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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納妾記 作者:沐軼 (已完成) [打印本頁]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11     標題: 納妾記 作者:沐軼 (已完成)

本帖最後由 jojo999 於 2009-4-5 18:12 編輯

內容簡介:
      法醫楊秋池借屍還魂來到明朝,成為一個仵作學徒,有一個清貧的家,一個老母和一個嚴守三從四德卻不能生育的媳婦,他除了要應對各種兇殺案之外,還要體面地完成傳宗接代的重任,唯有削尖腦袋當官、掙錢納妾。可這時,奇怪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發生了。



第一章 雪魔黑洞


  西藏阿里,喜馬拉雅險峻的群山,漫天的大雪象撕碎了的棉絮,一團團胡亂地飄下。鋪滿白雪的山路上,一輛卡車像一只緩緩蠕動的蝸牛,孤零零地在漫天大雪裡艱難地爬動著。

  卡車裡,楊秋池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一隻手抓緊了車門扶把,看著這鋪滿白雪的險峻山路,心裡有點緊張,從側窗往懸崖外的天上望去,陰沉沉的天空深處飄出來雜亂的雪花,翻滾著落到公路外側懸崖下,勉強一笑:「昨晚電視不是預告說今日天氣晴朗嗎?怎麼好好的就下起了大雪,還一下就是半天。」

  駕駛員是個藏族青年,漢語到挺流利:「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草原上的天就像小孩的臉,說變就變。電視裡那小妞說的話能做數嗎?」轉過頭來,一臉的興奮:「哎!你把剛說說的那些笑話再說兩個嘛。」

  楊秋池是某市公安刑警隊的法醫,剛畢業工作沒幾年。法醫的日子整天跟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屍體打交道。實在讓楊秋池膩味透了。最鬱悶的是談女朋友,人家一聽他的職業,大多會像看見怪物一樣,勉強笑一笑說:「你好勇敢,我好敬佩你……不過,我想我們不大適合……」所以直到現在,還是光棍一個。幾次向領導申請換工作,都是因為沒有接班的而未獲批准。

  當初考醫科大選專業的時候,鬼知道自己的腦袋是哪根筋短路了,竟然選了法醫學專業,看看自己當初的一起進醫科大學其他同學,現在好多都成了小有名氣的臨床醫生,只有自己,還天天在死人堆裡打滾。想想後老悔了。

  這次單位有一個援藏任務,幫助西藏阿里地區公安處建立一個標準的法醫室並負責培訓本地法醫。別人都害怕高原反應不想去,楊秋池正想出去透透氣,看看神秘西藏的藍天白雲,便主動請纓,馬上就獲得了批准。於是押著全套援藏的法醫裝備乘飛機來到了西藏拉薩貢嘎機場。阿里地區公安處派出的一輛大卡車早就在拉薩機場等候了,裝好裝備之後,卡車一路西進開進了茫茫的阿里草原。

  車子已經在遼闊的草原上開了兩天了,一路上幾乎沒遇到什麼車子,實在無聊,阿里公安處派來的藏族駕駛員說了幾個黃色笑話,楊秋池也湊趣說了幾個,引得駕駛員哈哈大笑,一個勁要求楊秋池再說。這種笑話對楊秋池來說那是小兒科了,他平日沒事就上成人網站,不知看了多少這種黃色小笑話,後面車廂鋁合金的大櫃子裡,有楊秋池的一台手提電腦,上面裝滿了楊秋池平日從網上下載的黃色圖片、小說之類的,如果這駕駛員師傅要是看見,不定有多新奇呢。

  不過,現在楊秋池已經沒心思說黃色笑話,路況如此複雜,天色又更加陰沉,雪是越下越大了,還有什麼心思說這些。

  見楊秋池很緊張的樣子,駕駛員雖然有些好笑,卻也不敢大意,集中精神開了一段路,覺得肚子很不舒服,便一手握住方向盤,一手捂著肚子,含糊不清地嘟噥了兩句,慢慢將車停在了路邊,皺皺眉苦笑道:「肚子痛得厲害,他媽的,肯定是早上在那個小破旅館吃的那肉絲面不乾淨。」說罷,解下腰間的掛著手槍的武裝帶扔在座位上,扯了幾張手紙,開門下了車,跑到卡車後面方便去了。

  楊秋池看了看身邊武裝帶上的手槍,從槍套裡露出的部分他就知道,這是一把國產制式七七式手槍,這種手槍可以單手裝填,上膛只需要用手指扣緊扳機活動護圈一扣就行了,這在一隻手受傷的情況下是很有用的。武裝帶上還掛著一把精緻的小藏刀,看樣子是這藏族師傅平時吃牛羊肉時用的。

  雖然車裡開著空調,但楊秋池還是覺得有點冷,他從口袋裡摸出一部香煙盒大小的微型數碼相機,準備拍幾張雪景,雖然陰沉的天和雜亂飛舞的雪實際談不上什麼美。

  忽然,楊秋池聽到一種撕裂布匹般刺耳的呼嘯聲,向外望去,只看見外面的風勢陡然間增強了數倍,夾裹著灰暗的雪,像一條條怪異的長蛇,穿過遠處的山口,嘶叫著向卡車撲來。

  整個卡車搖晃起來,如同激流裡的小船。

  楊秋池扔下數碼相機,緊張地撲向車門,費勁地將車門打開,探出頭去:「喂!快上車,危險!」

  那藏族駕駛員已經站了起來,正一隻手提著褲子,一隻手向前伸著,在狂風裡一步一步艱難地向卡車走來。就在他將要摸到卡車尾部的時候,那狂風嘶叫著猛然增強,將卡車的車頭吹得向上抬起,如同戰馬嘶立,隨後向後滑退。狂風如此猛烈,車門好像被一隻無形巨手猛拍一掌,砰的一聲關上,差點將楊秋池腦袋夾住。

  就在楊秋池縮頭的一瞬間,看見那藏族駕駛員已經飛到空中,就像桌子散落的煙灰被吹起,雙手亂揮著,迅速地變成了一個小黑點,遠遠地落向懸崖下面去了。

  他被狂風捲走了!那麼高的懸崖,一定摔成肉醬了!楊秋池心裡狂亂地想,剛才還在說笑,現在已經橫屍懸崖下面!我會不會死呢?狂風呼嘯,卡車吱吱嘎嘎繼續往外側懸崖邊滑動,黑沉沉的懸崖看不見底。楊秋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懼,伸手緊緊攥著方向盤:「完了,這下完蛋了,老子還沒結婚就要死了!」

  忽然,卡車停住下滑,狂風也一下子消失了,外面出奇的安靜。可這種安靜更讓楊秋池恐懼,他是醫科大學臨床專業畢業,還在實習的時候就見過許多病人臨死前的回光還照,片刻的神志清醒,往往就是死神來臨的徵兆。

  一道閃光掠過,照得駕駛室裡亮堂堂的,遠處,灰白的山口,出現了一個五彩絢麗的漩渦,一眨眼工夫,又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漏斗,像一隻黑洞洞的巨人的嘴,將地面所有的東西都往嘴裡猛吸。

  狂風再起,巨大的卡車輕若無物地飛昇了起來,在半空中轉了幾個圈,向那巨大的黑嘴裡撲去。

  一股股的黑色、灰色、白色的渦流在楊秋池四周盤繞,雪花、石頭旋轉著。楊秋池感覺到,不知何時,自己已經離開了卡車,在卡車旁邊旋轉飄蕩。他奇怪地看見,駕駛室裡有個人,腦袋在駕駛室裡到處亂撞,鮮血點點飛濺。

  那人轉過頭來,楊秋池這下看清了,駕駛室裡的那個人,正是楊秋池自己!

  難道自己的靈魂已經離開了身體了嗎?難道自己已經死了嗎?死亡原來就是這樣的簡單,沒有什麼痛苦,早知道死亡原來這樣輕鬆,那也不用害怕了。

  漩渦轉動越來越快,楊秋池看見駕駛室裡的自己,一頭撞破了車窗玻璃,飛了出來,迅速飛昇而上,消失在漏斗深處。

  楊秋池還在那卡車附近飄蕩著,輕若鴻毛一般。這時,漏斗忽然調頭一轉,將他肚子裡的東西都往下吐出。楊秋池和卡車本來向上飛昇,這下變成了往下跌落。他雙手亂抓,意識漸漸喪失。

  就在楊秋池意識慢慢喪失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個人,躺在一條亮晶晶的玉帶之間,身體周圍是鮮紅鮮紅的血。楊秋池感覺到自己輕飄飄地撲向那人,然後,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

[ 本帖最後由 卯梅 於 2009-1-18 20:13 編輯 ]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11

第二章 借屍還魂


  小鳥的鳴叫,嘰嘰喳喳,真好聽,什麼東西涼涼的,是泉水嗎?楊秋池感覺到意識的漸漸恢復,慢慢睜開了眼睛,好刺眼的陽光啊,趕緊把眼睛閉上。

  我沒死嗎?我這是在哪裡?楊秋池費勁地思索著,感覺到腦袋要裂開了一般,只得靜靜地躺著。

  一股清風吹來,好舒服。有涓涓的流水聲。楊秋池微微張開嘴,一股涼涼的清泉馬上湧進了他的嘴裡。

  喝了幾口清泉,楊秋池覺得有了點精神,頭也不是那麼疼了。睜開眼,印入眼簾的是翠綠的山巒,鬱鬱蔥蔥的樹木。好美的一處山野風光。

  楊秋池掙扎著坐了起來,四周看了看,左邊是十多丈高的一處懸崖,山巒疊嶂,一條小溪從山間蜿蜒流過,自己正坐在懸崖下這條小溪上,清清的溪水把衣服褲子全都濕透了,山風吹來,涼涼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是什麼地方他不知道,不過,山巒上那鬱鬱蔥蔥的樹木告訴他,這絕對不是巨大漏斗出現的那一望無際的草原和綿綿雪山的西藏阿里。

  不遠處,那輛卡車像一個乾癟垂暮的老頭,可憐地躺在不遠處的亂石中,一個輪子已經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楊秋池艱難地站起來。覺得身上不大對勁,低頭一看,嚇了一跳,身上那濕漉漉的衣服不像是自己的,樣式很古怪,好像在哪裡見過,對了,古裝電視劇裡經常出現的古代一般老百姓經常穿的那種青布短衫,寬大厚實的長褲,一雙平底布鞋。腦袋也不對勁,伸手一摸,自己的寸頭怎麼成了長長的頭髮挽成的髮髻,還有兩根頭巾隨風飄蕩。

  這是怎麼了?我怎麼穿了一身古人的衣服?奇了怪了,楊秋池自言自語嘰咕了幾句,搖搖晃晃走到車邊,打開車門,駕駛室裡亂七八糟的,數碼相機和駕駛員的那支插在槍套裡的七七式手槍都不見了。楊秋池爬進駕駛室尋找,在座位下面找到了相機和手槍。

  楊秋池將手槍和數碼相機拿起來放在座位上,感覺好累,一屁股坐下,靠在靠背上直喘氣。忽然,他一下子呆住了,因為在駕駛室前方的後視鏡裡,他看見了一張滿是鮮血的陌生的臉!以往看過的關於車裡遇到鬼的那些恐怖片的鏡頭,像閃電一樣出現在他的腦海,有鬼!

  猛一回頭,身後什麼都沒有,又左右看了看,也沒有。再抬頭,那個滿臉血污的陌生人還是那樣冷冷地盯著自己!

  楊秋池腦袋裡轟的一聲,感到全身汗毛都立起來了。鬼片裡不也是這樣嗎!可現在是大白天,艷陽高照啊,也會遇到鬼嗎?由於恐懼,楊秋池的脖子都僵硬了,雖然作為法醫,他解剖過數不清的屍體,本來是不會怕鬼的,可剛剛親身經歷了死亡,現在又遇到這種怪異的事情,已經成了驚弓之鳥。

  動不了,只有死死盯著後視鏡裡的那個陌生人,那人也死死盯著他。就這樣僵持著。楊秋池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抽動了一下,後視鏡裡的那個陌生人的血污的臉也抽動了一下。一個念頭閃現,那個陌生人莫非就是自己?

  眨了眨眼睛,後視鏡裡的人也眨了眨眼睛,張嘴一笑,露出了雪白整齊的牙齒,同樣,後視鏡裡的人也是出了雪白整齊的牙齒。楊秋池長長舒了口氣,鏡子裡的不是鬼,而是自己。

  是自己?這個念頭讓剛剛輕鬆下來的楊秋池的心猛地一下又提起來了,那個陌生人是自己?自己的臉怎麼成了這個樣子了?還滿是鮮血,啊~~!楊秋池一下子抓住了後視鏡,左右上下照,用衣袖使勁擦了擦臉上的血污,露出本色,這一張完全陌生的臉,一張從來沒有見過的臉!這是誰?

  我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臉上的血是哪裡來的?楊秋池傻傻地盯著鏡子裡的自己,好半天也沒有反應過來。回憶起這之前被吸進那巨大的漏斗時經歷的情景,感覺到自己好像已經靈魂離體,這麼說自己應該是已經死翹翹了,那怎麼又活過來了呢?記起來了,好像看見一個人躺在白色的玉帶之間,自己撲向他,然後就不知道了,那白色的玉帶難道就是這條小溪,那個人四周都是鮮血一動不動,應該是具屍體,說不定就是從小溪旁的懸崖上失足摔下來死掉的,難道……想到這裡,一個鬼怪小說裡經常有的詞冒了出來——借屍還魂!

  難道自己借這個人的身體又活過來了嗎?很可能是那個人摔死在山崖下,正好自己通過巨大漏斗型的黑洞穿越時空來到這裡,借他這具屍首還魂又活了過來。不過,借屍還魂這樣重大的事情,應該經過閻羅王的批准吧,可自己沒見過什麼牛頭馬面啊,難道喝了孟婆湯,什麼都忘了嗎?不對,自己這之前的事情都記得很清楚啊,這是怎麼回事呢?

  抵頭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古代衣服,古代?難道自己穿越時空,借屍還魂到了古代?一想到小說電影裡經常出現的時空穿越的故事,楊秋池的腦袋裡轟的一聲,有驚又喜,難道自己也那麼幸運,飛到古代來了嗎?那到了什麼朝代呢?如果是到了一個戰亂連連的時代,莫名其妙被砍死就慘了,或者是一個饑荒橫流的時代,被活活餓死那才倒霉呢。得找個人問問究竟自己到了哪個朝代了。

  自己借的這具屍體是誰的?看這穿著打扮,應該不是當官的,電視劇裡當官的應該有官服,戴烏紗帽,也不像有功名的讀書人,古代讀書人好像都是穿著一襲長袍,這從大鬍子魯迅的《孔乙己》小說就可以知道,那酸秀才孔乙己就是唯一穿長衫而又站著喝酒的書生,對了,電視劇裡的秀才舉子好像還戴頂帽子,兩邊搖著兩個個小翅膀,自己借屍還魂的這具屍體的腦袋上只是紮了個頭巾,完了,肯定是一個平頭百姓。

  是種地的還好,找到土地後可以繼續種地,如果是個長工或者放牛的,那可就慘了,又或者是個做生意的,不過,看這身粗布衣服就知道,不可能是個大富商,或許是路邊賣菜的,頂破天是個開雜貨鋪的。

  不過,就算這人有兩畝薄田,或者有個雜貨鋪,是誰的不知道,一點線索都沒有,又到那裡去找這薄田和雜貨鋪呢?轉念一想,找到又能怎樣,萬一這人欠了一屁股債,或者有個又老又醜又凶的老婆和一大堆餓得哇哇亂哭的乾癟小孩,自己還得替他們找生活,那不是更慘!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11

第三章 斑斕猛虎


  算了,還是自己一切重來,自己來自擁有汽車、網絡、原子彈的現代社會,難道還搞不定這落後的舊社會?簡直是笑話。反正自己在現代社會混得也不怎麼樣,連對象都搞不上,說不定在這人吃人的舊社會裡反而過得爽歪歪呢。

  那自己靠什麼本事在這萬惡的舊社會裡生活下去呢?楊秋池仔細回憶自己能幹的事情,首先想到的,當然就是醫術。醫科大學畢業,雖然是法醫專業,但大部分時間還是學的臨床醫學,一個法醫要轉行干臨床醫生那是輕而易舉,到時候開家診所,掙錢那不是小菜一碟嗎。

  想到這裡,楊秋池有點洋洋得意起來,看來自己還是沒選錯職業嘛。開刀治病,舊社會裡的絕症肺結核等等,那不都是手到擒來,說不定,還能成為蓋過華佗的全國知名神醫呢!哈哈哈!

  楊秋池伸展了一下身體,開始幻想在這古代社會如何當名醫,先得找點錢投資買藥品,買醫療器械,藥品?器械?到哪裡去買?一想到這裡,彷彿當頭一盆冷水澆遍了全身。自己學的是西醫,要治病當然要用藥,可古代那裡有西藥賣?別說什麼特效藥了,連最普通的阿斯匹林都沒有,開個屁的診所!動手術?手術刀倒有,在車箱的鋁合金櫃子裡,麻醉藥和消炎藥倒也有,可是不多,用不了幾次的,等藥用完了還動個屁的手術?

  泡湯了!一切美夢都泡湯了!他媽的,早知道要穿越,怎麼不學中醫呢,草藥哪裡都有啊,不過,早知道要穿越,還學什麼中醫,在電腦裡下他媽的一大堆各種技術,像什麼機槍大炮坦克、高產水稻、汽車、電燈電話等等,來到古代讓中國征服全世界那也不是吹的,還在電腦裡下他媽什麼狗屁黃色電影圖片嘛!靠!

  楊秋池用手掌輕輕打了一下自己的臉,很是後悔。不過,再怎麼說自己總比古代人知道得多吧,要混得好應該還是沒多少問題的。想通了心也就寬了。現在去看看那些法醫裝備和偵查設備掉了沒有。

  楊秋池爬出駕駛室,又轉到車後,解開車棚的繩子,掀開車篷布看了看,裡面放裝備的幾個鋁合金大櫃子雖然顛亂了,卻也完好無損,這才放心。

  剛剛經歷時空穿梭,九死一生借屍還魂,覺得身體發軟,楊秋池搖搖晃晃走到溪水邊,趴下去又喝了幾口山泉,然後用雙手捧起山泉,洗掉了臉上的血污,躺在溪水邊草地上,直到感覺一切恢復正常了,才爬了起來。

  幾點了?楊秋池抬起手腕要看表,這才發現手錶不見了。看看日頭,應該還沒到中午。四周連一條小路都沒有,不像有人煙的樣子,看來只有沿小溪而下,或許能找到人家。

  車後的幾個大鋁箱子自己一個人可搬不動,看樣子,只好先走出這群山,再找人來搬運卡車上那些設備了。

  楊秋池解開青布短上衣,將帶藏刀的手槍武裝帶繫在腰間,穿好衣服,把那小數碼相機塞進懷裡,踩著那些大大小小的鵝卵石,沿著小溪慢慢向下遊走去。

  走了大概一個多小時,遠遠看見有只動物在小溪旁邊喝水。看不真切,走近了才看清楚,原來是一隻野山羊。楊秋池肚子有些餓,摸了摸懷裡的七七式手槍,要不要打獵呢?古代應該沒有保護野生動物這一說吧?想了想還是算了,野山羊到底是國家的保護動物,雖然不知道是幾級,反正是保護的。在楊秋池的印象中,野生動物只要會動的,除了老鼠,大概都是受國家保護的。

  停下腳步,遠遠看看這只野山羊,很優美的樣子,一種人與動物和諧相處的溫馨縈繞在楊秋池心頭。

  忽然,那只野山羊抬起頭,兩隻耳朵立了起來,顯出非常警覺的樣子。莫非他發現了自己?不對,就在這時,一陣嘩啦啦枯枝斷裂的聲音傳來,在靜靜的山澗之間,是如此的清晰。緊接著,幾隻野山雞撲騰著從草叢中飛了出來,掠過楊秋池的頭頂,向對面山峰飛去。

  那只野山羊嘩的一下跳過了小溪,如同一支離弦的箭,迅速竄上對面山坡,幾下子就消失在了密密的樹叢之中。

  有危險!與那些動物一樣,楊秋池心底莫名地冒出了一種驚恐。扭頭往枯枝斷裂聲響處看去。

  這一看,只把楊秋池嚇得全身抖一個機靈,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只見十多米遠的草叢中,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從草叢中直勾勾看著自己,咧著嘴吃吃噴著氣,陽光下一雙尖尖的牙齒發著了寒光。額頭上,一個黃色斑紋,隱隱現出了一個「王」字——那是一隻斑斕猛虎!

  楊秋池下意識要去摸槍,手指剛一動,馬上停住了,手槍是掛在身上這古代青布短衫裡的,而且還沒有上膛,那老虎離自己也就十多米,很可能的結果是,自己還沒掏出手槍,老虎就已經咬斷了自己的喉嚨!

  怎麼辦?楊秋池盯著那老虎,老虎也死死盯著楊秋池。

  楊秋池對老虎並不陌生,小時候在動物園看得多了,懶洋洋地躺在虎山的水泥地上曬太陽,楊秋池還用蘋果砸過老虎呢,也沒見老虎有多厲害,因此,倒不覺得特別的恐懼,但他還是明白,這不是動物園的老虎,它可是會吃人的。

  楊秋池一動也不敢動,眼睛向四週一轉,發現小溪對面岸邊幾米處,就有一顆大樹。

  上樹!就算老虎會爬樹,那麼大的體重,也快不到哪去,等它爬上來,自己已經拿出手槍開火了。

  老虎盯著楊秋池,開始一步步慢慢逼近。

  跑!楊秋池轉身跳進小溪。與此同時,耳邊就聽到老虎一聲吼叫,整個山巒都在顫抖,枯枝唰唰撕裂,一股寒風緊貼著身後追來!

  楊秋池兩步跳過小溪,竄到大樹下,縱身抓住最下面的樹枝,一個倒鉤翻身而上。

  老虎一縱身跳到小溪的一塊大石頭上,再一縱身,越過了小溪,向楊秋池懸吊在樹枝下的雙腿撲了上去。

  媽呀!楊秋池趕緊一收腿,虎爪從雙腳下一掠而過,只差幾寸!

  楊秋池趕緊手腳並用,像一條蟒蛇一樣纏在樹枝上,雙手緊緊抓住樹枝。那老虎撲空之後,轉過身來,盯著楊秋池,低吼一聲,刷的一下又撲了上來。又是只差幾寸!老虎那閃著寒光的尖尖的虎牙近在咫尺,嘴裡呼出的腥味都能聞到。

  楊秋池纏抱在樹枝上,面部朝下,緊張地看著撲空而過的老虎,剛才那老虎緊急之中沒有觀察周圍地勢,是從下往上撲,才沒能抓住自己,如果那老虎從斜坡上躍起來抓自己,那時可就大限來臨了。

  掏槍是來不及了,先往上爬!楊秋池慌亂之間趴在樹枝上時,正好是屁股朝著樹幹,沒法沿著樹幹往上爬。可要想在這只有胳膊粗的樹枝上掉頭,又沒這個技巧,何況下面還有一隻吃人的老虎在跳來跳去要抓住自己。看來只正能往樹梢上再爬高一點,然後再掏手槍幹掉這該死的老虎。

  可只是蠕動了一下,楊秋池就知道,這個想法是行不通的,因為這樹枝本來就不長,他趴的位置已經很靠樹梢,就現在這個樣子這樹枝已經在上下顫抖了,如果再往上爬,樹枝隨時會斷掉!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12

第四章 當今皇上是誰?


  沒等楊秋池作出決定,樹下的老虎已經再次猛撲上來,楊秋池只感到從下面環抱著樹枝的左手前臂一陣劇痛,老虎前爪已經撕碎了他的衣袖,在他前臂上開了幾道血口子。楊秋池痛得一咧嘴,手一鬆,差點掉下樹去,趕緊抱緊樹幹。

  他媽的,老子跟你拚了!

  楊秋池伸手去掏槍,可身體是趴在樹枝上的,手槍在懷裡的武裝帶槍套裡,已經被壓在身下。就在楊秋池一邊努力保持平衡一邊費勁地撅起屁股好騰出空間伸手進去掏槍的時候,老虎已經在地上轉了個圈,發現如果利用斜坡上的高度優勢,就能抓住樹上這只獵物,已經轉到了斜坡上。

  最後關頭,楊秋池再也顧不得那麼多,一躬身,胸腹部離開了樹枝,右手飛快伸入懷中,掏出來手槍。由於動作太大而所在的樹枝又太細,身體搖晃著幾乎失去平衡。

  老虎已經轉過頭來,尋找角度!

  楊秋池拚命抓住樹枝維持平衡,用力過猛使得受傷的手臂又是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可此刻已經顧不上了,由於沒辦法也來不及用左手上膛,便用右手食指扣住扳機護圈,猛一扣,嘩喇一聲,已經單手上膛。

  老虎調好角度,略一後坐,一聲吼叫,再次向楊秋池撲來!

  砰!楊秋池根本來不及瞄準,抬手就是一槍。半空中的老虎好像被當頭狠狠砸了一棍,身體失去了力道,從楊秋池身下飛過,啪的一下跌落在小溪邊。

  老虎在地上滾了幾滾,然後抬起身來,發出了一聲震碎山谷的巨吼。轉過頭來,死死盯著樹上的楊秋池,一步一步走了過來,鮮血順著老虎的額頭流了下了。

  來不及去研究子彈擊中了老虎什麼位置,抬手瞄準老虎的頭部,砰!砰!又是兩槍。楊秋池與老虎相距只有不到五米,這兩槍都準確地擊中了老虎的頭部。老虎的腦袋彷彿挨了重重的兩拳,腦袋猛地向後一仰,晃了晃,隨即撲倒在地。鮮紅的鮮血夾雜著白花花的腦漿流了下來。老虎腳爪在草地上嘩拉了幾下,便不動了。

  楊秋池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右手手槍依然指著老虎,生怕它再起身過來。

  過了一會兒,老虎還是一動不動,楊秋池不敢確定老虎死了沒有,為了保險起見,瞄準老虎的額頭砰的又是一槍,老虎額頭飛濺起一簇小小的血花,老虎還是沒什麼動靜。楊秋池這才確定,這老虎真的死了。

  真是九死一生!楊秋池這才長長舒了口氣,感到額頭上冷汗直冒,全身發軟,緊緊摟住樹枝休息了好一會,才溜下地來。

  楊秋池用手槍指著老虎,慢慢走近,用腳踢了踢老虎,還是沒動靜,老虎的大半個頭蓋骨已經被那四發手槍子彈掀掉了,白花花的腦漿糊滿了額頭上威猛的「王」字花紋。

  這時候,楊秋池才感覺到左手臂上傷口燒灼般的疼痛,捋起衣袖一看,三條血淋淋的口子,趕緊到小溪旁將傷口洗乾淨,仔細看了看,傷口倒不深,不用縫合,將手臂舉過頭頂,可以幫助傷口癒合。慢慢了傷口不再流血了,這裡沒有乾淨的紗布包紮,索性就這樣敞露著,反而不容易感染。

  坐在老虎身邊的草地上,看著這老虎的血盆大口,自己差點就成了這張嘴裡咀嚼的食物,想想不由得有些後怕,抬頭看看亮晃晃的太陽和四周重新恢復詩情畫意的風景,楊秋池感到了死裡逃生的愜意。休息了一會,體力恢復了,狠狠踢了老虎一腳,罵道:「他NN的,你怎麼不神氣了!當年武松景陽崗打虎也不過如此嘛,哈哈!」楊秋池有些洋洋得意。

  退下彈夾看了看,還有兩顆子彈,把武裝帶上那個備用彈夾取出來檢查了一下,有六發子彈,加上這兩發,一共還有八發子彈,可得節約著用,在古代可沒地方找子彈去,子彈打光了,這手槍可就是廢鐵一塊。

  不知道還有沒有老虎或者其他猛獸,小心為上,楊秋池換上裝滿子彈的備用彈夾,然後將手槍插入懷裡槍套之中。

  這老虎皮可是好東西,賣了能值不少錢,取出武裝帶上那把精製的小藏刀,開始剝老虎皮。雖說以前沒有剝過虎皮,也沒學過獸醫,但畢竟是醫科大學畢業,這解剖的一般常識還是有的。

  不一會就把老虎皮剝了下來,血淋淋的,攤在草地上曬一下,老虎肉也得割下來,如果找不到人家,也有東西充飢,不過這老虎有幾百斤重,自己可背不動這麼重的,也沒必要帶這麼多,把老虎的兩個後腿切了下來就夠了,可惜沒有火柴,不然來個燒烤正宗老虎肉,那才霸道呢!

