攪蠻纏的無賴.

    五叔收手後對方勝點了點頭,笑道:"攻擊性很強."

    方勝心說,這我自己也看得出來,便不死心地繼續問:"那靈力的總量呢?"

    五叔看了方勝一眼,笑道:"量雖不大,卻很精純,半年內若能積攢達到臨界值,有很大可能突破到煉氣期二層!"

    "啊?!"這一聲卻是許建玉和許建英兩兄弟同時發出的,蓋因為他們家這麼多修士,能在修行的第一年就進入煉氣期二層的也不過寥寥兩人,一個是眼前的這位五叔,一個則是遠在傲武國的二哥建功,他們沒想到,方勝竟然被五叔評為有很大機會在第一年就進入煉氣期第二層,讓二人如何不吃驚.

    方勝也有些激動,心"卟嗵,卟嗵"狂跳個不停,呆看著五叔,希望他能再給自己指一條明路.

    五叔道:"你也該學習運用靈力了,從今天開始,便讓建玉,建英教你輔助法術吧,切記,貪多嚼不爛,甯可將一個法術學純熟,也不能一口氣學多個法術,結果個個半吊子."

    "是,弟子明白了."方勝高興地應道.

    當天下午打完坐,方勝三人就來到了莊後湖畔,聞著水氣,吹著湖風,方勝心懷大暢,忍不住對著湖面吼了起來:"啊!!!"

    那湖並不大,方勝的聲音從湖這頭直飄到那頭,驚起了不少鳥雀.方勝早已明白,小湖山周圍之所以沒有鳥獸正是因為這山上的一道陣法,這陣法把附近大半鳥獸全都驅出了方圓百里,而一小半則全都跑到了小湖山,是以這山上算是相當熱鬧.

    看到那鳥驚獸走的情形,許建玉笑道:"方大哥,你要是學了擴聲術,這一嗓子能把湖里的魚給震出來."

    "嗯?擴聲術?你們會嗎?"方勝好奇道.

    許建英搶道:"當然會,嘿嘿,來,我給你試一下啊."

    說著許建英便拉著兩人向湖水靠近,直到再向前一步就會踏進水里才停下.許建英笑道:"咱們只能對著湖面吼,不然莊里要有人出來罵了."

    說完許建英便板起了臉,片刻後調息已畢,沖兩人微微一笑,然後把頭扭向湖面,雙手掐訣,迅速道:"大象無形,大音希聲,氣潤萬物,亦助吾聲,擴聲術!"

    才一說完,許建英就迅速把雙手作喇叭狀圈在嘴前,然後張開嘴猛地吼了出來:"啊!!!"

    一瞬間,許建英身前的光線都變得曲折,方勝眼睜睜地看著那光線曲折的區域漸漸擴大,向自己漫了過來,他見許建玉沒躲,自己便也在那傻站著,緊接著,那光線曲折的區域漫過他的雙耳,便如突然落進了一種更為粘稠的空氣里,那普普通通的吼聲瞬間變得高亢了十幾倍!那已不像是人聲,而像是來自數里外的一頭巨大野獸的嘶吼!

    方勝只覺得一陣頭暈,晃了晃腦袋才舒服了些,這時看到許建英還在那對著水面吼,暗罵道,憋死你!實際上許建玉兩兄弟肯定早就知道這擴聲術的威力,沒提前讓他捂耳朵顯然是故意整他.

    許建英八成也是受了方勝有可能在一年內突破到煉氣期二層的刺激,這會有意顯擺,這一嗓子吼得那叫一個長.因為那擴聲術作用的范圍會在湖面上留下細微的波紋,方勝便雙眼緊盯著那擴聲術的最前沿在湖面上向前漫延,直到越過了半個湖許建英才收了聲.

    許建英可能吼岔了氣,停下來後咳了好一會,方勝和許建玉便在一旁笑,方勝還好心地去給許建英順氣,同時道:"建英,你是想把這滿山的鳥獸全嚇跑嗎?"

    許建英總算好了點,看了看四周熱鬧的山林,還有附近湖面上被震得浮起來的數十條魚,笑道:"嘿,我和十三哥當年練得最勤快的法術就是這擴聲術,只怕這些動物早就習慣了,如果不出意外,那些魚一會也得緩過勁來."

    許建英話音才落,果然便有兩條肚子朝上的"死魚"突然翻了個個,擺了擺尾巴,搖頭晃腦地在"死魚"群中一陣亂撞,然後才慢慢向下潛去.

    方勝看著好笑,歎道:"會了這招,以後撈魚就不用愁了,不知道要是直接潛到水面下去吼會有什麼效果,嘿嘿."

    許建玉兩兄弟聽得同時眼睛一亮,大有馬上跳水里去試試之勢,方勝急忙道:"得,咱們還是正事要緊,五叔怕我貪多嚼不爛,那我便先學一個法術好了,這吼叫術顯然不能先學,還有別的什麼輔助法術,說來聽聽."

    "方大哥,我向你強烈推薦,先學輕身術!"許建英道.

    "噢?可以讓身體變輕的法術嗎?這倒不錯,不知道比我的輕功如何?"方勝道.

    "哪,這樣,咱們兩個賽跑,嘿嘿."許建英急道,生怕被許建玉把機會搶了去.

    其實大家都明白,許建英練了十來年分光訣,到現在還是個煉氣期一層,如果沒有方勝的出現還沒什麼,現在有了方勝這個很可能在一年內突破煉氣期一層的存在,那麼他的境界就變得尷尬起來,年青人都是好勝的,哪怕是被自己要好的朋友超過去,也不會太好受.許建英現在的種種失常,都是源于那即將被超過的恐懼,將來就算真被方勝趕上了,他也可以說:我以前贏過你!

    大家全都心照不宣,但是相比之下,方勝年齡最大,更能體諒許建英一些,于是在以後的日子里,方勝有什麼想學的想問的想討論的,都盡量找許建英,這個才十七的少年的心結總算在方勝的努力下漸漸解開了,而由于方勝從頭開始學,問的許多問題往往能發人深省,對于許建英的修心還是有一些幫助的.

    一個月後,方勝覺得輕身術已經學得差不多了,便又在小湖山後山湖畔大呼小叫,要一雪前恥,因為一個月前他用輕功和許建英比,輸得一塌糊塗.

    這次許建玉也來湊起了熱鬧,三個人站成一排,以湖另一頭的一棵大樹為終點,由許建玉倒數三聲:"三,二,一!"

    話聲一落,三個人箭一般躥了出去.

    輕身術和輕功完全不是一個感覺,輕功只是腿變輕,而且需要源源不斷地向雙腳輸入內力,輕身術是全身都變輕,而且消耗的只是施法那一瞬間的一點靈力,然後便能持續相當長的時間,最最根本的區別是:速度!

    輕輕一躍就能前躥三丈,這是方勝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而現在,他不僅做到了,而且想更快!耳朵里呼嘯的風聲便像是氣流通過狹窄的門縫時的銳鳴,這種銳鳴一旦在他達到最高速時便穩定下來,聽起來似乎並不難聽,身體兩旁,除了許建玉和許建英兩兄弟外,其余所有東西都拉成了一條條長長的光影,隨著他的起伏而呈現出波紋狀,正前方的景物便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扔過來一樣砸向自己,再膽大的人,也會升起自己有可能隨時會被撞暈的錯覺,半里長的湖岸,在這種速度下仿佛被縮短了,每個人都以一步三丈的速度,只不過二十幾個起落,就可以從這頭躥到另一頭!在輕身術的作用下,方勝覺得自己完全能適應現在的速度,而且就算再快些他也可以控制得了,然而,似乎確實是由于靈根的缺陷,這傳說可以被水靈根者運用得出神入化的輕身術到了方勝這里卻只能獲得一個快于他全力施展功夫三倍的速度,略慢于許建玉,許建英二人.

    方勝又是最後一個到終點時反而輪到許建英來安慰他,只聽許建英道:"方大哥,等你的靈力也達到煉氣期一層頂峰的時候,速度一定會比現在還快."

    方勝對此卻不太在意,他想的是,輕身術用來趕路滿夠了,逃命逃得快,不如打架打得狠,因為只要打贏了就不用逃.想到這方勝忍不住笑了起來,但對許建英的話還是感興趣的,于是問道:"能快多少?"

    許建玉接過話,鄭重答道:"一點點,但是肯定會更快就是了,然後就基本定型,即使到了煉氣期二層也不會更快了."

    "原來如此."

    方勝輕身術的學習到此便告一段落,不過為了熟悉靈力的運行,更充分地把握靈力的變化,也為了能更好地控制靈力,方勝常常有事沒事便找個地方狂練輕身術,也不動地方,就那麼來回掐訣念咒.

    當方勝又學了靈目術和擴聲術兩個法術之後,他們三人突然從五叔那得到消息,過幾天五叔要去東北方的一個坊市采買些東西,他們三個若是想去便可以跟著,三人無不大喜過望,簡直要當場給五叔磕頭謝恩,要知道,許建玉和許建英兩兄弟活了這麼多年還沒下過山!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8:10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坊市


    五叔說的幾天其實只不過是三天罷了,但是在方勝等人眼里,這三天卻比三年還要難過,蓋因為,那坊市的魅力對他們來說實在太大了.那意味著他們終于能見到大量的小湖山之外的修士,還意味著他們將批量地見到自己聽說過卻尚未見過的東西,比如符紙,比如丹藥,比如秘籍,比如法器,再比如靈獸.

    出發的那天方勝才知道原來此行並不止四人,除了五叔和他們三個外,還有另外三個許家的子弟,兩男一女,方勝三人和他們的關系屬于既不特別親近但也不疏遠的那種,還算合得來.一行七人先是步行下了小湖山,途中五叔告訴他們一些注意事項.一旦下了山,七人同時施展開輕身術,由五叔帶頭朝東北方趕去.

    以他們的速度,足足趕了五天路才到坊市所在的山腳下,一路上他們曉行夜宿,並不刻意避開凡人居城,沿途城鎮的繁華,直讓那五個從未下過山的許家子弟看花了眼,幾乎走不動路.如果不是還有坊市在前面吸引著他們,真不知道他們這一路得耽誤多長時間.

    便在五叔帶著他們終于來到目的地的山腳下之時,五叔苦笑道:"回去的時候你們如果再這般慢法,下次我是說什麼也不帶你們出來了."

    許家五兄妹連忙討饒,方勝則也跟著五叔在一旁苦笑,他也實在沒料到,這群人小的十五六,大的都二十出頭了,竟然能有那麼強的好奇心.

    然而緊接著,方勝的好奇心便被徹底的勾了起來,因為僅僅是才到山腳下,五叔就開始行動起來.

    前方的小山被群山環繞,自山腰起便升起淡淡煙云,看不清山後景物,山下有一界碑,上刻"籠云"二字,五叔便在那界碑之旁站定,雙手掐訣,驀地伸出左手,張開手掌,便像是擦一面鏡子一樣在身前的空中抹出一個大大的拱形來.

    五叔手掌並無異樣,但是但凡被其手掌抹過之處,那里的空氣便像是變成了一層透明的水膜,而水膜之後,景物早已大變.片刻之後,一個拱形的透明門洞便出現在眾人眼前,五叔對他們微微一笑,又叮嚀了一句"記住我跟你們說的",然後便走了進去.

    方勝他們六個都只見過小湖山的水幕,便在過那門洞時,都想研究一番這里的護罩是怎麼回事,可惜那層透明的水膜並非真由水做成,用手摸上去幾乎沒有感覺,而且其厚度大概也就一張紙,根本是什麼也看不出來.

    然而眾人根本來不及失望,因為他們已經被那門洞後的情景再次抓住了心神,山還是那座山,但是山上的一切都變了!從山腳起,整座山被剃成了一個比一個小的環形,從下到上,共有七個環形,那里沒有樹也沒有石頭,全是一個個攤位和比攤位多得多的行人!當眾人意識到這些人全是修士的時候,除了五叔外,他們全都張大了嘴呆在原地,因為那可是超過了三百人,比他們整個許家的修士多了十倍不止的人哪!

    這一刻,仍然是除了五叔,所有人都開始懷疑起來:小湖山許家真的是佐摩國七十六"大"修真家族之一嗎?五叔似是早猜到他們會如此,從容道:"其實不單單是咱們佐摩國,任何有修真者的國家,其修士永遠是散修最多.他們要麼是不喜約束,要麼是資質不好沒機會進入修真門派,要麼是本就是從修真門派或者家族跑出來,又或者是這些人的後人,總之,他們才是這些坊市的主要客人,因為但凡修真門派和修真家族,無不有自己的交際圈,缺什麼多什麼,大多在自己的交際圈里就能以物易物了."

    方勝等六人只有俯首聆聽的份,接著便又聽五叔笑道:"這些人行事作風或有不拘常理者,但只要你們不惹他們,他們也不會主動找麻煩.我已與人約好,要去采買些東西,不方便帶著你們,你們這便隨便逛逛吧.也別慌慌張張的,失了我許家的身份,這次大概會在此地停留兩三天,你們只管慢慢逛吧."

    一群人就等五叔這句話呢,聞言俱是激動不已,但還得故意板起臉來,鄭重應道:"是!"

    五叔那邊剛轉身,六個人眼看便要飛奔出去,不料五叔又突然轉回頭來,嚴厲道:"記住,千萬不要惹事!"

    而此時眾人都是正在向外躥,一時間刹不住身形,有兩個差點一個踉蹌摔倒在地,看得五叔直搖頭.五叔歎了口氣,也不待眾人答話,又道:"好了,你們去吧."

    這次直到五叔走遠,六個人才敢動,估計五叔聽不見他們談話了,六人這才你望我我望你,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們已經打定了主意,十幾二十年才出來這麼一趟,一定要把這籠云坊市里的所有地攤,小店逛個遍,于是便一起來到最下面那層環形的最左端,要依次往右看,然後再到第二層,再從右往左看,直到爬到頂層.

    一旦離近了,他們便發現這籠云山上的一個個環形的地攤,商店區都是半圓,只山南向陽的那一半有店,山北則仍然是山石,叢林.然而一旦到了第一個攤位前面,誰還顧得上計較那些亂七八糟的,一聲歡嘯後一擁而上,把那第一個小攤圍得風雨不透,倒把那攤主嚇了一跳.

    "老板,你這些瓶子里裝的是什麼?"方勝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便主動打頭問道.

    不料那攤主似乎是第一次聽人稱呼自己老板,竟然愣了一愣,然後微笑道:"那幾個紅瓶里裝的是療傷用的生肌丹,那兩個藍瓶里的,呃,還是生肌丹,嘿嘿,當時紅瓶不夠用了."這老板是個三十許的瘦削漢子,臉形略尖,顯得十分精明.

    "這生肌丹怎麼個用法?"許建英又問.

    "外傷則外敷,內傷則內服,端地是奇效無比."

    "哇,這麼厲害?"六人中那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子婷兒驚道.

    那攤主微覺好笑,很快便明白這群人定是第一次出門,有心開他們的玩笑,便笑道:"那可不,你們誰要是敢在自己身上劃個小口,我便現場給你們演示一番."

    不料他話一出口,還真有人躍躍欲試,攤主忙道:"別,我是說著玩的,我這已經開了一瓶,也不打算賣了,便送你們一人一粒好了,就算身上沒傷,捏碎了往皮膚上抹抹也是很舒服的."

    "真的!"這一聲卻是四五個人同時發出的,直聽得那攤主啞然失笑.

    "來,一人一粒,拿好了."攤主笑著開始給他們分,此時倒絲毫不像個商人,反而像個慈和的長輩.而事實情況是,人家本來就不是什麼商人,很多散修都對這些身外之物看得很淡,因為一旦看得太重,就必然會心生掛礙,心生掛礙就會影響修心,他們既沒有什麼絕妙的功法,也沒有強大的門派做後盾,一旦內心有了破綻,就很難突破了.

    他們六人一人得了一粒生肌丹,對那攤主道過謝,將丹藥揣進懷里便美滋滋地向下一個攤位走去,剛走了兩步,許建玉先反應過來:"啊,那位大叔怎麼知道咱們沒錢的?"

    "是啊,這六粒藥丸怎麼也裝半瓶了,他怎麼不賣給咱們而是干脆送給咱們?"婷兒也露出若有所思狀,這個女孩雖不漂亮,可極天真,甚得眾人喜愛.

    方勝卻早就明白為什麼,笑道:"靈石那麼大一塊,揣在身上肯定鼓鼓囊囊的,你看咱們誰身上像有靈石的樣?"

    婷兒仍然不服氣:"我們就不能有儲物袋嗎?"

    這次卻是許建玉答的:"這里的人好像全把儲物袋掛腰上來著."

    這情況很快得到證實,現在幾乎可以肯定,是個人就能看出他們六個身上沒靈石,沒靈石卻還要逛攤,店,對這些小青年來說實在是很掃面子的事,六個人在那停了一會,還是方勝想出了主意,對眾人招了招手,六個人全將頭湊到一起,只聽方勝道:"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片刻之後,從山前消失的六個人又從山後轉了回來,除了婷兒之外,每個人懷里都鼓起一個小丘,似富家子模樣.他們板著臉從那送他們生肌丹的攤主前面經過,卻終究沒能忍住笑,也不敢回頭看,簇擁著趕緊跑遠了.而那攤主後來也反應過來,差點笑岔了氣.

    他們直接越過了四五個攤位才停下,又偷偷瞟了最左面那攤主幾眼,這才一齊蹲下來,作大款狀看向身前的小攤.

    一看不要緊,六人又是齊聲驚歎,不過方勝的驚歎顯然和另外五人不一樣,只聽他十分外行地來了一句:"不是吧,老鼠也能抓來賣?"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8:11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人販


    方勝一句話出口,他身邊的五人俱笑了起來,婷兒可能和她那些兄弟們打鬧慣了,忍不住拍了方勝一下,笑罵道:"快別說外行話."

    那攤主早已不樂意了,聽了婷兒的話才面色稍霽,不過仍然白了方勝一眼,沒好氣地道:"這位道友難道連小花狸都沒見過,沒看見它的尾巴又大又蓬松嗎?"

    經攤主一提醒,方勝這才看到,那"老鼠"剛才一直把尾巴壓在頭下當枕頭枕了,而且毛色又和體毛一樣,以至他還以為那是只老鼠.方勝不由微感尷尬,但又不願就這麼被人小瞧,于是故意挺起了胸,將懷里那鼓起的小包亮在攤主目光中,又故意用手撫了撫.

    這一招可謂立竿見影,那攤主立刻換上了另一張臉,開始細心跟方勝解釋:"小花狸是咱們佐摩國最普遍的一種靈獸,只有一種好處,那就是忠于主人,通人性.只要與某人一起生活上一年,則直到其死去,它都會陪伴在主人身邊,若是其主人先死,則小花狸便會自己在主人墳旁挖個洞,然後在洞中不吃不喝絕食而死.此物之通人性,卻要遠強于其它靈獸.主人開心時,它便跟著手舞足蹈,主人傷心時,它便在主人身邊默默陪伴,又好養活,端地是討人喜歡.道友若是中意,價錢上卻是好說."

    方勝還沒來得及回答,那邊婷兒卻先忍不住了,問道:"要多少靈石?"

    那道人眼珠子一轉,又細細將這幾人打量一番,道:"只要三十塊靈石!"

    實際上眾人腦子里完全沒概念,婷兒甚至覺得,只要自己真有三十塊靈石,一定要把那小東西買下來.此刻若是五叔在旁,肯定會一把把他們拉走,這小花狸雖好,但市價最多十塊靈石,這攤主簡直是將人往死里宰.

    這便是修真界的另一種散修了,他們有可能天生就小氣,貪婪,愛財如命,所以當他們在平日里做下那些小氣,貪婪,愛財如命的舉動時,反而是順應了他們的本心,絲毫不影響修行.同理,有些人好女色,有些人嗜殺,有些人精于算計,只要他們不覺得與自己的本心相悖,那麼那些在別人看來有礙修行的行為未必便真的影響他們修行.

    此刻的方勝等人未必明白這個道理,然而沒錢就買不了東西這道理卻還是明白的,于是方勝在"躊躇"一番後,最終還是沒買那只小花狸,也沒看那攤上的其余靈獸,和其余五人一起向後挪去.

    這次卻是個賣靈草的,只見不大的攤位上,橫四豎三共擺了十二個陶盆,每個盆里都或多或少種著幾株靈草,沒有任何兩個盆是重樣的.賣靈草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讓人一見就心生親近,方勝等人不想坑他,仍然由方勝帶頭道:"小兄弟,我們都是第一次來這坊市,你要是有空,為我們介紹一下你這些靈草如何?先說明,我們有錢也不敢亂花,嘿嘿,就是想長長見識."

    那小伙子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客人,呆了一呆,還以為自己遇到了神經病,但是要神經也不能六個人一起神經吧,便微微點了點頭,和善道:"好.這個盆里的叫黑罌粟,成熟後會結出一種顆粒狀的黑色果實,研磨之後可作為融靈散的主藥,有使人靈力暫時缺失之效,不過只對煉氣期的修士有效,而且有異香,很少能當毒藥用,修士用到它的時候大多是靈力紊亂,無法正常行功之時……"

    那賣靈草的小伙子也真夠敬業,竟然跟他們足足講了一柱香功夫,這時便到了最後一盆靈草,小伙子終于松了一口氣,指著那盆里的七八株沒長刺的仙人掌一樣的靈草道:"這些叫做碧幽筍,在晚上會發出淡淡的綠光,但是沒有螢火蟲的亮.嘿,這算是我這里最值錢的一盆靈草了,你們可知它的作用?"

    "不知道."婷兒早聽得入神,無意識地答道.

    那小伙子一笑,繼續道:"它有提純修士靈力之效!要知道,咱們修行,每遇到瓶頸,要麼是體悟不夠,要麼是靈力上出問題,而靈力的問題,無非是總量和純度的問題,靈力的總量固然要經過大量時間的積累,可是靈力的提純卻需要更長時間.有些人也許只要靈力總量夠了就能突破瓶頸,但對更多的人來說,僅僅靈力總量夠了是不行的,他們還需要更多的籌碼來突破瓶頸,那麼靈力的純度無疑就是一個籌碼了.嘿,這碧幽筍在提純靈力上的功效,雖排不進同類靈草中的前三,但前十總是可以排進去的."

    眾人聽到這里,再看那碧幽筍時雙眼已經有了不一樣的光彩,許建英甚至吞起了口水,蓋因為那攤主所說正戳到了他的痛處,他突破進煉氣期二層的靈力早夠了,最近幾年一直努力做的便是修心和提純靈力.

    那小伙子看到眾人的神態,也微覺滿意,不過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歎了口氣,接著道:"可惜,碧幽筍卻是年份越久越好,否則只能以量代齡,我這里這幾株,是我爹偶然在一個無名山谷里發現的,最多才長了七八年,而且量也太少了點,恐怕還不夠煉氣期修士一次用的."

    方勝完全沒料到,他接下來十分無心的一句話,竟導致面前的少年在三十年後成了這籠云山坊市上最大的靈草商,只聽方勝道:"這玩意應該不難培植吧,看它這塊狀莖和土豆差不多,切成塊後種下去,說不定每一塊都能長出一株碧幽筍來."

    那少年聞言便陷入深思中,方勝六人等了片刻也未見那少年回轉,便自顧自道了謝,沒等那少年答應便走了.

    此時許建英還頗舍不得那碧幽筍,走幾步便一回頭,嘴里道:"也不知道多少靈石一株,啊,方大哥,你讓人把那麼好的靈草當土豆切了,不會是坑人家吧?"

    "我就隨口一說,可沒讓他真去做,萬一他要把那些碧幽筍糟蹋了,也怪不得我,嘿嘿.怎麼,你舍不得啊?等回頭見了五叔,我們便幫你向他求求請,看能討來十幾塊靈石嗎,把那盆碧幽筍買來便是."

    許建英自己先沒了底氣,歎道:"十幾塊靈石是肯定買不來的了,還是別給五叔添麻煩了."

    方勝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快別愁了,反正就那麼幾株,人家也說了,不夠一次用的,嘿,說不定這次你一回家就能突破瓶頸呢."

    "也對,我才不信我會被這個瓶頸憋到死!"許建英也來了光棍氣.

    "這才對嘛."

    正說著,只見前面路旁的一個攤位上已經圍了一群人,根本看不到里面是賣什麼的,六個人正努力往里擠,便聽里面隱隱傳來吆喝聲:"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就是我右邊……如此美麗如此動人……再看那……宛如羊脂白玉……誰能擋得住她的誘惑?!只要一百靈石!一百靈石啊道友們,機會就在眼前,你們還等什麼?快來搶購吧!!"

    越往里擠,方勝就越能聽清里面那人在吆喝什麼,最後終于擠到了最前面,只見一個相貌普通但神情極是老練的男子正在那里聲情並茂地演講著,一看就是跑慣了江湖做慣了生意那種.方勝再朝他右邊看去,只覺眼睛忽然一亮,差點把他那眼睛給晃花了,原來那里正亭亭玉立著一個模樣極漂亮的女子,年紀大約二十出頭,明眸皓齒,皮膚白嫩,當真當得上羊脂白玉四字,而且頗為要命的是,那女子身著大紅顏色舞裙,束腰廣袖,把身體的線條勾勒的,那叫一個動人心魄!那女子就那麼大方地站在那,還沖著圍觀之人淺淺笑著,那神態那動作,連方勝都忍不住要問一句:誰能擋得住她的誘惑?!