  楊秋池切下老虎後腿之後,找了根籐條將老虎的兩個後腿捆好,背在背上,老虎皮上的血已經曬了個半干了,捲好夾在腋下,沿著小溪繼續前進。

  又走了一個大概一個多小時,遠遠見到半山腰有十多間草房,有人家!楊秋池很是興奮,這下可以知道,自己究竟是穿梭到了古代那個朝代,不過,不怕一萬只夠萬一,萬一那是個土匪窩或者山賊的山寨,那可就麻煩了。楊秋池掏出手槍,將子彈上膛,

  走近村子,遠遠看見一個牧童坐在村邊的田埂上放牛,手裡捻這一根狗尾巴草,一副悠閒自得的樣子。

  楊秋池走到他旁邊,彎下腰問道:「小哥,請問這是什麼地方?」

  牧童轉過頭看著楊秋池,大眼睛眨了眨:「這裡是五里灣,你從哪裡來啊?」

  從哪裡來?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楊秋池含糊其詞說道:「我從山那邊來,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大的城市呢?」

  「城市?什麼是城市?」小傢伙歪著腦袋搞不明白這個詞。

  「城市就是人很多的地方呀?」

  「哦~!」牧童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笑道:「你說的是廣德縣城啊。」站起來拉住楊秋池的衣袖,向遠處一指,「沿著村口那條小路一直往前走,再走五里路就到了。」頓了頓,又解釋道:「既然我們這裡叫五里灣,就是因為這裡距離廣德縣城有五里路程啊。」小傢伙滿臉笑容,搖著手上的狗尾巴草,給大人上課的感覺就是爽。

  「多謝小哥了!」楊秋池學著古人的樣子抱拳拱了拱手,正要走,想起一件事:「再請問一下,今天幾月幾日?」

  牧童一愣,:「幾月幾日?九月初三啊。」又撇撇嘴不屑地看了一眼楊秋池:「你那麼大的人連日子都都弄不清楚啊?」

  楊秋池也不在意,繼續問道:「那當今皇上是誰?」

  「皇上?皇上就是皇上唄,皇上就是萬歲爺啊。」

  暈死!皇上可不就是萬歲嘛,這還要你來說?楊秋池頭大,繼續開導:「萬歲爺也都有個姓名啊,就像你一樣,總的有個姓名吧?」

  「姓名?什麼是姓名?」

  姓名是什麼都不知道,腦袋打鐵了?繼續開導:「姓名就是你的名字啊,你爸爸媽媽叫你什麼?」

  「叫我狗剩啊!」

  「狗剩?哈哈哈!」楊秋池一愣,隨即笑了起來,聽說以往農村倒是流行給小孩取個賤名,為了好養活,不過也沒有取這麼難聽的名字的啊。

  「你笑話我,我不理你了!」小傢伙一瞪眼,將手中的狗尾巴草往地上一扔,走到水牛旁邊,翻身上了牛,不管楊秋池怎麼招呼,就是不理,騎著牛沿著小溪走了。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12

第五章 打屁股


  楊秋池有點尷尬地搖了搖頭,抬頭看了看半山腰的村子,本想進村去問問,可走了大半天很累了,想想反正離縣城只有五里路了,乾脆進城再問,便沿著小路往縣城走去。

  走不多久就出山區到了平原,再走一會,便遠遠看見一段城牆在地平線上升起,上了一條大路,路上人來人往倒也熱鬧,這些行人大多穿著和自己差不多的粗布青衣,或者戴著草帽挑著擔子,或者推著小車,或者牽著牲口,來去匆匆。

  走到城牆下,有一條護城河,河水甚是清亮,一座浮橋橫架在護城河上,城門口站著兩個斜挎腰刀的士兵,和古裝電視劇裡的士兵倒很相像。城門之上是三顆斗大的隸書:「廣德縣」

  廣德縣?這是哪旮沓啊?沒聽說過,先進去再說。

  楊秋池進了城門,那兩個守城士兵也不阻攔,甚至都不看他一眼,只顧兩個人在那說笑。

  城裡十分熱鬧,街道不寬,兩邊店舖林立,掛著「瑞福祥」、「妙手堂」、「林家酒肆」之類的各種招牌。

  楊秋池很是新奇,一路東張西望,沿著大街往前走,行不多遠,過了一個十字路口,看見一處建築十分的高大雄偉,佔地很廣,四周用紅牆碧瓦高高圍了起來。一處三開間黑漆大門,旁邊兩扇大門緊閉,唯有中間的大開,門口有一對石獅,威武雄壯。大門旁邊立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放告」二字。什麼意思?搞不懂。

  大門口旁邊有一個挎腰刀穿皂衣的漢子站在那裡,看樣子是個官差,上前問問。楊秋池上走台階,向那挎刀漢子一抱拳,學著古人的腔調說道:「敢問這位大哥,這裡是什麼地方?」

  那漢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楊秋池,鼻子一哼,迸出兩個字:「縣衙!」轉過頭去,不再理會。

  縣衙?這裡是廣德縣的衙門?有意思!一想到衙門,電視劇裡官老爺怕驚堂木,兩旁衙役齊喊「威武」的鏡頭馬上浮現腦海。進去看看!見大門不斷有人進出,那挎刀漢子也不盤查,看樣子可以隨便進出。楊秋池探頭往大門裡瞧,只見裡面有幾個人正圍著一面照壁在指指點點看著,便一挺胸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進了大門,來到那個照壁前。

  這照壁正對大門,是用磨磚細砌而成,牆頂覆蓋著頂瓦。照壁上貼著幾張佈告,其中一張寫著:「審的田家村田大壯與王小山典買田宅不納契稅、不過割賦稅,田宅典買不明,斯官司訟獄不息。今王小山奸心肆起,巧詐百端。不稅契書,欲使朦朧照證;不收籍冊,復圖隱蔽差糧。若此玩法之徒,宜坐笞杖之律……」楊秋池看了半天,他對古文本來就搞不大懂,又有不少是繁體字,更搞不明白,不過,從最後「杖一百」來看,好像是個縣太老爺審案件所作的判決書,末尾日期寫著「永樂七年九月初二」

  永樂七年?永樂?《永樂大典》!難道自己穿越時空到了明朝?《永樂大典》楊秋池是知道的,中學歷史課老師就講過,永樂是明成祖朱棣的年號,他主持編寫了一部大百科全書,以他年號命名,就叫《永樂大典》,是中國歷史上第一部百科全書。

  明朝,我回到了明朝?楊秋池腦袋嗡嗡響,不知是喜還是憂。他歷史沒學好,他努力在腦海中搜索著這個朝代的能想到的其他相關詞彙:朱元璋!那個從乞丐到皇帝的醜八怪,鄭和下西洋!只知道鄭和是明朝人,是個太監,但究竟是不是明成祖這個年代的人搞不清楚,對了,還有錦衣衛、東廠、西廠這些明朝的特務機構,其他就想不起來了。

  對於明成祖,楊秋池能想到的,只有《永樂大典》,其他都是一片空白。完了,想預知未來都不行!楊秋池在心中苦笑,早知道要到明朝來,好好看看明朝的歷史,那就能預知未來,改變歷史了。唉~!命苦不能怪政府啊!

  這時忽然一陣慘叫聲傳入耳朵,打破了楊秋池的思索,這聲音好像是從照壁後面出來的。楊秋池轉到照壁後面,看見一個大院子裡有好多人,東邊一隊人排著隊,正前方是一個大殿,有半人高的台階,是一個用石頭砌成的長方型月台,月台左邊一根長條石凳上趴著一個中年漢子,褲子被脫到膝蓋處,一個皂隸雙手按住這人的肩膀,另一個皂隸正掄著大板子噼噼啪啪狠打趴著那人的屁股,那漢子發出殺豬般的號叫,引得院子裡圍觀的人群一陣哄笑。

  楊秋池趕緊跑過去瞧熱鬧。圍觀的人很多,楊秋池只能遠遠站在後面,踮著腳使勁伸著脖子往裡看。只見大堂裡面站著兩排穿著皂衣的皂隸,各自手裡拄著一根長長的紅漆大板子。正中是一個暖閣,前方擺著一處案桌,案桌後面坐著一個穿著官袍的老頭,花白鬍子,大殿裡光線有點暗,那老頭的相貌有些模糊看不大真切。

  那漢子挨了一頓板子,屁股鮮血直流,站都站不起來了。等皂隸放開這人之後,圍觀的人群中有兩個小伙子彎著腰上了月台,將那漢子褲子繫好,攙扶著放在一塊門板上,抬著離開了衙門。

  一個衙役走出來向左邊排隊等候的人一指,隊伍前面的兩個人相互瞪了一眼,手裡拿個一張白紙,分別上月台進了大殿,彎腰將那白紙地給一旁的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然後到大堂中間跪下,給那花白鬍子官老爺叩頭之後,站起身後退幾步,轉身出了大堂,來到月台上,一個在左邊的一塊大青石上跪下,另一個跪在右邊的大青石上。看樣子這兩個人是原告和被告,來打官司來了。

  楊秋池聽那花白鬍子官老爺嘰哩瓜啦說著什麼,可離得遠了聽不真切。聽了一會沒意思,肚子咕咕叫,決定還是不瞧熱鬧了,先去填飽肚子再說。

  楊秋池轉身往外走,發現那照壁後面的牆面上有幅磚雕,是一個怪獸圖像,這個怪獸形狀有一點象麒麟,張著大嘴,周圍有不少金銀財寶,怪獸上方有一輪紅日。這是什麼意思搞不懂。

  出了大門,回頭又看了一眼,發現大門兩面的圍牆不是平直的,而是呈倒八字,用以突出大門,想起有句話叫做:「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看來衙門都是這個倒八字的樣子,有意思。

  出了衙門往前走,不遠就看見一座酒樓,挑著一個大幡,上寫:「高朋客棧」。走到這客棧門口,一個戴著瓜皮帽肩膀搭著一塊白毛巾的店小二模樣的人迎了上來,笑嘻嘻問道:「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

  這句話楊秋池在電視劇裡聽得多了,打尖就是吃完就走,住店當然又吃又住,便道:「當然是住店!」

  「好嘞!」店小二回頭高聲叫道,「住店客官一位」然後一鞠躬又道:「客官您往裡請。」

  態度真不錯!楊秋池抬腳就要往裡走,忽然想起,自己身無分文,拿什麼吃住?臉一紅,勉強笑了笑:「對不起,我忘帶錢了。」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13

第六章 當鋪


  那店小二笑容一僵:「沒錢住什麼……」一眼看見楊秋池腋下夾著的捲成筒的老虎皮,馬上換個笑臉:「客官,敢情您是位獵人啊,打了這麼大的一隻老虎,您可真厲害!」說罷一挑大拇指,「沒錢沒關係,您不是有虎皮嗎,賣了不就有錢了嗎!客官,咱們這店可是百年老店,乾淨衛生,好吃的更是多得很,比如清蒸鱖魚……」

  店小二扳著指頭就要數,被楊秋池揮手打斷.楊秋池聽他說這虎皮可以賣錢,心中一喜:「請問這虎皮上哪賣去啊?」

  店小二拉著楊秋池往街道上走了幾步,往遠處一指:「往前拐個彎就到了。」想了想,又道:「反正現在也沒什麼客人,我給掌櫃的說一聲,帶您去得了!」

  楊秋池感激地點點頭,看來,這明朝的人還是很純樸的。

  店小二跑進店子裡,不一會又出來了,向楊秋池笑呵呵說道:「成了,咱們走吧。」說罷,前面帶路。楊秋池跟著店小二過了幾條街,來到一間當鋪前,撩簾門走了進去。

  在楊秋池的心目中,這當鋪是與萬惡的舊社會聯繫在一起的,老百姓實在活不下去了,把家裡稍稍值點錢的東西拿到當鋪當了換米,而當鋪裡的掌櫃的肯定都是撇著個嘴使勁壓價,把老百姓僅有的這麼點財產都要剝削乾淨。所以,楊秋池對這當鋪心裡是沒有什麼好印象的。不過,除了電影電視裡,還從沒有見過真正的當鋪,不免心裡有些好奇。

  進到當鋪裡,迎面是一排高高的櫃檯,有一人多高,站在櫃檯前,根本看不見櫃檯的檯面,櫃檯上還有一排漆黑的柵欄,柵欄後面,坐著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人,正在撥弄著一把算盤,旁邊放著一本線裝書,看樣子好像是在算賬。這肥胖中年人見楊秋池兩人進來,只是略略抬了抬眼皮瞥了他二人一眼,便又低頭撥弄著算盤。

  店小二用手拍了拍櫃檯:「喂!錢掌櫃,有位客官來當東西!」

  那錢掌櫃抬了抬眼看了看店小二,又轉頭看了看楊秋池,當他的目光落在楊秋池腋下的那張老虎皮的時候,兩眼發出一道亮光,但如流星般一閃即逝,復又恢復那懶懶的神態:「當什麼?」

  楊秋池拿出那張老虎皮遞上櫃檯:「一張虎皮!」

  錢掌櫃也沒去翻動虎皮,只是撇著嘴左右端詳了一下,拿起一隻毛筆,倒過來用筆管捅了捅老虎頭部那幾個彈孔,自言自語道:「這老虎的頭部的皮都爛了,不值錢。」扔下毛筆,用手摸了摸老虎的毛,捏了一下:「毛都要掉光了,也不知道是那裡揀來的。」

  楊秋池一愣神:「什麼揀來的?你沒看見老虎皮上的鮮血才還沒乾透呢,我剛剛宰的!」扭頭看了看店小二,神情間有些得意。店小二恭身陪笑,一臉的敬佩。

  錢掌櫃也不理會,兩眼望天,拖長了語音,鼻孔裡噴出幾句話:「破爛掉毛——虎皮一張,當——白銀——十兩!」

  十兩白銀?這是多少錢?對於明朝時白銀究竟價值多少,楊秋池心裡一點概念都沒有,再說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接腔,便只是看看錢掌櫃,再看看店小二,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店小二哈了哈腰,提醒道:「客官,您這張虎皮掌櫃的出價白銀十兩,您當還是不當呢?」

  「白銀十兩是多少錢?」楊秋池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道白銀的價值?這人看樣子可能連白銀都沒見過,錢掌櫃一聽,腸子都後悔綠了。這張老虎皮除了頭部幾個小窟窿之外,身上的皮可是完整的,而且明顯是剛剛剝下來的,是一隻成年猛虎的虎皮,價值不菲,要在市場上賣,隨便可以賣到70兩以上,自己只出了十兩,本來已經佔了老大一個便宜,可現在看來,隨便給他幾弔錢他就應該滿足了,那用得著給10兩呢。

  店小二倒是個老實人,畢竟是做客棧生意的,迎來送往的三教九流什麼人都見過,不過,像眼前這位連白銀十兩價值多少都不知道的人,還真不多見。雖然有些好笑,臉上卻不表露出來,仍然是客客氣氣地說道:「十兩白銀就是十貫銅錢,就是一萬個大錢啊。」

  十貫?一萬個大錢?那是多少人民幣?楊秋池還是一頭霧水。想起古代錢幣換算方法最常見的就是用購買力換算,同樣物品在古代值多少錢,在現代值多少錢,兩種貨幣的換算價值大致就出來了。用什麼物品作參照物呢?最常見的當然是大米,可楊秋池從來不去買米,也就不知道現代社會的大米多少錢一斤,還是用自己知道的東西來換算,用大碗麵?用烤鴨子?一碗餃子?好像都不大好算,對了,自己平時喜歡吃小籠肉包子,就用這來換算吧,便問道:「貴店一個小籠肉包子多少錢?」

  店小二一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麼好好的突然問肉包子,看樣子這位可能餓瘋了,嘻嘻一笑:「小籠包子一籠三個大錢,一籠包子有六個,算下來兩個肉包子賣一個大錢。」

  一個大錢兩個肉包子,在現代,一塊錢兩個肉包子,也就是說,在明朝一個大錢差不多就價值人民幣一塊錢,那十兩銀子就是一萬個大錢就也是價值人民幣一萬元,這張老虎皮當了一萬塊,還是挺不錯的。楊秋池不知道這虎皮在明朝也非常值錢,反正他也不知道虎皮的價值,一整天沒吃東西了,先找點錢買東西吃,反正是當,以後有錢了還可以贖回來嘛。一想到吃的,楊秋池的肚子開始咕咕叫起來。

  店小二看著楊秋池臉色忽愁忽喜,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又聽得他肚子咕咕叫,知道他餓極了,差點笑了出來:「客官,咱們客棧的小籠包子可是廣德縣有名的,餡大皮薄,上選的精肉剁的餡,咬一口滿嘴流油。等您當了東西,回到客棧,小的給您上兩籠嘗嘗。」

  楊秋池本來就餓得兩眼放綠光,現在聽店小二說這香噴噴熱乎乎的小籠肉包,恨不得馬上飛到客棧叫上幾大籠肉包子海吃一頓。忙不迭說道:「當了當了!快給錢!」

  錢掌櫃歎了口氣,雖然後悔,但既然話已經說出來了,如何能反悔,只得開了一張當票,稱了十兩碎銀子給了楊秋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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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13

第七章 俊俏少年


  楊秋池看了看手心裡的碎銀子,這就是銀子嗎?他以前只見過銀項鏈、銀手鐲之類的,作為貨幣用來買賣的銀子可從來沒有見過,覺得很是新奇。電視劇裡的銀子不是呈馬鞍形的銀錠嗎?怎麼這掌櫃的給自己的是幾塊小石頭模樣的灰白色的東東呢?他可不知道,那馬鞍形銀錠一般是朝廷徵收稅賦得到碎銀子之後,由衙門專門設立的「傾銀房」將碎銀子熔化,然後鑄成五十兩一錠的馬鞍形銀錠,那是官銀的標準樣式,普通老百姓使用的大多是切割了的碎銀子。

  楊秋池和店小二走出當鋪大門,楊秋池看了看店小二,只見他盯著自己手裡的零碎銀子兩眼放光,這種饞涎欲滴的眼光可裝不出來,看來,這銀子是真的,錢掌櫃沒有騙自己。楊秋池從那一小堆碎銀子中挑了一塊小的顛了顛,然後遞給店小二:「賞你的!」

  店小二盯著楊秋池看了看,見他樣子好像不是開玩笑,指了指楊秋池手心裡的那一小塊碎銀子,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咕咚嚥了一聲口水:「給我?」

  楊秋池把手裡那塊碎銀子遞過去:「嫌少嗎?」

  「不不不!」店小二又驚又喜,顫抖著手將銀子接了過來,緊緊攥在手心裡,說話都不連貫了:「多謝!……多謝大爺!您可……您可真是位……大好人!」

  這塊碎銀子差不多有一兩重,這店小二所在的客棧也只不過是縣城裡普普通通一個小客棧,來往的客人一般都是些販夫走卒,都是些連一個銅錢都恨不得掰成兩半花的,遇到大方的客人,能打賞個幾個大錢也就很不錯的了,他的工錢一個月只有六百文,楊秋池出手就賞了他差不多一兩白銀,相當於店小二差不多兩個月的工錢,怎麼不讓他激動呢。在明朝永樂年間,一兩白銀大致價值人民幣一千元,隨便打賞一個小夥計一千元人民幣,就算是在當今社會,也算是很大方的了。

  「不用謝!」讓別人感激涕零畢竟是件很讓人愜意的事情,楊秋池笑了笑,托起手裡的那幾塊碎銀子想再瞧瞧,冷不丁旁邊一隻小手唰地一下,將那一把碎銀子搶了過去。楊秋池一驚,連忙收手,卻已經慢了,手心一空,那幾塊碎銀子已經不見了。楊秋池轉身一看,只見旁邊站著一個少年,十四五歲模樣,兩隻黑又亮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容貌頗為俊俏,一身白色綢緞貼身短打,顯然是有錢人家的子弟.這少年手裡緊攥著一根繩子,繩子一頭拴著一隻小黑狗,小黑狗身上髒兮兮粘滿了泥土灰塵,脖子上緊緊拴著的繩子,勒得小狗直翻白眼,拚命用爪子撓脖子上的繩子。

  楊秋池見這人不像是搶匪,又是個半大小孩,想必是哪家的小公子和自己開玩笑,當下略略放心,手一伸:「把銀子還我!」

  「還你?」那少年將銀子拋了拋,「你不是銀子很多嗎?動不動就打賞別人,這銀子就算打賞我的好了!」

  「打賞你?」楊秋池勉強笑笑,銀子在人家手裡,不動手看來不行,不過,這小孩子弱不經風的樣子,自己隨便一個手指頭都能把她撂翻了。不過,自己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還是不要惹事,和她說說好話,以不動手為宜:「好啊,小朋友,我楊某交你這個朋友了,你留下一塊,剩下的還我,這總行了吧!」

  「竟然打賞,當然就是全部打賞了哦,哪有送一小塊那麼小氣的!」這少年擠了擠眼睛,一臉壞笑。

  一塊碎銀子還嫌少,簡直讓楊秋池哭笑不得:「你是誰啊?我幹嗎要送你這麼多錢?」轉頭看看店小二,只見他畏畏縮縮躲在後面看著那少年,好像很畏懼的樣子。便問道:「喂,小二,這小孩你認識嗎?」

  店小二點點頭,正要說話,忽見那少年一臉寒氣,趕緊又搖搖頭,不敢吭氣了。

  見店小二這模樣,楊秋池滿腹疑惑盯著那少年看,那少年笑了笑:「連我你都不認識,你是剛到這裡來的吧?」

  楊秋池正要答話,那少年身後的小狗發出了一陣悲鳴,拚命撓脖子上的繩子。那少年眉頭一皺,猛一拽手中的繩子,小狗一個跟頭跌了出去,翻起身來想叫,卻叫不出來。吐著舌頭慘慘地看著楊秋池。

  楊秋池皺了皺眉,見這少年這麼虐待一隻小狗,他有些生氣,顧不得是否惹禍了:「你幹嘛折磨一隻小狗,快把它放了!」

  「哈哈,你算老幾,憑什麼叫我放開這小狗?又不是你家的!」少年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繩子繞在手指上晃著圈玩。

  楊秋池懶得和他多說,伸手去抓少年牽繩子的手。那少年笑嘻嘻手不動,等楊秋池的手勘堪要抓到自己的手臂時,才一翻腕,並二指往楊秋池手肘處一點,楊秋池半個身子如同電筮,又酸又麻,慌亂地倒退了幾步,心下大驚,武俠小說裡的詞彙在腦海中電閃而過——點穴!

  難道這少年會點穴,不過自己只是感覺到右手又酸又麻,卻還能動,又不大像傳說中的點穴,難道他學藝不精,還點不到對方無法動彈?又或許點的是自己酸麻穴位,故意讓自己酸麻而不是不能動?

  那少年嘻嘻一笑:「好玩嗎?這只是給你一點小小的懲罰,誰叫你多管閒事,還動手動腳沒個正經。」

  這少年會武功,看那店小二很怕他的樣子,可以斷定這少年在縣城裡應該是個大戶人家的孩子,被嬌慣壞了的。看來,不能力敵,只能智取。

  楊秋池呵呵一笑,挑起大拇指:「好功夫!小小少年能有你這般修為,真是難能可貴啊!」

  那少年笑道:「你拍馬屁是沒用的,這銀子是你送我的,多謝嘍!」得意地做了個鬼臉,從懷裡摸出一個繡花小錢袋,將那幾塊碎銀子裝進錢袋裡,然後放回懷中,一甩頭,轉身要走。

  楊秋池哈哈大笑:「這點銀子算得了什麼?真沒見過世面!」

  「什麼?你這鄉巴佬敢說我沒見過世面!」少年一臉寒霜。走近楊秋池,伸手抓將過來。

  楊秋池後退一步,連連擺手:「男女授受不親,動手動腳的像什麼樣子!」

  那少年一驚:「你怎麼知道我是女的?」這句話不打自招,等於是承認她是個女孩子。少年轉頭盯著店小二:「是你說的!」店小二趕緊搖頭苦笑:「大小姐,我哪敢啊,你一直在這裡看見的,我連嘴都沒開過,怎麼說啊。」

  大小姐?這女孩果然有來頭。

  女孩子點點頭,然後奇怪地問楊秋池:「喂!你怎麼知道我是女孩子?是我化裝不像,漏餡了嗎?」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13

第八章 彫蟲小技


  男女外貌差別其實很明顯,臉部輪廓線條方面,女人輪廓比男人要柔和,喉部,男人有明顯的喉結,胸部,眾所周知,女人有豐滿的乳房,男人是成板塊的。最顯著的,是胸圍、腰圍、臀圍三者的比例,由於骨盆構造的不同,正常女人的臀圍寬,呈梯形,是三者中最大的,而男人臀圍小而窄,一般小於胸圍。楊秋池是醫科大學法醫學專業畢業,就是眼前是一具屍骨,要辨認其性別也是輕而易舉,更別說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電視劇裡女扮男裝別人認不出來的鏡頭對他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如果一個女人穿上男裝,別人就分辨不出,除非那女人長得跟男人一樣,不過,長得跟男人一樣的女人,用「丑」來形容已經不足以說明了,而應該說長得「畸形」更準確,奇怪這樣的女人居然還有不少艷遇。

  楊秋池笑道:「你猜猜我怎麼知道的?」

  小女孩自己上下打量了一下,又原地轉了個圈,摸了摸自己用布緊緊裹住的胸部,臉微微一紅,看了看楊秋池,見他沒有異樣的表情,心裡略寬,便搖了搖頭:「我猜不出,你說說嘛。」

  「行啊,我告訴你,不過你得把這小狗放了。」楊秋池看那差不多要斷氣的小狗,心想,這小女孩真殘忍,不由得又皺了皺眉。

  小女孩哼了一聲:「那可不行,我就要捆著它!」頓了頓,一跺腳,「你快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我是女孩子的?」

  楊秋池以退為進:「既然你不願意,我也不強求,就此別過。」說罷轉身要走。

  女孩急於知道楊秋池如何猜出自己是女兒身的,自己到底什麼地方化裝錯了,讓別人一眼就看出了破綻,自己好改進化裝技術,對這小狗的生死倒不在乎,大不了再重新找一隻就行了,當下撇了撇嘴,不屑地將手中捆著那小狗的繩子扔給楊秋池:「哼!這麼好心,跟個女人似的,哪像個爺們!」

  「虐待一隻小狗難道才算爺們嗎?」

  「那當然!我聽別人說,男人就要當大事不拘小節。」

  難怪你要捆這隻小狗,想用這個來顯示你鐵石心腸,是男人而不是女孩子。楊秋池心裡頓時明白了這小女孩虐待小狗的原因。他接著繩子,蹲下身,小心地解開小狗脖子上的繩子。

  小狗得脫禁錮,撓了撓脖子,汪汪叫了幾聲,眼睛裡放著光看著楊秋池,繞著圈拚命搖著尾巴,歡蹦亂跳。

  「好了,這下你該說了吧。」女孩子晃了晃手指,好像是在威脅,再不老老實實說,別怪我不客氣了喲。

  楊秋池好像沒看見:「你已經十五歲了吧?」

  小女孩點點頭:「這有什麼相干?」

  楊秋池摸了摸自己的喉結:「如果是男孩子,到你這個歲數應該有明顯的喉結了,嘿嘿。」

  小女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部,果然很光滑,又看看楊秋池喉嚨處突起的喉結,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原來如此,那我該怎麼裝出一個喉結來呢?用圍巾圍著好不好?」

  「如果是冬天當然沒問題,但如果是夏天,那也會讓人產生懷疑的。」

  「那該怎麼辦?」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搶了我的錢,還來問我幹什麼?」楊秋池板著臉。

  小女孩又撇了撇嘴:「那銀子是你打賞給我的,可不是我搶的哦?」

  「沒聽說過你這麼不講道理的人!」楊秋池哭笑不得,「這樣吧,我變個戲法給你看,你就把銀子還給我,好不好?」

  「戲法?你會變戲法?」小女孩瞪大了眼睛,黑溜溜閃閃放光。「快變來給我看看。」

  「可你得答應把錢還給我。」

  「你可真麻煩,這麼點破銀子還那麼在乎,你先變給我看,好玩的話再說。」小女孩嘻嘻笑著狡詐地眨了眨眼睛。

  楊秋池側過身,避開小女孩的視線,從懷裡摸出自己的微型數碼相機,打開後設定成閃光燈模式,然後用兩隻手擋住,閃光燈處的手指分開一道小縫,對準那小姑娘,笑道:「看我閃電!」

  卡嚓一下,一道閃光乍現,那女孩一聲驚叫,嚇得花容失色,緊閉雙眼,噔噔噔往後退了好幾步,雙手擋在身前亂揮。店小二嚇得雙手抱頭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們沒見過閃光燈,也沒有電的概念,除了天上的閃電,可從來沒有見過人手能放出如此明亮的光線,因此都被嚇了一大跳。好在當鋪門前沒什麼人,不至於驚世駭俗。趁他們閉眼這一刻,楊秋池飛快地把微型數碼相機放進了懷裡。

  小女孩閉著眼雙手亂揮了一會,沒見到發生別的什麼事,才睜開眼睛,仍然驚恐地看著楊秋池,好半天才問道:「怎麼回事?你會放閃電?這是戲法還是甚麼功夫?」

  楊秋池當然想讓她相信這是功夫,不過,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如果讓他因此誤以為自己會功夫,以後和自己動手時,為了一擊成功,出手必然狠辣,說不定就要了自己的小命,這個牛皮可吹不得,便笑道:「當然是戲法,我要是會功夫,還容得你欺負我嗎?」

  小女孩得意洋洋地點點頭:「你知道就好。那就快告訴我這戲法是怎麼玩的?」

  「你把錢還給我,我就告訴你。」

  小女孩眼睛一瞪:「你不告訴我,我就點你,讓你生死不能!」說罷,豎起了兩個指頭在楊秋池面前晃了晃。

  楊秋池笑了笑,雙手在胸前一抱,兩眼一閉:「那你動手好了。」

  小女孩走到楊秋池身邊,手指作勢要點,楊秋池眼皮都沒抬一下,他明白這小女孩以為她會戲法,不知道那道閃電來自楊秋池懷裡的那個微型數碼相機,還以為真是戲法,教戲法可不同於搶銀子,這小女孩又是這縣城裡有來頭的人,很可能就是官家大小姐之類的,雖然膽子大,但恐怕還不至於在大街上強迫一個大男人,自己死活不教,她就沒辦法。果然,這小女孩手指舉了幾下,還是點不下,一跺腳:「行了行了!」從懷裡摸出那繡花小錢袋,扔給楊秋池,「拿去吧,小氣!」

  楊秋池趕緊接住,見這錢袋乃是用白色綢緞用紅色錦線編織而成,做工十分精緻,緞面上繡了一個小小的「宋」字,拿近鼻子下聞了聞,一股幽香撲鼻而來,卻故意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還皺了皺眉。

  小女孩臉紅紅地兩眼一瞪,就要發作,想了想又忍住了。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14

第九章 殺人了!


  楊秋池捏了捏錢袋,將裡面的銀子都倒了出來:「分不清哪些是你的哪些是我的了,怎麼辦?」

  「白一點的那兩個大的是我的,是我爹給我的零花錢。成色不好的那幾個小的碎銀子是你的!」

  楊秋池仔細看了看,果然顏色不同,這小女孩倒沒說謊,將小女孩的那兩塊銀子塞進錢袋,正要遞還給小女孩,見她是笑非笑的樣子,忽然想到,這小女孩身有武功,看樣子又是有些來頭的人,等他知道我放閃電的秘密,再把這銀子和那數碼像機一併搶過去,我可一點辦法都沒有。得想個辦法。

  楊秋池將那香噴噴繡花錢袋的帶子在腰間繫好,看了一眼小女孩,忽然拉開褲帶,將那錢袋塞進了褲子裡,吊在兩腿之間的襠部。

  小女孩大驚,呵道:「你找死!」雙手一揚,抓向楊秋池面門。

  這一點楊秋池早就想到了,在他將那錢袋放進褲襠裡之後,見小女孩動手,馬上轉頭就往人多的地方跑,便跑邊喊:「救命啊!宋大小姐要殺人了!」

  眾人聽到他這般大喊,都圍攏過來看熱鬧。楊秋池在人群中東躲西藏,小女孩本來就抓他不著,聽他喊自己殺人,如果繼續追擊,那可就真是坐實了這殺人的罪名。她從小嬌慣,哪受過這等氣,手指著楊秋池,氣得全身發抖說不出話。

  正在小女孩無計可施的時候,忽聽得人群外面有人喊道:「雷捕頭在此,誰敢在這裡殺人?是哪個!」隨後,人群紛紛讓開,兩個彪形大漢手握腰刀走進人群。為首一個膀大腰圓,濃眉大眼炯炯有神:「是誰要殺人?」

  「雷叔叔,你來得正好,就是這鄉巴佬搶了我的銀子!」小女孩一見這捕快,彷彿見到了救星,手指楊秋池叫道。

  「啊!原來是小姐!你怎麼在這裡?——你敢搶我們小姐的銀子,你不想活了?」雷捕頭上下打量了一下楊秋池,見他穿了一套破舊的青衣短衫,捋著一隻衣袖,手臂上還有傷。肩膀上背著兩條動物的大腿,既不是豬腿也不是羊腿,怎麼也猜不到是老虎腿。本想上前拿人,見他眉清目秀,倒像個讀書人,不敢貿然行事,便喝問了一句先看看動靜。

  楊秋池見這雷捕頭與這小女孩是熟人,心裡暗叫不好,但想到明明是小女孩先搶自己的銀子,自己是用計謀將銀子騙了回來,雖然順帶多騙了一點,畢竟自己還是佔了大半理的,所謂有理走遍天下。不過,得把話搶在頭裡,別讓她賊喊抓賊。揚臉搶先說道:「是她搶的我的銀子,那是我當虎皮得的十兩銀子,給了店小二一兩,剩下的九兩被她搶走了裝進了她的錢袋裡,我不過是把自己的銀子要回來罷了,你不信可以問當鋪錢掌櫃還有『高朋客棧』的店小二!……咦?店小二呢?」

  楊秋池這才發現,那店小二不知道跑哪去了。

  「沒關係!」一個證人不見了,楊秋池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可不是現代的法制社會,心裡多少還是有點緊張,伸手從懷裡摸出那張當票舉過頭頂,在圍觀的眾人面前晃了晃:「大家看,這就是我剛才當老虎皮得到當票!」頓了頓,想來點煽情,假作哽咽狀:「這錢……這錢可是給我……給我八十歲的老母親……治病的!」

  眾人一片低聲議論,紛紛把同情的目光投向了楊秋池。

  小女孩原來本想惡人先告狀的,可被楊秋池搶了先機,後來聽他說這銀子是給他八十歲老母親治病的,心中不忍,氣也就消了,只是面子上下不來,嘟著嘴氣呼呼不說話。

  雷捕頭接過那張當票看了看,然後轉頭又看了看那小女孩,見她不說話,知道這青年人說的話是真的,真是那小女孩搶了人家的救命銀子,便將當票遞還楊秋池,正要說兩句調和的話化解了就算了,他身後那另一個捕快走上前仔細看了看楊秋池,問道:「你是楊忤作吧?不是說你出事了嗎?」

  「楊忤作?」那雷捕頭問,「哪個楊忤作?」

  「嗨!老雷頭,就是咱們縣衙門那個老忤作上個月剛剛新收的徒弟,你怎麼忘了!」

  雷捕頭仔細端詳了一下楊秋池,一拍腦門:「就是,上次勘察現場好像見過一面,說是老忤作新收的徒弟。」上下打量了一下楊秋池:「我剛剛聽說你被狂風刮跑了,原來你沒事啊?」

  楊秋池聽他二人的話,猜到了自己借屍還魂的這人原來是縣衙門一個老忤作新收的徒弟。忤作,那是古代衙門中負責屍首檢驗、收殮的半官方人員,工作類似於現代的法醫。沒想到自己穿梭幾百年來到古代,幹的仍然是老本行。而且古代的忤作,社會地位可沒辦法與現代的法醫相提並論。在古代,忤作是歸於賤民,社會地位十分低下,三代以內連科舉考試都不准參加的。不由得心裡很是鬱悶,對雷捕頭的問話也就沒有搭理。

  「我不管你是誰,把我的錢袋還給我!」小女孩走到楊秋池身邊,板著俏臉。

  楊秋池聽她這樣說,也就是不再和自己胡攪蠻纏了,自己初來乍到,不宜惹事,正好藉機下台,趕緊從褲襠裡掏出那個繡花錢袋。把自己的幾個碎銀子倒出來,留下原來這錢袋裡的兩塊稍大一點的銀子,用兩個手指拈住錢袋口的帶子,將錢袋遞了過去。

  那精緻的繡花錢袋在半空輕輕搖擺,小女孩伸過手來正要接過,忽然想起這年輕男人將錢袋放進他那個位置,不由得臉一紅,縮回手來。

  「怎麼了?拿去啊!」楊秋池鬼笑道。

  「呸!下流!」小女孩臉紅紅的。

  她這話說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情的旁人那是聽不懂的,不過楊秋池心裡是明白的,臉上卻裝出很納悶的樣子:「下流?我怎麼下流了?」

  小女孩嘴唇動了動,剛想要說什麼,卻又閉了口。這事情她一個女孩子可不好解釋。咬了咬嘴唇,擺了擺手:「我可沒你那麼小氣。算了,看你可憐巴巴的樣子,銀子、錢袋都送你了!」

  那兩塊銀子最少有三兩呢,那錢袋如此精緻,恐怕也值幾兩銀子,她就這麼不要了,楊秋池聽她如此大方,倒有些意外:「全給我了?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可真是好人!」笑呵呵拱了拱手,把自己的銀子裝進錢袋,正要往懷裡放,小女孩說道:「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15

第十章 有個老婆?


  「原來是有條件的,說罷,不過,那放閃電的戲法可不能教你,我可指望那吃飯了。」放閃電需要數碼像機,只要把這玩意兒一露出來,難保這小妮子不動心,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搶過去了,這可是現代社會帶來的寶貝,可沒地方買去。

  小女孩正是要他教自己那放閃電的戲法,聽他這樣說,想想也是,便道:「不教就算了,誰稀罕!」走上前兩步,續道:「你是縣衙老忤作的徒弟,咱們是一家人,喂!以後有勘察現場的事情,可記得帶我去,剛才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聽到了沒?」

  「一家人?什麼一家人?」楊秋池聽這小女孩這樣說,反問道。

  「你不知道我爹嗎?」小女孩滿臉不高興,感到很沒面子,看了一眼雷捕頭。

  雷捕頭咳嗽了一聲:「楊忤作,你新來可能沒見過,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咱們廣德縣宋知縣的千金。」古代忤作屬於衙門的小職員,所以小女孩說他們是一家人,不過,作為知縣的女兒和一個忤作這樣說,那是已經是非常抬舉了。

  小女孩白了雷捕頭一眼:「什麼千金,酸溜溜真難聽。」轉頭向楊秋池說道:「噯!小忤作,我叫宋芸兒,你叫我芸兒就可以了,說好了喲,以後發生命案,勘查屍首什麼的可記得帶我!」

  另外那個捕快接話說道:「今天就有命案發生,我們正要去找縣衙的老忤作,楊忤作,正好你平安回來了,這就一起去吧。」

  宋芸兒一聽,大喜過望:「我也要去!」

  雷捕頭一臉尷尬:「這,這可不行,你爹爹會責怪我們的。」

  「我不管!我就要去!」宋芸兒耍賴。

  楊秋池問道:「你一個女孩子家去殺人命案現場那些地方幹什麼?」

  宋芸兒臉一板:「要你管!你帶上我就是了!」

  她雖然不說,可楊秋池從宋芸兒折磨小狗的事情就可以知道,這小女孩很可能從小就被當成男孩子培養,什麼都像男孩子一樣,折磨小狗是為了鍛煉膽量,這才像一個男孩子的樣子,這勘察現場看屍首,很可能也是出於這個目的。

  楊秋池道:「你老爸是縣太老爺,你想去誰還敢不讓你去啊?」

  雷捕頭等人聽楊秋池說話沒個輕重,都暗暗皺眉頭,可是看見宋芸兒與他挺投機,也不敢干涉。

  「我爹?我爹才不讓我去呢,所以他們都不敢帶我去。你不會也沒膽子帶我去吧?」宋芸兒斜著眼看著楊秋池。

  「你不用激我!那有什麼不敢的,我帶你去就是。」

  雷捕頭見有人頂缸,正好藉機下台,忙道:「小姐,你悄悄跟著楊忤作,遠遠看個熱鬧就行了,千萬別給楊忤作添麻煩,楊忤作還有老母和妻子要養,這飯碗砸了可就麻煩了。」

  老母和老婆?楊秋池腦袋轟的一聲,自己借屍還魂頂替的這忤作原來還真的有個老母親?還有一個妻子?一想到妻子這個讓人溫馨的詞語,腦海裡馬上想起古代女子端莊賢淑的俏麗模樣,太好了!在現代,自己連女朋友都找不到,沒想到來到古代,連老婆都預備好了,雖然是別人留下來的,可總比沒有好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婆婆媽媽真煩人!」宋芸兒很不耐煩,「他飯碗丟了有什麼打緊,叫我爹另外給他一個就是!」

  你老爸讓他捲鋪蓋還會給他另外的工作?真是小孩子話。見大小姐這樣說,雷捕頭唯有苦笑,看看楊秋池,只能是希望這大膽的年輕人好運了。

  楊秋池可不知道,古代重農輕商,農民一旦失去土地,要想找個工作那是十分困難的,這忤作一個月的工錢雖然不多,可也有幾百文錢,另外還有不少紅包可以收,全靠這點錢養家餬口。這衙門裡的人,不僅工錢掌握在縣太老爺手裡,連命運都跑不出縣太老爺的掌握。所以,縣衙裡的人不敢違背縣太老爺的命令,偷偷帶這位大小姐去屍檢現場。但楊秋池本來就不想幹法醫了,回到古代還干法醫,一聽就膩味得要命,心裡早就打算,大不了走人的想法,到別的地方去,所以不在乎這工作,也就不在乎縣太老爺的想法了。

  在宋芸兒的催促下,一行人前往老忤作家,被楊秋池救下的那隻小黑狗也屁顛屁顛跟在楊秋池後面來到了老仵作家。

  路上,楊秋池想問自己古代的這老媽和妻子的情況,可一時還不知如何不一會就到了老忤作家。這是個磚瓦結構的獨家小院落,從房屋建築來看,相對周圍房屋而言,老忤作這房子雖然算不得富裕,也還是很不錯的了。

  雷捕頭推開院子門就喊:「老忤作!快走,殷家媳婦和小姨被人殺了,縣太老爺叫你去驗屍呢!」

  「是雷捕頭啊,別喊了,這就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房門滋溜一聲打開了,從裡面緩步走出一個乾癟老頭,拄了一根枴杖,看了看他們四人,突然,兩眼定在了楊秋池的臉上:「你……你沒死啊?」

  這老頭看樣子就是自己借屍還魂的那個忤作學徒的師父,聽他這話,這忤作學徒遇到了一場意外災難,大家以為他已經死了。

  雷捕頭見楊秋池一臉茫然,也不上前施禮,低聲道:「還不見過你師父!」

  師父?這個詞除了在電視劇《西遊記》聽孫猴子、豬八戒叫過外,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武俠片裡叫的,跟這替人收屍的老頭可扯不上什麼關係。不過,看在他一把骨頭的份上,就叫他一聲好了。

  楊秋池上前幾步,學著古人的樣子抱拳施禮:「見過老師傅!」師父成了老師傅,眾人也沒注意他搞著小把戲。

  老仵作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兩眼望天。雷捕頭也滿臉不快:「你怎麼不跪下叩頭?真是的!」

  下跪?楊秋池從小到大可從沒有給別人下過跪,雖然你是個老人家,尊老愛幼是應該的,可也用不著下跪這樣來表現吧,裝著沒聽見,岔開話題:「大風把我吹走之後,我只是手臂受了點傷,沒事,平安回來了。雷捕頭他們來說有命案發生,縣太老爺叫咱們快去呢。」

  「對對對!」宋芸兒在一旁連聲催促,「快走吧,我爹說不定已經等急了呢。」

  老仵作一聽知縣大人命自己前去屍檢,這可耽誤不得,鼻孔裡又哼了一聲,也不看楊秋池,住著枴杖領頭出了門。

  楊秋池跟在眾人後面,那條小黑狗一直搖著尾巴地跟在楊秋池身後,楊秋池見它和自己親熱,也是不時停下摸摸它的頭,小黑狗便用舌頭很親熱地舔楊秋池的手,還汪汪叫喚。楊秋池任由他跟著自己。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15

第十一章 知縣大老爺


  雖然回到明朝大半天了,可楊秋池還沒有從穿梭時空來到明朝的新奇中緩過勁來,一路上東張西望,路過高朋客棧時,這才想起肚子還沒填呢,可現在不是擺酒席胡吃海塞的時候,正鬱悶間,店小二從客棧裡送幾個客人出來,看見楊秋池和宋芸兒兩人走在一起,沒有爭吵了,那宋芸兒也不像要生事的樣子,頓時面露喜色向他招手。

  楊秋池狠狠瞪了他一眼,心氣他剛才臨陣脫逃,沒有幫自己作證,好在這事情已經解決,還憑空多賺了好幾兩銀子,也考慮到他害怕縣太老爺千金的雌虎威,臨陣脫逃也是不得已,便停住了腳步向雷捕頭等人說道:「請稍等一下,我說兩句話就走。」

  宋芸兒說:「你可真麻煩,快點!」

  楊秋池點點頭,轉身走了過去。

  店小二迎上去笑了笑:「您沒事了吧,我……」

  楊秋池一擺手:「沒事了,你叫我幹什麼?我還有事要辦呢。」

  人家打賞了自己那麼多錢,關鍵時候自己卻開溜了,這讓店小二有點尷尬:「那就好!那就好!」忽然想起一事,「客官還沒吃飯吧?我給你拿兩籠包子去!」

  沒等楊秋池說話,店小二已經轉身進了客棧,片刻間,拿出一個白紙袋包著的一大包熱氣騰騰的肉包子,遞給了楊秋池:「給您!趁熱吃,剛出籠的,香著呢!」

  聞到這肉包子的香味,楊秋池口水都差點流了出來,左手接了過來,右手伸進紙袋子裡,抓起一個就往嘴裡塞。果然陷大皮薄,味道鮮美,一口咬下去滿嘴流油。邊吃邊說:「真香!太好吃了!」轉身將紙袋往宋芸兒等人面前送:「你們也吃兩個,好吃著呢!」宋芸兒對這種小客棧的食品那是不感冒的,撇個頭去不理。其他人也搖搖頭表示不要。

  楊秋池也不勉強,拿出一個肉包子扔給身後那條緊緊跟著自己的小黑狗。小黑狗低呼一聲,靈敏地一口將那肉包子凌空咬住,三兩下便吞了下去,看樣子餓得緊了。楊秋池心裡憐惜,又扔了個包子給小黑狗,然後問店小二:「多少錢?」

  店小二笑呵呵連連擺手:「不用給錢了,你剛才已經打賞了小的很多錢了。」

  楊秋池笑道:「既然如此,那可多謝了!」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把肩膀上那兩隻老虎腿取下來遞給店小二,「麻煩你幫我把這老虎腿好好做道菜,回頭我來拿。」

  「沒問題!交給我好了!」店小二樂呵呵接過老虎腿,他沒想到這兩隻腿很沉,一下子差點沒接住,吐了吐舌頭,「好重啊!大爺您放心,我一定讓廚房大師傅給你好好做,過一會你來拿就行了!」

  「多謝了!」楊秋池一抱拳。

  宋芸兒等到一邊已經老大不耐煩,伸手拽楊秋池:「喂!快走吧,羅裡八嗦的!」

  楊秋池被拉得一個踉蹌,只得隨著眾人而去,那小黑狗叼著那肉包子屁顛屁顛跟在楊秋池身後。

  路上,楊秋池和小黑狗三下五除二就把這一大包肉包子全部消滅了,肚子飽了,精神頭也來了。

  眾人來到楊秋池剛才進去欣賞過的那個八字衙門的大門口,守門的門子說縣太老爺已經出發去現場去了,叫他們直接趕過去。

  一行人來到縣城東邊一處大宅院門前,有幾名捕快帶著十多個民壯在大門設置了警戒,許多人圍在大門周圍,正在指指點點瞧熱鬧。

  眾人進了大院,那小黑狗緊緊跟在楊秋池身邊,倒也沒人攔它。裡面警戒的衙役領著一眾人,穿過幾處迴廊和院落往裡走。幾個家奴模樣的人迎了上來,其中一個看見小黑狗,罵道:「怎麼有只野狗跑進來了!」說罷,彎腰撿石頭要打這小黑狗,楊秋池剛要阻攔,那小黑狗已經轉身遠遠跑開了,兩個家奴急忙追趕而去。

  楊秋池等人繼續前行,又轉過幾個院落,看見遠處又有一群人在一個小院子裡來回忙碌著。院子一棵大樹下,一張太師椅上斜坐著一個花白鬍子老頭,身穿官袍,一隻手捋著小山羊鬍子,一隻手端著一個茶碗,正在有滋有味品著茶,

  這身穿官袍的老者身後站著幾個哈著腰的隨從和一個衣著華麗的年輕公子。那錦衣公子一邊抹著眼淚一邊低聲說著什麼。幾步外的座椅上坐著一對年邁老夫婦,那老頭住著枴杖正在唉聲歎氣,他旁邊是一個老婦人,也在抹著淚。幾個丫環模樣的人低頭站在身後伺候著。

  楊秋池走近一看,太師椅上坐著品茶的,正是方才在縣衙大堂審案子的那個山羊鬍子縣太老爺。

  發生命案了這縣太老爺居然不著急,也不去勘查現場,卻在這裡喝茶,這讓楊秋池很是費解。

  眾人上前參見宋知縣。這花白鬍子宋知縣只是眼皮抬了抬,沒正眼瞧他們,這老頭,官不大這譜擺得可夠大的。

  宋知縣看了一眼躬身而立的老仵作,慢條斯理說道:「你,你快去看,看看屍首情況,回,回來報我。」這知縣老太爺原來是個結巴,不過結巴得不是很厲害,聽著倒不是很費勁。

  這知縣老爺自己不去檢驗屍體,而是讓忤作去,原來,在古代,官老爺一般是不親自進行屍檢的,這種不吉利的事情是有專職的仵作負責,縣太老爺只是看了現場,然後坐在一旁等著,由專門負責驗屍的仵作將屍首死亡原因等情況勘查清楚後向官老爺匯報,還要填寫報單,也就是屍檢報告。

  老仵作應了一聲,帶著楊秋池正要走,宋知縣身後那正抹著淚水的錦衣公子說道:「在下領他們去吧。」宋知縣回過頭來,語氣頓時便不一樣了:「有,有勞殷公子了。」忽然發現身後還站著一個小女孩,仔細一看,頓時叫道:「你,你怎麼來了?誰,誰叫你來的?嗯?」

  他身後站的這小女孩正是宋芸兒。原準備躲在父親身後,再偷偷跟楊秋池他們進去,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雷捕快、老仵作等人聽縣太老爺問誰帶知縣千金來的,一齊向楊秋池瞧了過去。宋知縣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去,只見老仵作身後站著的一個年輕人,穿著青衣短衫,有點面熟,仔細端詳了一下,忽然驚呼道:「你,你是老仵作的新,新收的徒弟?你,你不是已經被風捲,捲走死了嗎?」

  這件事情可不好解釋,如實告訴他們自己來自現代,是借屍還魂上了楊仵作的身,這大白天的雖然不會嚇死人,到是怕別人會說自己是神經病。便將錯就錯編道:「回老爺,小的沒死,只是手臂受了點傷,沒什麼事了。」

  宋知縣又上上下下看了看楊秋池,點點頭,轉頭瞧向宋芸兒,又皺了皺眉,和言悅色說道:「乖,乖女兒,我,我不是說過了嗎,這,這種地方你不要來,快,快回去吧!」

  宋芸兒撅著紅嘟嘟的嘴巴:「我不!我要看他們檢查屍體!」伸手一扯楊秋池,就往旁邊房間裡跑。老仵作和殷公子隨後也進了房內。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16

第十二章 鬱悶


  看樣子這小妮子是被這山羊鬍子縣太老爺慣壞了,楊秋池被宋芸兒拉著進了房間,老仵作隨後也跟著進了房間。這種情況也許遇得多了,宋知縣也無可奈何,只是拿下面的人出氣,指著雷捕快罵,偏著腦袋又氣又急,小眼睛不由自主不停眨巴著,山羊鬍子亂抖,說話更是結巴:「我,我不是說,說過小姐不,不能到這,這種地方來,你們腦,腦袋塞,塞稻草了嗎?我,我說的話怎,怎麼記不住!嗯?」雷捕快等人靜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我,就這,這一個女兒,要,要是在這,這種不吉利的地方惹,惹上什麼災,災星病痛,看我,我怎麼收,收拾你們!」宋知縣恨恨說道,「這個小,小忤作不知天高地厚,遲早要趕,趕他出衙門!」

  楊秋池等人進了房門,穿過大廳,到了裡屋,宋芸兒看了一眼房裡情景,驚呼一聲,不由自主伸手用勁抓住了楊秋池的胳膊,疼得楊秋池一咧嘴。

  房裡靠裡是一張雕花大木床,掛著的帳維一邊已經被扯倒,散亂地蓋在床上一具女屍身上,仰面朝天,頭髮散亂,兩隻手臂在頭頂交叉,被一件猩紅的女子褻衣捆住。一雙眼睛圓睜著死死盯著天花板,緊咬嘴唇,嘴角掛著一抹血痕,雪白纖細的脖子上一圈烏紫印記,窄窄嫩滑的肩膀下,一隻半球形潔白酥嫩滾圓的乳房露在帷帳外。帳維蓋住了半截身,一條雪白的滾圓白嫩的大腿從床沿處耷拉下來。

  地上散亂地扔了幾件衣褲,那是一件淡紅色百葉長裙,一條淺綠色長褲,還有一條白色內褲。

  房中間一張圓桌,上面有一把倒著的茶壺,一些濕漉漉的茶葉散落在桌子上,地上是一攤茶水。圓桌靠裡一邊的地上有幾個跌碎了的茶杯。旁邊的三根凳子有兩根倒在了地上。

  圓桌的另一邊不遠處,躺著一具屍體,仰面朝天,雙目緊閉,脖子上也有一刀烏黑的印記,頭髮散亂,但衣著完整,只是前胸處被撕爛了。

  楊秋池費了很大勁才把手臂從宋芸兒手掌中掙脫出來,瞪了她了一眼:「你既然害怕,還巴巴的央求我帶你來幹什麼?」

  「誰害怕了?」宋芸兒一揚嚇得發白的俏臉,伸過手又要抓楊秋池,楊秋池趕緊躲開。這宋芸兒雖然會武功,又想學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漢氣概,可畢竟到底是個女孩子,乍然之間見到這等兇殺場面,還是嚇得臉色煞白,渾身微微發抖。

  老仵作問一旁的殷家公子情況,殷公子抽抽噎噎做了介紹。這殷公子名叫殷德,方才門口那老兩口是殷德的父母,地上躺著的衣著完整的屍體是他的妻子白素梅,床上的那具屍首是白素梅的親妹妹白小妹。白氏姐妹的父親是寧國府千總,明朝千總可是正六品武官,品階比縣太老爺還要高。

  老仵作拄著枴杖走到床邊,揭開蓋著屍體的帷帳,露出了白小妹花一般嬌嫩的身體,從頭到腳觀察了一下,然後說道:「記錄!屍體仰面而臥,雙手在頭頂處被褻衣捆綁……」發覺身後的楊秋池沒有動靜,轉過身來一瞪眼,重重地哼了一聲:「你在幹什麼呢?怎麼不填寫屍格作記錄?難道還要我親自動手嗎?」

  楊秋池這才明白,老忤作是在和自己說話,連忙問道:「屍格?什麼屍格?在哪裡?」

  屍格是古代忤作檢驗屍體時填寫的一種表格,註明了死者的身份基本情況,現場勘查情況,死者屍表檢驗情況,死亡原因等,類似於現代的現場勘查筆錄和屍體檢驗報告,這兩種文書楊秋池當然知道,可現在是在明朝,這規矩好多與現代不一樣,一時之間腦袋還沒轉過彎來。