    這樣一個女子,竟然只賣一百靈石!這一刻,方勝竟忘了向旁人打聽,那賣家到底是不是個人販子,因為按著他的性子,是絕對不會給這種人好臉色的.

    在方勝想來,接下來肯定會出現眾人爭相搶購的局面,只怕一百靈石是買不來的了,雖然他對一百靈石沒什麼概念.然而等了許久,竟是無一人出價,眼看那女子已經面有愁色,似乎沒人把她買走就免不了一頓毒打,方勝竟開始為那女子擔心起來.

    看樣子即使是在修真界,販賣人口也是很見不得人的事啊,方勝不由感歎,慢慢的,他心思也活絡起來,暗想,這麼多人在這站著不肯走,卻又沒人出價,八成就是缺個打頭的,一旦有人成了領頭羊,後面加價的肯定就多了,越想他越覺得自己的想法對,于是一個要救那女子于水火的念頭冒了出來,憋了半晌,方勝終于吆喝出來:"這個女的一百靈石是吧,沒人要我就買了啊!"

    喊完之後,方勝便等著此起彼伏的"我要,一百一十靈石","我出一百二十靈石"之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然而與此完全相反,方勝吼完那一句之後,他們那一片變得鴉雀無聲,落針可聞,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唰唰地望向方勝……

    怎麼,難道我當冤大頭?方勝腦子里冒出了這個想法.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9:17

正文 第八十章 誤傷


    方勝那"冤大頭"的念頭一起,他整個人便不自在起來,然而如今場中卻還有兩人比他更不自在,一個是那賣家,本是玲瓏八面一個人,此時臉已經憋成了豬肝色,另一個是被賣的那美麗女子,臉已微紅,看向方勝的目光甚是不善,仿佛想拿目光在方勝身上捅幾個透明窟窿一般.

    不知是誰先憋不住了,"忒"一聲笑了出來,緊接著這星星之火便成了燎原之勢,人群中的笑聲此起彼伏,唯獨把方勝晾在里,顯得好不孤獨.方勝正在那莫明其妙,卻見那"被賣"的女子也被氣笑了,但似乎知道此時自己是不適合笑的,便又馬上繃住了臉,瞪了方勝一眼,向方勝伸出一直托在身前的右手,嗔道:"客官,我們兄妹倆要賣的是這個!"

    于是乎,方勝這輩子見到的第一件法器便出現了,那是一個白色的只有三寸高的小塔,毫不起眼地放在那女子手上,然而那塔也不知由什麼材質做成,通體純白,倒還真當得上"羊脂白玉"四字,而塔雖小,卻雕得甚是精細,跟真的一般,假若排除價錢的問題,方勝倒真想將這小塔據為己有,這便又驗證了那句"誰能擋得住它的誘惑"……

    那賣主已經恢複過來,開始不厭其煩地為方勝解釋:"這是在下家傳的一件下品法器,灌注靈力後,其高可至兩丈,只要眼疾手快,收低階靈獸絕對不在話下,即便是想以其為攻守之器,呃,你……你是煉氣期一層的修真者?"

    此時方勝已是汗如雨下,這玩笑可開大了,腦子急轉,便拿身上的汗說事:"這天怎麼就這麼熱呢?這位道友,你家這件法器果然非凡,待我出去涼快涼快再來看."說完扭頭就走,頭恨不得低到領口里.

    方勝跑了老遠才停下,其後眾人陸續跟上,免不了一番取笑,而婷兒更是如被人點了笑穴一般,笑得前仰後合,好不容易止住了,一看到方勝又會忍不住笑起來.

    方勝本不想再逛了,奈何其他人游興正濃,于是便打定了注意,待會說什麼也不主動說話了.六人又逛了幾個小攤,便來到一個洞口,其實山上這樣的洞頗多,只是在外面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麼.

    六人停在洞口,你望我我望你,便把許建英推了出去.許建英向前走了兩步,向里伸了伸頭,看了兩眼又縮回頭來,對眾人道:"好像是賣秘籍的."

    眾人一聽,頓時一擁而上,反而把許建英落在了最後面.

    這山洞洞口頗為粗糙,然而一進到里面又是另一番天地,占地足有半畝,四壁也不知是被什麼削的,十分平整.洞頂鑲了數十塊玉石,能發出亮而柔和的白光,將整個山洞照得頗為亮堂,除了正對洞口的石壁前放了一個櫃台外,左右兩側的石壁前竟各放了三個大書架,上面擺滿了書籍.幸虧店主正忙著招呼別的客人,六人便開始大模大樣地看了起來.只見那些秘籍有新有舊,有厚有薄,什麼紫陽功啊,朔漠功啊,夕息訣啊,北吳山南川道人無名功法啊,各種各樣的功法竟不下百種,直看得六個人驚歎連連.

    便在此時,店里的其余客人已經走光了,那三十多歲的女店主便騰出空來,對眾人溫和笑道:"幾位不必拘束,若是感興趣隨意翻閱便可."她似乎看出來方勝等六人十分拘謹,是以只站在櫃台後說話,並不出來招呼,任何時候,熱情都是要有個度的.

    "不用不用,我們只是隨便看看."聽了女店主的話,六人里倒有三四個這樣回話.

    方勝見那女店主十分可親,索性脫離大部隊,自個在店里轉了起來,不一會便來到了那櫃台前,向里一看,只見櫃台朝外的一面是一層淡黃色的光幕,櫃台內部則分了三層,每一層上都擺了十幾枚玉簡,看樣子,這些才是店里的高檔貨.他不由又想起了自己的奔烈訣,終究沒忍住,問道:"不知這里有沒有奔烈訣?"

    "有的.小兄弟要看看嗎?"

    "不用,我只是想問問,奔烈訣要多少靈石才能買到."

    "本店記載于玉簡上的功法,只有價值三十靈石的,四十靈石的和五十靈石的三種,奔烈訣是屬于四十靈石的那種."

    "噢,謝謝.我能再問個問題嗎?"

    店主看著方勝笑道:"只要小兄弟不是同行派來套我話的,問什麼都可以."

    方勝不由臉紅,慌張道:"自然不是.在下還是第一次來坊市,見了這麼多功法,便不由奇怪,人都是想藏私的,卻為何有這麼多人願將自己的功法拿出來賣,不怕自己的本事被別人學去嗎?"

    這時許建玉等人也湊了上來,顯然也不甚明白這個現象,店主便索性給他們一並解釋,笑著道:"諸位應該看出來了,我這店中並沒有修真門派和修真大家族的功法,但凡那些有些人脈的勢力,是不屑于也不允許把他們的功法拿到任何店里賣的.店里的這些,全是散修的功法,他們有可能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功法被別人掌握,也有可能是迫于生計,不得不出售功法度日,而更大的可能則是他們後繼無人,怕功法就此斷絕于自己手中,最後面的這種人,有可能分文不取而將功法贈予我們這些店.另外,功法最大的作用還用來修身修心,突破瓶頸,至于真正的攻守,還是要因人因法訣因法器而異的,這個現象在修真大派中體現的最明顯.比如離此地最近的七岳宗,他們那些低級的煉氣期弟子在攻防中還會使出相同的招式,但隨著境界提高,其攻防之術便各有各的特點,至于那劉陽,則根本是開一派先河,他的基礎功法雖然是獨尊訣,可那水龍劍陣哪還有一點七岳宗功法的樣子."

    六人恍然大悟,然而便在這店主為他們解釋的片刻間,方勝腦子里竟又冒出另一個問題,看那店主談興正濃,便順勢問道:"聽說是個修士就能往玉簡里記載內容,那店主豈不是可以把那些功法無限複制?只需買一次,卻想賣多少次就賣多少次."

    店主笑道:"我們這些修真界的店鋪,越是老店越有人光顧,而要想讓店鋪保持住生命力,直到可以成為大伙心中的老店,靠的便是信譽兩個字.我們買功法時,定會和對方商量妥當,只要賣家不允許我們複制,我們是斷不會私自複制功法的."

    "原來如此."方勝這才明白過來,徹底絕了自己靠開店賣功法生財的念頭.

    眾人又看了一會,謝過那店主便走了出來.接下來的時間,他們繼續以極大的熱情在坊市里逛著,直到晚上五叔來找他們.這坊市中實有不少客棧,五叔帶著他們在其中一家落了腳,第一天便這麼過去了.

    當晚方勝在黑暗中想起了白天的糗事,不由笑出聲來,然而不管當時覺得那"被賣"的女子多麼美豔照人,他現在對那人已沒有任何印象.而那個讓方勝忽視所有女子的人,那個被方勝認為早已芳魂消散的人,此時已踏上佐摩國的國土了.在湘竹,除了啞巴,她幾乎問過了每一個人,當她終于問到那個曾經撞在方勝大腿上嚇得哇哇大哭的小孩,她的心跳竟變重起來,她溫柔地摸了摸那個小孩的臉,竟對著那小孩微微一笑,然後道了聲"謝謝"便轉身朝西走去.而那個小孩,在看到左玉漱的那一個微笑後已然把左玉漱當成了天仙,在他想來,只有他爹娘給他講的那些故事的的仙女才會這麼好看.左玉漱只在湘竹之西小河上的那條竹橋上略停了停,接著便毫不猶豫地一直西行,直到來到佐摩國東部的第一個邊境小鎮.

    而方勝這邊,次日一醒來就被許建英攛掇著去向五叔求情,硬是把五叔給說動,答應他們去昨天的那個攤點把那幾株碧幽筍買來.然而眾人興高采烈地擁著五叔趕到後,卻發現那攤位早已換了人,後來找遍整個坊市也沒看到那小伙子的影子,八成是走了.

    這件事讓許建英十分郁悶,當天竟哪也沒去,回客棧悶了一天.

    由于五叔要等的人還沒出現,他們便決定在這籠云山上多停留幾天,很快,方勝等人便把這坊市里的所有角落都走了個遍,再逛的時候興致便沒這麼大了.

    這天方勝也沒和別人打招呼,一個人出了客棧,在坊市上走走停停,隨意地逛著.其實這里有不少他用得著的東西,只可惜他身上一個子也沒有,只能眼饞.

    不知不覺中,他已來到一個賣符紙的小攤前,才蹲下去,還沒來得及看,便見那攤主驀地瞪大雙眼看著他身後,接著就聽身後傳來巨大的撞擊聲.

    攤主見勢不妙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方勝也意識到不對,倏地站了起來,轉身向後看去,誰知他不站還好,一站卻正好用自己腰腹以上的部位迎上了一團疾速飛來的紅光,那紅光凝而不散,似火非火,然而那簡直欲將人烤焦的溫度,卻比火高太多太多了!

    方勝本能地向一旁撲去,半空中罵道:"這他媽誰干的?!"

    他進入修真界後的第一場戰斗,就這麼莫明其妙地來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9:18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斗法


    幸虧方勝有武學底子在那,險險躲過了那團紅光,不然只怕命都要丟半條.然而躲是躲過了,他也夠狼狽的,因為那團紅光撞在了後面的山石上,只聽轟一聲,竟將一大塊石頭擊碎,化為更多的小石頭以比暗器快得多的速度飛了出來,方勝想都沒想便抱著頭將身體縮成一團,只覺後背被"砰砰砰"撞了數下,差點把骨頭給撞斷了.

    轉眼間碎石飛完,方勝剛松開抱在頭上的胳膊,便見空中一個白衣青年十分瀟灑地落了下來,不過看那落腳的位置,好像只要他不動,就一定會踩在他肚子上.方勝只得低罵一聲,迅速向旁邊打了兩個滾,然後才雙手在地上一撐彈了起來.

    這時那白衣青年也落了地,落地後二話不說便雙手掐訣,口中低喝道:"蟒林罩!"接著便見一條小小的綠色光蛇迅速從他腳下地面游了出來.便像是無形中有一個圓包圍著那白衣青年般,那綠色光蛇繞著那個無形的圓盤旋而上,等來到與青年肩膀同樣高度的時候,那光蛇早已化成一條一丈長人臂粗細的青蟒,驟然一亮後迅速隱去,一個大大的圓形綠色光罩卻代之而起,將那青年護在中間.

    方勝本還想呼喝,卻被那大蟒嚇了一跳,登時閉了嘴,暗忖,自己只怕不是對手,還是先忍一忍,看清形勢再說.另一邊,那白衣青年再次開始掐訣,口中道:"靈賤角逐,以銳勝,以眾勝,以敏勝,吾獨以力勝,龍象之力!"話音才落,便聽噼哩啪啦一陣響,直如炒豆一般,接著便又響起裂帛之聲,只見那白衣青年的胳膊,腿,脖子竟都變粗起來,將衣服都撐破了,轉眼之間,竟由一個中等身材的瘦削青年變成了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連個頭似乎都高了不少.那大漢"咚咚"往自己胸口上擂了兩拳,一聲大吼後便邁開大步朝前沖了過去.

    順著那大漢前沖的方向望去,便見一個灰衣青年正一臉陰沉地默念著咒語,雙手卻結成了一個頗為奇怪的手印.眼看那壯漢便要沖到那灰衣青年身前三丈處,灰衣青年終于念完了咒語,驀地瞪眼張嘴,就像是在做無聲的大吼!口中無聲,手中卻有聲,從他那奇怪的手印里突然飛出兩團小小的火球來,那火球拖著長長的尾巴向前飛出,迎風便長,才飛了兩丈,竟已變成兩個桌面大小的虎頭,各自發出一聲虎嘯,一個由右上,一個由左下朝那壯漢撲了過去!

    那壯漢便似沒看見那兩個虎頭般,直到下方朝他沖去的那個虎頭快要撞上那綠色光罩,他才驀地抬起右腳朝那虎頭踹了過去.便在此時,壯漢身上的光罩並未消失也沒有絲毫減弱,可先前消失了的那頭大蟒卻再次出現在光罩之外,蟒頭正處于那壯漢的腳尖,只聽"嘿"一聲,那壯漢已經連腳帶蟒頭撞在了那虎頭身上,緊接著便聽一聲悲吼,那虎頭竟像是狂風中的火把般,一下便被吹沒了.然而另一只虎頭卻發揮了難以想象的作用,它一下便撞在了綠色光罩上,並壓著光罩向里擠去,眼看便要咬上那壯漢的肩膀,壯漢不得已下只能伸出左手,隔著光罩推那虎頭,卻不料即便隔著光罩,那虎頭上的熱力仍然散發出來,只聽"嘶嘶"一陣響,那壯漢的手上竟冒起煙來,八成要被烤熟了.

    方用只覺自己的眼睛和腦子這會都有點不夠使了,心中大歎,這才叫做戰斗!以往那種一招一式的搏斗,和眼前的斗法比起來,簡直跟小孩子拿著木棍胡亂比劃一樣!

    便在此時那壯漢已經緩過勁來,也不知哪來的神力,右掌驀地向左掌合去,只聽"砰"一聲,他雙掌合上,而那只虎頭也化為數團沒精打采的火苗,四散灑落,轉眼間便滅了.

    壯漢低吼一聲,邁開大步繼續向前沖,僅余兩丈多的距離,那灰衣青年卻又掐起訣來!這時也不知誰在方勝身後說了一句:"兩個煉氣期二層的後生,能有這般水平也不錯了."

    方勝並未往後看,因為他已被那"煉氣期二層"五個字抓住了心神,感情眼前這二人打得這麼激烈,被自己驚為天人,竟只是比自己高一級的煉氣期二層!方勝只覺得自己的心"騰"一聲熱了起來,因為他很清楚,如果幸運的話,自己很可能在半年後也到達煉氣期二層!自己也可以像他們一樣!

    正這麼想著,那壯漢已經沖到灰衣青年身前,低喝一聲一拳轟了過去,那比方勝的腰還要粗上兩分的胳膊讓任何人看了都暗暗心驚,方勝不禁懷疑那灰衣青年會不會被這一拳直接轟死.然而那灰衣青年的法術便在壯漢的拳頭堪堪打到他的時候完成了,只見他陰陰一笑,整個人驀地向後退去,其身體之輕身形之快,便如他是被那壯漢的拳風吹飛的一般!

    壯漢一擊未中,正待再追,那灰衣青年卻早已跑遠了,只見其人一個起落便有四五丈遠,而落足之處,必憑空生出火來,將他的雙腳裹在其中.轉眼間那灰衣青年已經向遠處彈了五六次,他曾經的立足之處便留下五六個小火堆,看起來十分怪異.

    方勝正以為沒戲看了,不料那灰衣青年卻不跑了,反而停在了原地,然後挑釁地對著壯漢陰笑.那壯漢怒火又起,竟就用那蒲扇雙大的手掐起了訣,甕聲甕氣吼道:"嗟我俗身,濁如泥淖,願借靈泉,洗此賤軀,速哉疾風,助我輕身!"

    方勝一聽那壯漢用的是輕身術不由樂了,暗忖,以你現在的體格,什麼風也刮不起你來啊,不料他念頭未完,那壯漢竟已如風般躥了出去,一步怎麼也有個三丈多!

    "不是吧!"方勝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壯漢以水牛一樣的身姿在山林中輕盈地急躥,下巴都快掉了下來.

    不過此時他知道對方都只不過是煉氣期二層,心底也沒那麼怕了,心想這好歹是他進入修真界後見到的第一次打斗,萬萬不能錯過了,想到便做,手中掐訣,口中也快速地低吟起來:"嗟我俗身,濁如泥淖,願借靈泉,洗此賤軀,速哉疾風,助我輕身!"那施法的速度,比那壯漢還要快上一分.

    輕身術才一加身,方勝便"嗖"一聲躥了出去,看那兩人的方向,卻是奔向了後山.方勝一躍三丈,迅速追了過去,很快他便發現,似乎別人都不屑看煉氣期二層修士的拼斗,因為就他自己跟上來了.

    後山實是個荒無人煙的所在,除了石頭和樹木外就只有些鳥獸了,前面那兩人跑得毫無顧忌,不知砸斷了多少樹木,驚飛了多少鳥雀.那灰衣青年似乎有意逗那壯漢,靠著速度優勢始終與那壯漢保持著一定距離,距離大了,他便回頭丟上兩個小小的火彈,距離小了,則埋頭猛跑,就這還不忘了回頭沖那壯漢笑上一笑.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那壯漢自知追不上,便索性停了下來,罵道:"姓曹的,你有種別跑!小時候就打不過我,現在就算跑得再快也還是打不過!你就不能堂堂正正和龐某打一場?"

    "智者斗智不斗力,不然這世上也不會有低階修士抓到高階妖獸的事發生,嘿嘿,龐二,我是打不過你,但是你能打得到我嗎?從我學成這火蓮遁之後,你就注定只能跟在我後面吃屁!"

    那龐二也不是傻子,已然聽出那姓曹的罵他是妖獸,氣得他低吼一聲,猛地再施輕身術,又向那姓曹的追了過去,這次也不知是不是那怒氣起了作用,他的速度竟又快了一些.

    方勝早已猜出來先前攻向自己的那團火光必然是那姓曹的所發,此時看那姓曹的行事為人也不怎麼樣,又站在一旁看了一會,越看那姓曹的越不順眼,只覺背後被碎石所撞之處仍在隱隱作痛,怒意便不由漸漸升起,覺得那龐二似乎也不是想置姓曹的于死地的樣子,自己何不幫幫那龐二,對那姓曹的略施小懲?

    然而可惜的是他現在並不會什麼攻擊法訣,托著腮在那想了良久,忽然計上心來.朝遠處看去,只見那姓曹的仍然引著那龐二在山林中繞圈,他算算距離,便朝那姓曹的必經之路上躍去,准備守株待兔.

    可是,方勝千算萬算,也沒料到自己會碰到這種事:他向前跳的正歡,突然便發現下一個落腳點出現一物,這東西他是如此熟悉,但卻恐怖異常,只要被其碰上,後果不堪設想,不過此時他身在半空,眼見便躲不開了!

    方勝又想罵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9:19

正文 第八十二章 訛詐


    身在半空的方勝並未轉太多念頭就落了地,雖然竭力想避開,可還是沾了點邊,那踩到稀泥一樣的感覺讓他混身一顫,那一刻,他是多麼希望自己踩到的就是泥啊.

    方勝忍住想吐的沖動,一邊繼續往前跑一邊暗罵:"這他媽是誰拉的?!"

    很快方勝就一瘸一拐地來到了目的地,又偷眼瞧了那姓曹的一眼,便找了棵大樹在樹後藏了起來.他本不想往腳上看,可到底還是沒忍住,眯著眼朝下瞅了一眼,不由皺著眉頭咧起了嘴,至少十多年沒踩過這玩意了,沒想到今天……

    然而他又不敢蹭,剛才在路上沒蹭是怕耽誤時間,這會不蹭是怕發出聲音被那姓曹的聽到,不然前功盡棄,自己腳上那玩意也白踩了.

    方勝開始將注意力集中到耳朵上,仔細判斷著那兩人的位置,近了,更近了,方勝雙手掐訣,開始以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念起擴聲術的咒語來:"大象無形,大音希聲,氣潤萬物,亦助吾聲,擴……聲……"

    "啪!"那姓曹的就在方勝藏身的那棵樹右邊落了地,一落地還故意朝後面看了一眼,去氣那龐二.便在此時,方勝"術"字已輕輕出口,人也急躥出去.

    姓曹的聽聲音已覺有異,一邊用力蹬地一邊扭頭向聲音起處看去,接著他就遭遇到了這樣一幕:一個青年張牙舞爪地從一棵樹後朝他沖了過來,小孩們裝大老虎啥樣那青年就啥樣,乍一看挺嚇人,再一看,他覺得這麼大人了還搞這套簡直是白癡,可是這個白癡那早已咧開的嘴在奔到他身前半丈處的時候突然又張大了,然後便見那白癡把雙手攏在嘴邊,一種透明的震蕩波紋從那白癡聚攏後的雙手里沖了出來,他根本沒來得反應,就已被那波紋波及.

    而方勝一招得手後,馬上就明顯地察覺到那姓曹的雙腳已然不穩,而且那姓曹的似乎翻起了白眼.由于慣性,那姓曹的還是沖了出去,不過方向卻是一棵樹,只聽"砰"一聲悶響,那姓曹的仰面便倒,再也沒了動靜.

    龐二突逢此變,一時沒刹住腳步,直到離方勝只有兩丈時才停下,雙手擺開了架勢,戒備道:"閣下是何方高人?"

    但是還不等方勝回答,那龐二就又自言自語道:"煉氣期一層?!"

    方勝嘿嘿一笑,道:"別緊張,自己人,我和這姓曹的有些小過節,才出此下策弄暈了他.嘿,我看他也不是好人,你說吧,咱們怎麼處治他?"

    龐二一聽絲毫沒放松戒備,反而快步走到那姓曹的身前,用身體擋住了姓曹的,道:"我們是兒時玩伴,兩家又是世交,近年雖和他有些小過節,斷然是不能讓道友殺了他的."

    "你忘了,剛才他可罵你是妖獸,還說你只配跟在他後面吃屁,咱們就算不殺他,至少要對他略施小懲,讓他以後不敢再這麼胡作非為,不然以後你的臉往哪擱?我和他也沒什麼大過節,就是剛才你們兩個斗法的時候,他的一記攻擊打碎了一塊石頭,那些碎石又砸傷了我."說到這方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似乎太小題大作了些,為了使自己的行為顯得更具正義性,他又故意眦牙咧嘴道:"嘶,他可真夠狠的,到現在還疼呢."

    龐二腦子也轉過彎來,便道:"你等等,我先封了他靈力."說完轉身蹲了下去,掐了個訣,又嘀咕幾句,伸指點在姓曹的身上,這才算完.

    看龐二完事了,方勝便道:"你趕緊想想一會怎麼處治他,我再把他救醒."

    "我已經想好了,你把他弄醒吧."

    "噢?那好,我救了啊."說完方勝便要彎下腰去,一不留神又看到了自己的腳,當時就一咧嘴,然而也不知他腦子怎麼突然就好使了,竟想出一條不用動手就能把那姓曹的救醒的妙計.

    只見方勝兩步走到姓曹的腦袋旁邊,直接伸出那只中了招的腳過去,在姓曹的鼻子眼晃啊晃,晃啊晃,只一會功夫,那姓曹的鼻子就一抽一抽的,似乎隨時都可能打噴嚏,方勝怕那姓曹的一打噴嚏突然抬頭再撞自己腳上,便依依不舍地收了腳,才剛放下,便聽"阿嚏"一聲,那姓曹的"呼"一聲從地上坐了起來,一手按著地面,側身便嘔吐起來.

    姓曹的側身的方向正是方勝那邊,倒把方勝嚇了一跳,趕緊轉過身把腳在草堆里使勁蹭了蹭,覺得差不多乾淨了才又轉回身來.

    那姓曹的這會還有些迷糊,也不問方勝是誰,張嘴就問:"剛才你在蹭什麼?"

    方勝忙道:"我有蹭什麼嗎?沒有啊,你看花眼了吧?"

    姓曹的看他不承認,也不追究,皺了皺鼻子,又問:"剛才是什麼這麼臭?"