  老忤作臉色陰沉罵道:「你這小畜生,什麼都不帶幹什麼來了?」

  楊秋池大怒:「喂!你這死老頭,怎麼隨便罵人?」

  楊秋池不明白,古代學徒的地位比家裡的傭人還要低,罵兩句還是輕的,師父對學徒拳腳相加那也是平常的事情,楊秋池借屍還魂的這個身體,是這老忤作的學徒,師父罵徒弟那可是天經地義的,卻沒想到楊秋池敢還嘴,老忤一愣,隨即吼道:「你竟然敢如此和我說話,真是反了!反了!」渾身發抖,差點倒在床上。

  明朝可是最注重綱常禮儀的,這忤作小學徒竟然當眾辱罵師父,一旁的宋芸兒和殷德也都驚呆了,宋芸兒捅了捅楊秋池的後腰:「你怎麼這樣和你師父說話?」

  「你也聽見了,是他先罵我的哦!」楊秋池一臉的無辜。

  沒等宋芸兒說話,那老忤作已經舉著枴杖,罵罵咧咧地向楊秋池劈頭蓋臉打了過來。

  楊秋池雖然不會武功,可要躲開這老頭的枴杖還是有能力的,他一邊後退躲避,一邊叫道:「喂喂!你怎麼動手打人?」

  「老子…老子今天,就要打死…你這畜生!」老忤作花白鬍子亂抖,搖搖晃晃舉著枴杖追著楊秋池打,楊秋池繞著桌子東躲西藏,嘴裡亂喊,倒不敢向這老頭還手。

  老忤作追了兩圈也沒打中楊秋池,已經累得氣喘吁吁,拄著枴杖一個勁咳嗽。宋芸兒和殷德上前相勸,老忤作舉起滿是褶皺的枯瘦的手,顫巍巍指著楊秋池:「好你小畜生!好!從今以後,你不是我徒弟!你滾!給老子滾!」

  「走就走!有什麼了不起的!」楊秋池轉身往門外走,迎面進來幾個人,楊秋池氣頭之上,也不細看,伸手要拔拉開擋在門口這人,自己好出去,可伸出去的手陡然之間停在了半空,已經被橫過來的一隻手掌抓住,隨即雷捕快的聲音響起:「縣大老爺來了,不得無理!」

  楊秋池定眼一看,進來的果然是剛才那結巴山羊鬍子縣太老爺,一旁是雷捕快,身後跟著殷老太爺和老太太,還有幾個隨從。他們聽到裡面吵鬧,所以進來查看。

  宋知縣環視了一眼,陰沉著臉,費勁地問道:「吵,吵什麼?」

  殷德搶上前一步:「回稟老爺,沒甚麼大不了的,是這位學徒小哥忘了帶屍格了,老忤作正教訓他呢。」

  宋知縣往老忤作看去,老忤作已經被楊秋池氣得全身發顫,躬著身不停地咳嗽,哪裡還能說得出話來。

  殷德回頭看了一眼床上和地上的兩具屍首,再回過頭來時,已經是淚水盈盈:「老爺,賤內姐妹屍首已經躺在那裡多時,真兇尚逍遙法外,老忤作身體不適,是否由這位學徒小哥來勘查屍首,以便及早破案?」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17

第十三章 公開的紅包


  宋知縣沉吟不絕,旁邊一位師爺模樣的人,搖著折扇走到宋知縣身邊,俯過身去低聲說道:「大人,這件命案十分棘手,不如讓這小忤作來檢驗屍體並填寫屍格,如果出了什麼岔子,也好有個推托的餘地。」

  宋知縣外表清閒,實際上正為這件兇殺命案頭痛不已。明朝官吏三年一輪,政績考核是要打分的,這種重大命案對州縣官吏可是一場嚴峻的考驗,如果碰巧破了案,可是一件重大政績,可以為自己三年後的銓選加上一筆重重的籌碼,可是,重大故意殺人命案都有破案期限,到期破不了,可要減分,對自己的仕途大大影響。發生命案是必須上報的,因此,瞞是瞞不了的,再說這還是涉及到朝廷命官家眷的重大兇殺案,只能在上報的報告中作文章。

  這裡就有許多技巧,最主要的就是立案的時侯不能寫明案件的性質是故意殺人還是過失殺人、意外事件,這樣上級就無法限定破案時間,以後根據案件能否偵破再靈活掌握,由於報告要附有屍體檢驗報告,也就是屍格,這屍格寫得如何往往起到關鍵的作用。而忤作的勘查是獨立的,不受縣老爺意志決定,因此,這種重大命案的屍格寫得越含糊越簡單越好,讓這老忤作來勘查填寫屍格,難保不寫出真相,讓這小學徒來寫,諒他一個小小學徒,什麼都不懂,也寫不出什麼東西來,而且,將來出問題,還有個推托之詞。

  殷德的提議加上師爺的分析,正合宋知縣的意,宋知縣點點頭:「老,老忤作身體不適,無,無法繼續檢驗,由楊,楊忤作負責進行屍體檢驗。」

  殷德件向幾個隨從一努嘴:「你們快扶老忤作回去歇息吧。」幾個隨從答應了一聲,上前攙扶著連連咳嗽的老忤作出了房門。

  宋知縣問道:「楊,楊忤作,發給你,你的屍格呢?放,放在什麼地方了?」

  楊秋池苦笑著想:「我怎麼知道?」隨口說道:「可能在我家裡吧。」

  宋知縣點點頭:「你,你先檢驗屍首,我,我叫人去幫,幫你拿。」然後轉頭吩咐跟班長隨:「快去楊,楊忤作家把他,他的屍格拿來!」一個長隨應聲而去。長隨是明清時期州縣長官私人僱用的人員,協助自己處理公務或者照顧家人,不屬於官吏,也不是普通傭人。

  楊秋池環顧現場,正在琢磨該從何處勘察起,一旁的殷德走了過來,輕輕拍了拍楊秋池的肩膀:「小兄弟,辛苦你了,這是開手錢和洗手錢,收下吧。」伸手遞過一串銅錢,大概有一百來文。

  開手錢?洗手錢?這是什麼東東?楊秋池不懂,他不知道,明朝忤作驗屍,苦主是要給紅包的,這紅包就叫「開手錢」、「洗手錢」,這是忤作主要的收入來源之一,明朝官吏俸銀和衙役等人的工資,都是歷代最少的,所以,各種名目的例錢(也就是「紅包「)成了官吏、衙役們的主要收入來源,忤作也是這樣,如果僅靠衙門給的一個月二兩銀子,生活費都成問題,對這種紅包,朝廷官府也是默許的,要不然,就沒人願意到衙門當差了,那這龐大的官僚體系也就無法正常運作了。

  楊秋池不明白這裡的規矩,便出手推辭。殷德看了楊秋池一眼,點點頭,從袖子裡又摸出一串銅錢來,兩串銅錢一起塞到楊秋池懷裡。楊秋池見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剛要解釋,後面傳來宋知縣的聲音:「天,天色已晚,還不快,快收了開,開始檢驗!」

  叫我收錢?楊秋池簡直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轉頭看了一眼宋知縣,將手中的兩吊銅錢一舉,意思是:你這縣太老爺公開讓屬下收受賄賂?

  宋知縣陰著臉,鼻子裡重重哼了一聲:「怎麼,還,還嫌少嗎?」

  一聽這話,楊秋池明白了,這縣太老爺真的是讓自己收受這紅包,看來明朝與現代就是不一樣,行賄受賄都公開進行,心裡不解,不敢多問,趕緊將兩吊銅錢塞進了懷裡。

  楊秋池先仔細查看了床上白小妹的屍表情況,脖子上有一圈烏黑的掐痕,乳房處有表皮擦傷和咬痕,陰部處和大腿內側,有半乾涸的乳白色液體凝結,可能是精液殘留。

  這時,楊秋池聞到身後傳來一股淡淡的幽香,不用回頭就知道,是那個假小子宋芸兒,果然,身後傳來宋芸兒略帶顫音的話語:「喂!怎麼樣?發現什麼沒有?」

  楊秋池沒好氣回答:「你不會自己上來看!」

  宋芸兒猶豫了一會,已經不像剛才那樣害怕了,再說,門口還有自己的當縣太老爺的老爸帶著一堆人,膽子也就大了一些,好奇心開始佔了上風,挪動了一小步,伸長腦袋過來,貼在楊秋池身邊,手指揪住楊秋池的衣腳,擺出隨時準備逃跑的架式,然後仔細看看床上的屍體,輕聲問道:「喂,她脖子上怎麼回事?」

  「這都看不出?被掐的!」楊秋池低低的聲音說。

  「哦~!」宋芸兒拖長了聲音恍然大悟似的說道。停了停,又奇怪地問:「喂,她的尿怎麼是白色的?」

  「哪裡的尿是白色的?」

  「那!」宋芸兒白若耦節的玉手伸出,指向白小妹屍首的兩腿之間那殘留的白色精液。

  宋芸兒不過十四五歲,又是生活在封建禮教盛行的明朝,對男女之事本來就無從瞭解,如何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只是胡亂猜測。楊秋池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方便給她講生理衛生,便搪塞道:「我在工作,你別說話搗亂好不好!」

  宋芸兒在楊秋池背上輕輕拍了一下,嗔道:「了不起啊!不說就不說。」

  楊秋池翻看死者眼簾,見眼底充血,這是窒息死亡的症狀,翻開嘴唇,見牙齦根處有淡淡的血樣液體,伸手指粘了一點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有血腥味,翻開嘴唇內側,查看粘膜,有點狀出血,說明有捂嘴鼻的動作。用手指壓了壓喉管部位,著手輕軟凹陷,並有輕微的格格聲,喉骨應該已經被掐碎。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17

第十四章 驗屍


  屍體檢驗首先要確定死者是自殺、他殺還是意外死亡,這是確定是否屬於刑事犯罪的關鍵。白小妹脖子周圍沒有繩索,也沒有固定手臂的支撐物,手臂是被綁住的,喉骨破碎,從脖子上掐痕的皮下出血點所形成的痕跡來看,自己的雙手難以形成,並且,如果是用雙手掐自己的脖子這種方式自殺,在死者因為缺氧而逐漸陷入昏迷的過程中,掐住脖子的雙手會不自覺地松勁,因此無法完成自殺過程,所以,用這種方式自殺死亡幾乎是不可能的,綜合這些情況判斷,白小妹的傷自己不能形成,是他殺。

  當然,要更加準確地找出死亡原因,最好的辦法是進行屍體解剖,可楊秋池學法醫歷史時就已經知道,在古代,沒有特別必要,並經過嚴格層層審批,原則上是不允許進行屍體解剖的。

  楊秋池抓住白小妹屍體手臂,作了幾下彎曲動作,發現屍僵已經開始形成。一般情況下,屍體在死後30分鐘—2小時內就會硬化,9小時—12小時完全僵硬,30小時後軟化,70小時後恢復原樣。

  楊秋池將屍體翻過來,看背部、臀部、大腿後側已經開始出現淺淺的紫紅色的斑痕,像瓶底的紅酒,這就是屍斑,是由於屍體血管裡的血液停止流動之後,在重力的作用下,沉積在身體的低處形成。根據屍斑呈片狀分佈,並且屍僵已經大部分出現,參考空氣大致溫度和濕度,楊秋池判斷,死者大概死亡了三到四個小時。

  仔細觀察屍斑所處位置均是在身體背部、臀部、大腿後側等低處。這裡應該是姦殺的第一現場。要知道,如果屍斑出現在身體的前部或者側部,一般可以說明屍體被移動過。

  楊秋池勘查完白小妹的屍體,正準備去檢驗地上的白素梅的屍體,一旁的殷德湊上來小聲問道:「小哥,發現什麼端倪了沒有?能找到兇手嗎?」

  楊秋池沒說話,只是客氣地點了點頭,屍體檢驗在案件沒有偵破之前,是屬於絕密的,一旦洩露會給破案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所以,他沒有回答殷德的問題。

  宋知縣也有點沉不住氣了,站在門外,遙遙問道:「楊,楊忤作,發,發現什麼沒有?能,能抓住兇手嗎?」

  抓兇手?笑話,八字還沒一撇呢,抓誰去?楊秋池看著山羊鬍子宋知縣苦笑。

  這時,外面隱隱約約傳來兩個女人的聲音:「兒啊!我的兒!你還活著啊!你在哪裡?」聲音蒼老,好像是個老婦人。「夫君!夫君!」這聲音嬌嫩,聽上去是個年輕女子。

  楊秋池正奇怪間,剛才出去的那個長隨已經邁步進了房門,向宋知縣躬身施禮:「稟大人,屍格已經拿來。」頓了頓,又說道,「楊忤作的老母和妻子聽說楊忤作回來了,執意要來相見。被捕快和民壯們攔在門口了。」隨即將幾張表格遞給楊秋池。

  我老母和老婆來了?楊秋池心裡猛的一跳,雙手接過那幾張表格,眼睛卻在往外瞧。來到明朝平白多了一個老母到不說,還白白揀了一個妻子,真是太划算了!明朝的妻子,我靠!爽哦!

  楊秋池邁步就要出去,見門口山羊鬍子宋知縣陰著臉站在那裡,並沒有讓路的意思,便說道:「大人,請允許我去看看我的老母和老婆。」最關鍵的還是老婆,楊秋池急於想知道自己在明朝的這個小嬌娘是何等模樣,聽聲音嬌脆柔嫩,模樣一定錯不了,心裡不由一陣熱血沸騰。

  宋知縣搖了搖頭:「先,先以大事為重,你,你勘驗完畢,再與他,他們相見不遲!」

  這話也對,先公後私嘛,應該的。楊秋池向那長隨一抱拳:「多謝這位大哥,麻煩你給我母親、妻子通報一下,就說我辦完公事就與他們相見。」這長隨並不答腔,眼望宋知縣。見宋知縣點頭之後,才答應道:「好,我這就去告訴她們。」轉身出門。不一會,那兩個女人呼喚聲消失了。

  楊秋池將那屍格放在桌子上,殷家的家奴早就預備好了筆墨,放在房間的圓桌上,楊秋池坐下,提著毛筆,根據上面要求的項目開始逐項填寫。

  屍格雖然是一種表格,內容卻也跑不了現場勘查和屍檢報告那一套,這些都沒問題,只是這毛筆字很讓楊秋池頭痛,好在小學時曾經練過一陣子毛筆字,雖然寫得很難看,到還認得出來,反正借屍還魂的這小忤作也不是什麼大文人,字也不會比自己好看到哪裡去。可沒寫幾個字,旁邊一個冷語問道:「小哥寫的什麼字?」

  「漢字啊!」楊秋池回頭看了一眼,見身後站著一個中年人,身材瘦高,滿臉譏笑,正是方才和宋知縣在一旁嘀嘀咕咕的那個師爺。便問道:「你是誰?」

  「我姓金,是縣衙的刑名師爺,受縣太老爺的委託,專門負責主持命案勘查的,怎麼你連這都不懂?」金師爺一搖折扇,兩眼望天,得意洋洋譏笑道。

  這刑名師爺屬於明朝縣官老爺自己出錢請的長隨中的一種,明朝基層政權州縣一級衙門中,屬於國家財政負擔的「公務員」的主要是知縣、縣丞、主薄,除此之外還有一定數量的辦事員,也就是「吏」,但這種編制非常少,而且一旦定編,幾乎沒有可能擴編的。但要想完成繁重賦稅徵收、差役等等地方各種政務,靠這幾個有限的人手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因此,法律允許官員自己出資聘用人手。

  聘請的這些人中,主要一類就是長隨,這些人有的是州縣老爺從老家帶來的,有的是熟悉當地情況的專職師爺。長隨的種類很多,其中最重要的是協助老爺審理案件的刑名長隨和主管財政收入的錢谷長隨。除此之外,還有專門負責保管使用縣太老爺大印的司印長隨,負責監獄(其實是看守所)的司監長隨、看大門的門子長隨、專門負責聯絡接待的跟班長隨等等。

  當官的出資聘請的還有一類,就是吏、戶、禮、兵、刑、工六房書吏。六房書吏中只有少數是屬於國家編製,由國家財政支付「役俸」的公務員。但這些人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僱傭大量的人員,才能完成一個州縣繁雜的各種行政和審判工作。聘請的這些人叫「貼書」、「貼寫」、「幫差」等等名目,總稱「非經制吏」。還有很多人為了逃避官府差役,出錢在衙門書吏的「卯冊」(點名冊)上買一個書吏的名義,這叫「掛名書吏」。

  這刑名師爺是長隨中排前列的,相當於現在的刑警隊隊長加治保大隊隊長,是長隨中的老大,連知縣老爺都要尊稱他一聲「先生」,只有管財政的錢谷長隨才能勉強和他相提並論,難怪他如此囂張。

  楊秋池搞不懂這刑名師爺是什麼東東,但聽他當著門口縣太老爺的面說他是負責命案勘察,便站起身來,一抱拳:「見過金師爺!」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18

第十五章 這個仵作不簡單


  金師爺只是輕輕哼了一下,也不還禮,面露譏笑道:「你寫的什麼字啊?」

  楊秋池看了看屍格上自己填寫的內容,沒什麼問題啊,便疑惑地問道:「金師爺是指……?」

  金師爺折扇一收,在表格上敲了敲:「你唸唸,你都寫的什麼?」

  楊秋池又仔細地看了看,輕聲念道:「血樣液體存留……」

  「哈哈哈……」金師爺大笑,「血樣的樣字是這麼寫的嗎?誰教你的?」

  楊秋池一愣:「怎麼不是這樣……」突然想起一事,自己現在是在明朝,明朝人用的是繁體字,自己寫的這個「樣」字是簡體字,難怪他們不認識,這玩意還不好解釋。「樣」的繁體字應該是「樣」,可筆畫太多,楊秋池根本記不住,怎麼辦,只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請教師爺,這樣字該怎麼寫呢?」這金師爺倒也爽快,提筆在一張紙上寫了一個繁體的樣字。楊秋池照葫蘆畫瓢寫了,然後繼續填寫屍格,遇到繁體字不會的,就問金師爺,在金師爺的幫助之下,終於把白小妹的這屍格填寫完畢,遞給金師爺過目。

  金師爺一臉譏笑接過屍格觀看,剛開始滿臉不屑,越看越凝重,看到最後,不僅沒有了笑容,反倒是一臉的驚詫,看完之後,細細端詳了一下楊秋池:「小兄弟,你以前可曾當過忤作?」

  楊秋池搖搖頭。

  金師爺又仔細看了看屍格,一旁的宋知縣見金師爺這副模樣,問道:「先生,怎麼了?寫,寫得不對嗎?」

  金師爺將那屍格遞給宋知縣:「大人請看!」頓了一下,由衷讚道,「這小忤作可不簡單啦!」

  宋知縣滿腹狐疑,接過屍格,金師爺指著上面一處說道:「大人請看這裡。」宋知縣一看,只見上面寫著:「死者面部青紫,瞳孔散大,眼結膜高度充血,鼻腔外有血流痕跡,口腔內有血樣液體存留,頸項喉結下方及其兩側有三處表皮剝脫,手觸可感舌骨、甲狀軟骨骨折。」

  宋知縣倒吸一口涼氣,寫著如此準確,有些詞語連聽都沒聽過,但一看就知道說的是什麼,比起以前那些忤作寫得像詩歌散文一樣含糊不清的屍檢情況,那不知道要準確全面多少倍了。

  金師爺又指著一處說道:「大人,再請看這裡。」

  宋知縣滿臉欽佩看去,只見上面寫著:「死者乳溝間有兩道淺紅色表皮擦傷,右乳頭四周有環形牙印一枚,伴皮下出血。左大腿內側距離會陰部兩寸處有一道表皮擦傷痕跡。」看到這裡不由讚道:「楊忤作,你這屍格寫得極好!」

  宋知縣接著往下看,「處女膜七點處有新鮮創口,……」這一行字卻看不大懂,問道:「楊仵作,這『處女膜七點處』一句本官看不大懂,能否解說一下。」

  楊秋池湊上去一看,這一句寫的是:「處女膜七點處有新鮮創口,裂口自游離緣向基底部延伸,創口有血痂,小陰唇,大陰唇黏膜組織充血、水腫。」嘻嘻一笑,說道:「這有什麼難懂的!七點處就是……」忽然想起古代沒有鐘錶,這七點自然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便用手指比劃了一個圓圈,解釋道:「處女膜七點處是死者仰面而躺時,處女膜的左下角這個位置有裂痕。」

  宋知縣和金師爺相互望了一眼,點了點頭。楊秋池有點不好意思道:「我還是把它改成通俗的說法吧。」宋知縣又點點頭,將屍格交給楊秋池。

  楊秋池提筆改過之後,說道:「我現在去檢查地上那具屍體。」

  宋知縣擺手道:「等一下,我,我問問你,你對屍體檢驗怎,怎麼這麼熟悉呢?」

  楊秋池心想,我醫科大學法醫專業學了那麼多年,又工作了好幾年,光屍體解剖就上百具,這算什麼,那能不熟悉嗎?如果可以屍體解剖,寫出來的檢驗報告那才叫專業呢,這可沒法告訴他們,便道:「我是想當然亂寫的,寫得對不對呢?」

  宋知縣笑道:「對對!很不錯,我,我從沒見過這麼精,精彩的屍格。」轉過頭問金師爺,「是不是啊?先生。」

  金師爺連連點頭,真誠地說道:「是啊,鄙人當刑名師爺十多年了,先後陪同過多名知縣老爺和無數仵作檢驗屍體,說實話,還從沒見過寫得這麼好的屍格呢。小兄弟精於此道,鄙人看走眼了!」說罷,向楊秋池拱了拱手。

  聽這二人沒口子稱讚自己,楊秋池有些不好意思,謙遜了幾句,便轉身來到地上白素梅屍首旁,蹲下仔細觀察屍首脖子上的掐痕,這掐痕的形狀與白小妹脖子上的非常類似,很可能是同一個人實施的,正準備解開白素梅的衣裙檢查,忽聽得宋知縣低緩的聲音說道:「情,情況怎麼樣?有,有沒有線索破案?」

  宋知縣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楊秋池這屍格寫得如此準確,如果破得了案,那當然是錦上添花,但如果破不了案,既沒有推托的餘地,這檢驗準確的屍格也就成了自己脖子上的一道緊箍咒了。宋知縣對這件案件如何偵破可是一點思路都沒有,看金師爺那樣子,恐怕也沒甚麼主意,宋知縣想到上司對自己鄙夷的目光,越發感到緊張,終於耐不住張口詢問楊秋池有沒有可能破案。

  楊秋池低頭沉思,案發僅僅三四個小時,如果現場保護得好的話,兇手氣味應該還有殘留,要是有警犬就好了,可以試試警犬追蹤。沒有問答宋知縣提問,轉而詢問殷德:「殷公子,是誰最先發現的?」

  殷德抹了一下眼淚,哽咽著說:「是我,中午我在龍公子家赴宴回到家,推開門一看,就發現她們已經,已經……嗚嗚嗚……」

  「那還有什麼人到過現場?」

  「我在門口大喊,下人們都跑過來,一見這情況大家都慌了,七手八腳搶救,救了半天,才發現,發現兩個人都已經沒氣了,嗚嗚嗚……」

  這麼看來,進現場的人應該不少,氣味搞亂了,就算有警犬,恐怕也追蹤不了,楊秋池有些沮喪。

  正在這時,忽聽得遠處傳來一陣「汪汪汪……」的狗叫,那叫聲越來越近,黑影閃動,一隻小狗躍進房門,跑到了楊秋池身邊。

  楊秋池低頭一看,這隻小狗正是剛才被家奴趕跑的那只跟著自己的小黑狗,頓時大喜:「小黑!你回來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你真聰明!」蹲下身子撫摸著小黑狗的脊背,小黑狗快樂地嗚咽了幾聲,圍著楊秋池親熱地搖著尾巴。

  這時,門外傳來緊急的腳步聲和喧嘩聲。幾個家奴手持木棒追進了房間,看見那小黑狗,上前就要打。

  「住手!你們幹什麼?」楊秋池當在小黑狗面前喝道。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19

第十六章 狼一般的土狗


  殷老爺子拄著枴杖,與老太太一起,顫巍巍也進了房門:「發生什麼事了?」

  一個家奴躬身回答:「回稟老爺,這野狗進我們大院,還偷吃了您的金絲雀!」

  「啊!」殷老爺子一聲驚呼,「你說什麼?這狗吃了我的金絲雀?」

  「是啊!我們找到它的時候,他正抓著金絲雀在吃呢!我們上前打它,被它咬傷了好幾個人,一直追到了這裡。」家奴氣憤地說道。

  「我的金絲雀!」殷老爺子顫巍巍叫道,嘴角氣得直哆嗦,枴杖猛戳地上,枯枝一般的手指向小黑狗,「打死它!打死這野狗!」

  家奴各挺棍棒就要上,楊秋池站起身大叫:「住手!不能打!」家奴停住了腳步,回頭看殷老爺子。

  沒等殷老爺子說話,楊秋池問道:「你家的金絲雀多少錢,我賠你好了,請你們放過這小狗。」說罷,從懷裡摸出宋芸兒的繡花小錢袋,捏了捏裡面的銀子,一狠心,遞向殷老爺子,「給你!這裡有十來兩銀子,賠給你!」

  「賠?一百多兩銀子買的,你……你賠得起嗎!哼~!」殷老爺子沒接,氣得還在一個勁打哆嗦,看來,這隻金絲雀還真是這老頭的心肝寶貝。

  殷老太太在一旁勸慰:「老爺,您消消氣,素梅她們的事情還等著您處理呢,大事要緊!」聽了這話,殷老爺子點點頭,慢慢平靜了下來,向楊秋池擺擺手,沒再說話,攙扶著老婦人,轉過身顫巍巍走出了房門。

  殷德將楊秋池手裡的錢袋推了回去:「小兄弟,這也不知道是哪來的野狗,又不是你的,我們怎麼能讓你賠呢。」頓了頓,看小黑狗圍著楊秋池親熱的樣子,又說道:「就算是小兄弟你的小狗,那金絲雀死已經死了,即便賠了錢,也救不活了。小兄弟為我殷家的事這麼辛苦,我們怎麼還好意思讓你賠呢。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吧。」

  楊秋池感激地點點頭:「謝謝殷少爺!」將錢袋放回了懷裡。心裡有些奇怪,這殷少爺怎麼處處向著自己,難道他有什麼事有求於我嗎?

  小黑狗好像知道危機已過,歡跳著搖著小尾巴在房間裡亂跑。

  宋知縣真心煩案件偵破的事情,叫道:「這,這是命案現場,怎麼讓這狗胡鬧,還,還不將它打,打出去!」

  幾個巡捕大聲答應,就要上來抓小狗,小狗前腿低伏,一雙眼睛在沉沉的暮色裡發出了狼一樣的綠光,冷冷地盯著這幾個巡捕,嘴裡發出了低低的威脅聲。捕快們雖然有點害怕這小狗,但還是硬著頭皮出手了。

  小狗見一個巡捕的大手抓將過來,靈巧地一閃身,轉頭就是一口,正咬在這巡捕的手腕上,巡捕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吼叫,手捂著傷口連連倒退。

  見此情景,其他幾個巡捕拔出了腰刀就準備上。

  宋芸兒冷笑一聲:「這野狗很厲害的,我都費了半天勁才抓住他,你們可不是他的對手!」

  眾巡捕相互看了一眼,半信半疑,一個巡捕看了看手中的鋼刀,叫道:「人還怕狗嗎?大夥一起上,將這也狗亂刃分屍。」幾個巡捕點點頭,一起揮刀劈向小黑狗。只見黑影連閃,這幾刀都落了空,隨即一個巡捕發出了一聲慘叫,握刀的手已經被小黑狗狠狠咬了一口,手中鋼刀落地,其他巡捕繼續運刀如風,連連向小黑狗劈去。

  這幾個巡捕都是衙門裡當差的,也練過一些拳腳,身手都還算利落,可幾個人圍攻這條小狗,竟然奈何它不得,不僅沒傷到小狗分毫,反而又有兩人被咬傷。

  宋芸兒哈哈大笑:「我早說過來,你們偏不信,都退開吧!」眾巡捕聽她這樣說,也知道這知縣大老爺的千金得過高人指點,武功著實高強,便都退開了。宋知縣說道:「芸,芸兒不要逞強!快快,快快退開!」

  宋芸兒沒理自己的父親,眼盯著小黑狗,掠了掠袖子:「讓我親自出手,這次廢了它!」

  小黑狗曾經吃過宋芸兒的苦頭,知道這小女孩不好惹,弄不好可是要被套住脖子勒死的,倒退了幾步,躲在楊秋池身邊,發出低低的哀號。

  宋知縣下令抓這小狗,楊秋池可不敢阻攔,但見這小狗現在可憐巴巴的樣子,畢竟心中不忍,舉手叫道:「別動手,等一下!這小狗我有用。」

  宋芸兒停住腳步,疑惑地看著楊秋池:「有什麼用?」突然面露喜色:「是要煮狗肉湯嗎?算我一個!」隨即故意眨巴了一下嘴巴,好像已經吃到了香噴噴的狗肉一般。

  「當然不是!」楊秋池搖搖頭,輕輕撫摸小黑狗的尖尖的嘴,這小狗咬人這麼厲害,不大象一般的小土狗,那雙發出綠光的眼睛,有點像狼,說不定是野狗與狼的雜交。在殷家這麼大的大宅園裡,它都能跟蹤自己的氣味找到自己,說不定也能追蹤到兇手。想到這裡,楊秋池眼睛一亮,沉聲說道:「我要靠這隻小狗來抓兇手!」

  眾人一聽,都很驚訝,靠小狗抓兇手,這還是第一次聽說。

  宋芸兒驚訝地問道:「怎麼抓?小狗會說話嗎?它怎麼知道兇手在哪裡?」

  楊秋池沒理她,揀起地上一塊茶壺的碎瓷片,走到白小妹赤裸的屍體旁,將瓷片上殘留的茶水倒在白小妹大腿內側那半乾涸的精液上,然後用瓷片刮了刮,回過身來向小黑狗招了招手,小黑狗歡跳著跑到楊秋池身邊。楊秋池將手中刮有精液混合物的瓷片遞給小黑狗聞。

  小黑狗很仔細地聞了聞,又抬頭看了看楊秋池,彷彿要領會一下主人的意思。又低下頭仔細聞了聞。

  楊秋池的心提了起來,畢竟這隻小狗沒有經過專門的刑偵追蹤訓練,雖然看上去不像一般的土狗,不過,到底管不管用,心裡可一點底都沒有。只是試試看了,楊秋池在小狗的屁股上拍了拍。

  那小黑狗低下頭,在地上聞著,然後一路向外走去。

  宋芸兒笑罵了一句:「搞什麼鬼?」

  楊秋池將手指豎在嘴唇上,做靜聲狀,然後跟在小黑狗後面。宋知縣、殷德、雷捕快等人見楊秋池這神秘兮兮的樣子,便也靜靜地跟在後面。

  小黑狗走得很快,不時停下來亂嗅一通,然後又繼續前進。不一會出了殷家大院的後門,沿著街道邊嗅邊走。

  大概走了半個多時辰,到了距離南城門邊不遠的一處平房,大門緊閉。小黑對著這房子一陣狂叫。

  「兇犯很可能就在這裡面!」楊秋池轉身對宋知縣等人說道:「快把這房子包圍起來啊!」

  宋知縣雖然不相信狗能抓兇犯,但寧可信其有的道理他是明白的,一揮手,雷捕快等十數名捕快將這房子團團圍住。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19

第十七章 當天破案


  這時,大門被打開了,一個中年男子走了出來,嘴裡還罵罵咧咧說道:「哪裡來的野狗……」猛地看見許多捕快圍住了自己,一愣神,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

  殷德看見這漢子,驚呼一聲:「胡三!你怎麼在這裡?」

  這胡三是殷德家的管家,不知何故出現在這裡。胡三也不回答,臉色一變,轉身就往屋裡跑。

  小黑狗如閃電一般,縱身跳了上去,一口咬住胡三的腿肚子使勁扯。胡三小腿被咬,疼得直叫,一邊用力掙脫,一邊用另一隻腳去踢小黑狗,可小黑狗死死咬住胡三的腿肚子就是不鬆口。

  楊秋池見狀,心裡已經明白了幾分,這胡三很可能就是姦殺白小妹的兇手,便大叫:「抓住他!」

  雷捕快等人一擁而上,用鎖鏈嘩啦啦鎖住了胡三。其他幾個捕快衝進房裡搜索,從裡屋將一個婦人揪了出來,這婦人約莫三十來歲,相貌倒有幾分標緻。這婦人被拖到院子裡,看見胡三已經被鐵鏈鎖住,早已嚇得臉色蒼白,全身發抖,癱在了院子裡。

  這殷家是廣德縣的名門大戶,宋知縣到這裡當知縣之初,就已經有熟悉當地情況的跟班長隨將廣德縣這些有頭有臉的人的基本情況作成小冊子,報送了宋知縣。殷家有什麼紅白喜事,當然也要邀請宋知縣到府上作客。所以,對殷家的這位胡三管家,宋知縣當然認得。

  宋知縣走到胡三面前,面色一沉:「胡三,是,是不是你殺,殺了白小妹?」

  這胡三雖然是大戶人家的管家,可畢竟剛剛犯了案,現在又被鎖住,宋知縣直截了當這麼一問,胡三以為事情已經完全敗露,驚恐地叫道:「白小姐死了?我沒有用力掐她……怎麼就死了啊?……」

  話語之間,已經承認自己對白小妹實施了暴力。宋知縣一聽,頓時心中一寬,找到兇手了!

  對於這個涉及上級官員家眷的兇殺大案,宋知縣一直忐忑不安,生怕破不了案,影響自己的前程,沒想到,案發當天就破了,這可是奇功一件,對自己的仕途的影響那是不可估量的了。

  緊跟著的金師爺也放了心,倒過折扇:「恭喜大人破獲此案!」

  宋知縣笑呵呵捻著鬍鬚,這次能破案多虧了這小仵作,這是個人才啊,得好好犒賞他。

  殷德聽了胡三說的話,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大吼一聲,憤怒地撲向胡三,揪住胡三一頓拳腳亂打:「你這奸賊!我殷家待你不薄,你竟然下此毒手,我要殺了你!」

  眾捕快趕緊將殷德勸開,等拉開殷德的時候,管家胡三已經被打得鼻血長流,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跟熊貓差不多了。

  案件偵破了,宋知縣心裡已經樂開了花,但心事顯露也只是片刻的事,隨即臉一沉,陰沉著臉喝道:「你,你身為殷家管家,為,為何下此毒手?何人指使?」

  胡三臉上血淋淋的,有氣無力地說道:「老爺,都怪小人多灌了幾杯黃湯,見到白小姐在屋裡換衣服,一時亂了性,才……,可我沒有掐死她啊,我走的時候,她還在喘氣呢……啊~!」

  胡三話沒說完,臉上又被殷德重重踢了一腳,長聲慘叫。

  宋知縣生怕兇手被殷德打死了,趕緊勸住殷德,同時下令將胡三押回縣衙候審。

  幾個捕快將胡三押走之後,宋知縣看了看癱在地上的那少婦:「你,你是何人?為何與,與兇犯胡三在一起?」

  那少婦臉色蒼白,翻身跪在地上:「回稟老爺:民婦謝氏,丈夫已經亡故多年,民婦一直守寡在家。這胡三是民婦的一個遠房親戚,他今天到我家裡來,說是來看望我,我……我可一點都不知道他殺人的事情啊!請大老爺作主!」說罷,帶著哭聲,嬌喘不已,連連磕頭。

  宋知縣點點頭,手捻鬍鬚,瞇著一雙小眼睛看這地上嬌生生的小女子:「既然你,你與這案子無關,本官也,也不來為難你,你起來吧。」

  謝寡婦大喜,連連叩頭稱謝。抬眼睛看了看宋知縣,見他正在瞇著眼睛打量自己,心裡罵了一句老色鬼,臉上卻羞答答的,眼波流轉,向宋知縣飛了一個媚眼。

  宋知縣大樂,但那麼多人在旁邊,自己女兒也在,可不好說些什麼,找機會再來找她,便咳嗽了一聲:「嗯~,回去吧!」轉身要走,忽聽一人叫道:「且慢!這女子不能放!」說話之人,正是楊秋池。

  宋知縣哦了一聲:「請問楊忤作,這婦人為何不能放呢?」

  這件大案得以破獲,眼前這忤作學徒起到了關鍵的作用,如果不是他用小狗領路,如何能抓到元兇,所以,對這小忤作,宋知縣心裡那是十分感激的,言語之間也客氣了許多。

  楊秋池走到宋知縣身邊,低低的聲音說道:「大人,胡三姦殺白小妹之後,立即逃到這謝寡婦家藏身,說明二人關係不同尋常,絕非遠房親戚這麼簡單,說不定另有隱情。就算是她不是同謀,恐怕也脫不了藏匿兇犯的嫌疑。」轉頭看了一眼謝寡婦,又續道:「小人剛才看這謝寡婦說話之間,雖然外表顯得很害怕,可答話條理清楚,思路敏捷,不似一般村婦。最好帶回縣衙,細細審問。」

  楊秋池一番話,說得宋知縣連連點頭,心想你這小忤作也算得上思路清晰,處事冷靜了,的確是個人才,得籠絡人心,好讓他貼心為自己辦事。這人將來一定大有用處。

  想到這裡,宋知縣讚許道:「很好!你說得很不錯!」轉身向身邊的跟班長隨說道:「打賞楊忤作白銀五兩!」那長隨走上前,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掂了掂,遞給楊秋池。

  楊秋池趕緊恭身雙手接過,連聲稱謝。從懷裡摸出宋芸兒給的那個繡花錢袋,將銀子裝進去,收緊袋口。一瞟眼,看見宋芸兒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便故意用手很曖昧地在錢袋上撫摸了一下,放進懷裡,又隔著衣服輕輕拍了拍。

  宋芸兒收起笑容,白了楊秋池一眼,掉開頭去。

  宋知縣看看地上的謝寡婦:「把她給我鎖上,也帶回衙門候審!」

  眾捕快齊聲答應,一抖鐵鏈,嘩啦一聲,將謝寡婦鎖上了。

  楊秋池看了看謝寡婦,只見她正惡狠狠盯著自己,一隻帶著鎖鏈的手卻下意識地緊緊捂著自己下體私處,便有些奇怪:「喂!你尿急嗎?」

  謝寡婦一愣,搖了搖頭。

  楊秋池朝她兩腿之間一指:「那你幹嘛捂著你那裡?」

  謝寡婦臉一紅,放開了手,可眼睛還是下意識地不時看一眼自己下體。

  這寡婦的私處一定藏有某樣東西,而且是十分重要的東西,她在得知自己要被拘禁時,才會緊張地下意識查看這藏著的東西,尋思著該如何處置。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20

第十八章 天大的秘密


  楊秋池向一旁的宋芸兒招了招手,宋芸兒蹦跳著來到楊秋池身邊,沒等楊秋池說話,搶先興奮地說道:「噯!看不出來,你還真有兩下子!你是怎麼知道這小黑狗能找到這兇犯的呢?」

  那小黑狗一直跟在楊秋池身邊,宋芸兒的話有誇獎小黑狗的意思,這小黑狗彷彿能聽懂似的,高興地搖了搖尾巴。

  警犬追蹤,現代社會裡誰不知道啊,雖說這小黑狗沒有經過正規訓練,但狗的嗅覺十分靈敏,是人的數十萬倍,追綜氣味本來就是狗天生具有的能力,這小黑狗又不同於一般土狗,兇犯留下的體液的氣味又十分濃烈,追綜到兇犯也算不得奇怪了,不過,楊秋池懶得和她解釋那麼多,應付著說:「瞎猜的唄!先不說這個,你先幫我個忙。」

  一聽說楊秋池讓她幫忙,這可是顯示自己不同於普通女孩的好機會,宋芸兒頓時精神大振:「行啊!說罷,幫什麼忙?」

  「你把這謝寡婦帶進房間裡,把她的褲子脫下來……」

  「啊!你要幹什麼?脫她褲子?我可不干!」宋芸兒頭搖得像撥郎鼓一般。

  「嗨!你別打岔,聽我說完!」

  宋芸兒哦了一聲,乖乖聽楊秋池說話。

  「我是讓你去查看一下,她的私處是不是藏得有什麼東西!」

  一聽這話,宋芸兒還沒反應,謝寡婦已經臉色大變,一雙手伸向私處,卻在半空停住,隨即又趕緊縮了回來。

  眼見謝寡婦這付神色,楊秋池心中雪亮,自己猜得沒錯,肯定有問題。

  宋芸兒看了一眼謝寡婦的私處,又看了看楊秋池,還是不明白為啥要自己去脫這寡婦的褲子,這女人的褲襠裡除了那玩意還能有什麼?。

  宋知縣對楊秋池的本事已經非常佩服,聽他這麼說,一定另有深意,到也不問,吩咐道:「茹兒,還不按照楊公子的話去做!」

  哈,這一會已經變成了楊公子了,楊秋池心中大樂。

  聽到老爹這麼說,宋芸兒也不再問,一伸手扯住謝寡婦的一條胳膊,半提半拖進了房裡。

  別看這小丫頭才十四五歲,可練過功夫,不說別的,就這一膀子力氣,比普通壯漢也差不到哪去。

  過了片刻,宋芸兒一隻手握著一樣東西,另一隻手拖著謝寡婦出房門來到了院子,將謝寡婦往地上一扔,那謝寡婦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全身象被抽了筋一般,癱軟在了地上。

  宋芸兒將手中的那東西往楊秋池面前一遞:「吶,這是從她裡面褲子夾層裡搜出來的,好像是一封書信。」

  楊秋池接過來,不敢打開,將書信恭身遞給了宋知縣。

  宋知縣接過一看,果然是一封書信,信封寫著:「德乾親啟」。撕開信封,抽出一張絹紙信箋,仔細觀瞧,越看越是心驚,臉色忽陰忽暗,忽白忽紅,握住信箋的枯廋雙手也開始微微顫抖。金師爺剛湊上去想看看究竟,宋知縣已經將信折好收進了懷裡。

  見此情景,楊秋池和宋芸兒相互看了一眼,又一起看向宋知縣,不知道他發什麼神經。

  過了半晌,宋知縣才略微有些平靜,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吩咐雷捕快:「你們幾個快將這婦人帶回衙門大牢好生看守!」

  雷捕快等人齊聲答應。宋知縣又道:「多派人手,一定要好生看守!」

  雷捕快等人又齊聲答應。提起謝寡婦剛要走,宋知縣又伸手抓住雷捕快的胳膊,不放心地叮囑道:「關進重犯牢房,一定要好生看守,記住!千萬不能出任何閃失!切記!」

  雷捕快見宋知縣神色不同平常,看來這封信裡有天大的秘密,宋知縣才如此再三強調,連忙答應道:「屬下明白,老爺請放心,屬下親自帶眾兄弟們押監,絕不會有任何閃失!」

  宋知縣這才放開雷捕快的胳膊,雷捕快向其他捕快做了個手勢,兩名捕快上前架起謝寡婦,其他捕快拔出腰刀,舉起戒尺,圍在四周小心警戒,雷捕快手提鋼刀領頭開路,另外有兩個捕快舉著腰刀大聲吆喝閒人迴避,宋知縣跟在隊伍後面,楊秋池帶著小黑狗,與宋芸兒、金師爺等人跟在後面,一眾人向縣衙行去。

  一路上到也沒出什麼事,楊秋池見宋知縣這等鄭重,知道這事不同尋常,不敢多問。

  回到縣衙,宋知縣吩咐連夜提審胡三,讓楊秋池繼續去現場勘查。

  楊秋池回到殷家,殷家大門前看熱鬧的人已經沒了蹤影,剛才在大門口呼喚的老母和媳婦也不見了。楊秋池現在顧不了這麼多,他需要繼續檢驗屍體,這可耽誤不得,但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無法仔細檢驗屍體,按照規定,只能將被害人的屍體先運回縣衙門的殮房停放,等相關程序完成之後,再交付苦主殮埋。楊秋池和幾個家奴將白小妹和白素梅的屍體運回了衙門。

  殮房裡楊秋池挑燈繼續勘察,他很想解剖查清楚死因,可宋芸兒一直在旁好奇地觀看,怎麼也趕不走,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也就沒有機會動手解剖。

  楊秋池又仔細檢查了一遍兩具屍體,發現白素梅沒有被性侵犯的痕跡,但白小妹兩眼圓睜,彷彿有很大的怨恨不能平息,楊秋池伸手合上了白小妹的雙眼,在心裡默默說道:「美女,你放心走吧,我楊秋池一定盡最大努力幫你報仇雪恨。」

  重新檢察一邊白小妹的屍首,在白小妹手指甲縫裡發現有什麼片狀的東西,楊秋池用鑷子仔細取了出來在等下觀瞧,好像是人的皮膚殘片,難道是白小妹和兇手搏鬥時,從對方身上挖下來的?這說明白小妹死前經過了激烈的抵抗,要是能檢驗一下就好了,可惜檢驗設備都在那卡車後面的鋁箱子裡。

  楊秋池仔細回憶了一下,剛才抓住胡三的時候,他臉和裸露的脖子等部位,並沒有什麼搶眼的痕跡,胡三又多次申辯自己沒有掐死白小妹,說走的時候白小妹還有呼吸,而且,也沒有說殺白素梅的事情,難道,殺死白小妹、白素梅的另有其人?看來,得找機會仔細審問一下胡三。

  楊秋池用棉球分別提取了白小妹陰戶外精液和陰道內的精液,以及指甲的皮膚殘片,準備等自己的法醫設備拿回來之後,作一下DNA鑒定,應該就明白了。

  楊秋池仔細檢查了白素梅,除了脖子上的掐痕之外,沒有其他的傷痕。這案子還有諸多蹊蹺之處,最好去聽聽審案子,看看能不能有什麼新發現。

  宋芸兒一直跟在楊秋池身邊,看他檢驗屍體,一直不敢多嘴亂問,看他忙完了站在那裡沉思,才張嘴問道:「噯!查出什麼結果了沒有?兇犯不是被抓到了嗎?你還在這裡忙個什麼勁?」

  楊秋池搖搖頭:「事情沒那麼簡單,現在還不好說。」頓了頓,又道,「你回家去吧。我要去聽你爹審案子,看看有什麼線索。」

  「我不!」宋芸兒噘起小嘴,「我要和你一起去!」

  楊秋池知道拗不過這個蠻橫的大小姐,只好說道:「好吧,那你帶路。」

  「好啊,跟我來!」宋芸兒轉身出了殮房,楊秋池也跟著出來門,那小黑狗搖著小尾巴也緊跟在楊秋池身後。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22

第十九章 刑訊逼供


  來到大堂旁的廂房,輕輕推開一扇窗子,露出一道縫,兩人向大堂裡觀看。

  大堂之上,胡三雙手戴著鐐銬,趴在一張長凳子上,褲子脫到腿肚子,臀部和大腿已經被打得鮮血淋漓,旁邊幾個皂隸還在掄著板子狠打,大堂上充滿了血腥味和胡三已經有氣無力的慘叫聲。

  打完一輪之後,坐在暖閣裡案台後面宋知縣陰森森地問道:「胡三,本官再,再問你一次,你招是,不招?」

  胡三艱難地抬起頭,苦笑了一聲:「大人,我……我真的沒有……沒有殺白素梅大小姐,我……我只強姦了……白小妹,那時候……大小姐她……她並不在場啊!」

  宋知縣一拍驚堂木,歪著脖子費勁地喝道:「好,好小子,你,你的嘴到挺硬的!本,本官倒要看看,是你的,你的嘴硬,還,還是老子的板子硬!」伸手從案台的籤筒裡抽出一根簽往下一扔:「給,給我上夾棍!」

  「是!」兩側皂隸大聲答應,從一旁取來了一付楊木製成的「夾棍」。這夾棍是由三根長三尺左右的圓木棍組成,外側一根用鐵條固定,另兩根用繩索串起來,將犯人的兩條小腿夾在中間,用刑時猛力往兩邊拉,三根夾棍收緊,狠夾犯人腳踝,那種長時間持續的劇烈疼痛足以摧垮人的意志。行刑之人根據官老爺的指示用勁,如果用到十分力,這犯人的腳骨常常會被夾碎。

  那胡三自然知道這夾棍的利害,已經嚇得魂飛魄散,掙扎著大叫饒命,皂隸們也不理睬,一個皂隸騎在胡三的背上按住讓他無法動彈,另外的皂隸三兩下熟練地將胡三的兩隻腳踝放進夾棍裡夾好,一遍一個拉好繩索,作好準備拉的姿勢,看著宋知縣。

  宋知縣叫了聲:「行,行刑!」

  兩遍皂隸猛力拉緊夾棍,圓圓的夾棍夾住胡三的腳踝,劇烈的疼痛使得胡三發出了嘶啞的慘叫。而這種疼痛一直持續著,一點點摧毀著胡三的神經,胡三的慘叫聲越來越低,無法忍受的持續疼痛已經讓他意志模糊,緊緊咬著的下嘴唇已經滲出了鮮血。皂隸對這種情形已經是司空見慣了,並不手軟,只是用勁拉緊夾棍,只聽到繩索嘎吱吱繃緊的聲音迴響在大堂裡。拚死硬挺了一會,胡三終於昏死了過去。

  宋知縣做了個停止的手勢。皂隸才放鬆繩索,但並沒有取下夾棍。一個皂隸蹲下去查看傷情,見胡三仍然有呼吸,便道:「回稟大人,人犯昏死過去了!」

  宋知縣冷哼一聲:「澆醒他!」

  「是!」兩個皂隸答應之後,端來兩大木盆的冷水,嘩的一聲澆在胡三的身上。

  胡三身體動了動,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宋知縣又冷笑了幾聲:「胡三,怎,怎麼樣?招是,不招?」

  胡三痛得幾乎要死過去了,艱難地說道:「老爺!我……我說的是……是實話啊!」

  「好!好!好!好你,你個胡三!」宋知縣伸手又拿了一根木簽,往大堂之上一扔,「再給我,給我夾!」

  兩邊皂隸再次用力收緊夾棍,胡三慘叫一聲,持續的劇烈疼痛使他兩隻眼瞪得溜圓,幾乎要鼓出來了,再次拚命用力咬住嘴唇,鮮血從嘴角流了下來,看得出來,他是用盡了最大的忍耐力在硬挺,「卡~!卡!~」胡三的腳踝發出了東西即將破碎的聲音,劇烈的疼痛終於讓胡三再也忍受不住,發出一聲慘叫:「啊~~!我招!我招了!」

  宋知縣一抬手,用刑的皂隸這才放開手,胡三痛苦地喘著粗氣,嘶啞著聲音低聲叫著:「我招了!我什麼都招了!」

  宋知縣一探頭:「你,你說,白小妹是,是不是你殺的?」

  「是……是我殺的!」

  「怎,怎麼殺的?」

  「用手……用手掐死的。」

  「那白,白素梅是不是你,你殺的?」

  「是我……是我殺的!」

  「怎麼殺的?」

  「用刀……用刀捅死的。」

  「胡,胡說!」宋知縣一拍驚堂木,「分明,分明是你逼姦不成,掐,掐死她的!」

  「是,是……是掐死她的。」

  「不用刑,你,你還不老實,把經過如實招來!」宋知縣話語之間充滿了得意。

  胡三趴在地上慢慢說著經過。宋知縣不時拍著驚堂木糾正胡三的說法,胡三順著宋知縣的意思交代,坐在一旁負責記錄的刑名師爺將胡三的交代作了記錄,然後放在胡三面前讓他畫了押。

  楊秋池原來在公安局看過不少的刑訊逼供,但那些逼供還是有所顧慮的,要考慮不能給犯罪嫌疑人造成殘疾或者留下傷痕,否則,可是要被檢察院請去喝咖啡的,所以,一般都是使用的變相肉刑。比如幾天幾夜不讓睡覺,用古怪的姿勢長時間站立,用冷水澆濕衣服讓嫌疑人在寒風裡挨凍等等。楊秋池對這樣的行為十分反感甚至感到噁心,從心裡看不起這樣的刑偵人員。

  來到明朝之後,看見宋知縣在大堂之上公然進行刑訊逼供,而且幾乎是毫無顧忌。他也知道,在古代,審問犯人是允許使用法定的刑具進行逼供的,但那些描寫逼供的空洞文字,怎麼也比不上眼前看見的這一幕幕活生生的酷刑來得震撼。

  從刑訊效果來看,表面上胡三是全部招認了,但楊秋池心裡很不踏實,胡三隻承認強姦了白小妹,對於殺害白氏姐妹的事情,他並沒有招認,後來之所以招供,很明顯是受刑不過,才胡亂招認的,看來,這裡面很可能另有隱情。

  「噯!我爹已經審完了,你又在發什麼呆?」宋芸兒推了楊秋池一把,嗔道。

  「哦,沒什麼,我第一次看審犯人,看得有點走神了。」

  宋芸兒格格嬌笑,拉住楊秋池的手臂,「走,找我爹爹去。你幫他破了案,他肯定很高興!」

  楊秋池跟著芸兒帶著小黑狗來到二堂等候,不一會,宋知縣笑瞇瞇轉出大堂,來到二堂,看見芸兒和楊秋池,笑道:「乖女兒,你們怎麼在這裡?」

  宋芸兒蹦蹦跳跳跑到宋知縣身邊,拉住宋知縣的手:「我們來看爹爹審案子啊!爹爹在大堂上好威風!」

  宋知縣得意地拍了拍宋芸兒的手臂,看著楊秋池說道:「楊忤作,這件案子得以偵破,全靠你了!本官不會虧待你的!」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23

第二十章 媳婦兒


  「多謝老爺,其實這都是老爺指揮有方的結果,小人半點功勞都沒有。」

  楊秋池平時喜歡看《厚黑學》,知道官場上當官的很忌諱下面的人爭功,即使你立了功,本來這功勞與當官的沒有半點關係,也要盡可能把功勞全部歸在當官的身上,這樣當官的才會把你當心腹。

  果然,聽楊秋池這麼一說,宋知縣更是高興,捻著山羊鬍子笑瞇瞇連連點頭:「呵呵呵……,你們還有什麼事情嗎?」

  楊秋池本來想說出這件案件可能另有隱情,但目前只是自己的推測,並沒有什麼實實在在的線索,說出來反而不妥。便隨口說道:「我想問一下老爺,那謝寡婦是胡三的同謀嗎?」

  提到謝寡婦,宋知縣更是高興:「現在不知道,不過,那謝寡婦的價值可比這個案子更高!本官將來的前程恐怕就著落在這婦人身上了,哈哈哈!」

  楊秋池見宋知縣如此高興,看來這謝寡婦的案件是個更大的案子,不敢多問,靜靜等著宋知縣下文。

  開心地笑了半晌,宋知縣才手捻鬍鬚說道:「你,你不是外人,就實,實話給你說吧。」壓低聲音續道,「從謝寡婦身上搜,搜出來的那封信,是,是一封謀反信!」

  楊秋池渾身一震,他當然知道,在古代,謀反意味著什麼,探知他人謀反的消息舉報出去又意味著什麼,難怪這山羊鬍子如此高興。

  宋知縣得意地續道:「這封信是,是建文帝原來的監,監察御史葉希賢寫,寫給別人的信,具體內容就,就不能告訴你了。」頓了頓,有點闇然,「可惜,這名叫德乾的收信人,不知是何許人也。」

  「建文帝?葉希賢?」對於這兩個人,說實話,楊秋池一點概念都沒有,便不由自主重複了一下。

  看見楊秋池一臉疑惑的樣子,宋知縣有點詫異,難道這小忤作連這兩個人都不知道嗎,便解釋道:「這,這建文帝是咱們大明朝開,開國皇帝朱元璋的皇,皇太孫,先皇病,病逝之後繼位,可惜他重,重用葉希賢等奸臣,敗,敗壞朝綱,當今皇上起,起兵清君側,發起『靖難之役』,攻,攻入皇城後,建文帝就下,下落不明瞭。傳說是燒,燒死了。但這封信足,足以說明,建文帝沒,沒有死,在准,準備謀反,東山再起呢。」

  楊秋池這才明白,原來這建文帝是被推翻了的前一個皇帝,這葉希賢是他的大臣,現在這宋知縣得到了他們的通信,當然如獲至寶,忽然想起一事,問道:「這麼重要的信件怎麼會落在謝寡婦手裡呢?」

  宋知縣搖搖頭:「我,我還沒審問謝寡婦,不,不清楚。」

  宋芸兒在一旁插話道:「爹爹怎麼不審問呢?是忙不過來嗎?」

  宋知縣有點尷尬:「不,不是的,這,這種謀反大案,必須報錦,錦衣衛審理。我們不能審的。我,我已經派人八,八百里加急報到寧,寧國府錦,錦衣衛衙門了。」

  楊秋池明白了,明朝的謀反案件歸錦衣衛管轄,就像現在的國家安全局一樣,普通的地方官府是無權過問的。

  這時,一個看守縣衙大門的門子進來報告:「老爺,楊忤作的老母和媳婦送話進來說,她們一直在縣衙門口等著楊忤作回家呢,希望老爺辦完公事,讓楊忤作早點回去。」

  楊秋池一聽,自己的媳婦在外面等候,馬上就可以知道,自己的這個媳婦長得什麼樣子了,想到這裡,全身熱血一起湧上頭頂。

  宋知縣笑著擺擺手:「楊忤作,你今天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楊秋池躬身答應,斜眼看了看宋芸兒,見她臉色淡漠,不知在想些什麼,便拱手告辭走了出來。