    這時方勝已有些招架不住了,忙向那龐二打眼色,龐二早已收了那龍象之力,此時全身衣衫襤褸,混跟個叫花子沒什麼兩樣,他好容易忍住了笑,繃起了臉,咳了一聲,低聲道:"曹郴,今日你已栽在我手上,你惡意偷襲,又故意辱我這筆帳,你看看該怎麼算吧."

    那曹郴一聽到龐二的聲音被嚇了一跳,轉眼間已想明白出了什麼事,正要起身開溜,卻發現身上靈力已然被封,不由面如死灰.

    "我也不為難你,也不會去你家告狀,你只要把在坊市上買的那件拳套法器原,呃,半價賣我就行,看咱們倆的修進速度,我是肯定要比你先進入煉氣期第三層了,哈哈."龐二說到最後不免有些得意,也不知他是得意自己突然將"原價"改口為"半價",還是得意自己真能比曹郴更早進入煉氣期第三層.

    "我花一百多塊靈石買來的,憑什麼半價賣給你?!"

    "那好,我把你押回你們家,再把今天的事一說,你法器被搜走不說,以後月錢一個子也別想拿了."

    "半價不行,我虧太多了!你以原價七成的靈石來買!"

    "七成就七成!"

    轉眼間,這兩人竟當著方勝的面做完了一莊生意.方勝趕緊趁熱打鐵,道:"今天你誤傷我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你既然願意賠三成的靈石給龐二哥,那就也賠三成的靈石給我吧."

    "我賠你靈石?!我還要問你呢,剛才就是你沖出來把我吼暈的吧?啊?!我到底怎麼得罪你了?!害我白白損失三成靈石,那可是四十多塊呢!!你賠我!!"

    方勝早料到他會有這一手,淡淡道:"龐二哥,剛才我的傷你也看到了,既然他不肯賠,便勞煩你把他誤傷我這件事告訴他的家人,讓他們好好管教管教這位曹兄弟,可千萬別再放他出來傷害無辜了!"

    龐二腦筋一轉,便接道:"那是自然."

    曹郴急了:"我怎麼誤傷他了?"他到底信不過方勝,是以只問龐二.

    "你偷襲我的時候,一個火彈直接撞在了這位兄弟背上,把他整個背都燒黑了,剛才他還吐了幾口血呢."

    方勝暗歎,這龐二也夠狠的,淨把事往大了說,也不怕被拆穿,忙道:"這點傷我還受得住,但是這口氣我咽不下,你到底賠是不賠?"

    曹郴咬了咬牙,生道:"我靈石花光了,身上就幾塊."

    方勝正沒出息地想,有幾塊算幾塊,騙來再說,卻突然看到那曹郴腰上掛的黑色的儲物袋,腦中突然靈機一動,道:"沒有靈石便用等值的東西抵,龐二哥在這作證,你別想糊弄我."

    那曹郴簡直被氣瘋了,這時要是靈力未封,只怕早與方勝打起來,不過眼前卻只能干氣,低吼了一聲,一把拽下腰上的儲物袋來,拋給龐二,惡狠狠地道:"你幫他找!"那語氣,簡直要把龐二和方勝生吞了.

    龐二皺了皺眉頭,覺得這次似乎把曹郴得罪慘了,然而此時他已沒了回頭路,況且他也實在很想要那件法器,便裝作沒看見曹郴那鐵青的臉,伸手朝儲物袋內摸去,片刻後,他的手又掏了出來,手中卻多了一物.

    方勝看了那東西就面露喜色,道:"就它吧!"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9:19

正文 第八十三章 開種


    方勝一個修真初哥,萬萬沒料到自己竟能一眼識出龐二從儲物袋中掏出之物,蓋因為那玩意並不是別的,正是他們來坊市第一天就見到的碧幽筍.

    只不過龐二拿出來的這株碧幽筍顯然比那少年盆里種的那幾株高上一個檔次,長得十分粗大,皮已微黃,起碼也得長了幾十年了.果然,方勝念頭才到這,那曹郴幾乎要哭了,怒道:"那是我五十年份的碧幽筍,快給我放回去!"

    然而龐二卻作了難,道:"可是你這里已經只剩下兩件值錢的物件了,一件是給我的拳套,一件好像是你家傳的戒指,如果不給這位兄弟這碧幽筍的話,那只能把你的家傳的戒指給他了."

    "好二哥,要不你先幫我踮上吧,直接給這位兄弟靈石,咱們倆的賬再慢慢算,求你了."

    方勝一聽曹郴這話立馬給龐二使眼色,那龐二大概也不願意靈石從腰包里溜走,裝模作樣檢察了一下自己的儲物袋,最後掏出兩塊靈石來,為難道:"不是我不幫你,實在就這兩塊了."

    此時曹郴幾近絕望,方勝心中竊笑,臉上卻還要裝作一本正經,頗為同情地對曹郴道:"曹道友,要不這樣吧,我看這碧幽筍這麼大個,不如掰開,咱倆一人一半得了."

    方勝這句話一出口,那曹郴便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軟了下去,喃喃道:"罷了罷了,怪只怪我瞎了眼,偏偏誤傷了你,這都是命啊.這碧幽筍一旦掰開,咱們又沒有合適的儲藏之物,若不馬上使用靈力便會很快散逸,與其兩人都得不了好,不如你全拿去吧.唉,我算是記住你們兩個了,以後見了你們,我繞道走."

    方勝暗道,至于這樣嗎,他實在沒料到曹郴一個氣焰如此囂張的人竟然因為這點挫折便被徹底打垮了,當然,如果他知道那個拳套和這株碧幽筍是曹郴用畢生積蓄才買下來的話,也許就不會這麼想了.

    有道是禍兮福之所依,這曹郴竟因此心性大變,反而在短時間內突破了瓶頸,順利進入煉氣期第三層,這就是此時的三人未能料到的了.

    方勝得了碧幽筍,往外里一揣便辭別二人回了前山,接下來小湖山的眾人又在籠云山住了兩天,五叔將所有事情處理完,一行人便下山往回趕去.

    方勝原想直接將碧幽筍送給許建英的,然而既然是寶物,人總是想在身上多揣兩天的,反正許建英在坊市和途中也無法使用碧幽筍,于是這事便拖了下來.直到回到小湖山的第一個晚上,方勝趟在床上,才決定明天一早就把碧幽筍給許建英送過去.

    然而這晚的一件小事卻觸動了方勝,因為就在他快睡著之時,那只不老實的螢火蟲又爬上了他的鼻子,他把螢火蟲捏下來,隨手一丟,正要蒙上臉再睡,卻猛然想起一事,"呼"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那螢火蟲是可以催生植物的!而他的那株碧幽筍還有些根須,如果種下去的話,螢火蟲能不能催生它?盡管以前他只用螢火蟲催生過世俗界的植物,可是這個想法一起他就興奮地再也睡不著了,而且他很快又想起,他曾經在坊市向那賣靈草的少年提議,將碧幽筍切成塊然後種下去,如果這兩者都是可行的,那麼,他簡直可以想象出一畝地里全是半人高的碧幽筍的情形,那他媽得賣多少錢!!多少錢哪!!

    方勝骨子里到底是個窮人,闖江湖那會,他最多曾經有過一千多兩銀子,可是平時看到大點的銀錠還是會眼睛冒綠光,如今在修真界,他完全能當得上赤貧如洗四個字,而且許家也不像是太富裕的樣子,現在,他竟然有了大發橫財的機會,這對他自己,對整個許家,都有非常深遠的意義.

    方勝恨不得馬上就偷偷跑到後山去試驗一番,終究還是忍住了,醒來之後他卻還得忍,和許建玉兩兄弟一起吃飯,然後去學堂,然後又和大伙一起吃午飯,直到下午,他才終于獲得自由,匆匆和那兩兄弟說了句"我要找個幽靜的地方獨自打坐"便跑了出去.

    方勝幾乎找遍了小湖山的整座後山,才在一個草樹茂盛處找到一個較隱蔽的山洞,最難能可貴的是,那山洞底部並不全是石頭,大約有三分一的地面是泥土,那已經足有半畝大小了.

    為了保險方勝並沒有冒冒失失上來就把碧幽筍切成塊,他決定先把碧幽筍整個種下去再說,由于沒帶工具,方勝便就近找了塊小石頭,三兩下在地上挖出個小坑來,然後把碧幽筍種了進去.一旦埋好了土,他便迫不及待地從身上摸出螢火蟲來,把螢火蟲湊到眼前,要挾道:"好好干活,別逼我捏你啊."

    等了半晌那螢火蟲愣是沒動靜,方勝干脆放棄了,道:"看來還是得捏."

    誰知便在此時,那螢火蟲竟行動起來,飛到了那碧幽筍的上方,開始猛震翅膀,它終究還是懂得節約資源,並沒有將橙光和光點弄得整個山洞都是,而是只集中在碧幽筍所在的那一小片空間.

    然而螢火蟲那神奇的催生作用便在此時第一次失效了,持續了半晌,那碧幽筍愣是沒一點反應,而螢火蟲已經累得不行了.

    方勝失望得無以複加,然而他卻不肯就此放棄,先收了螢火蟲,接著便施展輕身術奔回住所,用水壺接滿了水,又一陣風一樣奔回那山洞.給碧幽筍澆了半壺水,方勝本想再試試,卻終究有些舍不得那小蟲子,便咬咬牙忍住了.

    由于此時的碧幽筍還不能明目張膽地移植回去,而留在洞中又怕被野獸破壞,所以方勝只能搬來許多大石,暫時將碧幽筍蓋在里面,然後才回他們的石鹿苑吃晚飯.遇到許建玉和許建英後兩人自然要問他哪去了,都被他搪塞過去.

    接下來的三四天方勝每天都要去洞中呆上一會,直到第五天,已經喝了方勝三壺水的碧幽筍似乎終于生出新根了,方勝喜出望外,又拿出螢火蟲來,決定試一試.

    此時的螢火蟲已經精力盡複,方勝對此已經完全習慣了,他覺得自己以後根本不必同情螢火蟲,反正不管它累成啥樣,最後都能生龍活虎.

    在方勝的要挾下,螢火蟲晃晃悠悠再一次飛到碧幽筍上空,然後開始猛震翅膀,隨著"嗡嗡"聲傳出,那柔和的橙光再次亮了起來.

    方勝眼睛一眨不眨,緊張地看著那橙光中的一個個光點落向碧幽筍,然後直接被碧幽筍吸收掉,在吸收了七八個光點後,終于,那五天來毫無動靜的碧幽筍起了變化.就像是內部有東西在拱一樣,碧幽筍開始慢慢地變高變粗,然而那微黃的外皮似乎已是死物,被越撐越緊,終于裂開一個個小縫,從那老皮的裂縫中,便能看到里面已經生出了嫩綠的新皮.碧幽筍內部繼續拱著,外部老皮的裂縫越來越大,漸漸地,隨著碧幽筍的長大,那些老皮已經完全無法遮掩內部的那些綠色,以至于那些老皮本身反而更像是縫隙.

    便在此時,螢火蟲驀地收了光芒,"啪"一聲墜向地上,原來方勝由于看得太入神並未覺得時間過得有多快,可事實上早已到了螢火蟲的極限.

    方勝回過神來,左手將螢火蟲握在手里,右手撫著原本五寸高三指粗,如今卻一尺五寸高,人的小腿粗細的碧幽筍,喃喃道:"這得值多少錢哪……"

    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又看了一眼手里那奄奄一息的螢火蟲,道:"你可一定要挺住,就算要死,也得等我發完財再說!"

    方勝如此沒良心地說了這麼一句,那螢火蟲卻已經沒精力和他計較了,兀自一動不動裝死,方勝歎了口氣便把螢火蟲裝進懷里,還用手隔著衣服撫了撫,其實螢火蟲累成那樣,要說他不心疼絕對是假的.

    接下來方勝依然沒有立刻收了那碧幽筍的意思,因為他腦子里還有另一個計劃,他要讓一株碧幽筍變成十株,一百株!要讓整個山洞的地面上長滿碧幽筍!

    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了方勝的這個想法,那已經一動不動的螢火蟲竟顫了顫……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9:19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惡夢


    由于碧幽筍還栽在土里,所以把其掰開後靈氣會馬上散逸這種事並沒有出現,而實際上,方勝第一次掰的時候只不過掰下來幾小塊罷了.碧幽筍外形上很像沒長刺的仙人掌,它也會在主干上生出那種類似手指又或者小土豆樣的分叉來,方勝掰下來的,正是這些部分.

    將那些小分支掰下來後,方勝立刻將它們栽進已挖好的坑里,然後便澆上少半壺水,每天都會跑去看看.只三天,那株老碧幽筍的傷疤已經生出了新皮,而那些小的碧幽筍,卻仍然沒精打采,估計是還沒生出新根.

    第五天的時候,方勝的方法初見成效,他一共種了五株三寸長手指粗細的小碧幽筍,現在,這五株新筍三株順利成活,漸漸恢複了生氣,另兩株則直接干癟下去,已經不可能活下去了.即便如此,方勝仍然很高興,因為那株老筍上這樣的小分支還有十多個,按現在的概率算,只靠這株老筍他就能再成功種出七八株碧幽筍來.

    以後方勝就徹底忙活起來,上學堂,打坐,練新法訣,培植碧幽筍,每隔幾天還要壓榨螢火蟲一次.觀察那些碧幽筍久了,他就發現一個情況,山洞里的環境只能讓碧幽筍生存,卻不能讓碧幽筍生長,從大到小,從老到少,所有碧幽筍的生長都是靠吸收螢火蟲的那些光點來完成的.而有一個較為意外的情況是,小湖山的靈氣幾乎全部集中在半山腰往上,這個山洞最初是一絲靈氣也沒有的,可隨著碧幽筍的增多,這山洞里竟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靈氣,如果不是這一絲靈氣只在碧幽筍間盤旋,方勝幾乎想就在這山洞里打坐了.

    一個月後,再搬石頭來遮掩那些碧幽筍方勝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他想來想去,都覺得不如直接將洞口堵住比較好,可是用碎石來堵的話,一眼就會被人看出破綻,用一塊大石來堵的話,那洞口足有一人多高,他實在沒本事搬動那麼高的石頭.

    于是這天在學堂聽完課後,方勝特地留了下來,等只剩下許建玉兩兄弟的時候,他才走向五叔,問道:"五叔,我現在能學增加力量的法術嗎?"

    五叔略一思忖,道:"增加力量的法術,最易學的是巨力術,龍象之力,更為高深一點的有羅漢訣,附身術,不過就算再精妙,這些一般都被視為法訣中的末流,因為修士間斗法,幾乎從不給對手近身的機會,當然,若是你能有妖獸一般的身手,那就另當別論了,學巨力術還是有用的.你現在才是煉氣期一層,而且剛練了半年多一點,恐怕只能學巨力術了.這法訣的難易卻是因人而異,能不能學會,就只能看你的造化了.正好,建玉和建英也沒學過這巨力術,有道是藝多不壓身,你們兩個也來一起學吧."

    這五叔實是個爽快人,也不問方勝學來干啥,只要學生想學,他就肯教.許建玉和許建英似乎早聽過這巨力術的名字,聞言俱是一喜,連忙向五叔道謝.

    五叔也不廢話,道:"去後山吧,找個空曠地方."

    在向後山走的路上,五叔已經開始跟他們講解巨力術的口訣以及靈力運行方式,又將他自己的經驗,即學巨力術時容易忽略的地方告訴了三人.方勝等人聽得連連點頭,還沒到地方,便覺已將這巨力術理解的差不多了,實是一個十分易學的功法.

    五叔將眾人的神情看在眼里,也不做評價,只是微笑著與眾人一起向前走.

    很快到了地方,當真是個空曠處,方圓三十米內除了草還是草,真不知五叔為何將他們帶到這麼個地方來,沒樹沒石頭的,拿什麼來練.

    五叔往那一站,道:"我先給你們演示一遍,看好了."

    其實以五叔的境界,直接在腦子里默念口訣就好了,現在為了教方勝三人,便必須有板有眼地施展,只見他雙腳叉開,大概與肩同寬,雙拳緊握,然後交叉壓在胸前,略穩了穩呼吸,便驀地凝神,口中道:"地不言,萬物為之言,地有力,以吾身馭之!巨力術!"

    巨力術施完,五叔身上看不出什麼變化,然而等他輕輕抬起右腳,再重重踏下去時,方勝三人竟感覺到腳下的地面為之一震!五叔的右腳整個陷進了土里,但是腳印卻比他的腳大多了,就像是先有一個巨人在那踩了一腳,然後五叔才把腳放進去一樣.

    方勝三人立刻興奮起來,五叔剛開口說了句"開始練吧",他們便立刻分開站立,大概隔了兩丈遠,各人練各人的.

    試了幾遍,方勝能清晰地感受到這巨力術之力便是借自大地,然而知道找誰借和別人借不借給你完全是兩碼事,接下來的一天,他的巨力術連一點效果都沒有.反倒是許建玉"咦"了幾聲,似乎有了眉目.

    其後的數日,五叔雖然勸他們不要操之過急,可是方勝已經完全和這巨力術耗上了,因為他明明感受到了那力量的來源,既然別人能借來,那自己沒有借不到的道理,更何況,種碧幽筍的那洞口已經不得不堵了,那里的靈氣不僅又濃了一些,而且竟生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將各種各樣的動物往那里引.

    練巨力術後的第六日,方勝的手,口,靈力終于能恰到好處地配合起來,剛施術完,便覺為了響應自己的法訣,從地上升起一股大力來.他的感覺一點也沒錯,是從地上升起一股,而不是他的身體憑空多出一股.那股大力根本就不受他的控制,慢慢飄了上來,既沒停在他腿上,也沒停在他胳膊上,反而停在了他的胸口.于是接下來的兩次呼吸他覺得自己簡直變成了傳說中的鯨魚,那呼吸聲簡直比說話還要響亮,而他的肺,似乎快要被那些空氣撐炸了!

    出于敏銳的直覺,方勝覺得再這麼吸兩口氣自己絕對會被撐死,心里猛然一驚,靈力一泄,那股無形而確實存在的力量便從他胸口消散了.

    雖然有些後怕,可是方勝仍然很想再試試,因為那種力感,實在是一件能讓人升起豪情的事,停在胸口,可以讓自己如巨獸一般呼吸,那麼停在胳膊上腿上呢?

    "地不言,萬物為之言,地有力,以吾身馭之!巨力術!"

    隨著最後一個"術"字出口,相當大的一股靈力在方勝體內消散,而幾乎與此同時,那股巨力再次出現,方勝試圖控制它,想把它往雙臂上引,然而他仍然是僅僅能感覺到這股巨力罷了,完全談不上控制,這就像一個小孩在吆喝鄰家的大狗,而且這條狗還不怎麼通人性.

    結果這一次那股巨力卻停在了方勝背上,盡管明明知道自己背後有肌肉並未變大,可是他卻升起一種很脹的感覺,就好像有什麼正在背部向外頂,這讓他想起了在螢火蟲光點下的那些碧幽筍.當方勝出現自己的背部皮膚會被肌肉從里面撐開的錯覺的時候,他腦子里再次升起懼意,那股巨力便又消散了.

    此時方勝已經出了一身汗,全身如虛脫了一般,他重重地喘了幾口氣,決定先不練了,等次日恢複精神再說.

    當晚方勝做了一個夢,他在一片大霧中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不知走了多久,他驀地聽到重重的腳步聲.他驚駭地停了下來,便看到從四面八方走來一頭又一頭的灰色巨猿,足有一丈高.一頭嘴唇比其它巨猿都要紅的猿走了出來,叉著腰站在方勝面前,竟開口說了話,而且是女聲.只聽那巨猿道:"都到家了,還裝什麼裝?"

    方勝疑惑地問:"什麼到家了?"

    于是旁邊的所有巨猿都笑了起來,那頭母猿咯咯笑完,一把拽下方勝的衣服,方勝還沒來得及驚叫,自己已經一絲不掛了.

    他正要伸手去捂關鍵部位,卻驀地升起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沒錯,正是白天被巨力術加身的那種感覺.只不過這一次那股巨力一下就遍布他的全身,在這股巨力的作用下,只聽裂帛聲響起,他的皮膚竟然裂了開來,皮膚的裂紋越來越大,方勝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吼聲,只是這吼聲怎麼聽都不似人聲,而後片刻間,從那裂開的軀體中迅速升起一頭大猿來.

    "啊!"方勝驚呼一聲,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擦了擦頭上的冷汗,看著漆黑一片的房間,暗想,這是自己這輩子做的最恐怖的夢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9:19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小悟


    方勝並不怕黑,他甚至覺得黑是一種保護色,只要他不想讓人看見,誰也看不見他.關于黑夜的這種無聊的思考只持續了片刻就結束了,明天仍然有一堆事要做,不好好休息只怕要在學堂上打瞌睡了.

    在一年多前,如果半夜從夢中驚醒,他可能很長時間都睡不著,而現在,興許是早已習慣了小湖山的平靜,他的心底竟很少起漣漪,是以只不過片刻功夫,他就再次入睡.

    次日再練巨力術,他就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一看不行就趕快撤去靈力.有道是熟能生巧,盡管他無法控制那股由地面升起的巨力,可是他可以在那種狀態下勉強控制自己的身體去迎接它,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之後,換來的是那股巨力越來越接近他的胳膊.他倒不是沒想過先把那股巨力加持在自己的腿上,然而他學巨力術是為了搬石頭堵洞口,即使腳有再大力量也搬不起石頭不是.于是他便執拗地這樣練習,想一次到位.

    然而不管他如何勤奮,在施展巨力術時總是會因為缺少了那麼一點點對那股巨力的控制力而前功盡棄,越是練習他越能清楚地意識到這個問題:那股巨力是一匹馬,他缺少的是馬缰.然而他又不是一無所獲,一次次施展巨力術,他對靈力的運用越來越純熟,而且,他幾乎已經能適應那種被巨力術加持後某一部分身體鼓脹的感覺.如今,他倒是很想知道由地面升起那股巨力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種存在是自然中的神秘力量對他有著無窮的吸引力.看吧,這巨力幾乎無處不在,在任何地方施展巨力術都能感受到這股巨力,它也毫不偏私,只要是個修士,就能獲得這股力量,它藏在哪里,又是怎麼感覺到修士的召喚的?方勝對此實在很感興趣,不過他的這些想法並不稀奇,因為幾乎每個剛剛修行的修士都會有這樣那樣的疑問.與其思考這種毫無頭緒的問題,不如把精力放在修行上,這是那些老修士們對新修士的告誡,可惜的是方勝尚未聽到過這種告誡,于是,他竟在練習巨力術時走了神!

    當一股不適感從嘴上傳來的時候,方勝才驀地驚覺,那股巨力竟然已經沿著他的胸口向上漫去,過了脖子,過了嘴,到了眼睛!不論方勝如何適應,他都無法適應來自眼睛上的那種腫脹感,因為那已經出離了腫脹,而是隨時都可能會炸開,那不是錯覺!

    可是與以往的一旦受驚嚇靈力隨之消散繼而巨力也馬上消失不同,這股巨力不僅沒消失而且仍然在向上頂,于是他的眼睛脹得越來越厲害,眼中的血絲已經清晰可見.

    眼睛被炸開,這與死何異?此時方勝所想到的僅僅是眼睛的問題,而實際上,這股巨力直接沖進他的腦子,讓他就此斃命也不無可能!危急間他很想伸手把這股力量從身上拽開,或者用別的什麼東西把它沖掉,又或者把它宣泄出去,于是,他這輩子所學唯一一個與眼睛有關的法術靈目術被施展出來!

    "神光所至,纖毫畢現!靈目術!"

    方勝的視野突然被擴大被拉遠,那種瞬間的變化,讓他禁不住一陣頭暈,眼睛上的壓力終于減輕了一點,可是那股巨力仍然在向上湧,被減輕這一點點顯然不夠.他想都沒想就再次掐起了訣,口中再次迅速念道:"神光所至,纖毫畢現!靈目術!"

    方勝的動作再沒停過,就見他不斷地掐訣,不斷地念咒,不斷地施展出靈目術,而且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到最後,他的嘴唇開合之快便像是在背一首熟得不能再熟的詩,而他的雙手,甚至化為一片虛影,飛一般地重複著那幾個動作.

    每施展一遍,眼睛就會輕松一點,而等靈目術的施展速度快到極致,那股巨力似是覺得以眼睛作為突破口也不錯,竟不再向上湧了,而是就停在原處,任由方勝一點點用靈目術把它宣泄出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方勝的最後一滴靈力也用在了靈目術上,他的最後一次施法甚至沒有完成,便全身癱軟,重重地摔向地上.他甚至連合上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最後的那一次半靈目術,靈力完全是他竭盡所能從全身各處壓榨而來的,內視的時候已經根本看不到靈力的存在,卻硬生生地又施展了一次半的靈目術,他這才知道,原來靈力也和內力一樣,看不見並不代表沒有,只要拼命壓榨,總能再汲取一些.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沒有施展那最後一次半的靈目術會怎樣,因為那股巨力,正是在那一次半靈目術之後沒了後勁,竟不再沖擊他的雙眼,反而沿著脖子又退了下去,最後在胸口處消散.

    他用自己的全部心神送那股殘余的巨力離開,感覺著它在胸口一點點消散,用思維輕撫著它,像溪水流過水草一樣輕柔,在那一瞬間,他終于和這個強大,驕橫的存在取得了一絲聯系,他覺得,如果再試一次,他應該可以好好地和它合作了.

    方勝終于明白,自己從來不是主人,他和這自然中的一切都是平等的關系,包括能量.所以他才會用"合作"這個詞,而不是"控制".

    所謂的"道",所謂的修行,並不是要去得到什麼控制什麼,而是要去感悟什麼理解什麼.方勝像死尸一樣躺在地上,心中卻說不出的欣慰,他覺得他修心的那個瓶頸已經松動了.

    方勝爬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了,他沒有去看碧幽筍,而是一瘸一拐地回了了石鹿苑,他實在太累了.

    次日去學堂,五叔一看見他竟愣了一愣,不過卻沒說話,直到下了課,才留下方勝,問道:"最近你可有什麼感悟?"

    方勝如實答道:"便是昨天下午,差點被巨力術給害死,之後的確悟出一些道理來."

    "原來如此,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噢?難道五叔覺得弟子有很大變化?"

    "你每天來學堂,有變化也一直是漸變,唯獨今天,我看你神清目明遠勝昨日,似乎連身子都輕快三分,必是有所頓悟."

    "竟會如此明顯,嘿,為何建玉和建英看不出來?"

    "定是你一見了他們就大談你那番奇遇和頓悟了吧,他們心放在了你的故事上,哪會再留意你的氣色?不過最多三天你便會恢複正常,要知道,人在這種狀態下異常亢奮,覺都很難睡著."

    "呃,弟子昨晚累得半死,倒是睡得挺香的啊."方勝疑惑道.

    五叔看方勝那副表情,微覺好笑,道:"事無絕對,我也只不過是說些自己的經驗罷了."

    辭別了五叔,又和建玉兩兄弟一起吃了午飯,下午方勝直接去了後山山洞,雖然還沒試巨力術,不過他有信心今天一定可以成功.

    當方勝沉浸于那因為頓悟而帶來的自信中時候,左玉漱卻陷入一種無法擺脫的困境里,她一個人要想在偌大的佐摩國打聽出方勝的下落,實在太難太難了,即使後來她發現方勝有沿水而行的習慣,這種追蹤依然沒有變得多簡單,佐摩國的水道四通八達,只要一遇到分岔口,她的追蹤就變得極其困難.她幾乎要在沿途經過的每一個城鎮停留至少十天,而且她帶的銀子早花完了,好在她並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人,慢慢竟摸索出一條生財之道,但凡敢于色眯眯盯著她看的人,不論是十七八歲的後生還是五六十歲的老頭,上去就把對方穴道點了,拽了錢袋就走.然而,人手不夠的問題是永遠無法解決的,她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一慢慢問下去.

    此時的方勝絲毫不知左玉漱的一切,他還在小湖山後山的山洞附近物色石頭,好把洞口堵上.太大的浪費力氣,太小了堵不住,他頗費了一番功夫才在洞口右上方二十丈遠處找到一塊合適的石頭,大概比他還高了一尺,其寬度則讓他只能勉強扣住兩端.

    站在那石頭之前,方勝驀地行動起來,雙腳叉開,雙臂握拳交叉疊于胸前,口中疾喝:"地不言,萬物為之言,地有力,以吾身馭之!巨力術!"

    那股令方勝無比熟悉的巨力再一次從地上躥了起來,猛一皺眉,他便將心中的所有懼意都驅逐出去,然後將全部心神包圍向那股巨力!就像是活物一般,那股巨力完全理解了方勝的想法,按照方勝的指引,均勻地分布到他腳上,腿上,腰上,胸口以及雙臂,真正的一步到位,練巨力術十余年的修士最多也就達到這種程度!

    盡管力量已經均勻分布,可是那種力感仍然讓方勝興奮異常,忍不住想仰天長嘯,不過,此刻卻有比仰天長嘯更能讓他宣泄情緒的事,那就是抱起眼前那塊比他還高的大石!

    "啪,啪",方勝雙手扣住了那石頭的兩邊,沉腰紮馬,倏地低喝一聲:"起!"

    只聽"嘩啦啦"一陣響,那塊不知在那立了多久的巨石竟真被他抱了起來,下端的泥土和碎石一陣亂響.

    抱起來才只是個開始,重要的是能走路!方勝猛吸一口氣,左腳向左挪了一步,然後右腳艱難地跟上,也向左挪了一步……

    方勝心里暗暗叫苦,沒想到會碰上這種事,那巨石將他前方的視野全部擋住了,而在這山上抱著這麼大塊石頭行走不看路是肯定不行的,所以他只能把頭向左邊扭去,看著左邊的路,然後橫著走.

    接著就見在那長達二十丈的路上,方勝以他這輩子最難看的走路姿勢朝那洞口挪去,他還有功夫胡思亂想:要是被人看到了,自己這臉可往哪擱.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9:20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第三


    抱著一塊比自己大得多的石頭走上二十丈,這對任何一個第一次干這種事的人來說都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當方勝累得半死抱著石頭挪到那洞口,他竟忍不住輕笑起來.然而他並沒有因為笑就泄了氣,反而暗暗給自己鼓勁,一定要堅持住,既然已經走了二十丈,就不在乎再多走兩步,一口氣把石頭堵到洞口才算功德圓滿.

    最後的兩步路是個向上的小斜坡,方勝先是橫過身子認准了位置,算好自己每一步該踏在哪,然後才轉身正對著洞口,抬腳向前邁去.由于那石頭太長,下端擋住了他的腿,所以他不得不把石頭又往上抱了抱,盡力使石頭向後斜了斜,這才騰出足夠大的邁步空間.

    "嘿!"方勝的右腳成功向坡上邁出了一步,覺得還能堅持得住,于是屏息凝神,右腳踏實,左腳猛然發力,又向前挪了一步,正當他要像插秧一樣把石頭放下去的時候,他突然發現,由于自己刻意把石頭向後傾斜,再加上那斜坡的坡度,他此刻似乎到了一個平衡點,那高出他身體半截的石頭似乎隨時都可能向後倒去,偏在此時吹來一股山風,若在平時還沒什麼,可此刻卻足以要了方勝的命.

    方勝抱著那石頭在原地微微搖晃起來,想放也放不下,跑也跑不了,可是也不是那麼好堅持的,因為那石頭明顯越晃越往後斜,越斜他越難抱住.

    方勝禁不住想,如果真被這石頭倒過去,那不用說自己的上半截身子會被壓在下面了,這無疑是一種很扯的死法:竟然有人會被自己搬起的石頭砸死!

    可無論情況如何危急,他並沒有升起什麼不好的預感,又晃了一會,便明顯感覺到均勻分布在自己身上的那股巨力似乎仍然可以調動,便猛地大喝一聲,將胸腹間的力量朝雙臂引去,接著只聽"轟"一聲,那塊巨石已被他穩穩封在山洞門口.

    "啊哈哈哈!"

    方勝只覺胸中豪情萬丈,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信心急劇膨脹起來,竟左手叉腰,右手指向天空,大喊道:"就算是你,早晚我也能捅個窟窿!"

    "啊哈哈……呃……"

    方勝驀地止住了笑聲,他忽然想明白一個問題,今天他還沒進山洞呢,可是他剛剛將洞口堵上了.

    方勝只得又費了老大力氣再將石頭挪開,然後就坐在山洞里歇了一會,之後才掏出螢火蟲來開始催熟.這山洞是口小腹大那種,其內部空間就像個倒扣在地上的瓢,石頭地面占了一多半,土地大概有半畝,而且並不是集中在一片,而是這一塊那一塊,分成了一個個小片散布在石地上.所以用螢火蟲催熟那些碧幽筍實是件頗為麻煩的事,方勝的目標便是在那零散分布的土地上全種上碧幽筍,並且每一片都要積攢下一定的靈氣才行.他已經發現,最初培養的那片碧幽筍中飄蕩的靈氣已經到了某個臨界點,雖然不會再增長了,而且還相當稀薄,但是卻能維持碧幽筍繼續生長.這實是至關重要的一件事,因為方勝計劃著一旦碧幽筍長滿整個山洞就去告訴莊主這件事,撒謊說這是自己意外發現的就好了,可是如果這些碧幽筍全都不會長大,那麼它們是如何長成現在這種規模的?總不能把螢火蟲也一並奉獻出去吧.而如今,既然靈氣濃到了一定值碧幽筍就可以自行生長,這個問題就不在了,只需費點功夫,讓每一小片碧幽筍都積攢出一定的靈氣就可以了.

    又忙活了整整一天,方勝吃過晚飯回到自己那屋倒頭便睡,而這個時間,對某些人來說,一天最精彩的部分才剛剛開始.

    距石鹿苑不足百米的一個大廳里,莊主,一臉病容的三叔,矮胖的四叔,還有一直忙于莊務的六叔齊聚于廳中,他們或是說些今日子侄輩中發生的趣事,或是將最近自己修行上的進展公諸于眾,總之,都是有說有笑,其樂融融.

    便在此時,廳外忽然想起了腳步聲,片刻後廳門下出現一人,正是五叔.他們全是自家人,五叔也不客氣,點頭和眾人打過招呼,便到自己的位置坐了,張口便道:"大哥,方勝資質當真上佳,昨日竟誤打誤撞在心境上向前邁了一大步,依我看,只要他靈力跟得上,絕對能在半年內進入煉氣期二層."

    莊主訝然道:"果真如此,這孩子倒的確是個好苗子."

    其余人也都面露欣慰,唯獨三叔一直陰著張臉,默然片刻後道:"大哥,我對此子始終不放心."

    四叔一點也不買賬,冷笑了一聲,道:"三哥,你不能因為一個外人曾經算計過你就覺得所有外人都會算計你,我早就說過了,咱們家有什麼讓別人圖謀的,分光訣?以建玉和建英的心機,只要方勝問,他們早把分光訣的口訣傳給方勝了,可是呢,直到現在方勝不是都沒問過?還有,你擔心方勝是帶藝投身,就讓五弟故意直接把奔烈訣的玉簡丟了過去,可事實是,方勝的確沒有神識,奔烈訣都是靠建玉念給他聽的,這還不能說明方勝來之前只是一張白紙嗎?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三叔悶聲道:"此時不防,只恐將來後悔莫及!我們家除分光訣這套功法外,還有不少法訣,還有偌大家業!另外,方勝雖是讓建玉,建英給他念的奔烈訣,焉知他不是裝出來的?"

    這時六叔也出來為方勝鳴不平,道:"三哥,方勝一看就是那種有什麼事都寫在臉上的人,若是真有人圖謀咱們許家的家業,也該派個更有心機些的來不是?"

    這時莊主發了話,沉聲道:"別吵了,怎麼一提起方勝來就非得大吵大鬧,就算是他有心算計咱們許家,此時也只不過是個毛頭小子,還能讓他翻上天去?若萬一錯怪了他,卻有損我等道心,百害而無一利.以我之見,老三,你也別再心存疑忌,我等真心待他,對他如親子侄一般,他豈能不心有所感,就算真是蓄謀而來,也未必不能感化他."

    眾人都覺莊主此言頗有道理,連三叔都忍不住點了點頭,然而也只是一瞬,三叔就咬了咬牙,冷聲道:"可再過五個月就得向傲武國派人了,七岳宗聲明只要子侄輩的三人,現在只有建奇和建羽分別是煉氣期四層和三層,剩下的娃娃們全是二層,那二層里的,到底要派誰去?"

    大廳里一下就靜了下來,到底該派哪個煉氣期二層的子侄去傲武國,這才是他們面臨的最大問題!傲武國是戰場,決不像許建玉和許建英說的那麼好,什麼也不用干就有靈石領,還能在靈氣充溢的山上修行,實際上,莊主的二兒子建功已經在傲武國斷了一臂,三叔的大兒子,也就是許建玉的哥哥許建通已經受傷兩年了,一直在傲武國耗著,這些消息,莊主等人一直瞞著那些小輩,可是這些消息是真實的!

    建功和建通,兩人分別是煉氣期五層和四層,就這還受了重傷,若是一個煉氣期二層的人去了,與送死何異?

    然而這里還有一個讓許家更為尷尬的事實,他們家有八個煉氣期二層的子侄,可其中有三個是女子,另外五人中還有兩人不到十五歲,這兩人一直都被認為是許家未來的希望,若讓他們現在就上戰場,誰都舍不得.

    剩下的三人,許建玉是三叔的兒子,還有兩人分別是四叔和六叔的兒子,其中三叔是最舍不得的,因為他已經有一個兒子去了傲武國,而且還受了傷,身邊只剩下許建玉這麼一個孩子了.當然,四叔和六叔雖然所有孩子都在身邊,可他們也不舍得讓自己的兒子就這麼跑去異國送死.

    至此,三叔的想法已經不言自明,既然方勝有可能在半年內達到煉氣期二層,那就讓方勝領走最後一個去傲武國的名額,哪怕他有再多陰謀也陰不到他們許家了!

    這一下所有人都不說話了,五叔至今未婚,反而沒這方面的困擾,是以五人中數他最清醒,大廳里靜了片刻,五叔開口道:"建玉等三人進入煉氣期二層已久,總要比方勝強一些,若是沒個好理由就決定讓方勝去,實在難以服眾.另外,說不定他半年內到不了煉氣期二層呢,我有些累了,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五叔便開始想是不是要故意給方勝出些難題,好拖延一下他的修行進度,思量再三,覺得還是不要管方勝的好,因為若真要那樣,反而對他那三個子侄不公平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9:20

正文 第八十七章 交公


    方勝等人對莊主他們盤算的一切毫不知情,該上課上課,該打坐打坐,該練法訣的練法訣,而方勝,始終要比旁人多一樣活干,那就是培植碧幽筍.

    三個月後,那山洞中的碧幽筍終于能讓方勝滿意了,他急于讓許建英快些把這些碧幽筍利用起來,便決定盡快帶著許建玉二人來"意外"發現這個山洞.可是連著兩天他也沒能把許建玉兩兄弟引到那邊去,便又換了一計,索性由自己"意外"發現,然後再轉告他們兩兄弟好了.

    于是這天下午,許建玉和許建英正在湖畔練法訣,突然便聽到方勝的喊聲從後山傳來,片刻後,便見方勝施展著輕身術如飛而來,一臉狂喜之色.

    方勝奔到許建英身邊才停下,一邊扶著許建英的肩膀喘氣,一邊辛苦道:"快……快跟我……去看,我在後山發現一個山……山洞."

    許建玉看他說話實在太慢,不等他再說就笑道:"後山有很多山洞啊,有什麼好奇怪的.莫不是洞中有什麼寶貝?"

    方勝立時高看許建玉一眼,竟忘了裝了,反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啊,真有寶貝?!方大哥,你不是騙人的吧?"許建英大概上過方勝不少當,雖然有些興奮,但也不無懷疑.

    "你們來跟我看看不就得了,就為了騙你們,我至于把自己累成這樣嗎?"說完方勝又擺出一副筋疲力盡的樣子.

    "那好,去看看吧."許建玉接口道,實際上他是練法訣練累了,覺得四處逛逛也不錯.

    很快三人便施展起輕身術,由方勝帶路,向後山縱躍而去.

    方勝是輕車熟路,竟一路直線趕到了那洞口,許建玉和許建英也沒覺出不對勁.三人停在那洞口,方勝站在巨石前擺開架勢,巨力術眨眼間便施展出來,輕喝一聲,穩穩地將巨石提起,然後輕輕放在一邊.

    實際上許建玉兩人還是剛知道方勝竟把巨力術練到了這種程度,無不瞪大了眼張大了嘴,呆看著這一切,要知道,他們倆的巨力術直到現在還是時靈時不靈,更別提以如此快的速度施展出來了.

    方勝混跟沒事的人一樣,低頭鑽進洞里,在里面喊道:"快進來!"

    一盞茶功夫之後,三個人狂奔在趕往山莊的路上,縱然是山風吹得臉生疼,可是許建玉和許建英還是掩藏不住臉上的喜色,而許建英,已經興奮的全身都在顫抖,甚至有兩次不小心撞在了樹上.

    片刻後,小湖山許家莊的大廳,莊主,三叔,四叔,五叔,六叔都在,正說著話,突然從廳外風一般奔進三個人來,三人一停,便看出正是方勝,許建玉和許建英.

    三個人一路狂奔,都累得夠嗆,加上也興奮,竟一時說不出話來.三叔瞪了許建玉一眼,罵道:"慌慌張張的,成什麼體統!"

    "爹,大伯,四叔,五叔,六叔,方……方大哥在後山發現一個山……山洞."許建玉看沒人接話,又喘了兩口氣,才接著道:"那山洞里全是碧……碧幽筍!"

    "什麼?!"莊主一下站了起來,又轉向方勝,目光詢問似地看過去.

    "莊主,今天弟子在後山練巨力術,無意中發現一塊巨石後似乎有個山洞,于是便把那石頭挪開,進洞一看,發現洞中足有三分之一的地方長滿了碧幽筍.這東西我和建玉,建英都曾在坊市上見過,斷然是不會錯的了."

    其他人本還有些懷疑,此刻見方勝說得有條有理,立時信了三分,以他們所知,不管那山洞多小,哪怕只有桌面大小的地方,若是長滿了碧幽筍也是不得了了,他們這些人,遠比方勝更能懂得碧幽筍的意義!

    "走,你們三個帶路,去看看!"莊主道.

    方勝三人答應一聲,再次施展起輕身術向後山奔去.一行八人奔行在山林中,修為高下立判,莊主等人用的顯然是比輕身術還要高明的法訣,得故意放慢速度才行.實際上莊主等人倒比方勝三人還急,恨不得能拖著他們仨走,只不過顧忌到自己的身份才沒那麼做罷了.

    終于,方勝三人再次來到那洞口,方勝二話不說把巨石搬到一邊,莊主等人雖心中暗贊,心思卻全在洞中,于是也沒誇他,便先後低頭隨方勝進了洞.

    莊主是第一個進去的,只向前走了兩步,他就完全呆住了,數十年來,他臉上第一次出現這種神情:驚愕,難以置信,狂喜,激動得嘴唇不受控制地輕顫……

    緊接著,三叔,四叔,五叔,六叔依次走了進去,他們一個個停在了莊主身旁,臉上的神情幾乎和莊主一模一樣,這洞中的情形,實在讓人難以相信啊.

    在那一畝有余的寬闊空間里,從眼前到最里頭的岩壁,從最左面到最右面,一叢叢散發著淡淡綠光的仙人掌樣的植物生長在那里,小的成團,大的成片,但是就連那最小的一團,也至少有半個桌面那麼大,而那最大的一片,足有半間屋子那麼大.那些晶瑩剔透的植物,一個挨一個,就仿佛是被人硬擠在一起一樣,如此稠密,小的也許只有成人手指大小,但更多的則是粗如嬰兒手臂,六七寸高的成熟體,而那種皮已泛黃足有一尺高的至少已經生長了五六十年的快成了精的老年體,至少也有二十幾株!在那模樣可愛的植物間飄蕩的一縷縷靈氣,已足已證明這些就是他們特意趕來確認的那種靈草:碧幽筍!

    它們固然非常非常值錢,最小的那種一株的也能賣兩三塊靈石,那種幾乎有數百株的中型的,一株至少能賣四五十靈石,而那種最大的,那二十幾株泛黃的,一株至少能賣兩三百靈石,此時的方勝並不知道這一山洞的碧幽筍可以值多少錢,如果他能夠看到那些正在莊主等人腦中浮起的數字他一定會被嚇瘋,因為即使是銀子他也沒想過那麼多放在一起會是什麼景象,可是,最初的激動一過,莊主他們開始將目光放得更為長遠,這些碧幽筍不再和靈石等價,而和他們許家的未來等價!從沒有任何一個坊市上一口氣出現過這麼多的碧幽筍,它的量已經大到了一定程度,它已經引起了質變!莊主那並不平靜的外表下,他已經開始計算,這些碧幽筍已經足以成為他們許家崛起的資本,所有人的靈力都將得到最充分的提純,讓每一個人在修行的路上向前邁進一大步,這意味著,那些停留在各自境界數年甚至數十年毫無突破的人,包括他自己,有可能將一舉突破瓶頸,他甚至有信心他們許家一共二十七名修士將至少有十人會因此再升一級!許家在佐摩國七**家族中的地位要提高了,這是莊主在山洞中的最後一個念頭.

    "所有人不得將這山洞的秘密泄露給除我們八人外的任何人,老四,你在洞口設下一個幻陣,其余人跟我回莊."

    一柱香後,許家議事大廳,莊主看著方勝,許建玉,許建英三人鄭重道:"我許家若能在佐摩國七十六家族中崛起,你三人功不可沒,尤其是你,方勝!"

    "莊主嚴重了."

    莊主搖頭道:"你現在還不會明白你這個發現到底有什麼意義.我許家在小湖山定居數百年無人發現那山洞的異樣,偏偏你來了不到一年便誤打誤撞下進了那山洞,實是你福緣深厚,建玉,建英這些小輩,乃至整個許家,都將欠你良多.只是,還望你能保守住這個秘密,此事現下實在不宜讓太多人知道."

    "弟子明白."

    "本來我等還當你是個外人,頗有隔閡,從今天開始,你就把自己完全當成許家的一份子好了,我和我這幾個兄弟,也定然不會虧待了你."說到這,莊主看了三叔一眼.

    三叔就算再有戒心,也覺得如果此時還懷疑方勝的話實在是忘恩負義,竟沒敢和莊主對視,而是頗為慚愧地低下了頭.

    莊主頓了頓,又道:"今天的事就到這吧,你們先回去,我馬上就出去尋個藥方,買也好,借也罷,一定盡快把這些碧幽筍利用起來!"

    十天後,莊主順利返回,接下來的五天,莊主及他那幾位兄弟似乎在莊內消失了,第六天,容顏憔悴但卻一臉喜色的五叔來到石鹿苑,召出方勝三人,一人發了一個綠色玉瓶,道:"這是凝真液,以碧幽筍為主藥,提純靈力之效還在碧幽筍之上,拿去試試吧."

    而此時的方勝,靈力與心境似乎都快到了突破的邊緣,這凝真液的到來,無疑在他背後輕輕推了一把.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9:20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突破


    方勝對修真界的所知極其有限,這導致他在修行時並沒有一個長遠的目標,比如眼前,解決了碧幽筍的問題後,剩下的事就只有突破煉氣期一層了,哪怕再往後一點點,比如到了煉氣期二層會接觸什麼法訣該怎樣繼續修行,他都完全沒有想過.

    他的這種心態,對他自己來說根本談不上好壞,但是若被莊主等人知道的話,則未免要說他不上進了.然而,拋開這個心態不談,方勝在小湖山的所有人眼中都是個勤奮而且有天賦的人,他實在是上進得不能再上進了.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境界高的更是可以直接看出來:方勝快要突破了.這將是他們許家出的第三個在一年內就突破煉氣期一層的人,只能用喜出望外來形容大部人的心情,而另外一小部分,或是羨慕或是嫉妒,卻絕沒有人因此而恨他.像他這種一看就毫無心機大大咧咧的人,從老到少,沒有人恨得起來.

    得到凝真液後的第十天方勝就前往小湖山後山的一個小山谷閉關,這山谷方圓不過百步,卻是許家的專用閉關之地,谷口和上空都布下了幻陣,內部則開出十來個山洞,並用機關設置了洞門.雖然有十來個山洞,但是即使是許家最鼎盛的時期,也從未出現個五個山洞里全有人閉關的情況,而現在,只因為凝真液的出現,這些山洞終于達到了曆史上最高的利用率.這五人里,有六叔,有方勝,有許建英,有那個煉氣期三層的建羽,還有一個煉氣期二層的女子.

    方勝進了自己的山洞後,往石床上盤膝一坐,看著那緊閉的洞門,又看看洞頂開的那個一尺寬的通風口,再掃了一圈空無一物的四壁,覺得還真像那麼回事,不由笑了出來.直到這一刻,他才明顯地覺得自己也是一名修士了.

    方勝很快靜下心神,開始向他修士生涯的第一個瓶頸發起了沖擊!

    對絕大多數修士來說,修心才是他們修行路上的最大障礙,因為修身就像是爬杆,只要堅持下去,爬到一定的高度就可以了,可修心卻像是迷路的人站在滿是岔道的道口,你必須從那幾條正確的小路中挑出一條來,但是這些岔道是在太多了,正確的路卻只有有限的幾條.

    許久前方勝在練習巨力術時那誤打誤撞下的頓悟,無疑為他選擇出了一條正確的路,現在,他已經順著這條路走了下去.實際上所有正確的路都通向同一個目的地,那是一個更為廣闊更為玄妙的領域,想要進入這個領域,單是走了正確的路還不行,還要有力量擊破那路上的最後一道障礙.這道障礙就像是一層透明而有力的膜,你雖然可以看到它後面的情形,卻穿不過去,穿過去的力量來源于修身.