  衙門口兩邊吊著兩盞大紅燈籠,照得門前亮堂堂的,街上行人還是不少,遠遠看見大門口邊上站著兩個婦人,一老一少,那年少的婦人約莫二十歲出頭,身穿一條淡青色長裙,一隻手挽著身邊的老太太,兩人正在親密地說著什麼。這兩人想必就是自己借屍還魂頂替的那忤作的老母和媳婦。

  楊秋池帶著小黑狗,慢慢走過大堂前的院子,仔細觀察那少婦,只見她身材苗條,凸凹有致,長得十分俊俏,心中大喜,看來自己這媳婦很不錯哦,艷福不淺啊。

  正在楊秋池心裡美不迭的時候,那兩婦人已經發現了他,一個喊著「兒啊!」,一個喊著「夫君」,一起迎了過來。

  媳婦不錯,現在該看看老母了,楊秋池仔細看了看這老婦人,大概五十來歲,頭髮已經花白、滿臉滄桑,撲過來抓住楊秋池,嘴裡喊著:「我的兒啊!」老淚嘩嘩流了下來,「兒啊,那陣風把你刮到哪裡去了?娘以為……以為你已經……多謝老天爺啊!」

  楊秋池期期艾艾問道:「我也不知道啊,我醒來的時候,就睡在一個小溪邊了……您,您是我娘?」

  那老婦一抹淚水,上下看了看楊秋池:「兒,你怎麼了?娘都不認識了嗎?」

  旁邊那少婦拉著楊秋池的衣袖,眼淚撲簌簌往下落:「夫君,你是怎麼了?怎麼娘都不認識了?」

  楊秋池轉臉看那少婦,頓時大吃一驚,方才只看見這少婦半個臉,那是十分俊俏,可現在才發現,這少婦的另一邊臉上,有一塊酒杯大小的黑斑,在雪白細嫩的臉上,突然有這樣一塊黑斑,十分觸目驚心。

  楊秋池傻愣愣看著這少婦,心裡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不知是什麼味道了。原來自己的媳婦長相很怕人的。是啊,那麼標緻的一個小美人,不是因為臉上長著這樣一塊嚇人的黑斑,又怎麼會下嫁給一個窮困的忤作學徒呢。

  那少婦見自己的夫君看著自己如同陌生人一般,心裡打了個突,緊緊抓住楊秋池的衣袖使勁搖晃:「夫君,你不會連小雪都不認識了吧?我是你的媳婦馮小雪啊!」

  楊秋池搖搖頭,傻乎乎的樣子說道:「你們真是我的娘和我媳婦?我什麼都記不得了。」

  楊母拉著楊秋池的手:「沒關係,兒啊,你肯定是被那陣怪風刮走時嚇著了,慢慢會想起來的,咱們先回家啊。謝謝老天!讓我兒平安回來了!」

  見忤作的老母親如此心疼自己,楊秋池心裡暖洋洋的,眼睛也有些濕潤了。點點頭,一手拉著楊母,一手拉著馮小雪:「好,咱們先回家!咱家在哪裡?」

  楊母渾身輕輕一震,兒子連家都想不起來了,看來這怪風把他刮走,被驚嚇的不輕啊,更是心疼,眼淚婆娑地輕輕拍了拍楊秋池的手臂:「我的兒,跟娘走,咱們回家。」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23

第二十一章 晶瑩的淚花


  三人一路往西,向高朋客棧方向走去。一路上,楊母不敢多問楊秋池被那怪風刮走後的事情,生怕兒子又想起那些恐怖的事,病情更重,只是和楊秋池說著一路上各個店舖以前發生的一些趣事,說些開心的事情。

  路過高朋客棧時,楊秋池想起自己的老虎腿,說道:「娘、小雪,你們等一下,我到客棧裡拿點菜回去。」

  楊母一把拉住楊秋池:「不用了,兒啊,這裡的東西太貴了。咱們回家去,娘和小雪給你做好吃的啊。」

  楊秋池笑了笑:「娘,不是的,我今天打死了一隻老虎,留了兩隻老虎腿在這客棧,讓他們幫著烹調一下。」

  一聽兒子打死老虎,楊母和馮小雪驚訝地相互看了一眼,又立即伸手到楊秋池身上亂摸:「你傷著了沒有?讓我看看。」

  楊秋池按住兩人的手:「娘,小雪,我沒事,你們別擔心。」

  正說話間,客棧裡那店小二聽到聲音跑了出來,一見楊秋池,頓時滿面春風:「客官您來了,你的燉老虎肉已經準備好了,我這就給你端去。」

  「有勞了!」

  楊母一聽,果然有這麼回事,才放開兒子的手。馮小雪揚臉看著楊秋池,一臉的崇拜:「夫君,你真的打了一隻老虎啊?」

  「是啊。」

  「你用什麼打的?」

  楊秋池看一眼馮小雪臉上那塊黑斑,心中很不舒服,不想和她說話,卻又怕傷了她的心,勉強一笑:「以後再告訴你啊。」

  馮小雪彷彿看出了楊秋池的心思,笑容在臉上僵了,隨即低下頭,不敢再問。

  楊秋池覺得這樣有點過分,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兩手之間。馮小雪的手掌小小的柔柔的,只是由於過多的勞務,皮膚有些粗糙。

  馮小雪見丈夫對自己顯露出溫柔,一下子又高興了起來,伸出另一隻手也握住了楊秋池的手,抬頭看著自己的夫君,黑溜溜的大眼睛興奮地閃爍著。

  片刻,那店小二提著一個籃子出來,籃子裡裝著一個瓷缽,還沒走近,蓋著蓋子的瓷缽中就已經飄出了一股肉香,直鑽入楊秋池的鼻子裡。楊秋池這一天只吃了那幾個包子,現在已經是掌燈時分,早已經餓得不行了,聞到這老虎肉的香味,肚子頓時咕咕叫了起來,伸手過去接那籃子,一旁的馮小雪搶上一步,說道:「夫君,讓我來!」一邊說,一邊已經從店小二手中接過了籃子。

  楊秋池說:「小雪,這很重,還是讓我來拿吧。」

  馮小雪聽這話,渾身一顫,手裡的籃子差點沒掉到地上,趕緊雙手提住,喘了一口氣,有些不相信楊秋池這話似的,傻傻地看著楊秋池,半天才回過神來:「沒關係的,小雪提得動!」。

  楊秋池還是伸過手去要提那籃子,馮小雪微微退了一步,連聲說道:「夫君!夫君!我拿就行了!」話語竟然十分的激動,身子扭動之間,額頭上的一束劉海飄下來,擋在了眼前。

  這一切楊母都看在眼裡,眼睛竟然有些濕潤了:「我的兒……」話語哽咽,無以為續。

  楊秋池有些詫異,看看楊母,又看看馮小雪,不知道他們為何這麼大的反應。走上前一步,抬起手輕輕替馮小雪掠開眼前的劉海,露出了馮小雪淚水迷濛的眼睛。楊秋池不知道她為何落淚,輕聲問道:「你怎麼了?哪不舒服嗎?」

  馮小雪一隻手提好籃子,一隻手抹了抹眼淚,展顏一笑:「沒有啊,只是,只是夫君今天待小雪太好了,我……我……」

  楊秋池頓時明白了,自己借屍還魂頂替的這個仵作,以前一定對老婆很不好,今天自己露出一些體貼關懷之意,使她有些受寵若驚,才會有這樣的反應。見馮小雪雖然身體苗條,外形柔弱,但提著一大瓷缽的燉老虎肉沒見吃力,想必是平日裡重活累活幹得多了,便不再堅持,輕輕撫摸了一下馮小雪消瘦的肩膀:「那就辛苦你了。」

  馮小雪搖搖頭,淚光閃閃,甜甜的笑了。

  一旁的店小二道:「客官,您那兩隻老虎腿肉太多了,如果全部煮了,小的擔心你吃不完,壞了可惜了,就只幫你烹了一隻老虎腿,另一條在店裡面,我給你拿去。」頓了頓,又續道,「要是您覺得不夠,小的馬上讓廚房大師傅再給您烹那一條。」

  楊秋池笑道:「夠了夠了,這一大瓷缽的老虎肉,我們三個人兩天都吃不完了。」想了想,又道,「這樣吧,那剩下的一條老虎肉,麻煩你烹好之後,給宋知縣他們送去,好嗎?」

  店小二點頭笑道:「好啊,沒問題,我這就交代廚房馬上弄,弄好了我親自給知縣老爺送去。」

  「如此多謝了!」楊秋池從懷裡摸出那兩串銅錢,遞給店小二,「這是手工費,你收著吧。」

  店小二連連搖頭擺手:「客官您太客氣了,下午你給我的那一兩銀子已經足夠多了,小的再要接您的錢,那可真不厚道了!」

  楊秋池笑道:「下午那是賞錢,現在這是工錢,各是各的!你幫我烹飪如此絕美菜餚,這工錢那是一定要給的!」不由分說,抓住店小二的手,將那兩串銅錢塞在了店小二手中。

  店小二又推遲了幾下,見推不掉,只得收了,一連聲的感謝。

  離開高朋客棧,楊秋池三人繼續往家走,楊母看了一眼楊秋池,遲疑了一下,說道:「兒啊,剛才你怎麼一下子就給了店小二那麼,那麼多錢啊?那兩串錢怕不要有兩百文,夠咱們半個月的開銷了呢。」話語間很是心疼。

  楊秋池笑了笑,剛要說話,馮小雪先說道:「娘,您別在意,夫君能平安回來,難得高興啊,錢嘛咱們慢慢再掙。」

  「話是這麼說,這烹飪的工錢嘛,給個三十文就頂了天了,那兩串可是兩百文呢……」楊母還有很心疼。

  楊秋池知道多說無益,住足不前,叫了一聲:「娘!」一直跟在楊秋池旁邊的小黑狗也停下來,蹲在地上,仰著脖子看著楊秋池。

  楊母和馮小雪詫異地停下腳步看著楊秋池。

  楊秋池一手抓起楊母的手,另一隻手從懷裡摸出那裝滿碎銀子的繡花錢袋,解開袋口,將所有碎銀子輕輕放在楊母手心:「娘,這裡有十七兩銀子,您收好了。」

  楊母一聽,大吃一驚,下意識緊緊抓緊這幾塊碎銀子,看著楊秋池,又看了看馮小雪,才慢慢舉起手,小心張開手掌,露出那幾塊銀子,藉著街道兩邊店舖裡透出的燈光,仔細觀瞧。馮小雪也湊過來細看。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23

第二十二章 清貧的家


  楊母瞇著眼睛看了半晌,也許是燈光昏暗,也許是老眼昏花,怎麼也不敢確定這是不是真的銀子,她看看馮小雪,希望能從她的眼中找到答案。她已經很久沒見到這麼多銀子了,除了給兒子娶媳婦時東拼西湊得到的那些銀子之外。現在日子苦,能有一兩百文銅錢,那已經可以讓老婦人興奮好久了,更何況這十七兩白銀,那可是相當於一萬七千文銅錢啊。

  馮小雪也不敢確定是不是真的,楊母從小雪的眼中看到的也只是迷茫的興奮。便拿起一小塊放在牙間輕輕一咬,然後琢磨了一下,頓時兩眼放光:「真的!是真的!」緊張地哆嗦著問道:「兒啊,你哪來的這麼多銀子?該不會你又去偷……」

  馮小雪說:「娘……,你別亂想,夫君不是那種人啊!」

  楊秋池從懷裡摸出那張當票:「娘,我把我今天打的那老虎的皮當了十兩銀子,這是當票,您拿著。還有五兩是今天我幫縣太老爺破了案,知縣老爺賞我的,剩下的幾兩是宋知縣的千金送給我的。」

  楊母半信半疑,瞇著眼睛看著楊秋池,希望能從他的眼中看出是否是真話。

  從楊母不信任的眼光裡,楊秋池明白了,自己借屍還魂頂替的那個忤作看來不是什麼好鳥,坑蒙拐騙無所不為,只不過技術不高,到底也沒弄到什麼錢,讓老娘和老婆還過著清貧的日子。

  楊秋池真誠地看著楊母:「娘,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要不信可以去檢驗當票,可以去問知縣大老爺或者問當時在場的捕快們,還有宋芸兒……」

  楊母見楊秋池著急了,聽這口氣倒不像是作假,趕緊說道:「娘相信你!娘相信!」拉著楊秋池的手,「兒啊,娘是高興啊,我兒有出息,娘怎麼會不高興呢!」

  馮小雪道:「是啊,娘,咱們回家吧,回家吃飯。夫君勞累了一天了呢。」

  「對對對!看我老糊塗了!」楊母笑道。拉著楊秋池的手,快步往家走去。

  離西城門口不遠的地方,是一片破舊的住宅,通道狹窄,堆滿了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東西,楊母和小雪沿著小巷輕車熟路往前走,可楊秋池地形不熟,高一腳低一腳的,連連撞到路邊的東西。

  馮小雪說:「夫君,你跟在我後面走吧,這樣就不會撞到了。」楊秋池覺得有點沒面子,但也不想讓她們兩擔心,便小心地跟在小雪後面,果然,一路行去,幾乎沒撞倒什麼東西了。

  走好一會,小雪才長舒了一口氣:「到家了!」

  楊秋池停住腳步,舉目一望,前面是一個破舊的小院落,四周用長短不一的樹枝夾成的半人高的籬笆圍著。楊母推開籬笆門,回頭道:「兒啊,快進屋吧。」

  「哎!」楊秋池答應了一聲,走進院子,小黑狗搖著尾巴跟在楊秋池後面,馮小雪提著籃子隨後進了院子,回手把籬笆門關好。

  藉著不遠處傳來的鄰居的燈光,楊秋池四下裡觀瞧。

  這個院子很小,但是很平整乾淨,中間是兩間木房,牆角邊堆了一小堆柴火和幾塊板子,旁邊放了兩根長條木凳。楊母走到房門前,從懷裡摸出一把鑰匙,摸索著打開了房門,回頭說道:「兒啊,等娘進去點燈啊。」說罷進了屋,片刻,房間裡亮了起來。

  楊秋池走進屋裡四周觀看。這是一個很小的套間,裡外兩間,外面一間進門左手邊是一個大水缸,緊挨著一個簡陋的灶台,兩口黑鍋一大一小,用木鍋蓋蓋著。旁邊是一個大桌子,說桌子都玄乎了,其實就是兩塊木板幾根木根釘成的架子。上面擺著一個菜板,幾個碗筷整齊地疊放旁邊。

  灶台下堆了些柴火。房間中央放了一張低矮的小飯桌,一盞油燈擺在正中,黃豆大小的火苗發出了昏暗柔和的光亮。裡面靠牆是一張床,薄薄的被子上打滿了補丁。通往裡間的房門關著的,上面掛了一塊洗得發白的藍布門簾。

  楊母拿了一根小板凳遞給楊秋池:「兒啊,趕緊坐,累了吧,娘馬上做飯。」

  馮小雪已經把籃子放在小飯桌上,把那一大瓷缽的燉老虎肉端出來放在桌上,聽楊母說做飯,趕緊拿起柴火說:「娘,我來吧。」

  楊秋池坐在小板凳上,這家的清苦讓他深深震撼,他還沒從這震撼中回過神來。

  馮小雪熟練地生好火,從水缸裡搖了一瓢水倒進鍋裡,用鍋蓋蓋好,端了一個小瓷盆放在案板上,拿起旁邊的小半袋米,從裡面舀了一瓢,想了想,又倒回一小半,將剩下的倒進盆裡,然後從另一個小袋子裡舀出半瓢粗糠,準備倒進盆裡,又想了一下,彷彿作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將那半瓢粗糠米倒回袋子,重新從那米袋子裡舀了半瓢米倒進盆子裡。

  楊秋池見她來回折騰,不解地問:「小雪,你在幹嘛呢?」

  馮小雪有些不好意思:「今天你平安回來了,我和娘都很高興,咱們今天就吃白米飯吧,不作糠拌飯了。」

  楊母點點頭:「是啊,今天就吃白米飯。」

  楊秋池一聽,眼淚都要下來了,這是一個怎樣的家庭啊,連吃白米飯都要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他向馮小雪招招手:「你過來!」馮小雪疑惑地看看楊秋池,放下瓷盆,拿了根凳子坐在楊秋池身邊。

  楊秋池握住楊母和馮小雪的手,眨了眨有點濕潤的眼睛:「娘、小雪,我發誓,從今天起,一定讓你們天天吃白米飯!」

  楊母拍了拍楊秋池的手背:「好,好,我兒有出息就好!娘高興!……」舉起衣袖擦了擦眼淚。

  馮小雪也欣喜地看著自己的夫君,他嫁給楊仵作差不多有四年了,沒過什麼好日子,楊仵作對她從來沒什麼好臉色,夫君被怪風刮跑之後,平安回來,彷彿變了一個人,對自己好多了,也懂得體貼了,馮小雪心裡歡喜的彷彿要炸開了一般。

  楊秋池不喜歡煽情,見楊母落淚,便故意岔開話題:「娘,我叫什麼名字啊?」

  這個問題問得好幼稚,不過,從這個問題楊母感覺到,兒子這一次恐怕真的被嚇慘了,不僅娘親媳婦都不認識,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楊母心疼地說道:「兒啊,你小時候沒上過幾天學,所以就沒取大名,當時我和你爹怕你養不大,就給你取名叫楊石頭,希望你長得結結實實的。」

  啊?楊石頭?比那什麼狗剩強不了多少,楊秋池苦笑:「好難聽,我不要,我要改名字!」

  楊母說:「好好,改,改叫什麼呢?」

  「叫楊秋池吧,這名字好。」

  楊母想了想,說道:「這名字好是好,但怎麼聽起來文縐縐的,我們一個老百姓……」

  「老百姓怎麼了?老百姓就只能叫狗剩?叫石頭?我就要叫楊秋池!」

  馮小雪說道:「娘,夫君取的這名字好聽,比原來那個強多了,就叫這名吧!」

  楊母雖然覺得這名字太斯文,與兒子這忤作小學徒的身份不大相配,但既然兒子喜歡,兒媳婦也覺得好,便說道:「好吧,我明天就告訴他們,你改名字了。」

  楊秋池又問道:「娘,我是怎麼出事的?」

  小雪見他們娘兩說話,便站起來淘米做飯。

  楊母抹了抹眼淚:「今天上午你為王大戶家送殯,走後沒多久,就有人跑來說,送殯的隊伍剛上山不久,一陣黑風刮來,將你捲到半空,然後就不見了。我和你媳婦兩人以為你肯定是摔死在哪裡了,這一天哭得死去活來的……」話語間又有些哽咽。

  馮小雪一邊淘米一邊接著說道:「後來聽捕快來家裡說你回來了,我和娘都高興得要瘋了,娘還一個勁感謝老天爺呢!」

  楊母點點頭:「是啊,老天有眼,才讓咱們楊家沒有絕後啊,要是你沒留下個後就走了,我可,我可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啊!」

  馮小雪聽這話,臉色有點發白,低下了頭,垂著的睫毛一閃一閃的。

  楊秋池問道:「娘,我和小雪成親幾年了?」

  「四年了!」楊母歎了口氣,「小雪一直懷不上孩子,娘都要急死了。」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24

第二十三章 奉命納妾


  楊秋池拍了拍腦袋,一臉痛苦狀:「我怎麼什麼都記不得了啊!」

  馮小雪已經將米淘好放進鍋裡,正在往爐灶裡添柴火,見楊秋池拍打自己的腦袋,趕緊過來抓住了楊秋池的手:「夫君,你被那怪風捲走後嚇著了,才什麼都忘了。慢慢會好的。」話雖這樣說,可心裡更希望夫君以前的那些吃喝嫖賭打老婆的事都不要記起來。

  楊母也說:「是啊,孩兒別著急,娘和你慢慢回憶,以後會想起來的。」嘴上是這樣說,可楊母心裡想的卻是,以前的兒子把家裡稍微值錢的東西都拿去當了賣了,得了錢拿錢去賭博,根本不讓自己省心,今天兒子回來象換了一個人,不僅又孝順又聽話,還一下子交給自己那麼多銀子,楊母心裡也是更希望孩子不要想起以前那些事情來,就這樣作個好孩子,那就太好了。

  楊秋池拉了一下馮小雪讓她坐下。馮小雪知道自己臉上那塊觸目驚心的黑斑在左臉上,便乖巧地坐在楊秋池左側,這樣一來,夫君就看不見自己臉上的黑斑了。

  果然,看不見那黑斑時,馮小雪顯得十分的俊俏,楊秋池心裡生起了一絲柔情的漣漪,輕輕摟住馮小雪的纖腰,低聲問道:「小雪,娘說咱們都結婚四年了,怎麼你一直懷不上呢?」

  一提到這事,馮小雪神色暗淡了下來,輕輕地搖了搖頭。

  楊母在一邊說道:「唉!找過好幾個郎中看過,藥也吃了一大筐,周圍的寺廟菩薩都拜遍了,就是沒個消息,我們楊家今後可怎麼辦啊!唉!」

  馮小雪微微抬起眼簾看了一眼楊母,又低下頭,輕輕說道:「娘,咱們不是說好了,等有了錢,給夫君納個妾,為楊家傳宗接代嗎?」

  納妾?!楊秋池渾身一震,納妾?想起電影電視劇裡小妾的那善解人意,乖巧俊俏的模樣,和床上熱情火辣,姣喘鶯啼的熱辣鏡頭,頓時心潮澎湃。

  「唉~!」楊母歎了口氣,說道,「話是這樣說,可我們哪有那麼多錢啊?」

  楊秋池盡量平靜自己的心緒,裝出一附無所謂的樣子,說道:「娘,為什麼一定要納妾呢?咱們去抱養一個不就行了嗎?」

  「胡說!」楊母兩眼一瞪,「你這說的什麼話?能隨便抱養過續嗎?那畢竟是人家的孩子,又不是咱們楊家的骨血,到底不算是真宗的香火啊。只有沒辦法了才能那樣!」頓了頓,又續道,「你又不是不能生!那年你私通賀家丫環,人家懷了你的孩子三個月了呢!」

  啊?我還有這樣一手啊?楊秋池很是驚異,看來,自己頂替的這楊忤作還真不簡單,連家人的丫環都給勾搭上了,還把人家肚子給搞大了,厲害!楊秋池問道:「那怎麼沒讓她生給咱們呢?那咱們家不就有後人了嗎?」

  「這都是命啊!」楊母回想起往事,有些傷感,「你記不起來了,娘告訴你,那時咱們沒錢給這女子贖身,賀家不僅不肯讓價,反而故意為難這女子,害得人家,害得人家走投無路,投井自盡了,就埋在後山上……唉~!一屍兩命啊!」

  「他們要多少銀子?咱們可以借啊!」楊秋池憤憤說道。

  楊母看著楊秋池,心疼地說道:「要是那時候你有這個心就好了。」

  「我那時候怎麼了?」

  「唉!算了,都過去這些年了,不要提了吧。」

  「娘,你說啊!」

  楊母想了想,還是告訴兒子的好,便繼續說道:「那時侯你根本不在乎人家女孩子,家裡借來的準備給她贖身的一點銀子,都讓你偷偷拿去胡亂花光了。哪還有親戚肯借錢給咱們啊。」說罷,舉起袖子抹了抹眼淚

  楊秋池低下頭,一副痛苦的樣子:「娘,孩兒以前真是那樣的人嗎?孩兒以後一定學好,再不傷你老人家的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楊母顫巍巍拉著楊秋池的手,噙著眼淚說道。

  楊秋池想了想,問道:「娘,要是納妾,得要多少錢啊?」

  馮小雪聽楊秋池說這事,神色黯然地低下了頭。

  楊秋池心裡明白,這小女子吃醋了,雖然那楊忤作對她不好,可畢竟是她的夫君,夫君要納妾,妻子再大方,心裡也是多少有些不舒服的。楊秋池摟著馮小雪纖腰的手緊了緊,用頭輕輕碰了碰馮小雪的頭。

  馮小雪微微側過臉來,看了看楊秋池,勉強一笑,又低下了頭。

  楊母說道:「閨女不同,這納妾的價錢可不一樣。當年賀家要價三百兩,因為人家那可是黃花閨女,又故意刁難咱們,要是取個一般女子,就用不了這麼多。」楊母又歎了口氣,「這年頭日子難,家裡子女多的養不活的,想著找個好人家能過好日子也就行了,這樣的女子要錢倒不多,但最少也得要個五六十兩啊。」

  五六十兩?那就是人民幣五六萬塊,這點錢取個小老婆也不算貴。又問道:「五六萬塊,不,五六十兩銀子能娶到黃花閨女嗎?」

  「你作什麼夢啊?」楊母笑道,「五六十兩娶個小寡婦就不錯了,要不就是長相太難看的,好比你當年娶小雪,也就花了五十二兩聘禮。」

  楊秋池感覺到馮小雪身體輕輕一顫,知道楊母這話傷害了她,便說道:「咱們能娶到小雪,那是咱們家的福氣,小雪那麼溫柔懂事,又勤快,花五百兩都值!」

  馮小雪聽楊秋池這話,抬起頭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這時,飯鍋裡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馮小雪輕輕掙脫楊秋池的摟抱:「飯開了!」說罷,站起身來到爐灶邊,打開蓋子,拿了個鍋鏟在鍋裡翻動,一邊忙著一邊豎著耳朵聽他們說話。

  楊母也覺察到剛才自己的話有點不妥,便附和著說道:「那是!小雪很孝順的,咱們家娶到她,的確是咱們的福氣。可惜的是……」

  楊秋池知道楊母又要說馮小雪不能生育的事情,趕緊岔開話題:「娘!不納妾不行嗎?」

  「當然不行!」楊母板著臉說道,「你忘記了,去年清明節咱們回老家農村給你爹上墳,就因為你這麼些年也沒個後代,楊家老太爺都不讓你進祠堂祭祖!楊老太爺還說了,你要是沒生個兒子出來,以後就別指望進楊家祠堂!」

  「有那麼嚴重嗎?哪有這樣逼人家生兒子的道理!他們是欺負我生不出是哦?我馬上生他十把個出來給他們瞧一瞧!」楊秋池假裝憤憤地說道,其實心裡高興死了。

  那是啊,三妻四妾哪個男人不想哦,只是嘴上不說出來罷了,現在有楊氏祖宗的號令,正好是個天大的借口,這艷福看來是享定了,楊秋池肚子裡笑兮了,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還顯出了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十把個?唉!咱們家要是有錢讓你娶個小的,生出一個兒子來,我的臉也有光了,也對得起你死去的老爹了。唉~!」楊母歎息道。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25

第二十四章 酒瘋


  「咱們家還有多少錢呢?娘。」楊秋池小心問道。

  「多少錢?給你娶媳婦的錢都是東拼西湊才湊夠的啊。後來,你把人家丫環禍害了,賀家要扭你送官治罪,為了保你不被送官,咱們連田地都賣了,傾家蕩產才湊了八十兩銀子賠給賀家。要不然現在咱家日子怎麼會那麼苦呢,現在哪還有什麼錢啊!」

  「那我們現在靠什麼過日子?還有地嗎?」

  「地?出了這檔子事,田地都賣完了,你爹也活活氣死了。我們娘三個才被迫離開楊家村來到縣城,租了幾畝菜地種菜賣,平日裡,我和你媳婦替人家縫縫洗洗的賺幾文銅錢,日子實在接濟不上的時候,你老丈人家也給點柴米油鹽之類的,湊和著才能過啊。」

  「我老丈人?在哪裡啊?」楊秋池看了一眼在灶台前忙碌的馮小雪,問道。

  楊母欲言又止,想想最終還是說了:「你丈人是馮家村的,也是靠種田過日子……他們日子也艱難啊。」看樣子,老丈人接濟女婿時,恐怕也是言語不大中聽,楊母才這副樣子。

  楊秋池安慰道:「娘,您別擔心,以後我會努力掙錢養家的,再不讓老丈人笑話!」

  楊母勉強一笑:「那就好!」心裡卻說的是:「以後你不要添麻煩,就阿彌陀佛了。」

  馮小雪說道:「飯做好了,咱們吃飯吧!」說罷,擺好碗筷,楊秋池要幫忙,被馮小雪笑著推坐下。

  飯菜擺好,楊母拿起筷子,看著傻乎乎坐著不動的楊秋池,說道:「兒啊,快吃吧,飯菜要涼了。」

  楊秋池環視了一下桌子:「怎麼沒酒呢?」

  楊母和馮小雪對視了一眼,臉上笑容有點僵。馮小雪臉色更是煞白。楊秋池明顯感覺到馮小雪在微微發抖。

  楊母道:「對對對,我兒今天平安歸來,是該喝點酒慶賀一下!」扭頭向馮小雪說:「小雪,你去沽一壺酒回來吧!」摸出楊秋池剛才給的錢,數了十個銅錢,遞給了馮小雪。

  馮小雪淡淡地答應了一聲,站起身來,從門後取了一個酒葫蘆。

  楊秋池說:「還是我陪你去吧,你一個人不安全。」

  馮小雪勉強笑笑:「沒關係的,我熟門熟路的,你在家裡陪娘說話。」

  方纔他們說話時,那條小黑狗一直安靜地趴在楊秋池身邊,楊秋池摸了摸小黑狗的頭,說道:「那,讓小黑跟你去,也有個伴。」拍了拍小黑狗的屁股,指了指馮小雪,那小黑狗好像懂得了楊秋池的意思,一骨碌爬起來走到馮小雪身邊,抬頭看著馮小雪,小尾巴嘩嘩搖著。

  馮小雪有點害怕:「她不會咬我吧?」

  從今天小黑狗的表現來看,楊秋池敢肯定,這小黑狗非常通靈性,能夠分辨誰是自己人誰是敵人,便笑道:「不會的,你也是它的主人,她怎麼會咬你呢?我保證!」

  馮小雪點點頭,推門出去了,小黑狗也屁顛屁顛跟著她出了門。

  楊秋池關上房門,說道:「娘,早知道家裡沒酒,剛才在路上我們應該買點酒回來,免得小雪跑一趟。」想起馮小雪剛才微微發抖的樣子,便問道,「娘,小雪很害怕我喝酒嗎?」

  楊母看著楊秋池,歎了口氣:「唉~!兒啊,你是記不起來了,以前你一喝醉酒就發酒瘋,往死裡打小雪,所以剛才小雪一聽你要喝酒,才會嚇成那樣子。」頓了頓,拉著楊秋池的手,「你今晚喝了酒可再不要打她了啊,她在咱們家也不容易。」

  天了,那死忤作喝醉酒就打老婆,還是不是人啊。楊秋池又氣又愧,自己怎麼頂替了這樣一個人的肉體,老天真是不長眼睛!