    方勝獲得靈力的速度只能算正常,但是他的靈力很純粹,若把靈力比成酒,那麼大概三分之二的修士最初修來的靈力都像是兌了水的酒,而方勝的靈力,雖算不上烈酒,但是完全沒有有兌水,不得不說,莊主為他挑的奔烈訣的確很適合他!當方勝的靈力越攢越多,在修行奔烈訣近一年後的這個時刻,其總量已經差不多達到了煉氣期一層所能容納的最大量,也足以向阻礙他的靈力繼續增長的那個堤壩發起沖擊,那些靈力,希望能突破阻礙,沖向更廣闊的空間!

    除非是那種停在某一境界多年靈力也早已達到最大量多年的人,他們境界的突破只需要一次頓悟,一個念頭,否則,修士們要想突破當前境界所能憑借的只有靈力,用靈力向那阻擋它的堤壩發起沖擊.

    方勝此時進入了一種十分玄妙的狀態,他明明是在控制著靈力,卻仿佛看到了江水和堤壩,水是濁浪排空,堤壩是固若金湯.他的心神起初只是浮于江水的表面,可漸漸的便深入進去,與所有的江水融為一體,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江面上的浪花和江面下的暗湧,浪花是如此澎湃,暗湧是如此狂猛!漸漸的,他就成了浪花,他就成了暗湧!他化身為滔滔江水向那擋在他前面的堤壩沖了過去,水聲隨著他的前進越來越響,"轟",浪花飛濺中,潮水緩緩後退,堤壩卻只是沾了些水,紋絲不動.可是第一波潮水還沒有完全退下去,第二波潮水已經在醞釀,片刻之後,潮水再次沖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方勝被餓醒了,一睜眼他就發現自己竟出了一身汗,就像剛剛經曆了一場大戰,他利落地下了石床,卻差點沒摔在地上,原來他的身體竟早已虛脫.

    "幾天了這是?"方勝嘀咕了一句,然後勉強站了起來,慢吞吞地挪向石門.在打坐的情況下,他的身體能量消耗會降到一個很低的水平,現在卻餓成這樣,顯然不是一天兩天那麼簡單.

    打開石門,外面的陽光讓方勝幾乎睜不開眼,過了好一會才適應過來,朝旁邊掃了幾眼,很快便發現洞門外的那一堆東西,水袋,包在紙里的熟食還有幾樣水果,不管有沒有人吃,這些東西肯定是一天一換的,方勝把手放在那包熟食上,感覺里面還有些熱氣,不由一樂,暗歎自己出來的真是時候,然後就開始大吃大喝起來.

    吃喝完又歇了一會方勝才轉回山洞,關上洞門,再次盤膝坐到石床上.不過這次他卻沒有立刻向那瓶頸發起沖擊,而是取出了那瓶凝真液,拔開塞子,仰頭就灌了一大口.靈力越純的人對凝真液的利用越是有限,假若一個人靈力已經純到了極致,那麼此人服用凝真液就完全是浪費,而且不用花任何功夫去煉化這些凝真液,幸好方勝的靈力還沒純淨到那種程度,凝真液對他還是有些作用的.

    方勝用了三天時間化去了這些凝真液,稍稍提高自己靈力的純度,然後又用三天把靈力再次補到最大量,在第七天才再次開始沖擊瓶頸.

    堤壩堅固如昔,可潮水已非七天前的潮水,而且方勝已經駕輕就熟,他以最小的精力控制著那些潮水向堤壩發動一次又一次最大力量的沖擊!

    就這樣沖擊,然後休息,服凝真液,煉化凝真液,打坐補足靈力,經曆了四個輪回後,方勝終于覺得差不多了,再進山洞的時候,他在門前地上留了一行字:七日內當可出關.

    再堅固的堤壩,又怎能擋得住潮水的日夜沖刷?何況這潮水越來越強?方勝能清楚地看到,堤壩上已經出現了一道道裂縫,他一邊控制著潮水繼續從外部沖擊,一邊使那些滲進裂縫的水向更深處滲去,從內部松動堤壩的根基,江潮一波猛似一波,滲透則從未止息.

    "嘩啦啦!"

    堤壩上終于有一塊松動了,磚,石,泥土一起墜進水里,當潮水再次漫過那個地方,便帶下來更多的磚石和泥土來,越來越多的地方開始松動,墜落,到最後,整個堤壩竟震動起來,便如一頭無比巨大的遠古巨獸一般.可是再大的遠古巨獸,最終也要沉進水里,一點點,一點點……

    山洞外,許建玉和許建英正看著地上的那行"七日後當可出關"出神,盡管如此,許建英臉上仍有掩飾不住的喜色,在幾天前,他已經成功地突破到煉氣期二層,他那若有若無的自卑感終于完全消失了.

    "我相信方大哥一定能成功!"許建英忽然道.

    "我希望他能成功,可是今天已經是第七天了,眼看天都要黑了."許建玉顯然並不像許建玉那麼對方勝有信心.

    "雖然他說的是七天,可是多閉關個一兩天也是可能的吧?"

    "不,這個時候的修士直覺都是很准的,說七天就是七天,若是七天不能出來,只怕問題便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得了的."

    "啊?難道還能就此停滯不前不成?"

    "我也不希望這樣,但五叔他們都是這麼說的,這個檻要麼一次邁過,要麼就只能看造化了."

    兩個人接下來再不說話,生怕吵到里面的方勝,只希望他能快點出來.許建英甚至無聲是念叨起來:"方大哥,你快出來吧,快出來吧……"

    "啪!啪!"

    許建玉和許建英兩人肩膀上各自重重挨了一把掌,這兩人心神一直在洞中,此時突然被人從身後偷襲,竟嚇得同時叫出了聲:"啊!"

    "啊什麼啊?!你們兩個,怎麼現在才來?!"方勝笑眯眯地"質問"兩人.

    許建玉和許建英目瞪口呆地看著方勝,一時說不出話來,不過很快他們臉上的震驚就變成了狂喜,一起撲了上去,一左一右拽住方勝,許建英喜道:"我就說你能成功!"

    許建玉驚魂未定,笑罵:"你怎麼從後面出來的?!不知道會嚇死人啊?!"

    方勝笑道:"我中午就出關了,把洞口的東西吃喝完後發現沒吃飽,嘿嘿,就又跑到對面把另一個洞口的也吃了,然後又有點困,也沒回這邊,就在那邊一個山洞里睡下了,直到現在."

    "那咱們快回去吧,先跟我大伯說一聲,然後咱仨好好慶祝一番."建英興奮地說著,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麼事,又道:"對了,莊里這兩天可能有什麼大事要宣布."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9:20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抽簽


    其實有幾個敏感的許家子弟已經猜出來將要發生的大事是什麼,只是大多數人認為事不關己,對此事並不怎麼上心.此時的方勝三人也沒將心思放在那什麼大事上,他們正在為三人已全是煉氣期二層這件事興奮不已.

    實際上方勝突破後並沒來得及好好體悟就出了山洞,他實在餓得不行了.直到和許建玉,許建英兩人肩並肩一起往回走,他才開始感悟自己身上的變化.用神識一掃,他能明顯地感覺到,若把之前的自己比做一個裝靈力的水桶,那麼現在的自己就是一個水缸,容量大了一倍不止.比起這個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變化,他更沉醉那些來自身邊的細微的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他覺得山風,山石都變得更可愛了,那些草樹似乎也更綠了,就連後山那一直沉靜如昔的小湖,也多了一絲神韻.

    當方勝三人見過莊主後,莊主的喜悅也是溢于言表,著實誇獎了方勝一番,然後便讓方勝回去好好休息,這兩天也暫時不用上課.

    回去的路上,許建英反而有些不樂意,因為在他想來,一旦方勝出了關,五叔就該教給他們新法訣了,沒想到還要等.當許建英把這些想法抱怨出來,方勝便安慰他道:"嘿,又不是你一個人在等,更何況,只是把靈力再次修煉滿也得一年半載吧,不浪費時間就好."

    其實不論許建英如何抱怨,他內心終究是高興的,聽了方勝的話便笑道:"我自然知道,只不過想快點學新法訣罷了,其實十三哥明明可以教我們,五叔卻不讓.算了,咱們今天只慶祝,不說修行!我要喝酒!"

    許建玉笑道:"你要喝酒那就只剩下我和方大哥慶祝了."

    許建英臉一下就紅了,瞪了許建玉一眼,方勝好奇地問建玉:"怎麼回事?"

    "十五弟沾酒就醉,酒對他來說簡直比蒙汗藥都好使."

    方勝驚道:"真的假的?那我得見識見識!"

    且不提這三人當晚如何慶祝,在這日深夜,距他們酣睡處百步之外的許家議事大廳里,莊主,三叔,四叔,五叔和六叔齊聚于厮.

    莊主沉聲道:"這凝真液對老六已沒多大作用,但對這些小輩當真有立竿見影的效果,短短一個月,建英就突破到煉氣期二層,我那天還在洞外問過建羽,他也說,只要讓他不停服用凝真液,最多半年時間,他就可以突破到煉氣期四層."

    六叔苦笑道:"哪還有半年時間給他,連一個月都沒有了.向傲武國派人的事已經迫在眉睫,就算咱們再有苦衷,也不能失信于人.這事是遲早都要面對的,不如就在今晚商量出個對策吧."

    莊主道:"建奇和建羽兩人已經定了,就是最後一個人的問題.那三個女娃兒向來沒出過門,按照族中規矩,先把他們排除在外,另外建力和建睿雖然修為上沒得說,可畢竟太小,也別讓他們去了,剩下的,加上方勝和建英,還有五個煉氣期二層的,也只能從他們五人中挑一人了."

    建英他爹長年在外,此時便只有六叔幫他說話,只聽六叔道:"建英和方勝剛到煉氣期二層,修為能比煉氣期一層好到哪去?!"

    莊主道:"我豈不知?可是除建玉外,另外兩人也是剛進入煉氣期二層沒幾個月,他們情況也未必比建英和方勝好."

    這時四叔一聽不對,開始替三叔說話:"老三就兩個兒子,建通已經去了傲武國,說什麼也不能再讓建玉去了."

    三叔看了四叔一眼,卻沒說話,其實雖然從很久前他就開始算計方勝,此時反而是甯願讓他兒子建玉去傲武國也不願讓方勝去,倒不是他多感激方勝,而是他仍然信不過方勝!家里小輩中,只有建玉,建英和方勝三人知道他們後山有碧幽筍的事,他們仨在小湖山有長輩看著還好,一旦到了傲武國,指不定一下就說露了嘴,那半畝碧幽筍,足以給他們許家帶來天大的麻煩!三人中,他最相信建玉,其次建英,最後才是方勝,他也明白此時不該懷疑方勝,可是,如果要他從這三人中挑出一人去傲武國的話,他決不會挑方勝!然而,若讓他就這麼再把自己的二兒子也交出去,他實在舍不得.三叔皺了皺眉,驀地閉上了眼睛,一手支著下巴在桌子上打起盹來,他的態度已經再明顯不過:你們商量吧,別問我……

    大廳里靜了好久,莊主輕咳了一聲,試探道:"要不,讓他們五個抽簽吧."

    然後大廳里的眾人又陷入了更長的沉默.

    三叔雖然仍閉著眼睛,心思卻活絡起來,抽簽,大家機會都平等,若真讓建玉抽到他就認了,反正也比讓方勝抽到強,若讓方勝抽到,五分之一的機會都被他抽到,這也只能說是命,若真因為方勝泄露了碧幽筍的秘密而給許家招來麻煩,就當是他們欠方勝的再還給他罷了,可是,還有一大半的可能性是他們兩個都抽不到!

    四叔和六叔雖沒三叔那麼多的想法,也都覺得抽簽似乎可行,他們兩個對視了一眼,便異口同聲道:"就抽簽吧!"

    次日五叔就把這消息告訴了方勝他們,建玉和建英不明就里,還高興得跟什麼似的,在他們想來,傲武國就代表靈氣充溢的靈脈和每個月兩塊靈石以及積攢夠靈石之後買來的法器,而接觸新的環境認識更多的人,這些也對他們有著一定的吸引力.他們覺得唯一的壞處便是以後不能再和另外兩人一起修行了,不知不覺中,他們早把自己當成了抽到簽的那個人.

    方勝與他們完全不同,方勝害怕抽到簽!接觸修真界後他沒有絲毫野心,沒有長遠目標,沒有非完成不可的事,他已經習慣小湖山上平靜而又有序的生活,他現在想做的就是平平靜靜修行下去,直到自己呆夠的那一天.至少,也要能夠和曾經見過的那個帶著火靈玉的修真者說得上話才行,人家都已經能馭劍飛行,他卻還在像兔子一樣又蹦又跳,拿什麼資格來和對方說話,又拿什麼來討回火靈玉?集齊六塊火靈玉,應該說是要回在佐摩國另一個修真者手中的火靈玉,然後再回到南秦找到另外四塊火靈玉,然後交給殷長老,他將不再虧欠任何人.也許還有人讓他覺得十分愧疚,應該去補償,至少要去見一面,可是他本能地回避去想.

    不管眾人抱著什麼樣的想法,三天後,莊主把所有人招集到一個大院里,他站在台階上鄭重道:"受七岳宗之邀,我們許家要派出三人前往傲武國支援戰事,建奇和建羽已確定必將前往,如今約定之期將至,便在今日將最後一人定下來.這最後一人,便在建玉,建南,建風,建英,方勝五人之間選出,為示公平,便以抽簽決出到底誰做最後一個去傲武國的人.在抽簽之前,我必須告訴你們,傲武國乃征戰之地,負傷甚至戰死,都是再平常不過之事,但是,既然你等是代表我小湖山許家前去,就不能再以一己之私行事,凡是需聽從七岳宗調遣,哪怕是明知必死,因為你們就是我許家的臉面!此次抽簽,有全族老少在此作證,誰若抽中,亦不可怨天尤人,臨行之前,我必傾族中之力為爾等打點!開始吧!"

    眾子侄除了他們的親爹外,就數五叔,六叔和他們最親近了,此時這惡人卻由五叔和六叔來做了,只見六叔雙手端著一個木托盤來到方勝等人身前,五叔則跟在他身後,手里抓了五枚白色玉牌.六叔一停,五叔便將手中玉牌一揚,只見其中四個都是無字的,只有一個上面刻了個"行"字.

    然後五叔便把那木托盤上蓋著的布一掀,左手拉著布,右手則抓著玉牌伸到布下,很快將玉牌的順序打亂,然後把手抽了出來,接著連布也揭下.

    六叔又上前一步,輕聲道:"抽吧."

    五人看著那歪歪扭扭的五張玉牌,真個是百感交集,連建玉和建英都猶豫起來,他們哪里想到,他們的大伯竟會說出"哪怕明知必死也要去"這樣的話,他們直到此時才明白,傲武國不是去著玩的!

    方勝抽簽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雖然這次有些特殊,他也並不太緊張,因為他總覺得,自己明明不想去,而又只有五分之一的機會被自己抽到,自己應該不會那麼倒黴.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9:21

正文 第九十章 有字


    方勝五人一字排開在那站著,由右向左,依次為建玉,建英,方勝,建風,建南.六叔端著托盤先來到建玉身前,建玉並沒馬上去抽,而是先看了一眼六叔,然後望向他爹,這兩個長輩都沒能給他任何提示,只得猛吸一口氣,伸手向那托盤抓去.

    "嗒!"建玉將一塊玉牌扣在手中,緩緩拿了起來,直到達到與胸口平齊的高度,才猛一翻手,將玉牌另一面亮了出來,沒有字!一時間,建玉竟說不上來自己到底是什麼感覺,如釋重負,可又有些惋惜,畢竟傲武國是他早就想去的一個地方.而與此同時,幾乎從來沒笑過的三叔臉上竟露出了一絲笑容.

    六叔沒有表態,他已經來到了建英面前.此時的建英心里已經完全沒底,他很想從六叔眼中找到些安慰或者鼓勵,可是六叔已經低下了頭,並不看他.建玉看出建英的猶疑,也沒說話,只是伸手拍了拍建英的肩膀.方勝就在建英左面,實在看不慣這些小兒女之態,便低頭輕聲道:"快別沒出惜了,我有預感,有絕對抽不到,不過過一會可就說不准了."

    建英經方勝這麼一打岔,竟差點笑了出來,而本想一直保持嚴肅的六叔也嚴肅不下去了,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什麼,驀地抬起頭來,鼓勵地看著建英.建英盯著那四塊玉牌,微一沉吟,伸手便抓向其中一塊玉牌.

    "嗒,啪!"建英竟直接將玉牌在托盤上翻了過來,沒有字!

    建英緊繃的身體立刻放松下來,這次反而輪到他拍方勝了,學著建玉的樣子,在方勝肩上拍了兩下.方勝頗不以為然,心道,至于這樣嗎,跟上刑場似的.

    接著方勝就看向托盤上尚未翻開的那三塊玉牌,背面一模一樣,根本毫無區別,看來還是只能靠運氣了.原本五人時他還頗有信心不會抽到那個帶字的,現在卻有些犯嘀咕,畢竟現在是三分之一的機會,比五分之一要大不少呢.

    他本想保持一貫的大大咧咧的形象,從三塊玉牌中隨便抽一塊了事,可是當他真的伸出手去,並把手停在了最右面那塊玉牌上方,心底卻猶豫起來,覺得這塊極有可能是那個帶字的.于是他又把手向左挪了挪,伸到了中間那塊玉牌上空,驀地向下撈去,眼看就要摸到了,卻又猛地停了下來,因為他突然覺得,這塊比剛才那塊更像!

    這時六叔反而比方勝還緊張,因為假如方勝沒抽到的話,那麼馬上就會輪到他兒子建風了,那可是二分之一的機率!然而六叔又是個頗為正直的人,他並不會因為舍不得建風便祈禱讓方勝抽中那塊玉牌,他只是抱著一種聽天由命的心理,希望盡快知道方勝的結果,可是方勝實在是太能折騰了!因為方勝的手在這一會功夫里已經先挪到了第三塊玉牌上,然後又挪回了第一塊,接著又挪向了中間那一塊.

    這會方勝頭上已經快急出汗來,他一向是比較相信直覺的,可是這會,不管他把手伸向哪塊玉牌,他都覺得那一塊很有可能是,到最後,猶豫過來猶豫過去,竟漸漸認為,不管自己去掀哪一塊,那一塊一定會是帶字的!

    此時許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方勝身上,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催他,終于,方勝察覺到自己似乎已經陷入了一種自己十分不喜的狀態:小兒女態!

    有啥啊!選!方勝驀地一咬牙,將最右邊那塊玉牌捏在手中,緩緩提了起來,然而手才提高了半尺他心里就咯噔一下,預感自己八成會中招.他甚至開始想,自己反正也沒看,是不是能把玉牌再放回去?

    然而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方勝的命運竟然是由一個屁大點的小毛孩喊出來的,就是那個曾經對著方勝喊"哥哥,抱"的女娃小芳,不知何時,這小女娃從她娘身邊偷偷跑了出來,就站在了六叔和抽簽的那幾人身邊,別人看不到玉牌上有沒有字,可是她個子矮,由下往上看剛好能看到,只聽她"嚇"了一聲,脫口喊道:"有字!"

    方勝很想捏著小芳的臉"溫柔"地問上一句:"小姑娘,你認不認識字啊,不認識字不要瞎喊行不行?"可是在此之前,他必須得先把那玉牌翻過來才行,因為經小芳一喊,就算他想把玉牌放回去也沒人答應了,而且他也不是那種畏難的人.

    不過到了最後方勝也沒翻那玉牌,他只是伸出手指在下面撫了一下,清楚地感覺到了上面的刻痕,便平靜道:"弟子抽到了."

    一時間,院中竟完全靜了下來,除了那些尚不懂事的小毛頭,所有人心里都頗不平靜.對那些沒有靈根的以及有靈根卻和方勝相交不深的人來說,這個一年前突然出現在他們眼中的小伙子,直爽而樸素,看起來很利索,出于一種天生的防備,他們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可是經過這一年的相處,他們已漸漸將他當成了許家的一份子,後來又聽說他還極有天賦,便一致覺得家族有這麼個人也不錯,他們已經做好了准備,要花更長的時間來接受他了解他,讓他真正融入許家,可是,一切才剛剛開始,他竟然又要走了,沒有人出聲,但幾乎所有人都在心里為他惋惜著;那些和方勝相熟的人,建玉,建英,莊主以下直到六叔,前兩者是極端的舍不得,因為一年來方勝留給了他們太多美好的東西,那些江湖故事,那些好看的武功,最主要的則是他這麼個比他們成熟比他們豪爽的人,幾乎是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們的一言一行,如果方勝走了,那麼短時間內他們的生活將絕對和缺了半邊天沒什麼兩樣,而莊主他們,則是深沉地愧疚,方勝剛剛帶給他們家一個足以讓他們許家再次在佐摩國崛起的寶藏,可是他們給了方勝什麼呢,引他入修真界嗎,方勝流浪到任何一個修真家族都會被收留,所以引他入修真界根本算不上恩惠,教了他一年功法嗎,任何一個修行多年的修士都知道,其實修行靠得最多的還是經驗和個人體悟,那麼他們給他的,也只不過是每天的一堂課每個月的一塊靈石以及最初的那套奔烈訣罷了,現在他們卻要親手把他送往戰場,豈能無愧?!

    而對方勝本人來說,他覺得這是老天爺在和他開玩笑,好不容易在小湖山安定下來,本想著平平淡淡在這山上修行下去,沒料到才剛剛開始就要卷鋪蓋走人了,雖然這和自己的運氣有很大關系.五分之的一機會都被自己抽到,不是命不好是什麼?!然而在最初的抱怨過後他就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去就去吧,他害怕抽到簽是因為害怕變動,而不是害怕去傲武國.

    傲武國的確不安穩,會遇到很多陌生人,會被攪進各種亂七八糟的事里,然而,在很久以前,自己不是還期待過這樣的生活嗎?去打去拼好了,以前的自己,不正是在打斗中成長起來的嗎,也許這次依然會藉此獲得更快的修行速度呢;去認識更多的陌生人好了,也許那些陌生人里有對自己脾氣的呢,也許會見到真正的英雄人物呢,也許會交到很多朋友呢;被攪進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好了,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這短暫的一生更精彩,只要在這些事里維持自己的本心就好了.人生的意義,不正是如此嗎?

    方勝的心思再次活絡起來,這次離開小湖山,是結束,但更是開始,長久以來,他的內心一直在壓抑著,他渴望平靜,正是為了治愈心上的舊傷疤,一年來,他已經積攢了不少力氣,現在,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正可以借此機會再次去拼去闖!

    方勝從深思中醒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建玉和建英拽著回到了石鹿苑,建英看他回過神來,第一句話就是:"方大哥,大伯說十天後你們就得出發,讓你好好准備准備,他也出去給你們買東西去了."

    就是在方勝得知十天後便要離開小湖山的時刻,左玉漱來到了臨江鎮,她像當時的方勝一樣吸引了那些純樸女子的注意力,只不過方勝當時是由于邋遢,而左玉漱是因為她的相貌,氣質還有那難以掩飾的疲倦.左玉漱主動走了過去,她僅僅抱了那麼一絲絲希望,問那些女子是否見過方勝,那個曾經給方勝擦過臉和劍的女孩阿月卻給了左玉漱一個大大的驚喜,給她指明了方勝所去的方向,還好心地告訴她前方都有什麼山什麼城.左玉漱匆匆向她道過謝,便沿江向西趕去,而那些女子,看著左玉漱那瘦弱的背影竟一個字說不出來,一年前那個傻子在她們當中找那女子,一年後這個女子又來向她們打聽那傻子的去向……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9:21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打點


    接下來的幾天,方勝的生活又進入了短暫的平靜,照舊去五叔那上課,照舊每天下午打坐,照舊和建玉,建英笑鬧成一團,臨別在即,平日習以為常的一切在此時都顯然分外珍貴.

    第九天,莊主終于趕了回來,當晚,五叔專門來叫方勝,把方勝帶到了莊主的住所,然後他便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莊主和方勝兩人後,莊主竟出現了短暫的失神,還是方勝輕輕叫了一聲"莊主",莊主這才醒轉過來,看向方勝,鄭重道:"真可謂造化弄人,原本我還想親眼看著你一點點成長,沒想到轉眼間就要送你離開小湖山.方勝,盡管你不姓許,而且才來到小湖山一年,但是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外人過,你知道嗎?"

    "弟子知道."

    莊主忽然來了精神,揚聲道:"那我現在就再告訴你一遍,即使你馬上就要離開小湖山,即使你到了傲武國郁郁不得志,即使你到時候被砍掉了胳膊或者被打斷了腿被人抬回來,小湖山的門永遠為你開著,這里永遠都是你的家!"

    "多謝莊主."這一刻,方勝是真的心存感激.

    "不必,實際上我還得多謝你,自當上許家家主以來,我還是第一次如此有信心,許家可以中興!最多五十年,許家就可以中興!你知道嗎,這全都要歸功于你發現了那些碧幽筍!"說到後面,莊主又難以抑制地興奮起來.

    "那些碧幽筍本就長在小湖山上,即使不被弟子發現,也早晚會被建玉他們發現的."

    莊主聞言似覺得頗為欣慰,笑著搖了搖頭,看向方勝的目光充滿了贊許,只聽他慈和地道:"不,你錯了.修士們求長生,登仙籍,這本是逆天而行,是以修真之路才會異常艱難,一個人若最終能站在修真界的最頂端,那麼他所憑借的決不僅僅是苦修,還有相當大的一部分原因是機緣!若無機緣,許家縱是再在小湖山待上一千年,也未必會有人發現那個山洞,若有機緣,便會如你一般,只需一個巧合,便能發現那滿洞的靈草."

    聽了莊主的話方勝不禁額頭冒汗,暗道,那滿洞的靈草根本就是我種的,和機緣實在是沒半點關系.

    莊主看方勝走了神,輕咳一聲,語調一變,道:"但是你也不要因為你有機緣就沾沾自喜,機緣這東西,實在不足恃!不管你多有機緣,若是不能潛心修行,那麼你的修真之路必然難以及遠.在修真界,不知有多少福緣深厚的人,一番奇遇之後,修為突飛猛進,之後心浮氣躁,以至最終修為再難寸進."

    方勝見莊主會錯了意,也不說破,只點頭道:"弟子曉得了."

    "還記得我曾跟你說的那句話吧,修行之道,一定要耐得住寂寞,回頭到了傲武國,就算再忙再累,也一定不要把修行落下了.平日與人交游,萬萬不可盛氣凌人,哪怕是面對比你低階的修士.但也不必刻意低調,需知征戰之地龍蛇混雜,你若事事畏縮,反而會讓人覺得好欺負,本來無膽生事的人也會來找你麻煩.總之,凡事都要有個度,你自己好好把握吧.另外,到了地頭盡快多交幾個合得來的朋友,也是保身之道……"接下來莊主絮絮叨叨,說了足有大半個時辰,方勝雖對其中一部分話不以為然,可也頗為感激,是以字字句句都好好記著,自修真後他記憶力又有所提升,記下莊主的話並不算難.

    最後莊主覺得該叮囑的也都叮囑完了,笑道:"你休要怪我羅嗦,需知這些話,等你下了山卻是想聽也聽不上了."

    接著莊主就伸手入懷,一邊向外掏東西一邊道:"這里是我自己的一些家底,還有前幾天從坊市上買回來的,給你和建奇,建羽一人准備了一份.他們兩個早已修行十多年,不必我再操什麼心了,至于你,還得仔細聽我介紹這些物什的作用."

    莊主話音未落,便遞給方勝一白一藍兩個玉瓶,道:"白瓶里裝的是明璣丹,對治療內傷有奇效,藍瓶里的是潤春膏,若受了外傷,便用小指勾出一些塗于患處,能迅速止血,加快傷口複原."

    接著莊主又拿出兩個較大的綠瓶來,道:"這兩瓶裝的是凝真液,功效你已經知道.此物對你作用不大,若是緊要關頭,換些靈石或者與其他修士以物易物也好.這東西已經多年未在附近坊市上出現過,所以我也不知道價格,到時候你謹慎行事,莫被騙了."

    方勝嗯了一聲,眼睛卻已轉到莊主身前桌上的那一小堆物件上,全是莊主說話時掏出來的.莊主看了方勝一眼,笑道:"莫急,這些全都是你的."

    莊主從桌上拿起一遝符紙,"唰,唰,唰"把最前面五張抽了出來,遞到方勝手里,指著符紙上的"音"字道:"這是傳音符,難以及遠,但卻可以穿過一些小型禁制,起到通傳的作用,其使用方法回頭讓老五專門教給你."

    接著莊主又把手中剩下的另外五張符紙一一在桌上攤開,只見每張符都畫著不同的符紋,莊主一邊介紹這些符的作用一邊讓方勝把手放上去自己感受一下.方勝的手指才摸到符紙,便察覺到其中積蓄了一定的靈力,再聽著莊主的介紹,便漸漸明白過來.這五張符中有兩張是土屬性符,一為護罩,一為遁法,另外三張中兩張是木屬性符,一張是個輔助性攻擊法術,一張仍是護罩,最後一張則是金屬性符,一碰到這張符方勝立時就高看此符一眼,因為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里面蘊藏的靈力和自己黑暗空間中那道呼嘯的暗金光芒很像,而這張符,也是五張符中唯一的純攻擊符.

    將五張符交給方勝後,莊主拿起桌上的一個黑色小袋,鄭重遞給方勝,道:"這是儲物袋,想來你不會陌生,只需用神識一掃你就知道該怎麼用,這里面已經裝了一百靈石,供你到傲武國用度,我建議你能不花就盡量不花,以免急用時靈石不夠,畢竟到了外面沒有熟人,即使一塊靈石也很難借到."

    方勝一聽大驚,忙道:"莊主,弟子雖將遠行,料來省吃儉用之下也花不幾塊靈石,我留下十塊即可,剩下還是留給建玉他們用吧."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他們在山上,用到靈石時我自會給夠他們,你出門在外,想要時誰會給你?許家雖窮,這些靈石還出得起."

    方勝萬萬沒想到,莊主一出手就是一個價值幾十靈石的儲物袋再加上一百靈石,這一年來他已經深知靈石的價值,許家絕不像莊主說的那麼富有,這些靈石,只怕真要讓莊主掏出老本了,當下熱血上湧,只覺得莊主對他的恩惠,實在是難以報答.

    然而不論莊主給方勝多少東西,他臉上始終都沒有露出心疼的表情,他覺得那是方勝應得的.他耐心地看著方勝將桌上的東西一一收進儲物袋,臉上一直掛著欣慰的笑.

    可是,當方勝將所有東西都收進儲物袋並把儲物袋掛在腰上後,莊主一手放進自己懷里,卻開始不舍起來,竟似舍不得將懷里的東西掏出來讓方勝看一般.

    莊主越是舍不得,方勝越是想看,竟忍不住伸長了脖子.看到方勝那副樣子,莊主忍不住笑了起來,歎道:"罷了,原本就是要送你的,沒想到臨了竟又舍不得,嘿,真是老來貪啊.此物隨我多年,一直未有用武之地,雖然到你那里短時間內都用不上,但一旦能用上,定然比放在我這里有用多了,就給你吧."

    方勝聽莊主沒頭沒腦說這麼一大堆,正在想莊主懷里的到底是什麼好寶貝,莊主已經將手拿了出來,指尖卻捏著一柄小小的黑色錘子.這黑色小錘錘頭錘柄皆是圓柱形,賣相實在不怎麼好,整個也就五寸長,方勝暗想,怪不得莊主如此舍不得,原來是要把小時候的玩具拿給自己做紀念.

    然而莊主接下來一句話就讓方勝目瞪口呆起來:"這是一件攻擊型法器!"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9:21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出發


    方勝從莊主那回去的時候直接將那柄小錘別在了腰上,他准備好好顯擺顯擺.可惜的是他回到石鹿苑的時候建玉和建英早睡了,最後只能一個人躺在床上擺弄那小錘.

    這柄錘子叫武王錘,其材料取自一種比鐵還要硬的靈木,是下品法器中品質較好的一種攻擊法器.雖然在法器前面掛著"下品"兩個字,可這畢竟是件法器,而且是只有到了煉氣期三層才能用得上的東西,手里拿著它,方勝是相當有成就感.

    一下子得了這麼多東西,對于小湖山他倒沒那麼舍不得了,反而覺得,如果沒人介意的話,他可以多走幾次.

    然而這股興奮勁到了次日早上就煙消云散了,剩下的便只有因離別而產生的淡淡哀愁.他仍然是和建玉,建英一起吃的早飯,卻吃得前所未有地沉悶.之後便回屋收拾東西,剛收拾完,便聽屋外響起腳步聲,接著就聽五叔在外面喊道:"方勝,出發吧."

    "噢."方勝應了一聲便走出屋來,正看到五叔,建奇和建羽三人.四人結伴來到莊外,莊主早已帶著眾人等在那里.

    建奇和建羽又分別跑到自己家人那去做最後的告別,方勝則站在五叔旁邊,默默地看著發生在身邊的一切,心里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便在此時,建英和建玉兩人風一樣從莊里跑了出來,兩人奔到方勝身邊,建玉還好,建英眼圈已是紅了.

    建玉勉強一笑,將手中一個木劍鞘遞給方勝,道:"方大哥,這是我這幾天做的劍鞘,就用來裝你的金風劍吧."

    方勝儲物袋空間有限,他的金風劍便一直光禿禿地在背上背著,此時他有心開玩笑緩和氣氛,再加上建玉的劍鞘做的確實丑,一邊接劍鞘一邊笑著道:"這劍鞘也太難看了,讓我背上實在掉價,我還不如直接找塊布把劍纏上得了."

    建玉似是早料到方勝會如此說,馬上笑著接道:"那你直接把劍鞘一起纏上不就行了,嘿嘿,總是我的一番新意,你可不能隨手扔了."

    方勝一邊把金風劍插進鞘中,一邊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建英.建英被方勝看得臉紅,猛吸了兩下鼻子,走到方勝跟前,哽咽道:"方大哥,這是我娘不久前給我做的新衣服,我還一次沒穿過,咱們兩個身材差不多,你要是不嫌棄就送給你了."說著建英就將懷里的那一包東西遞了過來.

    方勝在聽到"衣服"那兩個字時腦子里就"嗡"地一聲,差點要暈過去,那一瞬間灌進他腦子里太多的東西,他想起來很久以前那些個送他衣服的人,那些事,那些很久沒重溫的感情.方勝猛地甩了甩頭,接過建英遞來的衣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嗯,你好好修行."

    很快建奇,建羽已經告別完了,大伙沒再客套,莊主道了一聲"你們保重",五叔便朝眾人拱了拱手,帶著三人轉身離開.三叔看著方勝的背影欲言又止,往複再三,終于還是忍住了,此時若再跑上去跟方勝說一句"千萬不要把碧幽筍的秘密泄露出去",恐怕他親生兒子都無法原諒他.

    五叔帶著三人步行向山下走去,不管其他人如何舍不得,方勝的心思卻轉到了與離別完全無關的事上.只因為"衣服"兩個字的出現,他的心全亂了.他努力控制著自己思緒不去想太久遠的事,當他發現控制不了時,他的爹娘,弟弟,師傅,師娘一一在他腦子里出現,他絕對不可以再繼續往下想了,因為當另一個人的名字出現時,他將會無力行走,當他再無可避免地想到那個人已死時,他可能會連呼吸都忘了,所以方勝開始拼命想自己的爹娘,弟弟,師傅,師娘,只為了讓自己的思緒就停在那里,不要再進一步的想下去.

    五叔將方勝從苦海中救了出來,他發現方勝表情有異,便出聲問方勝,直到第三聲時,方勝終于聽到那聲"你沒事吧",然後一下醒了過來.方勝勉強笑道:"沒事,咱們繼續走吧."

    方勝到底已經在小湖山上積攢了一年的力量,很快他便將心底的暗湧強行壓了下去,片刻後便能輕松與五叔對答.在小湖山的山腳下,沒有任何征兆地,方勝"唰"一聲抽出了金風劍,右手倒提劍身,猛地把金風劍扔了出去.

    "噌!"金風劍劍身完全沒進了一塊巨石中,只留下一個劍柄.五叔等人不解地望向方勝,方勝笑著解釋:"以後我一定還會回來,便留下此劍做個見證."

    而實際上,他是想把自己的過往全留在小湖山上,想從下山那一刻開始做一個全新的修士,沒有回憶,只有未來!便在他轉身背對金風劍的那一刻,他就恢複信心,他相信自己能做得到!

    一到山下,五叔便馬上命其余人施展起輕身術,由五叔帶頭向北方趕去.在出發之前他們已經知道此次的行程,五叔會護送他們一直向北,直到達到四萬里外的佐摩國七**修真家族里排行第十的王家,與王家的子弟彙合後,五叔將按原路返回,而方勝三人則將與王家的子弟一起由王家的長輩一直護送到佐摩國北方邊境重鎮瞿陽,在那里,他們會見到傲武國的使者,然後與使者一起進入傲武國.

    這段行程,意味著即使白天什麼也不干,他們至少要把三個月的時間花在路上,白天趕了一天路,晚上又哪有精力打坐修行,更不用提什麼學法訣學符咒了.在五叔想來,這無疑是一個艱苦而枯燥的旅程.

    然而,方勝的精力和求知欲再次讓五叔刮目相看了.他們一行四人經常在野外過夜,正是這些在野外休息的日子,五叔掌握了方勝在路上的生活規律.

    方勝會趁大伙吃晚飯的功夫向五叔問問題,這些問題顯然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問出來的,發現這些問題就需要時間.方勝的這個時間全來自白天!他從來沒有專心趕路過,他總是跟在三人身後,別人往哪跑他也往哪跑,別人停的時候他甚至可能會撞上去,因為他時時刻刻都在一心二用,腳在跑,腦子卻在思考!吃完飯別人開始休息,方勝也跟著休息,但是方勝並沒有真的睡,即使閉著眼睛,他的眼珠仍然在眼皮下面轉來轉去,他在消化五叔的那些答案!當別人都睡熟了,方勝反而又坐了起來,開始打坐,身邊沒有靈氣不要緊,他用靈石!這是某個夜晚五叔從夢中驚醒後親眼所見.直到距天亮還有兩個時辰的時候,方勝才會倒頭睡下,由于他比別人累得厲害,所以此時他的頭幾乎才一沾地面就能睡下.然而五叔想不明白的是,方勝每天早晨雖然是最後一個起來的,可是他並不會比別人晚太多,而且只要一睜眼,方勝必然生龍活虎,五叔甚至開始羨慕起方勝來,他酸溜溜地想,有木靈根的人真是累不死!然而他們家建羽也是有木靈根的,怎麼就沒見建羽有這麼好的精力呢?于是五叔不由又想起來修真界一個尚沒有定論的問題,即同樣的靈根,是否有高下之分.這個問題是在大概八百年前被人提出的,當時佐摩國出現了兩個天靈根而且同是水靈根的人,兩人拜在不同門派,皆是天之驕子,然而當兩人切磋之時,同樣的水系法訣,一個人總是用得比另一人好一些,而且沒人能說出來原因,于是便有好事者提出:有沒有可能是靈根的問題?即同樣是單一水靈根,但是也有高下之分,即一個人的水靈根好一些,另一人的水靈根稍差一點點.可惜的是,八百年過去了,一直沒有個明確的結果出來.如今的修真界,傾向于靈根分高下的占三分之一,傾向于不分高下的大約也占三分之一,剩下的人則認為討論這種事根本就是浪費時間,影響修行的因素那麼多,干嘛去討論那些即使有了結果也無力去改變的事?

    四萬里雖遠,可對方勝來說卻幾乎跟一眨眼一樣,他還沒有學夠,他還需要五叔,可是,這天晚上,五叔告訴他們,距那個七**修真家族排行第十的王家已經只有兩天路程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9:22

正文 第九十三章 王家


    五叔對小湖山許家在七十六家族中的排名始終諱莫如深,可是當他們一行人來到王家所在山頭的時候,就算他再想隱瞞也隱瞞不了了.

    王家所在的浮綠山比小湖山高了三倍不止,而其靈力的濃度大約是小湖山的兩倍.王家的山莊和許家一樣坐落在山南,可許家山莊勉強像個小村莊,而王家則像個鎮!進了許家的大門,興許走上半天才能碰到一兩個人,而方勝他們還沒到王家門口,就已經看到莊外有十來個子弟在一處空地修煉法訣.這就是差距!

    不論如何,給四人引路的那個王家弟子一直都和和氣氣,一邊把四人引向莊內,一邊殷勤地和五叔說著話,方勝他們三個小輩這才勉強壓下心中的不安,裝作若無其事進了莊.

    他們先是被安頓在了一個別院內,直到晚上才有一個王家的長輩來找到五叔,和五叔商量交接的事,等那人走了,五叔把方勝等人召集起來,道:"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小湖山了,你們可能要在浮綠山上停留兩三日,因為王家的弟子還未准備好.之後會由王忠正道友送你們到瞿陽,你們稱呼他師叔便可.該說的一路上都和你們說了,各自珍重吧."

    建奇和建羽走後五叔又專門去找方勝,交給方勝兩個玉簡,道:"一個玉簡里記載了我這些年修行時的一些體悟,急切間恐有遺漏,但聊勝于無,你且拿著吧,閑時翻翻便可,畢竟修為的進步主要還是靠你自己體悟.另一個玉簡里記載了傳音符的使用方法,還有你現階段可以學的幾個法訣,不出意外的話夠你練上一年半載了,你也拿去,記著,修煉時不可操之過急,並不是每次意外都會帶給你意外收獲,大多數時候,意外帶來的往往是災難."

    方勝接過玉簡,恭敬道:"我知道了,五叔."

    "嗯.你們三人里,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畢竟你才剛剛進入煉氣期二層不久,到了傲武國,可能一個小小的危險就能讓你喪命.但是,也可以說我最放心的也是你."

    方勝有些不明白,疑惑地看向五叔,五叔沉聲道:"因為你在進入修真界之前就已在江湖上闖蕩過一番,比建奇二人更了解人心,也比他們更擅長處理事情,有些隱患,也許他們尚未發現,而你卻早已下意識地避過了.如果到了傲武國後你們還在一起,恐怕還要讓你多費心思提醒二人."

    "這是自然."一旦答應來,方勝便覺身上多了一番責任,暗下決心,只要還和建奇二人在一起,就一定以自己的經驗來時刻提醒二人.

    五叔又叮囑了方勝一番便走了,次日一早,方勝三人一起將五叔送下了山.

    三日後的晚上,王家派人帶來消息,讓三人好好准備,明天一早就動身.第二天天一亮方勝便被外面的喧嘩聲吵醒,但卻遲遲沒有人敲他的門.這畢竟不是許家,他也不准備開門看熱鬧,便慢條斯理地穿好衣服,又洗漱完才坐在屋里靜等.

    聽了片刻,便知屋外是一男一女兩個小孩,男孩大概也就十來歲的樣子,說話時稚氣未脫,女孩大約十三四歲,不時會笑出聲來,聲音爽利悅耳,也不知這兩人碰上了什麼好事,竟一直嘰嘰喳喳個沒完.

    不一會只聽院中傳來一聲輕咳,兩個小娃兒立時就安靜下來.緊接著腳步聲便來到方勝的門前,敲門聲緊接著便響了起來,方勝忙起身去開門.

    只見門外站了一個四十歲上下的長髯男子,面容十分慈和,此人一見方勝,便溫聲道:"這位是小湖山的師侄吧,貧道王忠正,這次便由我負責護送你們前往瞿陽,不知可准備好了?"

    "弟子已收拾妥當."

    "那好,拿上行李,准備下山吧."

    很快建奇和建羽也收拾好東西來到院中,王忠正見人已到齊,便指著自己身邊的兩人為他們介紹:"這是我三十七侄女王雪心,這是我四十侄兒王沖,此次我王家便由他二人前往傲武國,這一路上,還望三位師侄多耽待."

    方勝一下就傻了,他看了看那個一身暗黃衣衫唇紅齒白最多十歲的小男孩,又看了看那個正在發育的一身紅衣的少女,腦子幾乎不會轉圈了,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去傲武國是危險重重,那麼,這兩個人去豈不是和送死完全沒區別?這還有沒有天理了,王家子侄輩就沒有高級點的修士了嗎?他甚至懷疑,那個叫王沖的小男孩會不會仍然在尿床!

    不論方勝如何腹誹,王雪心和王沖卻沒覺得任何不對勁,他們兩個眼睛俱是又黑又亮,此時全都瞪大了眼盯著方勝三人看,眼中那濃濃的好奇意味,簡直把方勝他們當成了從沒見過的小動物.

    方勝並沒有見面就測人境界的習慣,所以此時他看到兩個小毛孩竟然敢這樣盯著自己看,不由猛一睜眼瞪了回去,想嚇那兩人一嚇.既然是嚇人,當然是挑小的下手,不料那王沖竟不吃這一套,與方勝對瞪了一眼後,小嘴一撅,十分不屑地把頭扭向了一邊.

    方勝碰了個軟釘子也不氣餒,便又瞪向那王雪心,不料王雪心比王沖強悍多了,竟寸步不離地與方勝對瞪起來.她雖年齡不大,神情中卻自有一股不讓人氣質,加之瓜子臉本就俊俏,那與方勝針鋒相對地對視的樣子竟十分好看.

    這時王忠正用鼻子輕輕"嗯"了聲,頗有責備之意,王雪心聽到後又不甘地瞪了方勝一眼,這才收回目光,伸出右手猛一摟王沖的肩膀,那意思已在明白不過:我們姐弟絕不怕你!

    王忠正輕咳了一聲,道:"咱們馬上出發吧."說完便帶著五人向莊外走去.

    王家顯然沒那麼多規矩,剛出莊門王忠正就帶著他們施展開輕身術,風一般向山下掠去.沒過多大功夫,方勝就發現自己竟被落在了最後面!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去偵測那王雪心和王沖的境界,一測之下差點沒一頭栽地上,他測不出來!這說明這姐弟二人至少是煉氣期三層.方勝不由暗罵,就算從娘胎里就開始修行也不能進境這麼快啊,這兩個小娃子到底是不是人?看著那王雪心和王沖一個如一只小紅狐一個如一只小黃兔在自己前面每一縱躍都是三丈多的距離,方勝總覺得此情此景不怎麼真實.

    似乎是感覺到了方勝的想法,那正跳得起勁的王沖向後扭過了頭,似乎早已忘了方勝瞪他的不快,沖方勝靦腆地笑了笑,好像有點不好意思.

    方勝倒是很光棍,心說,比我快就比我快唄,有啥不好意思的,便也很大方地沖王沖笑了笑.

    很快六人便到了山下一個小鎮,在鎮上吃了早飯,又買了補給品裝進儲物袋中,這才慢慢從鎮上走了出來,直到到了沒人煙的地方才再次施展起輕身術發足狂奔.

    以方勝的好勝心,自然是不甘心被落在最後的,然而許久前他就試過了將輕功和輕身術同時使用,發現根本就行不通.他覺得以前只有輕功的自己就像一輛小輪馬車,而現在有了輕身術,則是給這輛馬車加上了大輪子,小輪子雖然沒拆掉,但是由于大輪子太高,小輪已經被頂離地面,根本發揮不了作用.落實到現實中,便是這麼一個狀況,輕身術是借助風屬性的靈力將人的體質改變,而輕功對這種新的體質絲毫不起作用.

    所以盡管不甘心,方勝依然只能老老實實在後面呆著,于是他又犯起了老毛病,開始一心二用起來,一邊跟著眾人向北趕,一邊思考五叔留給他的玉簡里的東西.

    他們一行六人就這般曉行夜宿,向北趕了十來天之後便漸漸熟絡起來,方勝這才知道,王雪心和王沖姐弟是如何一個變態法.

    如果說許家是被迫向傲武國派出三個人的話,那麼王家就是勉強答應七岳宗會向傲武國派出兩個人好堵住其他修真家族的嘴.然而即使如此,王雪心和王沖也是王家精挑細選出來的,他們不是去送死,而是主動前去曆練!王雪心赫然是一個兩靈根的修士,其火,木雙靈根也恰是五行相生的特殊靈根烈靈根,只是"烈靈根"三個字,就足以讓方勝把她和殺傷力畫上等號.王沖雖是木,水,土三靈根,可是天賦超高,從五歲就開始修行,如今十歲出頭,已然是煉氣期三層.

    這姐弟倆一個才十四歲就煉氣期四層,一個剛十歲就煉氣期三層,即使在王家這樣的大家族也是絕好的苗子,王家自然不會隨隨便便就把這樣的好苗子送向戰場,實際上他們早有安排,一旦姐弟倆到了傲武國就會被送往王家長輩那里,這是方勝從王沖的話中推斷出來的.

    事實上王家離邊境已不足萬里,所以,方勝才剛和那姐弟倆混熟,便馬上就要到瞿陽了.除了王忠正,所有人的心都開始激動起來.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9:22

正文 第九十四章 遇敵


    瞿陽,佐摩國極北邊境重鎮,其城南北長三里,東西寬二里,人口十萬.

    當瞿陽城高大的城牆出現在眾人眼中的時候,王忠正右手一揮,示意大家放慢速度.建奇,建羽以及王家姐弟全都收了輕身術,改為步行前進,唯獨方勝,仍埋頭想著問題,不管不顧,一頭撞進了人堆里.

    當方勝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才收了輕身術便見眼前一團紅影迅速擴大,接著就聽到王雪心"呀"了一聲,然後"砰"一聲悶響兩個人撞在了一起,這已經是方勝第三次撞人了,終于輪到了王雪心.

    "啊,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方勝才一站穩就急道.

    王雪心小臉微紅,眼中滿是怒意,眼開就要吼出來,方勝已經把頭轉向一邊,望著遠處的瞿陽城道:"哇,好大一座城啊!"

    幾天相處下來,方勝早已摸透王雪心的脾氣,這丫頭極傲,越是跟她賠小心,她越是沒完沒了,所以不如干脆把她晾一邊,任她罵上兩句,她見沒人理她過不大會氣就自然消了.在方勝眼里,並沒覺得她和王沖有啥區別,如果排除修為的話,那這姐弟倆和世俗的小孩也沒啥區別,實在好對付得很.