  不一會,房門被推開了,一道黑影竄了進來,楊秋池正要查看,那黑影已經到了自己的身邊,原來是小黑狗。小黑繞著楊秋池轉著圈,搖著小尾巴,鼻子噴著氣。楊秋池親熱地摸了摸小黑狗的頭。

  馮小雪提著一葫蘆的酒也進門了:「打了兩斤燒刀子,掌櫃的說這酒厲害著呢,可得慢點喝。」拿了一個小酒杯給楊秋池倒酒。

  楊秋池端起酒杯聞了聞,酒氣濃烈,果然厲害,說道:「娘、小雪,你們也喝一點吧,今天有燉老虎肉哦!沒吃過吧」

  小雪勉強一笑:「夫君,我可不會喝酒。」

  「沒關係,喝一點,有我在,沒什麼事的!夫君讓你喝,你還不喝嗎?」馮小雪不敢違抗,他不知道現在的夫君已經不是以前的夫君了,心裡還是擔心夫君喝醉之後,自己的受難可就要開始了。默默拿了兩個小酒杯,給楊母和自己倒上。

  楊秋池看馮小雪倒酒,見她擔心的樣子,知道她是被以前那仵作老公打怕了,便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小雪,你放心,我以後再不打你了,不管喝不喝酒,我都不會做那畜生才做的事情。我發誓!」說罷,正二八經地舉起了手掌。

  馮小雪端著酒壺的手輕輕抖了一下,抬眼睛看著楊秋池,彷彿要從他眼中看出真誠有多少。楊秋池溫柔地看著她,微微點點頭,好像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決心似的。如果馮小雪臉上沒有那塊黑斑,那可真算得上是一個完美的好妻子。楊秋池心裡已經開始喜歡上這個柔順的小妻子。

  馮小雪感受到了夫君的真誠,眼光閃動著欣喜,嘴角露出了甜甜的的微笑。輕輕點了點頭,感激地看了一眼夫君,才低下頭將酒杯倒滿。

  楊秋池端起酒杯:「娘,小雪,我以前做了很多壞事,以後我要痛改前非,好好做人,請你們相信我。」舉起杯一飲而盡。

  楊母和馮小雪對視了一眼,心裡都十分的高興,舉起杯子也都干了。

  馮小雪不會喝酒,一口酒喝下去,喉嚨火辣辣的,嗆得她直咳嗽。楊秋池趕緊夾了一塊燉得耙耙的老虎肉,送到馮小雪的嘴邊,示意餵她。馮小雪有些受寵若驚,猶豫了一下,臉紅紅地微微張開嘴咬住那老虎肉。

  楊秋池沒有放開筷子,張開嘴,啊了一聲,意思是讓馮小雪嘴張大一點。馮小雪只得張大櫻桃般的小嘴。楊秋池筷子往裡一送,將那塊老虎肉塞進了馮小雪的小嘴裡。馮小雪慢慢咀嚼著,轉頭看見楊母正慈祥地看著自己,臉更紅了。

  楊秋池又給楊母夾了兩塊老虎肉,然後夾了根帶著肉的骨頭,正準備扔給小黑狗吃。馮小雪嘴裡嚼著那塊老虎肉,指著楊秋池筷子上的肉骨頭,擺擺手,含含糊糊說著什麼。楊秋池不知道他說什麼,問道:「小雪,怎麼了?」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25

第二十五章 絕望的傷疤


  馮小雪已經站起來,從灶台上拿了一個大碗,遞給楊秋池,含糊著說道:「用這個盛吧,地上髒。」

  「還是你細心!」楊秋池接過碗,將那肉骨頭放在碗裡,然後放在小黑狗面前。小黑狗親熱地搖著小尾巴,趴在地上啃那根骨頭。馮小雪又夾了兩塊肉骨頭放在碗裡。小黑狗抬起頭看著馮小雪,親熱地伸舌頭添了添她的手背。馮小雪已經不怕這小黑狗了,也親熱地摸了摸小黑狗的頭.

  楊秋池說:「小雪,你真善良。」夾了一塊肉放在馮小雪的碗裡,然後端起酒杯:「有你這樣的媳婦,真是我的福氣,小雪,我以後會好好待你的。敬你一杯!」

  馮小雪微笑著端起酒杯和夫君碰了一下,喝乾了酒,心裡卻想著,今日夫君和以前完全不同,對自己怎麼這麼好呢。她疑惑地往楊母看去,沒想到楊母也正看向她,兩人都一般的心思:這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夫君(兒子)呢?

  在楊母的印象中,自己那仵逆子從來不會如此,雖然現在這兒子要好上一百倍,可畢竟兒子還是自己的好。是不是搞錯了,這人不是自己的兒子喲。還是核實清楚才好,楊母柔聲對楊秋池說道:「兒啊,你解開上衣,讓娘看看你的肩膀。」

  「幹什麼啊?娘。」楊秋池雖然這樣問,可還是順從地解開上衣,將肩膀的衣服扒拉了下來。

  見楊母和馮小雪都湊上來仔細觀瞧,楊秋池有些詫異,順著他們的目光斜著眼睛往自己的右肩膀看去,這才發現自己右肩頭上有一個十分顯眼的陳舊的圓形傷疤,搞法醫的對各種痕跡那是瞭若指掌,楊秋池一眼就看出來,這是一個咬痕,是被牙齒狠狠咬了一口之後留下的傷疤,而且是很久以前咬的陳舊的傷疤。

  楊母用手輕輕摸了摸這傷痕,和馮小雪相視一笑,心裡頓時都踏實了,這陳舊的傷疤證明,一點沒錯,這人就是自己的兒子。

  「娘,我肩頭怎麼有個牙齒印啊?」楊秋池問,「是誰那麼狠心,咬得這麼深?」轉頭看著馮小雪,一副惡狠狠的樣子,「是不是你!」

  馮小雪見他故意搞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誰咬你了!你自己問娘去!」

  「娘,你說實話,是不是她咬我的?」楊秋池故意氣鼓鼓的樣子,一把抓住馮小雪的白若皓月的手臂,露出森森的牙齒:「我也要咬還你一口!」

  馮小雪格格嬌笑,使勁掙脫了手臂:「又不是我咬你的,幹嘛找我?」

  「不是你是誰?」楊秋池眼睛亂轉,「難道是娘您老人家給我留的紀念?」

  楊母笑道:「不是,你什麼都記不得了,這是懷你孩子的那個丫環咬的。」楊母的笑容漸漸消失了,陷入了痛苦的回憶,「在她投井之前的那個晚上,她帶著一個包裹,偷偷來咱們家,說要和你私奔,可你怎麼都不願意,她絕望之下,就當著我們的面,在你肩頭狠狠咬了這一口,然後哭著跑出去了……哎~,造孽啊!」

  原來是被楊仵作始亂終棄的那個丫環咬的。楊秋池輕輕撫摸了一下,這傷口很深,可以想像得出,當時那女孩是多麼的絕望。這忤作真不是東西,敢作不敢為,要是自己,絕不會那樣做的,私奔就私奔,有手有腳的,哪裡養不活兩個人呢。

  馮小雪見又說起這些傷心事,趕緊岔開話題:「娘,別說這些了。夫君一回來就掙了這麼多錢,節約一點用,差不多夠我們半年用的呢。」舉起酒杯,「夫君,來,妾身敬你一杯!」

  楊秋池穿上衣服,端起酒杯和馮小雪碰了一下,一口而盡。馮小雪也一口喝乾了,有了剛才的經歷,馮小雪這次到沒有嗆著,只是兩杯酒下肚,臉頰已經微微泛紅了。

  說到這事,楊母果然高興了起來:「是啊,不過咱們這錢不能動,得留著。」

  楊秋池一愣:「娘,錢不用留著幹什麼?」

  「留著給你納個小妾啊,剛才不是說了嗎?怎麼轉眼就忘了!」楊母笑咪咪說道。

  楊秋池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馮小雪,見她臉色淡淡的,只顧低頭吃飯,好像沒聽到楊母這話一般。

  楊秋池說道:「娘,納妾的事情先不著急,咱們總得先填飽肚子,才能想傳宗接代的事情吧。」

  「肚子要填,孩子也要要!」

  「那……」楊秋池不知道該怎麼說,「那我去多掙點錢好了。不過,咱們還是先把家治好,要不把人家閨女娶過來,跟咱們一起受苦,咱心裡也不落忍的啊!」

  「這倒是實話。」楊母點點頭,「可咱去哪裡掙那麼多錢呢?」

  楊秋池兩杯燒刀子下肚,酒勁有些上來了,一拍胸脯:「娘,您放心,有孩兒在,包你既能吃白米飯,又能抱上小孫子!」

  馮小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一手掩嘴,一手夾了塊老虎肉放在楊秋池的碗裡:「夫君,別光怪說話,吃東西啊。娘,您也吃啊。」

  楊母笑呵呵說道:「好好,那敢情好!來來來,咱們吃。」吃了幾塊肉,楊母又說道,「這樣吧,明天我先找個媒婆給你物色著,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好啊!」楊秋池喝了酒,膽子也大了,臉皮也厚了。

  楊母看了一眼低著頭吃飯的馮小雪:「小雪,你說好不好?」

  馮小雪笑了笑:「娘,咱們不是說好給夫君納個妾的嗎,當然好了,我也希望夫君早日有個後啊。」

  楊秋池從馮小雪神色間看出了無奈,是啊,她自己不能生育,那就沒辦法阻止自己的夫君納妾,可對這種事,女人到底是有妒忌心的,但這種妒忌之心絕對不能表現出來。按照古代法律,丈夫休妻的原因共有七種,叫「七出」,其中一種就是「妒」,這是法定的可以休妻的理由,夫君納妾,妻子內心當然不會十分樂意,可又能怎麼樣呢?弄不好那可是要被取消老婆資格的。

  楊母見馮小雪的神色,猜到了她內心的想法,輕輕拍了拍馮小雪的手:「小雪啊,將來秋池就算納了妾,也會對你很好的。」頓了頓,板著臉指著楊秋池說道,「你納了妾之後,要是敢對小雪不好,看為娘怎麼收拾你!」

  楊秋池雙手揪住耳朵,縮著身子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樣:「孩兒不敢!」

  楊母和馮小雪都笑了。

  三人邊吃邊喝邊聊,房間裡充滿了溫馨。

  楊秋池喝得多,楊母和馮小雪都不善喝酒,只是陪著他喝高興,等到楊秋池感到有點暈乎乎的時候,那一葫蘆酒一大半都被他喝乾了。

  酒飽飯足之後,馮小雪收拾碗筷,楊母對楊秋池說道:「兒啊,你今天累了一天了,早點睡吧。」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27

第二十六章 憂心父母


  楊秋池擺擺手,站起身來,腳下有點發飄,舌頭都有些伸不直了:「等,等一會,我,我先給小黑做個窩,不然,我,我們睡了,我,我的小黑睡哪裡呢?」蹲下身摸著小黑狗的頭,又摸著小黑狗的嘴,把頭低下,用鼻子去碰小黑狗的鼻子「是不是啊,小,小黑乖乖!」

  小黑狗兩隻小前腿不停地扒拉著,仰著脖子,親熱地伸舌頭舔了一下楊秋池的臉。

  楊母道:「你都喝成這樣了,今晚就讓它隨便睡在哪裡將就一晚,明天再說唄。」

  「那,那可不成!」楊秋池抬起頭來,板著臉說,「小雪,咱家有沒有木板?」

  馮小雪一邊洗碗一邊微笑著看著自己的夫君:「有啊,在外面院子的柴火堆旁邊。」頓了頓,又道,「你還是聽娘的話,先睡覺,明天再給他作窩,好不好?」

  楊秋池舌頭不聽使喚,懶得再說,推開房門出到院子裡,搖搖晃晃來到柴火堆旁,彎腰揀起一塊木板看了看,這是人家修房子鋸下來的短節的木板,作狗窩是足夠的了,扭頭大聲喊道:「小雪!」

  「噯!」馮小雪在屋裡應了一聲,放下洗了一半的碗,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走到門口問:「什麼事啊?」

  「咱家有沒有釘錘、釘子和鋸子?」

  「有啊!」

  「拿來給我!」楊秋池醉醺醺說道,語氣不容商量。

  馮小雪只得答應了一聲,找到這幾樣東西,拿到了院子裡交給楊秋池,又進到裡屋,在房間窗戶旁邊點了一盞燈,房間裡的兩盞燈光透出來,院子裡明亮多了。

  楊秋池捲起衣袖開始修狗窩。那小黑狗蹲在一旁看著楊秋池忙活。一小會功夫,這狗窩就修好了。

  馮小雪已經洗好碗筷收拾好房間,在一旁觀看,見楊秋池修好狗窩,便跑進房間,找來了一件舊棉衣交給楊秋池。

  楊秋池會意地笑了,他將舊棉衣折好之後墊在狗窩裡,輕輕拍了拍小黑狗的屁股,一指那狗窩:「小黑,這就是你的家,進去吧!」

  小黑歡跳著跑到狗窩旁,聞了聞,一貓腰鑽了進去,掉過頭趴在窩裡,尖尖的下巴趴在門邊,一副很舒服的樣子。馮小雪又用一個小瓷碗端了一碗清水放在狗窩旁。把剛才給小狗盛肉骨頭的那個瓷碗也放在一起。

  這時,黑沉沉的天邊傳來了幾聲悶雷,片刻,幾道閃電照亮了天邊,瞬間又恢復了黑暗,幾顆雨點噼哩叭啦打在楊秋池臉上,一仰脖子,楊秋池望著天上那滾滾陰霾:「怕是要下雨了。這雨恐怕還小不了。」

  馮小雪伸出手感覺了一下:「是啊,夫君,狗窩也作好了,咱進屋去,早點歇息吧。」

  一聽這話,楊秋池渾身開始燥熱,身邊這女子就是自己的妻子,自己有個媳婦了,今晚可以和她同房了,在被窩裡面……,楊秋池感到心裡狂跳,扭頭看著馮小雪。

  馮小雪好像感知到了楊秋池的動情,溫柔地笑了笑,輕輕靠在夫君的肩膀上。

  楊秋池一斜眼,又看見了馮小雪左臉上那塊觸目驚心的黑斑,心裡一酸,好好的一個女子,哎!老天爺真是不長眼。

  楊秋池搖搖晃晃站起來,深一腳前一腳進了房間。馮小雪跟在後面也進了屋,回首把門閂好。

  楊秋池挑門簾進了裡屋。裡屋比外面略略大一些,靠窗台的地方是一張土炕,一頭立著一個小櫃子,櫃子上放著一床薄薄的棉被和兩個小枕頭。炕的中間放了一張小方桌。馮小雪低頭走過去,跪在床上爬了幾步,把窗台上剛才點著給楊秋池釘狗窩的那盞小油燈端了下來,輕輕放在炕上的小方桌上。然後坐在炕沿,看了一眼楊秋池,又默默地低下頭。

  房間裡的正對門的地方,是一個高立櫃,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灰黑陳舊,原來的油漆顏色已經看不出來。其他的地方,除了兩根板凳和一個小馬桶之外,空空蕩蕩的。

  楊秋池慢慢走到炕邊,也默默地坐下,沒有看馮小雪。

  這就是自己的家?在明朝的家?穿梭數百年回到明朝,迎接自己的就是這樣一個清貧的家?楊秋池有些失望,但又能怎樣呢?他微微扭頭看了一眼小方桌那邊的馮小雪,這就是自己的妻子,一個柔順體貼,善解人意的小女子。只可惜……唉~!

  外面的雨西西沙沙下起來了,打在窗戶上,爸爸媽媽他們怎麼樣了?他們可能已經知道自己出意外了,說不定已經找到了自己在現代社會的那具屍首,但他們肯定想不到,他們的兒子已經穿梭時空來到了幾百年前的明朝。他們一定哭得很傷心,尤其是媽媽。

  想起媽媽,楊秋池心裡一陣發酸。媽媽性格柔弱,自己考上大學之後,每次假期結束,去車站乘車返校時,媽媽都躲在屋裡,從來不送自己。後來爸爸告訴他,他才知道,媽媽是一個人躲在屋裡偷偷的哭,她沒有送自己,是害怕自己看見她流淚。

  現在呢,媽媽一定哭得很傷心,他唯一的兒子已經死了,她一定正撫摸著自己的屍體在哭呢,爸爸呢,爸爸外表很堅強,可他內心還是充滿了柔情,平日裡對自己很嚴格,可楊秋池知道,爸爸對自己的愛絕不亞於媽媽。

  楊秋池默默地想著自己幾百年之後的父母落下了眼淚,酒往上湧,身體晃了晃。

  馮小雪跳下炕沿,扶住了默默流淚搖搖欲墜的楊秋池,著急地說:「夫君,你怎麼了?你別哭啊,小雪在你身邊呢。不哭啊。」彷彿在哄著孩子。

  唉~!我已經死了,楊秋池身體無力地靠向馮小雪,還在心傷:我在現代社會已經死了,投胎轉世,不,是借屍還魂在幾百年前的明朝復活了,思想還是自己的思想,這副臭皮囊卻是別人的,摟著自己的這個女子,也是別人的。

  楊秋池抬淚眼看了看馮小雪,這女子的丈夫已經死了,把這付軀殼留給了自己,使自己得以重生。既然佔用了他的身體,他留下的老母和妻子,我必須當成自己的母親和妻子去關愛,讓她們過得幸福。

  楊秋池不敢把自己的臉貼向馮小雪鼓鼓的胸膛。馮小雪卻將楊秋池緊緊摟進了懷裡,一隻手在他後背輕拍著,她不知道夫君好好的為何啼哭,她也絕對想不到,自己原來的夫君,只剩下一個軀殼,他的靈魂已經換成了幾百年以後的一個青年。

  以前,夫君只會吃喝嫖賭,喝醉了回家打老婆,現在,夫君被怪風捲走之後,平安回來了,變成了一個好夫君,一個懂得心疼自己的好人。她在心裡默默地感謝著上蒼,如果夫君以後都能這樣對待自己,那自己就是立馬死了,也值了。

  馮小雪摟緊了楊秋池,柔聲說道:「夫君,咱們上床歇息啊。」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28

第二十七章 初夜


  楊秋池已經從傷感中漸漸平靜了下來。他眨了眨眼睛,把淚水都化在眼眶裡,才說道:「我喝多了,腦袋暈。」

  「我去給你打洗腳水啊,你坐好。」馮小雪把楊秋池輕輕扶正,柔聲說道。

  楊秋池點點頭,努力忽視她左臉上的黑斑,向她微微一笑。

  馮小雪見楊秋池坐得端正,神色恢復了自如,不像剛才那樣搖搖晃晃的,才略為放心。扭身出了房門。不一會,端了一木盆熱水進來,放在炕沿邊上,蹲下身,給楊秋池脫鞋子。

  楊秋池彎腰按住馮小雪的肩膀:「小雪,我自己來吧。」

  「你一個爺們怎麼能做這種事呢,小雪幫你洗腳。」

  楊秋池彎腰時,多少感到頭暈,看來這燒刀子酒勁還是十分厲害,只得讓馮小雪替自己洗腳。

  馮小雪仔細替楊秋池洗好腳,用擦腳布擦乾,拿了一雙打了好幾個布丁的棉布拖鞋給楊秋池穿上,起身端木盆出門,將水倒了。把木盆放在外間,端了一壺茶和兩個杯子,對楊母說:「娘,睡吧,我吹燈了啊。」

  楊母已經躺在了外間房的炕上,應了一聲。馮小雪吹滅了外間的燈進裡屋關好門,走到炕邊,將茶壺和杯子放在炕頭的矮牆上,對楊秋池說道:「夫君,你喝了那麼多酒,晚上肯定口渴,茶水放在這裡了啊。」然後又將小方桌上的油燈也拿起放在矮牆上,端起小方桌放在牆邊,拿過枕頭放好,又鋪好了被子,掀起被子的一角。

  楊秋池看馮小雪忙活著,這媳婦很勤快,楊秋池很滿意,因為他平時很懶,懶得洗澡,懶得換衣服,懶得疊被子,懶得做飯,懶得動。雙休日他可以在電腦前裡呆一整天都不挪窩。現在有這樣一個賢慧勤快的媳婦,至少生活上有人料理,那是不用愁的了。

  馮小雪整理好床鋪之後,來到楊秋池身前,伸手替他解衣服。楊秋池笑了笑,說:「這個還是我來吧,你也累了,脫衣服睡覺吧。」

  馮小雪略顯羞色,點點頭,轉過身去,慢慢解開衣裙的扣子,露出了雪白的肩膀和後背,彎下腰,脫掉了衣裙,只剩下一件淡紅色的褻衣和一條褻褲。紅色的褻衣裡面,還有一條白綾纏繞在胸前。

  楊秋池看得嗓子發乾,咕咚地嚥了一聲口水,覺得有些失態,連忙又輕輕咳嗽了一下。

  馮小雪好像知道夫君在身後偷看自己,輕輕一笑,遲疑了一下,還是反過手去,輕輕解開了紅色褻衣的蝴蝶結,褻衣從馮小雪胸前滑落。

  楊秋池感到腦袋要冒金星了,他艱難地又嚥了一聲口水。

  馮小雪聽到夫君發出的聲音,羞澀地一笑,心想,今天夫君是怎麼了,在以往,如果他想要,他會像老虎一樣撲過來,撕去自己的衣裙,然後粗暴地蹂躪自己。今天他除了傻乎乎看著自己嚥口水之外,倒沒動靜。

  馮小雪又伸手揭開了緊裹著胸部的白綾,一對白嫩滾圓的乳房像兩只活波的小白兔,從白綾裡蹦了出來。粉紅櫻桃般的乳頭向楊秋池調皮地張望。

  楊秋池頓時感到熱血上湧。除了網上看到的黃色圖片電影上的女人的身體,還有他解剖的多半是已經開始腐爛的女屍之外,這還是他第一次真實地看見一個正常女人的乳房,雖然只看見了一半,卻也足以讓他感到渾身燥熱了。

  楊秋池站起來,走到馮小雪身後,微微一猶豫,還是鼓起勇氣,從後面摟住了馮小雪,只是,他還沒有勇氣將雙手放在她乳房上,而只是輕輕摟住了她的纖腰。馮小雪的皮膚滑而細嫩,撫摸在手心裡,有一種流動的感覺。

  馮小雪此時已經脫下內褲,楊秋池緊貼著她滾圓的臀部,感到生理反應如潮水般湧來,他拚命克制著自己,微微離開了馮小雪結實滾圓的臀部。

  她感到夫君摟著自己的腰雙手在微微顫抖,明白了夫君的心意,她和夫君已經結婚四年了,早已經過了那種激情年代,可不知怎的,她感到今晚的夫君有些特別。赤裸著身子,轉身過來,雙手摟住楊秋池的腰,略含羞澀地問道:「要我給你脫衣服嗎?」

  楊秋池搖搖頭。

  「那我先上床了,你快脫吧。」說罷,馮小雪輕輕掙脫楊秋池的懷抱,像雪白的狸貓一般溜進了被窩,只有一頭長髮披散在枕頭上。

  楊秋池心裡狂跳,他雖然談過幾個女朋友,可連手都還沒拉,就被他的職業給嚇跑了,所以,都二十好幾的人了,從來還沒有和女人睡過。

  楊秋池脫光衣服,他感到口乾舌燥,端起茶壺對著嘴,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半茶壺,一咬牙,吹滅油燈,掀被子鑽了進去。

  現在已經是深秋,被子裡涼涼的,淡淡的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被子上。馮小雪背對著楊秋池,身體彎成了一道美麗的弧線。

  楊秋池慢慢伸手過去,輕輕放在馮小雪的腰間。馮小雪嚶嚀一聲,轉了過來,像只小貓一樣依偎在楊秋池的懷裡,幽幽的體香在被子裡飄蕩。

  楊秋池輕輕撫摸著馮小雪光滑的脊背,對抗著那無窮的誘惑。

  儘管馮小雪臉上有一小塊黑斑,破壞了她的美,可黑夜幫她掩飾了一切,在觸覺的世界裡,她是完美的女神,她知道夫君想做什麼,她已經觸碰到了夫君聳立的地方,她羞澀地靜靜等待著。

  楊秋池將一隻胳膊伸到馮小雪的脖子下。馮小雪很乖巧地抬起頭,讓楊秋池的手臂穿過自己的肩膀,將自己摟進他的懷抱。

  她溫柔地貼著丈夫結實的胸膛,小手輕輕撫摸著楊秋池的腰,現在的夫君,比以往好上百倍,抬頭看了看夫君,自己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馮小雪閉上眼,摟緊了夫君,彷彿害怕他跑掉似的。

  楊秋池一隻手摟住了馮小雪,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另一隻手慢慢伸向了她柔軟豐滿的乳房。

  馮小雪扭動了一下身子,稍稍離開了夫君的身體,好讓夫君的手進展得更順利一些。

  楊秋池的手指輕輕觸碰到了馮小雪圓圓的乳房,慾望又如野火一般開始燃燒。他不敢再動,生怕自己被燒死在這野火裡。

  等了片刻之後,楊秋池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指沿著馮小雪乳房的外延襲了上去,最終,將馮小雪的酥乳握在了手掌之中。

  滾圓的半球形,滑膩,結實,櫻桃似的乳頭,楊秋池輕輕揉捏著,身體早已橫刀立馬,在慾火中燃燒。

  馮小雪發出了醉人的呻吟,身體貼著楊秋池輕輕扭動,纖纖細手在楊秋池胸前後背小腹游離,把這股火吹得更旺。

  終於,楊秋池翻身上馬,向那遙無邊際的沉沉慾望中馳去。

  這一夜,楊秋池不知疲倦地索取,馮小雪則像一個棉花團似的,任他揉捏。一直折騰到天濛濛亮,兩人才相擁著沉沉睡去。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28