    王雪心只喊出一聲"你"就沒了下文,畢竟此時有她家長輩在場,她也不能太放肆了.然而不能罵不代表不能瞪,她和王沖並肩走著,目光早如利劍般戳到方勝背上,瞪得方勝背後直冒冷汗.

    很快王忠正便帶著他們進了城,在一座府第前停下,自有守衛進去稟報,片刻後便出來一個武官把他們引了進去.那武官把他們帶到一個偏廳後讓他們坐下稍等,大概一盞茶功夫後,廳外急步走來一個老道士,一看見王忠正便熱情地道:"這位可是來自浮綠山王家的王道友?"

    王忠正站了起來,向那老道士回了一禮,笑道:"在下王忠正,正是來自浮綠山."

    那老道一聽忙道:"失敬失敬.貧道梁如一,奉命在此等候王道友多日了,不知哪兩位是貴門的弟子?"

    王忠正指了指王雪心和王沖道:"你們兩個,還不快見過梁道長."

    王雪心和王沖忙向梁如一施了一禮,王雪心還罷了,王沖屁大點個小孩,還要學大人的樣子施禮,方勝看在眼里差點沒笑出來.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小小年紀,已經到了這等境界."梁如一仔細看了看兩人,便由衷贊道,不過他卻一點也沒忘廳中的方勝三人,才誇過王雪心姐弟便轉向建奇,建羽和方勝,笑道:"不用說這三位就是小湖山許家的高足了,可讓貧道好等."

    方勝三人也忙向梁如一施了一禮,連道不敢.

    "梁道長,想來七岳宗的道友已經支會過你了,請一定將我這侄女侄兒送到漩清山我兄長王忠行手中,王某感激不盡."王忠正鄭重向梁如一道.

    梁如一慨然道:"這本就是貧道分內的事,王道友盡管放心."

    接著眾人沒再廢話,由梁如一領著到了一個登記處,很快將王雪心五人的情況記錄在冊,又給了王忠正一張回執的公文,交接的事到此便算結束了.

    眾人就在那府中歇了一天,第二天一早,王忠正向南,梁如一帶著五人向北,就此分開.讓方勝感到好笑的是,王忠正才一走遠,王雪心和王沖就驀地歡叫了起來,這倆人,一直有長輩在身邊彈壓著,這一刻終于露出本性.

    然而接下來的行程方勝就再也笑不出來了,王雪心和王沖到底是小孩心性,愛鬧愛玩,只要進了城鎮,不論大小,幾乎走不動路,將他們的速度大大地拖慢下來,這還沒什麼,主要是這幾人里方勝和他倆最熟,那姐弟倆漸漸不再把方勝當外人,有什麼事都要拉上他,下館子,逛攤店還罷了,可看那些江湖把式耍三腳貓功夫他實在看不下去,跑八條街就為了找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這事實在有些幼稚,而一個大老爺們還要拿著糖人裝武林高手喊"吼吼哈嘿"簡直能要了他的命,可是,他實在是纏不過那一對姐弟.他境界比那對姐弟低,也嚇不住他倆,而那梁如一的境界竟然只是個煉氣期四層,加之他對王家本就心存敬畏,竟也不敢管這對姐弟,以至讓他們兩個越來越無法無天.直到此時,方勝才終于明白,王忠正的意義有多重大.

    後來梁如一卻學聰明了,不到彈盡糧絕的時候,他絕不會帶著眾人進任何城鎮.王雪心和王沖對傲武國的地形不熟,自然不知道梁如一在坑他們兩個,每當他倆抱怨怎麼還沒有鎮子時,都被梁如一輕飄飄兩個字"快了"給蒙混過去.後來王雪心和王沖雖發現有異,卻又拿梁如一沒辦法.

    如此一來他們的速度就快了很多,一個月後,已經深入傲武國八千余里.傲武國不比佐摩國,八千多里已經縱向穿過了該國的大半,距戰事前線已不足千里路程.梁如一的計劃是先把王雪心和王沖二人送到漩清山,然後再把方勝三人送到最前線,去和那些小的修真家族里的子弟彙合.

    梁如一對傲武國的戰況還算是有一定了解的,傲武國戰線雖長,而且犬牙交錯,但是爭戰之地皆集中在那些靈氣充溢的山脈以及靈石脈礦,此時他們距前線還有近一千里,實在安全得很,而且他們的第一個目的地並不在前線,而是五百里外的漩清山,那是一處靈氣充溢之地,進駐了大量的傲武國本土修士和來自佐摩國的修士,至今為止,還沒有任何的敵方修士進攻到那里.

    眼看天色將晚,梁如一盤算著是不是該一口氣趕到漩清山交差了事,那王雪心和王沖實在是兩個事精,他已經被折磨得不行了.思前想後,梁如一一咬牙,決定還是趕緊把這兩個惡心王交出去比較好,到了漩清山也可好好休息一晚,比在山林里挨凍強多了.

    說起來,傲武國的風景氣候也是極有特點的,他們從瞿陽一路向北趕來,越往北越冷,五千里之後便盡是雪地,若是疾馳在荒原上,舉目遠顧,四野盡為白色,寥廓蒼茫,絕對會讓第一次到此地的人大受震撼.再往北,便會時不時看到一棵棵高達十余丈的大樹,無不粗一丈有余,冠蓋如傘,方勝曾好奇地跑到一棵樹下特地看過,只見那巨樹樹干又黑又硬,順著樹干往上望,便會發現,這些樹樹冠上那厚厚的雪層實則是個保護層,在那個保護層下,是明快的綠色和無邊生機,王沖甚至跳了上去,在那些綠葉間大叫"這里很暖和".

    方勝他們此刻便奔行在只有這些巨樹的冰原上,天雖然已經黑了,月亮也不甚明,可是星光卻極是燦爛,加之有雪地反射星光,是以還能勉強看得見路.

    眼見還有兩百多里便要到漩清山,梁如一不由松了一口氣,方勝等人知道馬上就要到地頭了,是以也無人抱怨.

    正這般悶頭向前趕著,方勝突然感覺腳下一震,他還以為是錯覺,便不以為意地又一腳蹬了下去,可是他的身體才騰空,便突然看到剛剛落地的建奇腳下一個踉蹌,竟差點摔倒!緊接著,他便看見下方至少方圓十丈的地面震顫起來,眨眼之間,一個個裂縫出現在冰面上,發出"咔咔嚓嚓"的鳴聲!

    "轟"地一聲悶響之後,那十丈方圓的土地似乎被人從底下掏空了,裂成一個個碎塊向下陷去.在這樣的地方,任人身子再輕,也不可能平穩前進,只能雙腳猛點那些碎裂的土塊,向上方彈去.

    梁如一是第一個彈起來的人,剛一到高處,他就將手向腰上的儲物袋一探,一張符紙倏地出現在他手中,大喝一聲"准備迎敵"便將手中的符紙拋了出去.

    身在半空的方勝馬上就反應過來,毫不猶豫地也將手伸向自己的儲物袋,然而他的目光卻始終盯著梁如一的那張符紙.只見那張符紙在眨眼間化做了一片黃光向四周漫延開來,方勝還沒猜到這到底是道什麼樣的符,卻猛然看見一道更黃更亮的光芒帶著嘯聲從地下射了出來,那一瞬間,方勝又想起了自己黑暗世界中的那道暗金光芒,何其相似!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9:22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暮月


    方勝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他們里面誰反應最快,誰就會成為第一個攻擊目標!從地下冒出的那道黃光顯然蓄勢已久,而且飛出來的方向正好是梁如一正下方,方勝將靈力向手中土屬性符狂灌的同時,猛地喊了出來:"小心!"

    然而,那道黃光似乎比聲音更快!梁如一在方勝開口的同時便憑直覺向一旁躲了去,卻終究慢了點.甚至沒發出聲音,那道黃光沒有絲毫停留地穿過了梁如一的腰,下一刻,他整個身體便斷成了兩截!

    此時王雪心等人才剛剛彈了起來,同時看到了這一幕,王沖當時就被嚇得愣住了,建奇和建羽也俱是一呆,唯有王雪心,馬上就反應過來,喊道:"大家退到王沖身邊來!王沖,防住下面!"才一說完,她便一抖右手,手上銀色手鏈飛了出去,迎風便長,迅速化為一個半徑一丈的環形的屏障將她自己和王沖護住.

    此時建奇,建羽全都離王沖至少兩丈,他們身在半空無法改變方向,只能等落地後再靠過去,好在下方的地面只向下陷了兩三尺便沒了動靜,只是不知下方將梁如一擊殺的那人還在不在."嗡,嗡,嗡"三聲,幾乎不分先後,方勝,建奇,建羽全使用了土屬性防禦符,而與後兩人不同的是,方勝在向下墜的同時又使用了一道木屬性防禦符.

    方勝是六人中第二個彈起來的,第一個梁如一已死,而他就成了這次的攻擊目標!

    方勝只覺腳下黃影一閃,便本能地凌空扭腰,向一旁翻去,然後他便眼睜睜看著下方飛來的那道帶著銳嘯的黃芒以比他快得多的速度刺進了他身體外層的木屬性護罩里,"嗡"一聲震鳴,護罩大約抵禦了三分之一的黃芒後便潰散了,然後黃芒繼續向里,又刺在了土屬性護罩上,這層土黃色的護罩並沒有潰散,但卻被穿出了一個洞,方勝只覺腰上一涼,那黃光已經在護罩的另一端又穿出一洞飛了出去.

    直到此刻,方勝才想到放出神識,一掃之下,發現腰上的傷並不會致命,才稍稍放下心來,一手按著傷口"砰"一聲摔在地上.

    與此同時,建奇等四人也都落了地,王雪心拽著王沖,一個縱躍便來到方勝身邊,她的那個銀色的環形光罩也將方勝圈在了里面.緊接著,不用任何人出聲提醒,他們全都看到了從高空中飛來的三個人影以及從那三個人影手中飛來的一模一樣的黃光!

    王雪心猛一拉王沖,尖聲道:"王沖!!"直到這一刻,王沖才總算反應過來,小臉早已嚇得煞白的他迅速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塊不起眼的小石頭,按向地面.

    然而,不輪他的速度多快,終究快不過那三道來自天上的黃光,每一道都是扁平狀足有半丈長,帶著尖嘯聲刺了下來!可是,很快圈內的三個人就發現,那三道黃光的目標並不是他們,而是離圈最遠的建奇!

    方勝才剛來得及喊一聲"建奇",那三道黃光已經撞在了建奇的護罩上,一聲震鳴後護罩直接被撞碎,建奇竟分成了幾塊落向地上……

    "啊!"方勝只覺得腦子里"嗡"地一聲,他完全蒙了,這到底算怎麼回事,還不知道敵人是誰就變成了碎塊,他可是答應過五叔要照顧建奇和建羽的!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建羽已經跑到圈內,而王沖按在地上的那塊小石頭也發揮了作用,只見以那小石頭為圓心,地面以極快的速度板結起來,由零碎的土塊和碎冰變成了連結在一起不分彼此的混合物,接著仍然是以那小石頭為圓心,這些混合物漸漸變了顏色變了質地,最終成了一塊正在漸漸變大的灰白色硬石.

    就在王沖凝神防禦下方的當口,毫無征兆地,眾人只覺腳下又是一震,緊接著,便覺有異物正從剛剛凝結起的那塊硬石下向上方拱了上來.方勝的神識只能探知身邊兩丈,他毫不猶豫地把神識探了下去,一觸及那異物,竟禁不住打了個寒戰,那是一片僅一尺長兩指寬極薄的劍刃,縱使王沖的凝結起的石頭已經深入地下兩丈,而且堅硬異常,可是竟無法擋住那劍刃,那劍刃像是一條使勁往肉里鑽的螞蝗一樣迅速朝上拱來,他還沒來得及出聲提醒,那劍刃已經到了地面!

    帶著尖嘯聲,一點黃光從王沖臉下方拱出了地面,才一出現它就掙紮著迅速變大,想要掙脫地面的束縛,而此時王沖半跪在那,依然控制著那石頭.

    下一刻,連方勝都不得不佩服起這個才十歲的小男孩的膽色,看著那掙紮欲出的黃光,王沖竟然一動未動,直到那黃光快要碰到他的臉,他那按在石塊上的右臂才猛然發力,凝聚于右臂中的靈力狂灌而下,下方的石頭倏地再次變了質地,只聽"嗡"一聲哀鳴,那道黃光被死死夾在那里,光芒也迅速消散,露出一片黑色劍刃來.

    王沖長出一口氣,擦了擦額上的汗站了起來,輕聲道:"好了."

    此時王雪心和建羽已各自又放出一件法器,王雪心的是一只火紅的飛梭,只有巴掌大,懸飛在那個環形光罩外圍,建羽的是一把灰色的圓斧,斧面足有桌面大小,飛在他們上空,顯得頗有威勢.

    此時上空的三個人影已然飛近,卻沒有馬上進攻,而是各踏飛劍,就停在七八丈外的空中,三個人饒有興趣地打量起下方的四人和他們的法器來,而方勝也沒閑著,轉眼間把自己學過的輔助性法術給自己加持了一遍,巨力術,靈目術,天聽術,又補了一遍輕身術,接著就摸出儲物袋中的潤春膏,不管三七二十一向自己腰上抹去.

    方勝的舉動讓對面的三人一陣嗤笑,中間那人譏道:"將死之人,療傷何用?"

    此時方勝用過了靈目術,稍一凝神便能看清對面的三人,只見那三個俱是二十歲左右的年青男子,一個個身著道袍,臉上卻滿是傲氣,似乎根本未將下面的四人當活物.

    方勝只一眼便知那三人至少是煉氣期三層以上的人物,他雖斗不過,卻了無懼意,建奇的死早已點燃了他的怒火,是以剛一聽到對方的譏諷之言便罵了回去:"是不是我們四個全都跪下來引頸就戮才算識時務?!我等雖未比斗得過你們,便連反抗也算過分了?!三個白癡!!就算境界再高也是只會躲在暗地里偷襲的宵小之徒,方某與爾等說話便等同自汙,別羅嗦了,要打就快打!"

    最左邊的那個個子略矮的年青人忍不住笑了起來,不屑道:"你們這些馭龍洲的賤民,學了些微末法術便以為能翻了天了,休說你是煉氣期二層,便是讓你到了煉氣期四層,我也能一道既望劍氣將你斃于頃刻!"

    中間的年青人長得頗為俊朗,顯然是三人的頭,伸手打斷了左邊那人的話,低聲道:"除了那個烈靈根的女孩,其他人全殺了!速戰速決,咱們不能在此地耽擱太長時間,被他們的高階修士發現了會很麻煩!"

    "好!"另外兩人同時答應.

    緊接著,中間那人驀地掏出一張傳音符,對著傳音符道:"上頭有個烈靈根的女孩,不要誤殺了!"然後甩手將傳音符拋向地面,熒光一閃鑽了下去.

    "你們幾個,讓你們做個明白鬼,我等是暮月宗呂氏昆仲,殺你們的便是暮月宗的既望劍訣!"在攻擊之前,左面的矮個年青人還提醒了一句.

    然而,率先發動攻擊的並不是他們,也不是藏在地下的那個暮月宗修士,而是方勝!他在塗抹傷口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將那張木屬性攻擊符夾在了手指里,然後就一直把那只手背在了身後,不停地在那比劃著.王雪心和王沖站在他的右後方,建羽站在他的左後方,也不知是否有人看懂了他的手勢.

    那張木屬性符殺傷力可以說極小,一個修士不用任何護罩站在那讓此符攻擊都未必有生命危險,然而這符本就是個輔助性攻擊符,它的最大作用只有一個字:纏!這也是此符被叫做千藤縛而不是千藤殺的原因.方勝並不知道此符生出的樹藤能有多長,他也根本不在乎,因為他的目標不是地面上的三人,而是地下的那個!只要根夠長就行了,而以他豐富的山林生活經驗,任何植物都會有遠比地面部分發達得多的根系!

    就在那矮個青年還在嘟囔什麼既望劍訣的時候,方勝倏地將靈力灌進千藤縛符中,符紙化為點點綠光散落進他的雙腿!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9:22

正文 第九十六章 火木


    方勝並不知道王雪心的那個手鏈法器能不能擋下那什麼既望劍訣發出的既望劍氣,看著迎面飛來的那三道黃芒,他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他剛剛知道,千藤縛竟需要持續施法!

    便在千藤縛隱入他雙腿的同時,建羽的那柄大斧飛了出去,迎向最左面的那道劍氣,而王雪心的那枚火紅飛梭也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截向最右面的那道劍氣,正當方勝以為要任由中間那道劍氣撞在手鏈法器上的時候,王雪心倏地摸向腰上,兩個系在一起的銅鈴出現在她手上,然後被拋了出去.然而這兩個銅鈴卻沒有迎向中間那道劍氣,而是就飄在王雪心頭頂上方,突然發出與它那小巧外形不成比例的巨大鈴聲!

    方勝只覺耳朵里猛地一震,然後他的神識就被徹底打散了,竟再也探不出體外,而中間那道劍氣確實沒有被任何法器阻攔,直接撞了過來!

    就算是這樣,方勝也依然一動不動,就在千藤縛由雙腿流進他的雙腳的瞬間,他的雙腳似乎長在了地面上,從他腳下生出數以百計的細小根須來,這些根須迅速變粗變長,便像是一條條詭異的蛇一樣沿著石面朝遠處爬去,一旦越過了王沖凝聚出來的那塊石頭,便迅速朝下鑽去.

    眨眼間,一個小小的千藤縛幾乎抽掉了方勝的一半靈力,便在此時,王沖突然迎著沖來的那道劍光打出一道法訣,"咔"一聲輕響,桌面大的一塊巨石從下面分離出來,正擋在那劍光之前!

    "轟!"巨石化為齏粉,那道被削弱的劍光也撞在了手鏈法器上,只聽"嗆"一聲巨響,黃色劍光中的劍刃化為原形向遠處彈去,然而那手鏈法器也沒好到哪去,一擊之後光芒已然暗淡不少,看那情況,最多還能擋得住兩下.

    不管是巨石被擊碎發出的聲音還是劍氣撞在手鏈法器上的聲音,都未能遮掩住那兩枚懸在王雪心頭頂的銅鈴發出的鈴聲,鈴聲所到,任何人的神識一擊即破,即便是地下!

    當碎石的粉塵漸漸散盡,便能看到方勝腳下的根須已經粗如兒臂,而地面以下,便只有方勝能知道那些根到底到了哪里.遠處中間的那個年青人顯然已看到了這一情況,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倏地再次掏出一張傳音符,只對著那符喊了聲"快跑"就將符扔向了地下.

    然而他終究是遲了一步,方勝雖然只能感覺到根須旁邊的泥土,不知道下面那人藏在哪,但他卻有意識地控制著根須向正下方包圍過去,最長的根須已然達到十丈!如果下面那人可以放出神識的話,自然不會被這些慢吞吞的樹根圍住,一個潛在地下的人肯定精通土遁之術!然而王雪心的那兩個鈴鐺顯然不僅僅是靠聲音來打散神識,那種傳入地下的波動依然有這種效果,所以當下面那人接到第二張傳音符的時候,他才一發動土遁之術,就一頭撞進方勝的根須網里.

    "在那!"方勝倏地伸出左手向地下一指,與此同時,控制著所有根須向地下的那人纏去.

    "王沖!"王雪心才剛出聲,王沖已經心領神會地把方勝所指處的石頭給剔了出去.

    而在其後的一息之間,方勝便徹底領略了烈靈根的厲害!只見王雪心驀地將雙手舉了起來,在她的十指扣在一起的瞬間,方圓一丈內的空氣迅速熱了起來,而她的雙手上也亮起了紅光,那團紅光迅速向下流去,便像水波一樣眨眼間漫過王雪心的全身,她的整個人全籠罩上這樣的紅光,只維持了半息,她就輕喝一聲把頭頂的雙手向下甩去,就像手里握著一把大劍要砍什麼一樣!所有的紅光在那一瞬間消失,全從王雪心手中湧了出去!

    一時間,方勝覺得即便王沖不把那塊石頭剔出去,王雪心也絕對能憑手中的那道長長的暗紅光柱把石頭破開,並輕松打到地底的那人,他能感覺到,自己腳下的根須被那光柱一碰即碎,幾乎沒用時間,光柱撞在地下那人身上,並穿透過去!

    然而這一擊並沒讓下面那人斃命,不知用了什麼道法,那人驀地從那些根須中掙紮出來,向地面上躥去.

    方勝困不住他,卻知道他的方向,也許是受了王雪心那一擊的刺激,他覺得自己也得做點什麼,被一個小姑娘保護算怎麼回事!混江湖時的那種光棍氣登時湧了上來,他彎腰"噌"一聲抽出夾在地面上的那半截劍刃,想也沒想就跳向了王雪心的手鏈法器之外,其落地處正是地底那人鑽出來的位置.

    兩丈多的距離,眨眼間便已撲到,無巧不巧,就在方勝尚未落地之時,那處的地面突然鑽出一個後腦勺來,方勝驀地腰上發力,變成頭下腳上,左手向前疾伸朝那人的後領抓去,"啪"一聲,他未能抓住那人的後領,卻捏住了那人的脖子,便猛然發力把那人向上拽去,他也借力再次變成頭上腳下,雙腳穩穩落了地,而右手中的劍刃,不帶任何感情地向那個被他拽出半個身子的人脖子上劃去!

    方勝並沒想太殘忍,卻發現那半截劍刃實在太鋒利,一不小心竟將那人的頭割了下來,他吃了一驚,卻不害怕,甩手便使出全身力氣把那腦袋朝遠處空中的三人扔了過去,同時大喝道:"還你呂氏昆仲的腦袋!"

    正要轉身躍回去,卻看到那無頭尸體早已被王雪心轟掉一條胳膊和半個肩膀,而斷臂那邊的腰上,正掛著血淋淋的一物,不是儲物袋是什麼!方勝想也不想就伸手朝那儲物袋拽去,到手之後扭頭便跑.

    方勝這一連串的動作乾淨利落,威猛剽悍,與其說他是修士,倒不如說是個戰士,這種戰法實在大異于修士們慣用的戰斗方式,竟將敵我雙方看得俱是心底一震,混然忘了攻擊,可惜的是,方勝扔出去的那個人頭雖然有巨力術的加持,砸著人非死即傷,卻偏出目標好多.

    遠處那三人顯然和剛死之人並不是兄弟,臉上毫無悲淒之色,卻驀地再次聚起法力,催動既望劍氣發動了攻擊.盡管方勝表現得很凶悍,他們三個並未將方勝放在眼里,只要他們在空中,方勝就奈何不了他們,他們的目標仍然是那件手鏈法器,只要這法器一碎,後面的諸人便任由他們屠戮!

    然而一直沒有動靜的王雪心卻再次動了起來,實際上她自發出那道暗紅光芒後就一直沒動,似乎是在醞釀什麼,當方勝聽到這個才十四歲的小女孩發出響亮悅耳的喊聲的時候,他轉頭望去,看到王雪心將手中的那道暗紅光芒提了起來!

    只聽"嗡"一聲震鳴,王雪心身前長達十丈的地面被整整齊齊地削開一條縫,一道同樣長比人的大腿還粗的暗紅光柱被抽了出來,這道暗紅光柱仿佛有千鈞般重,王雪心艱難地提著它,慢慢地向上空揮去,速度越來越快!

    呂氏昆仲只不過停在七八丈外的空中,已經在那紅色光柱的攻擊范圍之內,王雪心揮得雖慢,可是那是相對于她的胳膊來講,十丈外光柱的另一頭已擁有一個十分駭人的速度!

    "那是烈靈根的專屬法訣千刃光,她肯定才練不久,一定要生擒她!"左面的那個矮個修士驚喜道.

    但是中年的那俊朗青年顯然比他更有眼力,低罵道:"蠢才,就算是剛練,也要暫避其鋒芒,上升!"

    三人很快分散開來,向上方升去,然而便在此時,王雪心手中的千刃光又快了一分,眼看便要追上那矮個修士,卻終究不夠長,方勝正暗歎可惜,王雪心的喊聲又驀地一高,那千刃光竟生生長出一丈,只聽"卟"一聲,那矮個修士胸口上頓時開出個人腦袋大小的透明窟窿.

    可是也就是因為這麼一下,王雪心的喊聲嘎然而止,千刃光迅速消散,整個人臉也白了,彎著腰咳了起來.

    那邊那俊朗修士早已大怒,喊了一聲"三弟",飛上去接住那矮個修士,一看竟已經斷了氣,登時雙眼通紅,左手將那尸體摟住,右手指著下方手鏈法器里的眾人道:"我要你們償命!!"此刻的他面目猙獰,哪還有半分瀟灑模樣.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9:22

正文 第九十七章 深仇


    那青年狂怒之下左手一抖,他手中的尸體眨眼間收進儲物袋中,接著右手在儲物袋上拍了一下,八道細小的黃芒飛了出來,青年狂吼一聲,雙手驀地指向下方眾人,口中喝道:"疾!"

    那細小黃芒才向前飛了兩丈就長大到和之前的既望劍氣一樣大小,在空中劃出八個不同的圓弧,朝下方那手鏈法器中的眾人擊去.而另一個修士,也趁勢祭出三道同樣的黃光朝下方轟了過去!十一道丈許長的黃光,俱帶著刺耳的尖嘯,那聲勢,絕不是一個普通人能承受得住的,而即便是方勝他們,也都明白那手鏈法器絕對頂不住這一輪攻擊,哪怕是再加上王沖的巨石阻攔!

    對面的兩個修士顯然不想放走任何一人,是以他們的既望劍氣並非走的直線,而是劃出弧線從四面八方向下絞去,雖然封住了方勝等人的所有退路,速度上卻沒那麼快了.就是在那俊朗修士伸指怒罵的一刻,方勝已經摸向了儲物袋,將那張土遁符抽了出來.

    這是莊主給他的唯一一張中級符!

    "建羽過來!"方勝手中土遁符才一光化就一手提起了王沖,一手提起了正咳個不停的王雪心,然後朝建羽沖去,只向前踏了一步,他就已經感覺到那土遁符發揮了作用,自己隨時可以鑽進地下!他用提著王沖的那只胳膊朝建羽攬去,才一碰到建羽,就帶著三人倏地向下鑽去!便在此時,第一道既望劍氣已經撞在那手鏈法器上,光芒立時又暗淡不少.方勝手中的王沖驀地又動了起來,手里握著那塊小石頭向前猛一伸,地上的所有石頭化為十幾塊桌面大小的巨石朝外面的劍氣迎了上去,方勝只覺腳下一空,連土遁都省得用了,直接栽了下去!

    "轟,轟,轟……"

    一聲接一聲的巨響在頭上響起,碎裂的石塊打在方勝背上,幾乎讓他疼得暈了過去,他強咬著牙護住身下的三人,雙腳才一沾上土,就狂催靈力朝下疾沉.

    下沉中,不知是誰的身體震了一下,方勝卻不敢猶豫,只是悶著頭帶著眾人向下潛.土遁符的作用是讓修士可以像魚在水里游一樣自由在土中移動,只不過在土中移動消耗的是靈力罷了.然而每一種魚可以下潛的深度都是有限的,土遁符也不例外,當方勝向下沉了二十丈,便無法繼續向下潛了,他只得憑著感覺朝更遠處遁去.

    地面上方,煙塵散盡後,那手鏈法器已被打回原形,斷成了幾截散落在一個直徑和深度俱是五丈有余的大坑里,坑上方飄浮著兩件無人控制的法器,一件是那紅梭,一件是那鈴鐺,紅梭不會自主攻擊,那鈴鐺卻仍然在響著.俊朗修士迅速飛到那大坑上方,一見並無尸體,瞬間就想明白怎麼回事,立刻以神識掃向地下,不料卻被那鈴聲迅速打散.俊朗修士怒哼一聲,右手一招,那鈴鐺就發出一聲哀鳴飛向他手中,接著再沒了動靜.

    "二弟,用飛劍!"

    俊朗修士和他二弟先後從飛劍上跳了下來,法訣一引,兩把飛劍驀地黃芒大盛,"嗖,嗖"兩聲鑽向天空,然後劃出兩個大大的圓弧折返回來,"噌,噌"兩聲鑽進土下!

    當俊朗修士和他二弟的神識掃過方勝等人時,剛剛好了點的王雪心急道:"我的震魂鈴被收了,小心他們的攻擊!"

    "快閃!"王雪心驚叫一聲就把方勝向右推,然而她本人就被方勝提著,哪能推得動方勝,還好方勝反應快,在她出聲的同時便向右變向,只聽"轟隆隆"一聲,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從他們左面躥了過去,聲勢頗為驚人.方勝很快放出神識,然而他的神識到底太弱,掃過去時那東西已經躥遠了.

    "王沖,你幫他看著,許建羽,放出你的法器向上攻擊!"王雪心快速道,也不待眾人答應,她就已經再次控制住地面上的那枚飛梭,化為一道紅光朝那俊朗修士身後襲去.

    上面的兩人顯然沒想到下面那四人還敢反攻,一時不察,竟差點被那枚飛梭偷襲得手,俊朗修士狼狽地躲開,右手劍訣一引,眨眼間他的那把飛劍便從地下飛了出來,圍著飛梭一絞,那飛梭竟立刻斷成兩截!

    下方王沖放出神識,已經提醒方勝躲了兩次飛劍,然而讓別人提醒只能亂躲,自己能及時發現的話卻可以有意識地躲,前者很可能弄巧成拙,反而主動撞到對方的攻擊招數上去,所以方勝此刻便拼命催動自己的神識,范圍能擴大一點是一點.此刻他也算是臨時抱佛腳,平時修行只修靈力,問五叔問題時也從不問和神識有關的,所以此刻只能自己摸索,他神識的正常情況是以自己為圓心,可以偵測一個半徑兩丈的圓球區域,現在他在試圖把這個圓球的半徑變大.可惜的是,此時並不是用輕身術趕路那會,可以放心地一心二用,現在他只要反應慢一點就可能被攻擊到,所以他只能趁剛躲過一波攻擊的空當來想那麼一兩息的時間,有時候才剛有頭緒,便驀地被王沖的喊聲打斷了,然後他便以最快的速度向一旁閃去.

    方勝還沒有找到方法,他的思路就被王雪心徹底打斷了,只聽這個女孩著急道:"許建羽,怎麼不放出你的法器攻擊!嗯?許建羽?啊!"

    方勝一個激靈,用神識朝自己右臂中的建羽掃去,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建羽的生機已經快要斷了!再在建羽身上仔細一搜,便看到他背上正插著一片劍刃,只剩下兩指寬的一截露在外面.方勝的第一反應就是馬上停下來把那劍刃拔出來再給建羽的傷口塗上潤春膏,然而,那個拔出劍刃的念頭才一升起,他那超乎尋常的直覺就告訴他,這樣只能讓建羽死的更快.

    方勝一邊繼續以最大的速度用著土遁術,心卻漸漸涼了下去,這一刻,他只覺得無比空虛,他和建奇,建羽三個從小湖山萬里迢迢趕來,早就計劃著要小心謹慎,要互相照顧,要堅持到離開傲武國的那一刻,要一個都不能少,可是,他們甚至還沒到達戰場,就已經有一人被分成了數塊,另一人也只剩下最後一口氣,這算是怎麼回事?許家的三人只剩下他自己一個,孤孤零零,能有什麼作為,他又怎麼有臉去找建功,建通他們,又怎麼有臉再回小湖山?方勝向前跑著,竟開始心慌起來,只覺得一顆心再也沒了著落.

    然而接下來,他又不得不將心神收回來,因為他懷中的建羽突然醒了,黑暗中,一邊被方勝攬著向前疾行,建羽以一種極哀傷的語調呻吟道:"我想過會死……卻沒想過這麼快……真不甘心哪,還有很多事沒做……方勝,不要告訴大伯,我……我是被偷襲而死的……就說我是死在戰場上……可是……真的不想死啊……我還想回小……小湖……山……"

    建羽呼出最後一口氣,在方勝懷里再沒了動靜.

    靜靜聽完了建羽的這番話,方勝的心漸漸被另一種東西填滿了,那是關于小湖山的溫情,然而這些溫情很快就燃燒了起來,起初只是一點點,但轉眼間就越燒越旺!方勝突然間意識到,這一切應歸咎于誰,地面上的呂氏昆仲,他們背後的暮月宗,甚至這場該死的戰爭!這些人,這個門派,這場戰事,簡直就是專門為了拆散像建羽這樣的家庭而存在的!

    方勝的怒火徹底燃燒起來,幾乎讓他的皮膚變得滾燙!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9:23

正文 第九十八章 逃逸


    然而不管方勝怎麼發怒,他此刻還保持著最起碼的清醒:他打不過地面上的兩人,加上王雪心和王沖也不行!

    仇一定要報,但不是現在!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跑,不停地跑,直到活下來!只有活下來,才有機會修行,才會進階,才有機會報仇!

    接下來方勝便集中起精神,對王雪心和王沖兩人道:"你們兩個,一人盯住一把飛劍,在距我們十丈的時候告訴我它們的方向!"

    "右面!前面!"

    方勝驀地向上躥去.

    "上面!左面!"

    方勝猛地向右前方躥去……

    如果此時有人能看清地上和地下發生的一切,便會吃驚地看到這樣一種狀況:地面上,兩個人施展類似輕身術的法術向前疾奔著,手中劍訣始終未停,而地面下,兩把飛劍便被這兩人控制著,像兩片巨大的刀片在地下二十丈處來回穿梭,在那迅疾的黃色劍光中,一個臃腫的人形仿佛未卜先知般,以更為迅疾的速度在飛劍交織出的光網中左沖右突,上躥下跳,總能險險躲過那些劍光,他們就這樣向前向前再向前,五十里,兩百里,四百里,直到東邊天際露出微光!

    俊朗修士看了一眼東方,猛一咬牙,怒道:"老二,快走!"說完再不管地下的四人,驀地將飛劍收了上來,縱身躍上飛劍,朝東北方遁去.

    飛劍上的俊朗修士靈力消耗過劇,身體甚至輕顫起來,然而身體上的疲憊若和他內心的震驚相比,簡直什麼也不是!他從沒想過,一個煉氣期二層的修士可以凶悍如此,那持劍割下人頭的舉動,便像一根刺一樣持進了他的心底,讓他忍不住想打冷戰,所以他一定要殺那個修士!然而,他再一次低估了那個修士,才煉氣期二層,竟然可以全力運轉土遁術遁行四個時辰,而且身上還拖著三個人!才煉氣期二層就這樣,如果再高一層呢,一旦可以使用法器,自己會是他的對手嗎?一種荒誕的感覺從他的心底升了起來,一個煉氣期四層的修士,又是以攻擊見稱的劍修,竟然會怕一個煉氣期二層修士!他十分不屑地笑了笑,從嘴里擠出五個字:"下次必殺之!"

    方勝在聽到王雪心說"他們走了"四個字時便累趴下了,人就是如此奇怪,有壓力的時候什麼事都可能完成,一旦松懈下來,一根稻草也能將其壓趴下,更何況方勝身上還有三個人.他們又在地下等了一柱香時間才確認地面上的兩人的確走了,便由方勝帶著向上升去.

    一到地面上,便看到東方已經微亮,借著這微光,方勝看了建羽一眼,心疼得差點沒哭出來.接著他強打精神,又施展起輕身術抱著建羽往回趕去,王雪心和王沖知道他正傷心,便安靜地在他身後跟著.這個時候,他們二人才發現,方勝背後全是血,那是十一道既望劍氣擊碎巨石時崩在他身上的,為了保護他們,方勝一人幾乎將那些碎石全擋了下來.

    他們趕回原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正有幾只白毛禿鷲在啄著地上三人的尸體,方勝氣不打一處來,隨手撿起幾塊碎冰,揚手一甩,將那幾只禿鷲盡數擊斃.王雪心和王沖看到方勝這一手俱是一驚,不過方勝走向那三人的尸體的時候他們兩個卻誰也沒敢跟過去,只是離遠了看就夠他們兩個反胃的了.

    方勝才走到跟前,便知此地一定有人來過,因為梁如一和建奇的儲物袋全沒了,地下連法器碎片都沒有.方勝將梁如一和那無頭尸體全都拋進那大坑里,讓王沖離遠了用法術幫忙埋了,然後又把建奇和建羽的尸體拖到最近的一棵巨樹下,自己親手挖了個坑,將建奇和建羽同穴而葬.建羽的東西他絲毫未動,反而把建玉送他的木劍鞘插在兩人墳旁.

    做完這一切,方勝只覺全身虛脫,實在很想睡一覺,哪怕一睡不起也可以,腦子迷糊了一陣,竟兩眼一黑,暈了過去,無論是靈力體力還是心力,他都已經到了極限.

    方勝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乾淨的客房里,窗外隱隱傳來嘈雜的人聲,他披衣下了床,幾步來到窗邊,開窗向外一望,發現自己現在正在二樓,而外面,儼然是一個世俗城鎮.努力想了想,便知道自己最後在野外暈倒,大概是被王雪心和王沖二人帶來的,也不知他們兩個小家伙是如何將自己這麼一個大個子拖到這的.

    只不過用心想了一會,方勝就覺得自己一陣頭疼,而且雙腿也累得發虛,這才知道,自己最多只睡了一晚,身體還遠沒恢複過來.他又挪回床上,在床沿坐下後便在那發愣,他開始想,經曆了這一次變故,自己該何去何從,小湖山是沒臉回了,去哪報到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但無論如何,都不應離開傲武國,而且最好到前線去,他希望自己能在征戰中成長起來,為建奇和建羽報仇,那兩個暮月宗的修士,殺一百次也不足以泄憤!馭龍洲,賤民?方勝忽然間想起從那三個暮月宗修士口中聽到的這兩個名詞,難道他們不是這里的人?然而方勝對這馭龍洲實在不怎麼了解,他決定等王雪心姐弟回來了問問他們兩個.

    直到晚上,方勝才聽到門外響起輕快的腳步聲,王雪心和王沖兩個人硬是制造出了一群人的聲勢,嘰嘰喳喳也沒敲門就沖進了方勝的房間.

    王雪心端了一個木托盤,上面有四碟小菜和一盤饅頭,王沖則提了個小布袋,也沒系口,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裝了些什麼,方勝正猜測,王沖已經將袋子里的東西一鼓腦倒在桌子上,瓜子,花生,糖,水果,木偶,空竹,亂七八糟什麼都有.

    兩人將東西放下便看向方勝,見方勝正以一雙睡眼呆呆地看著他們,王雪心笑道:"方勝哥,看什麼呀,睡一天了你不餓啊,這些都是專門給你叫的,快來吃吧."

    方勝心說,怎麼了這是,以前不是都直呼我方勝嗎,要不就直接來一聲"喂",今天怎麼叫"方勝哥"了,剛這麼想,王沖來了個更絕的,以前這家伙都是喊"方勝大哥",這次卻道:"哥,看我買了多少好東西,嘿嘿,來吃吧."

    方勝心里雖然犯嘀咕,可肚子也確實餓了,吞了口口水就走了過去,才拉過椅子坐下,王雪心和王沖倆人卻早就吃開了,看那速度,方勝再不趕緊開動就只能吃半飽了.方勝被氣笑了,暗道,這倆人到底是要巴結我還是氣我啊!

    仨人很快吃完,王雪心和王沖就開始笨手笨腳地收拾桌子,方勝心里暗樂,卻就是不出手幫忙,在他想來,這倆人肯定是在打什麼鬼主意,在未明真相之前,還是不要對他們兩個太好的好.

    然而接下來的三天,王雪心和王沖竟沒有任何事求方勝,此時方勝也恢複得差不多了,身上的傷也結了痂,便想早點離開此地,既然王雪心和王沖不提,那就由自己來提好了.

    這晚王雪心和王沖又是滿載而歸,等吃完飯收拾完,方勝把他們兩個叫到了自己屋,道:"雪心,小沖,你們還准備在這里玩多久,我想明天就離開這里,要我把你們送到漩清山嗎?"

    王雪心和王沖兩人一下就愣住了,兩人面面相覷半晌,王雪心似乎非常艱難地下定了決定,一咬牙,道:"方勝哥,請你收留我們姐弟!"

    王沖急忙前沖兩步,拉住方勝的胳膊,可憐巴巴道:"求求你!"

    方勝吃了一驚,忙問:"怎麼了,難道你們在傲武國的家人出事了?"

    "求求你收留我們吧."王沖也不回答,只是搖著方勝的胳膊哀求.

    方勝心里一軟,暗道,要真是他們家人出了事,那自己一定得把他們安全送回王家才行,不料才想到這,便聽王雪心為難道:"不是家人出事了,是我們不想去漩清山."

    "啊?!為什麼?"方勝嘴張得能吞下一個雞蛋.

    "我們好不容易出一次門,不想再被家人管著."王雪心坦白道.

    "那你們不怕家人擔心?還有,遇到危險怎麼辦,我可保護不了你們."

    王雪心顯然早想到方勝有此一問,利索地回答道:"上萬里路呢,我三伯怎麼知道我們什麼時候到,我們在外面玩上一個月再回去也不遲.另外,我們也不怕危險,你也不要怕,我們會保護你的."

    方勝聽得額頭冒汗,"我們會保護你的",這叫什麼話,不過自己好像的確沒他們兩個厲害,但是他仍然不想從此擔起看孩子的責任,正要推脫,王雪心開始誘之以利了,只聽她道:"我們已經打聽到很多可靠的消息,你要不要聽,關系到暮月宗噢?"
作者: johnnyanthea    時間: 2011-5-23 19:23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安定


    方勝一聽王雪心說打聽到了暮月宗的消息,不由來了精神,忙道:"說來聽聽."

    王雪心並不以此為籌碼來要求方勝答應他們的條件,不由讓方勝好感大增,而後來她所說情況之詳細,敘述之有條理,更是讓方勝明白這個小女孩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竟升出一種很明顯的感覺:她雖然小,可也不是吃素的,真要想辦成一件事,頂個大人用.

    原來所謂的馭龍洲,乃是指包括傲武國,佐摩國,北齊國,南秦國等十一個國家在內的一個大洲,此洲被西靈海包圍,橫有二十萬里,縱亦有十七萬里,然而這"馭龍洲"和"西靈海"的名字,卻是最近兩百年才由那些入侵的修士口中傳開的.這些入侵的修士全都來自海外另一個叫做震靈大陸的地方,並且全都來自三個宗門,暮月宗便是這三個宗門之一.相較于馭龍洲的修士,同樣等階的震靈大陸修士要明顯強上一些.兩百年前這三個宗門的修士突然間出現在馭龍洲北端,同時向傲武國,北齊國和五陵國入侵,專攻靈脈和靈石礦,由于當時三國毫無防備,駐紮在那些靈脈和靈石礦的修士無不落荒而逃,好在那三個宗門的修士只占地不殺人,犧牲並不大.後來三國修士反攻回去的時候,入侵者早已設下比馭龍洲高明得多的法陣,任他們怎麼打也打不進去,反而會冷不防被突擊而出的敵方修士殺個措手不及.再後來從海外遷徙來的震靈大陸修士越來越多,三國便暫時按兵不動,轉而向內陸求援.唇亡齒寒的道理大家都懂,但最初,內陸國支援三國的修士卻是持一種觀望態度,這一觀望就是兩百多年,因為震靈大陸三個宗門的修士似乎已安于現狀,再不發動大規模進攻了.三國修士苦無良策,便一直這麼跟對方的三個宗門耗著.直到最近四五十年,三個宗門才再次蠢蠢欲動,小規模戰斗時有發生,一個小型靈石礦,往往三四個月就能易一次主.內陸國修真界迫于壓力,也不得不再次向三國派出援兵,王雪心姐弟和方勝,建奇,建羽他們,便是因為這個原因趕來傲武國的.

    如今的傲武國馭龍洲修士涇渭分明地分成三個陣營,傲武國本土修士,內陸前來增援的修士,散修.其中散修人數最多,但由于沒有組織,力量不能有效地團結起來,所以實力反而是三方中最弱的.本土修士和前來增援的修士各有職事,散修則較自由,然而戰事一起,散修也沒那麼散了,有相當一部分散修開始拉幫結伙,組成一種小型團體,效力于傲武國防衛,既可以得到較好的修煉環境,又有不錯的收入.這種小型團體有一個來自世俗界的稱呼:傭兵團!然而,與世俗界傭兵團的低下地位完全相反,修真界的傭兵團反而是本土修士反擊震靈大陸三宗門的主力!蓋因為傲武國本土修士只想著守成便好,前來支援的內陸修士只想著無過即可,實是沒有太大的進取**,而傭兵團則不同,他們的成立本就是為了利益,以雷霆萬鈞之勢破陣劫礦,蹲點十天半個月一見有落單的敵方修士就殺人奪寶,實在是再平常不過!

    暮月宗的修士集中在傲武國東北部,方勝三人如今停留的地方正是傲武國前線的正中間,要想報複暮月宗修士,他們最好的選擇便是向東趕六千余里到達虎踞山脈,那里是馭龍洲修士與暮月宗修士爭斗最激烈的地方,而且在那里散修的待遇非常好,若是執行些稍有難度的任務,還有外快可以撈.王雪心敘述到最後,便把她的計劃和盤托出,她想由方勝帶頭,在虎踞山脈成立一個傭兵團,一來長長見識,二來曆練曆練,總強過在家族長輩的看管之下循規蹈矩地修行.

    說完之後王雪心和王沖二人就可憐巴巴地看著方勝,一時間方勝只覺得壓力好大,萬一不答應他們,這倆人恐怕馬上就"哇"一聲哭出來.然而這拐帶兒童事小,看孩子事大,他此時已然明白,這倆人是打定主意要長期在外闖蕩了,以後自己身邊跟著一個十歲一個十四的倆小孩,總覺得有些別扭.另外,他還真怕王家的人找上來,到時候只怕自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似乎看穿了方勝的想法,王雪心又道:"一個月後,我就會給三伯寫信,讓他不必擔心我們,就說被一個大高手抓去當徒弟了,嘿嘿."

    王沖也跟著道:"方勝大哥,就算三伯不相信派人來找也沒事,我和姐姐可以易容噢."

    方勝只覺得自己腦子有點不好使,啥時候這小孩都變這麼聰明了,他正在想還有什麼可以拿到明面上的理由好拒絕二人,不料王沖眼圈一紅,帶著哭腔道:"方勝大哥,難道你要眼看著我們回去受苦嗎?"

    王沖這句話一出口,方勝一下就想起了建玉和建英,那兩個小子是典型的家族式教育受害者,要不也不會整天纏著方勝講江湖故事解悶了,往往方勝看來的一件小事就能讓兩人神往很久,現在,自己真的想把眼前的兩個孩子重新推到那種生活中去嗎?

    方勝猛一咬牙,道:"行!雪心,你馬上就給你三伯寫信,不管怎麼騙,一定要讓他放心,告訴他你們兩個現在很安全!"

    "噢!!"王雪心和王沖兩人早已跳了起來,歡笑著抱在一起,在原地蹦跶著轉圈.

    看到這一幕,方勝只覺得自己是上了大當了.

    第二天一早王雪心就托人把信送了出去,然後三人便朝東方的虎踞山脈趕去,直到這時,方勝才想起來問這兩個活寶為什麼不自己去闖蕩,而是非要跟著他.王雪心和王沖一致回答:"有安全感."

    這時方勝卻突然想起一事,便問道:"為什麼那天晚上那個暮月宗的修士一眼就看出來你是烈靈根,我怎麼看不出來,我記得以前有人看我是什麼靈根的時候,都要把手放在我額頭上感受一番才行."

    王雪心實是有些傲氣的,一聽是這種常識性問題,便輕描淡寫道:"有靈根者一旦開始修煉法訣,便能感受到天地間的靈氣.而靈根本身就是有靈氣的,所以修士只從身上有沒有靈氣這一點就可以判斷出對方有沒有靈根.三靈根,四靈根和五靈根由于靈根太雜,各屬性靈力也混合在一起,所以想判斷他們的靈根具體如何只能接觸對方的身體然後用神識去測.而兩靈根者,兩種屬性的靈力干擾得並不厲害,所以只要稍微留心,便能一下測知對方是哪兩種靈根.而單一靈根,根本不必去留心,人家往你身邊一站你就自然知道了."

    方勝點頭道:"原來如此."

    接著三人再不說話,悶頭向東趕去,由于王雪心和王沖玩心不減,一路上又耽誤不少時間,以至用了半個月才到達虎踞山脈,方勝一門心思放在修行上,對他們倆的耽誤事倒也不怎麼在乎.

    一進虎踞山脈王雪心和王沖就易了容,王雪心扮成個年輕後生也就罷了,王沖卻扮成了個長著一尺長髯的侏儒,讓方勝每次看了都忍不住想笑.也不知他們倆是從哪學的變聲之術,說起話來到似模似樣,只不過舉止上一時還是改不過來,比如王雪心一笑就喜歡掩口,王沖一見了新奇事物就想跳.

    很快他們便到了虎踞山脈最西端的虎尾嶺,山下便有一個修真者建起的小城,名字則隨山也叫虎尾城.虎尾城是虎踞山脈上五城之一,雖然是最小的一座,也頗具規模.他們在城中的一個公證處交了十塊靈石,將方勝的大名和王雪心,王沖的化名記錄在冊,便算正式成立了他們的傭兵團,名字是王雪心起的,叫獵月,方勝極是中意.然後他們就去了城中的散修聚集之地,在那里找到傲武國發布任務之所,精挑細選,挑了個守靈石礦的任務,接著也不在城中逗留,拿了地圖便向目的地而去.

    那是座靈氣充溢的小山,山上有個年產三千靈石的小靈石礦,傲武國開給他們月餉是每人三塊靈石,實際上應該是王雪心四塊,王沖三塊而方勝兩塊,卻被方勝這個名義團長強行改成了三人均分.除他們以外,守那座靈石礦的還有十三個修士,境界由煉氣期二層到五層不等.那小山環境優美,氣候宜人,方勝三人都頗為滿意,最主要的,還是那里靈氣充溢,即便是王雪心和王沖二人也是第一次到這樣的地方.是以他們這獵月傭兵團才一到地頭就迅速穩定下來,玩了命地修行,有驚無險地過了四個月,方勝的靈力竟奇跡般地到了煉氣期二層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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