第二十八章 如何籠絡呢


  第二天早上,縣衙,日初時分。

  宋知縣已經起床洗漱完畢,正坐在窗前一把太師椅上,端著一杯茶,哼著小曲,有滋有味地喝著。

  昨天連破兩件大案,尤其是後面一件涉及謀反的重大案件,宋知縣高興得一夜都沒睡好,一直在憧憬著美好的未來,人要是走起運來,城牆也擋不住啊。

  宋知縣在廣德縣當縣官已經一年多了,這廣德縣民風淳樸,但是沒多少油水可撈,所以一心指望一年多以後的銓選能撈個好的肥差。如果政績優秀,直接就可以由吏部指派肥差,不用參加三年一度的銓選。而這兩件案件就是自己重重的一筆籌碼,看來,陞官是跑都跑不掉的了。

  吃水不忘挖井人,宋知縣當然不會忘記自己這兩個案件是怎麼破獲的,這個小忤作還真是個福將,昨天自己還打算將他掃地出門呢,幸虧沒有這樣做。

  昨晚提審完胡三之後,金師爺專門找到宋知縣,建議他一定要把楊秋池籠絡住,對將來的前程可有莫大的影響。宋知縣也深有體會,非常贊同金師爺的意見,只是還沒想好如何籠絡楊秋池。金師爺點到了一件事,這件事雖然小,可一旦認真起來,對他宋知縣來說,那就是天大的事了。這件事就是當時宋知縣要放走謝寡婦。

  謝寡婦這件案件涉及到建文帝,這可是當今皇上最牽掛的事情,錦衣衛絕對不會輕信自己的一面之詞,一定會查清楚的。一旦查起來,那天那麼多人在場,自己要放走這謝寡婦,是這小忤作阻攔住,也是這小忤作發現其中的奧秘,才找到了這封密信。

  單就自己要放謝寡婦這個問題來看,要認真說起來,恐怕自己沒有功反而有過,當今皇上可是個心狠的主,他絕不會容忍自己的官吏在建文帝這個問題上犯任何錯誤。自己要放謝寡婦這件事一旦敗露,那時候,錦衣衛恐怕就要請自己去喝茶了。錦衣衛的手段他可知道得很清楚,別說自己這七品芝麻小縣官,就是京城裡侯爵將相,死在錦衣衛手裡的那可數著指頭都算不完。他們找個碴要踩死自己,那還不跟捻死個臭蟲似的。都怪著小騷貨發騷,才把自己給腦袋迷住了。

  宋知縣和金師爺合計了好久,都覺得這件事一定提前辦好,到時候眾口一詞,錦衣衛也就不會知道了。自己的手下那些人倒好辦,只是這小忤作,有點麻煩,昨天聽說他還當面回罵他的師父,看來,這人不是容易馴服的人。要想堵住他的嘴,續而讓他為己所用,恐怕得費一番功夫。

  為了找到突破口,宋知縣連夜叫跟班長隨去探聽楊秋池家庭背景。得到回報告之後,宋知縣和金師爺合計了一個辦法。

  宋知縣正在沉思的時候,他的五姨太媚娘搖著一把錦繡圓扇,碎步走到宋知縣身邊,斜靠在椅背上,用甜得膩人的聲音說道:「我的老爺,還在美呢?昨晚上高興了一晚還不夠啊?」說罷,用圓扇輕輕打了一下宋知縣。

  宋知縣看見媚娘,呵呵一笑,拉著媚娘的手,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這媚娘是他新近娶的第五個小妾,今年才十七歲,但是人小鬼大,什麼花招都會,把這個快六十的老頭都快掏干了。但宋知縣樂意,人到了他這把年紀,還有這份精神頭,這讓他很是自豪。自從娶了這媚娘,一門心思都放在這小妖精身上,彷彿自己回到了年輕時候。

  宋知縣伸出枯乾的右手,摸向媚娘高聳的乳房。媚娘扭身子躲開:「我的爺,昨晚你摸了一晚上,還沒摸夠啊。」

  「我,我的小心肝,我,我怎麼摸得夠呢。」宋知縣收回手,瞇著眼睛笑道。

  媚娘又扭動了一下身體,湊了上去。她年齡雖小,可對付男人這欲擒故縱的功夫可是使用的爐火純青。俯下身子,半個身體倚在宋知縣身上,膩聲問道:「爺,那小忤作真有那麼厲害嗎?」

  「是啊,一天連,連破兩件大案,全靠他了。」宋知縣感歎一聲,像是和媚娘商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怎麼才能讓他為,為我所用呢?」

  媚娘搖著園扇:「那還不好辦?多賞他些銀子就是了!」

  宋知縣搖搖頭:「這,這個小忤作不簡單,光靠銀子恐怕還,還不行。」

  媚娘道:「那該怎麼辦呢?」

  「別著急,」宋知縣呵呵一笑,「老爺我自有辦法。」

  這時,外面傳來三聲梆子聲。隨即,更遠處依次傳來梆子聲,這表示到時間長官要出內衙去簽押房辦公了,通知各衙門書吏們起立迎候。

  宋知縣站起身來,在銅鏡前整了整官服,然後走出房門。

  跟班長隨已經在門邊肅立,見老爺出來,連忙躬身施禮。

  「爹!你起來了!」宋芸兒象小燕子一樣飛到了宋知縣身邊,「爹,我和娘都說,昨天楊忤作送來的老虎肉真好吃!」

  昨晚上楊秋池讓高朋客棧把那另一條老虎腿燉好了送到衙門,宋知縣一家子海吃了一頓老虎肉。

  「那當然,老,老虎肉都不好吃,什,什麼肉好吃啊?」宋知縣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女兒。他的幾個小妾給他生的都是兒子,唯獨大老婆給他生了個女兒。物以稀為貴,宋知縣便特別疼愛這個女兒,把幾個兒子都留在老家,只帶了這個女兒跟自己來廣德縣赴任。

  宋芸兒從小嬌慣,又是和幾個哥哥弟弟在一起摸爬滾打,性格跟男孩子差不多。

  「爹,我去找楊忤作玩,好不好?」宋芸兒是這廣德縣的縣太老爺的千金,平日裡那些人見到她,都是畢恭畢敬,昨天認識楊秋池之後,楊秋池根本不買她帳,這反而撩起來宋芸兒的興趣。待到後來,楊秋池連破兩案,更讓宋芸兒佩服得五體投地,今天一大早就找她爹說要去找楊忤作玩。

  宋知縣正準備叫人去找楊秋池來衙門見面說事,正好宋芸兒想去,便道:「好啊,爹正好要找楊忤作,你去叫他來衙門,我有事找他。」

  「好!我去替你叫他!不過,忙完了你得讓他和我玩哦!」

  「什麼話!」宋知縣笑道,「你,你一個小姑娘,找個大男人玩,有,有什麼好玩的?」

  「你別管!反正我要和他一起玩!好不好嘛!」宋芸兒抓住宋知縣的手臂,一個勁搖晃。

  「好好好!只要沒有公事,你,你儘管找他玩就是!這,這總行了吧?」

  「哎!」宋芸兒高興地答應了一聲,像小鳥般飛出了內衙。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29

第二十九章 大懶蟲


  宋知縣帶著跟班長隨,慢慢踱向內衙門口。

  這內衙在衙門的北面,是縣太老爺的住處,有專門的院子與外面的辦公區分開。

  內衙門口有門子長隨看守。聽到三梆梆子響,知道老爺要出來了,早已出門房,打開內衙大門,然後站在門邊恭身而立。

  宋知縣出了內衙,穿過二堂和大堂,就到了簽押房。書吏衙役們已經站在簽押房門前,見老爺過來,齊聲施禮。

  宋知縣擺擺手,進了簽押房,金師爺已經在裡面批閱昨日放告收上來的狀紙,將符合立案標準的狀紙放在一邊,等待知縣老爺勾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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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芸兒叫看大門的門子帶自己去楊忤作家。那門子叫來衙門駕車的,兩人坐了一駕馬車,直奔西城門。那片貧民區路太窄,馬車是去不了的。兩人只能下車步行,轉了好半天,終於到了楊秋池家。

  站在院子門口,宋芸兒扯著嗓門喊:「噯!楊忤作,起床了沒有?我爹叫你去衙門呢!」

  院子裡的小黑狗鑽出狗窩,跑到柵欄門邊,看了宋芸兒一眼,它知道現在這個女孩子不會再為難自己了,便又小步跑到門邊,用前爪抓著門縫,嘴裡嗚咽著,彷彿在通知主人有客人來了。

  這天早上楊秋池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身邊的被子裡空空的,馮小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起床了。楊秋池微微有些失望,但還是舒舒服服地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

  馮小雪聽到聲音,從外間撩門簾走了進來:「夫君,你醒了,我給你做好早飯了。」楊秋池一聽,光著膀子坐起身來,瞌睡還沒醒,坐在那打盹。

  大白天的夫君這個樣子,馮小雪還是有點害羞,不敢看自己夫君的身子,走到大立櫃前,打開櫃子,從裡面那了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青布衣褲出來,放在床頭:「你的衣褲放在這裡了。昨天的髒了,我拿去洗了啊。」

  楊秋池閉著眼睛垂著腦袋點點頭。馮小雪彎腰抱起楊秋池的那堆衣褲,手碰到了楊秋池昨晚上放在衣服堆裡的手槍和數碼相機,拿起那沉甸甸的手槍問道:「夫君,這是什麼啊?」

  楊秋池睜開眼睛,看見她拿著手槍,槍口對著她自己,正在好奇地瞇著眼睛往槍眼裡瞧,嚇了一大跳,幸虧手槍子彈沒上膛,還關了保險,不敢大聲吼,怕嚇著她:「小雪,那是一種暗器,是我防身用的,快放下。」

  馮小雪一聽是暗器,連忙把手槍小心地放在衣服堆裡。

  楊秋池向她招招手,馮小雪走到炕沿邊上坐下,揚著臉望著楊秋池。

  楊秋池摟過馮小雪,在她嘴唇上輕輕一吻。馮小雪羞澀地低下了頭。楊秋池說道:「小雪,你剛才看見的那暗器非常危險,你以後千萬不要碰,我害怕會傷到你。」

  馮小雪嗯了一聲,抬起頭,看著楊秋池:「小雪記住了。」

  就在這時,院子裡傳來了宋芸兒的聲音。馮小雪站起身抱著髒衣服出了房間。

  楊秋池沒聽清外面的人喊什麼,還是沒睡醒,一頭倒下去,繼續假寐。

  外面傳來馮小雪的聲音:「你們二位找我夫君嗎?」

  「你夫君?」宋芸兒的聲音。

  「是啊,楊忤作就是我夫君。」

  「哦~!」宋芸兒拖長了聲音,「門子,你告訴她,我是誰。」

  緊接著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這位是咱們廣德縣縣太老爺的千金。」

  「啊!」馮小雪慌亂的聲音,「娘!有貴客來咱家了!……你們快快請進!」

  腳步聲進了院子,接著是楊母蒼老的聲音:「小姐來了,老身這裡有禮了。」

  「不用客氣的,楊忤作呢?」

  「小兒還在屋裡睡覺呢。」

  「都什麼時候了還賴在床上!起來起來!」

  裡間的門簾被人撩起,宋芸兒飛了進來:「噯!大懶蟲,還不起床!」伸手就要去掀楊秋池身上的棉被。

  「喂喂!你幹什麼啊!人家還在睡覺呢!」這瘋丫頭難道不知道男女有別嗎?楊秋池趕緊抓住被子。

  「睡你個鬼大頭!快起來,我爹叫你去,有事情!」宋芸兒在棉被上拍了一巴掌。

  「好好好!那你也得讓我起床吧!」

  「你起你的,我又沒攔著你!」宋芸兒一屁股坐在炕沿上。

  「大小姐!你這樣我怎麼起來啊。」楊秋池苦著臉,低聲道,「我沒穿褲子的!」

  宋芸兒一愣,隨即臉一紅,啐了一口,起身逃出了房門。

  馮小雪和楊母在外面招呼兩人坐下喝茶,趁這機會,楊秋池一骨碌爬起來,三兩下穿好了衣服,將手槍仍舊栓在青布短衫裡面的腰間褲帶上,數碼相機放在大衣櫃裡,然後出到外間,對宋芸兒和那門子說道:「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宋芸兒臉還有些紅暈,扭過頭去不理楊秋池。那門子卻站起身來,向楊秋池叉手施禮:「見過楊爺!」

  哦?我成了楊爺了?楊秋池有些意外,連忙還禮。他不知道,昨天下午他連破兩件大案,宋知縣對他十分器重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衙門,現在縣太老爺的千金親自上門請他,可見楊秋池的身份很快就會發生變化。這門子最會見風使舵,口稱楊爺,其實,楊秋池此時的身份只是一個忤作小學徒,與這「爺」字無論如何也粘不上邊的。

  馮小雪端了一盆熱乎乎的洗臉水,放在洗臉架上,木盆邊上搭著一條洗臉毛巾:「夫君,洗臉吧!」

  楊秋池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我還沒刷牙呢!」

  馮小雪向灶台邊一努嘴:「都給你準備好了,在那裡呢。」

  灶台邊只有一個瓷婉,裝了一大半清水,水裡插了一根楊柳枝。

  「這怎麼刷牙?」楊秋池問道,不知道明朝有沒有牙刷,先問問看:「家裡沒有牙刷嗎?」

  其實,在明朝,已經有專門製作、銷售牙刷的店舖。那時的牙刷是用木頭等材料,在頭部鑽兩行毛孔,在孔裡塞上馬尾。和現代的牙刷已經很相似。

  楊母接過話說:「買米的錢都不夠,哪有錢買那些東西啊。」

  楊秋池道:「可這楊柳枝怎麼刷牙啊?」作了個挖土的動作,「難道用樹枝在裡面亂掏嗎?」

  馮小雪撲哧一聲笑了:「你連怎麼刷牙都忘了啊?」從碗裡拿出楊柳枝,用牙齒咬開,露出了裡面許多細小的纖維,然後遞給楊秋池:「行了,就用這個刷。」上前一步,在楊秋池耳邊又輕聲說道,「夫君,等以後咱們有錢了,再買好的啊。」

  用楊柳枝刷牙,這可從來沒試過,楊秋池端著那碗清水,走到院子邊上,費了半天勁,才將口漱好回到屋裡,將瓷碗放在灶台上,然後洗臉。

  等楊秋池洗完臉,馮小雪說:「夫君,吃早飯吧。」又對馮小雪二人說道:「您二位也隨便吃一點吧。」

  宋芸兒已經等得老大不耐煩了,沒理馮小雪,站起身來,一把抓住楊秋池的手:「走啦走啦!我爹等你去,你還慢條斯理吃東西!等一會我請你吃好了!」不由分說,拉著楊秋池就往屋外走。

  楊秋池知道這千金大小姐是個急脾氣,又身有武功,再說,縣太老爺叫自己去,那還真是耽誤不得的,邊往外走邊對楊母和馮小雪說:「娘、小雪,你們自己吃吧,我去衙門去了。」

  院子裡小黑狗汪汪叫了兩聲,蹦蹦跳跳跟在了楊秋池身後。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30

第三十章 攀親


  三人坐馬車來到衙門,進大堂轉到簽押房。在刑房裡找到了正在審閱勾批狀紙的宋知縣,旁邊坐著的是金師爺。

  宋知縣見到楊秋池,滿面春風說道:「楊忤作,不,楊賢侄,你來了,咱們到花房說話。」金師爺也站了起來,抱拳施禮。

  楊秋池一聽宋知縣的稱呼,真有些受寵若驚的味道,不光是他,刑房裡所有的書吏衙役們都驚呆了,縣太老爺竟然當著大家的面,對這小忤作口稱賢侄,那是把他當成自己人了。只是不知道這小忤作什麼時候成的宋知縣的侄兒的。

  書吏們一點都沒猜錯,宋知縣就是要造成這種效果,才故意在書吏們辦公的地方之一的刑房裡等楊秋池,然後當面這樣稱呼,造成自己對他十分器重的印象。

  果然,眾書吏衙役們都紛紛起立向楊秋池拱手致意,楊秋池急忙抱拳還禮。

  宋知縣呵呵笑著,對他們忙完了,看了旁邊金師爺一眼,然後一手拉著楊秋池,並肩走出了刑房。

  宋芸兒也搞不懂他老爹怎麼叫這小忤作是賢侄,那這小忤作不成了自己的哥哥了嗎。人多不好問,只能跟在兩人後面出了房門,穿過天井,來到花房。這花房是宋知縣專門會見貴賓的地方。

  分賓主落座之後,宋芸兒也坐在楊秋池身邊的椅子上。小黑狗趴在楊秋池身邊,不時地四處張望。

  宋知縣說道:「賢侄,你昨晚給伯父我送燉老虎肉來,真是難得你一片孝心啊。」

  楊秋池一邊客氣著,一邊納悶:賢侄?伯父?這都哪跟哪啊。楊秋池一頭霧水,這知縣大人怎麼和自己攀起親來了,但是,他姓宋,我姓楊,這怎麼也扯不上伯父賢侄上面來吧。

  宋知縣看出了楊秋池的疑惑,笑了笑,看了一眼金師爺。金師爺會意,輕輕咳嗽了一聲:「楊兄弟,其中原委你還不知道吧?」

  楊兄弟?連這鼻孔朝天的刑名師爺都對自己這般客氣,楊秋池更是搞不明白了,搖了搖頭。

  金師爺搖了搖折扇,續道:「楊兄弟,你老家是廣德縣楊家村吧?」

  「是啊。」楊秋池點點頭。幸好昨天晚上,楊母說起過回老家的事情,這一點還是知道的。

  「這就對了,楊家村的楊老太爺,也就是你們楊氏族長,與咱們知縣大老爺是故交,而且不是一般的故交哦。」金師爺搖著折扇,神秘兮兮的樣子說道。

  楊老太爺?就是那個逼著自己生兒子,不生兒子就不讓進楊氏祠堂的楊老太爺?怎麼繞到這裡來了?

  金師爺見楊秋池還是傻乎乎的樣子,站起身來,走到楊秋池面前,低下頭,故作神秘狀:「你知道嗎?你們楊老太爺可不是一般的人物。」頓了頓,輕輕吐出了幾個字:「他可是丁寅年的舉人!」

  楊老太爺是舉人?看不出這硬逼著自己納妾的楊氏族長,還曾經中過舉。

  舉人到底怎麼樣,楊秋池腦袋裡沒多少概念。中學時讀過《范進中舉》,就知道好像舉人很了不起,能讓范進都發了瘋。

  金師爺又道:「你知道咱們知縣大老爺是什麼出身嗎?」

  楊秋池傻傻地搖搖頭。

  金師爺抬起身,踱著方步走到宋知縣身邊,折扇一收,一臉欽佩地看了宋知縣一眼,說道:「咱們知縣大老爺,也正是丁寅年的舉人!」

  「哦?那宋知縣和我們楊老太爺是一塊中的舉人嘍?」

  「正是!」金師爺笑咪咪說道,「這叫做『同年』,也就是說,你們楊老太爺和咱們宋知縣,是同榜舉人,是同年啊!」

  楊秋池有點明白了,敢情繞了這麼一個大彎,原來是同一年一起考上大學的畢業生,這同榜舉人只不過是兩人的名字出現在同一張錄取公告上而已。

  宋知縣接過話頭,有點結巴地笑咪咪說道:「是啊,你,你們楊老太爺與我是同年,雖,雖然沒有深交,本,本官對楊老太爺也是神交已久,借此緣分,稱,稱你一聲賢侄,還,還是妥當的吧?」

  楊秋池沒見過楊老太爺,不過,既然宋知縣與楊老太爺是同年,又稱自己是賢侄,那楊老太爺應該沒多老,輩份上應該和自己的父親是叔伯兄弟,只不過考中舉人,才當了這楊家村的族長。

  宋知縣繞了這麼大一個彎來攀這門親,怎能推辭呢,反正看他一把鬍子,叫聲伯父也不吃虧,腦袋轉得快:「那是當然,多謝大人抬愛。」站起來,學著古裝電影裡的書生模樣,躬身說道:「伯父在上,小侄這廂有禮了!」裝樣子就要下跪。

  宋知縣連忙笑呵呵上前扶住楊秋池的雙臂:「免了免了!」楊秋池心裡想:可不免了嗎,你還真指望我給你下跪啊。

  見過禮兩人落座。宋芸兒一直在旁聽他們說話,有點不明白,怎麼繞來繞去,這小忤作成了爹的賢侄,那不就是自己的哥哥了嗎?等楊秋池落座之後,拉了楊秋池一把:「噯,那你以後就是我哥了?」

  沒等楊秋池說話,宋知縣已經笑道:「那,那是當然,芸兒,還,還不見過你哥!」

  宋芸兒很高興:「好啊!」抱拳施禮:「哥!小妹有禮了!」楊秋池也抱拳還禮,眾人皆笑。

  宋知縣問:「賢侄,你最近可曾回楊家村見老太爺?」

  「見是見過,只不過……」楊秋池一幅很難受的樣子。

  「怎麼了?」宋知縣驚問。

  「老太爺逼我納妾,說是如果我沒有後代,今後就不讓我進楊氏祠堂。」

  「哦?賢,賢侄成親幾年了?沒,沒有子息嗎?」宋知縣很關心地問道。

  「都四年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侄兒媳婦就是懷不上孩子。吃什麼藥都不管用。」

  「哦~!」宋知縣拉長了聲音,「既然是這樣,那還是應該納妾的,你們老太爺說的一點沒錯。」站起身來,慢慢踱著方步,「既,既然侄媳婦不能生育,那,那你還是應該聽,聽從你們老太爺的意思,盡,盡早納妾才是。」

  「納妾啊?」楊秋池苦著臉點點頭,心裡卻笑兮了,「這個……」

  「怎,怎麼了?有何難事,盡,儘管告訴伯父我,我,我替你作主!」

  宋芸兒板著臉叫了聲:「爹~!看你!我哥他不願意納妾,你費個什麼勁啊!」

  宋知縣喝道:「胡鬧!你,你怎麼知道你哥他,他不願意?大,大人說話,你個小,小孩子不要插嘴!」

  「哼!」宋芸兒雖然任性,卻不敢公然違抗老爹的命令。噘著個小嘴在一旁生悶氣。

  宋知縣轉頭看著楊秋池,十分慈祥的樣子說道:「賢侄,你自己說說,你願不願納妾,給你們楊家傳宗接代呢?」

  楊秋池看了宋芸兒一眼,低下頭,一幅為難的樣子:「大人,不,伯父,不是小侄我不願意,實在是……實在是家境貧寒,無錢納妾啊。」

  宋芸兒笑了:「沒錢納妾最好,一個男人要那麼多女人幹什麼?」

  宋知縣一瞪眼:「小,小孩子知道什麼?」宋芸兒見父親動怒,不敢再接口說話。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31

第三十一章 賞個小官


  宋知縣繼續教訓著宋芸兒:「聖賢孟子就有云:『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舜不告而娶,為無後也,君子以為猶告也。』漢趙岐亦云:『不娶無子,絕先祖祀,三不孝也。三者之中,無後為大。』這些聖賢們說的話,還會有錯嗎?」宋芸兒身子往後縮了縮,不敢接嘴。

  宋知縣轉向楊秋池,臉色頓時柔和了:「賢侄,這,這區區小事,不必煩惱!相,相看了合適的了嗎?」

  「我娘說,今天去托媒婆。」

  「哦!那,那就好!有什麼困難,盡,儘管和伯父我開口!不必客氣!」宋知縣拍了拍胸膛,很豪氣地說道。

  楊秋池答應了一聲,肚子裡卻說:真是假打!我明明說了,沒錢娶妾,這不是困難是什麼,真心想幫,拿錢來啊,只會做表面功夫。轉念又一想,不對啊,這山羊鬍子知縣繞著彎認自己作侄兒,究竟出於什麼目的呢?自己幫他破案,他已經賞了錢了啊,難道還有什麼事情有求於自己嗎?嗯,還是繼續看他如何表演。

  宋知縣坐回位子,笑呵呵說道:「賢侄,從你昨天檢驗屍體看來,你精於此道,這忤作學徒也不必再作了啊。」扭頭看著金師爺:「是不是啊?先生。」

  金師爺點點頭:「正是,正是,楊兄弟無師自通,真是天造英才!」

  楊秋池連忙謙遜了幾句。

  宋知縣說:「這,這忤作,身份低微,歸於賤民,依我看,賢,賢侄就不要再幹這行當了,如果喜歡,將,將來做官了,一樣可以堪驗屍首嘛。」

  喜歡?誰喜歡了?你以為堪驗屍體好玩啊?又髒又臭,連女朋友都找不到。

  「那,我不當忤作,幹什麼呢?」

  「賢侄是個人才,什,什麼事情不能幹啊,這樣吧,伯,伯父這衙門裡原來的管,管監不能勝任,我已經將他調離了,你,你替幫伯父出任這管監長隨一職,」宋知縣滿臉含笑,期待地看著楊秋池,「役俸銀每月五兩,例,例錢照舊。賢侄是否願意?」

  管監?這管監是個什麼玩意,他一點都搞不懂。正疑惑間,金師爺已經站起身,向楊秋池拱手道:「恭喜楊兄弟!」

  楊秋池趕緊起身抱拳還禮。

  金師爺彷彿看穿了楊秋池內心想法,笑道:「楊兄弟可能對這管監一職還不甚明瞭。」

  楊秋池點點頭。

  「這管監長隨,是由知縣老爺出資聘請的官差,受命掌管衙門的監獄,另外還要協助偵破案件,尤其是監獄裡發生的新案件和遺漏案件。」

  哦,楊秋池有點明白了,原來管監就是監獄長,由於明朝衙門的監獄關押的都是未決犯,所以準確地說,應該是看守所,那管監一職,應該是看守所所長。一個月五兩銀子,那就是人民幣五千塊錢。月工資五千,算是不錯的了。

  宋知縣笑道:「是啊,金,金師爺說的沒錯。怎麼樣呢?賢侄。」

  那當然好,這工作比忤作強百倍,楊秋池在現代社會就不想幹這連女朋友都找都到的法醫了,來到明朝,又要干忤作,心裡早就膩味透了。當看守所所長,那當然舒服哦。楊秋池站起身來,一躬到地:「小侄願意,多謝伯父提拔!小侄一定盡心竭力。」

  宋知縣哈哈大笑,起身相扶:「如此有勞了!」

  楊秋池想到一個問題,但是有點不好意思問。宋知縣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賢侄,還,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嗎?」

  楊秋池說:「也沒什麼了,就是想問一下,這管監……這管監是幾品官?」

  宋知縣和金師爺都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金師爺搖了搖折扇:「這管監一職,在承宣佈政使司和府、縣三級都設得有,在承宣佈政使司設的叫『司獄司』,設有司獄1人,是從九品;府一級雖然也設得有司獄,卻是不入流的。」

  說到這裡,金師爺將折扇一收,夾在腋下,扳著指頭開始數:「縣一級有官品的只有知縣老爺,那是正七品,下面還有縣丞,是正八品,主簿,那是正九品,至於典史,雖然是官,卻也不入流了。所以,這縣一級就沒有設司獄司了。但這工作還得有人做啊,所以,只能是由咱們的縣太老爺自己掏腰包出錢,請人來管。」

  「啊?那這管監就是沒品的了?」

  金師爺笑道:「話不能這麼說,那得看怎麼用這官,當得好了,比縣丞掙的銀子都多呢!比如這例錢,那是歷朝歷代約定俗成下來的規矩銀子,管監獄規矩多了去了,哪一項不要收點錢?比那清水衙門縣丞收的都要多。」笑嘻嘻停了一下,才意味深長地續道,「等兄弟上任之後就明白了……總之,只要別人送你錢,你照管收就是。」

  楊秋池這下有點明白了,這縣衙的管監雖說是個官,卻是知縣老爺賞的,也就是說,不屬於國家公務員,而是知縣老爺私自聘用的,不高興了,隨時就被炒魷魚。再說了,這知縣三年一屆,等他期滿一滾蛋,自己也就要滾蛋了。

  現在看來,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趁這段時間多撈點錢,有個資本,做點小生意也有個本錢啊。

  宋知縣問道:「賢侄,你住在何處啊?」

  沒等楊秋池答話,宋芸兒搶先說道:「爹,我哥他住在西城。破破爛爛的不是人住的地方。」

  宋知縣點點頭,這西城住的都是平民百姓,肯定好不到哪去:「賢侄就任這管監一職之後,恐怕平日裡的大部分時間都要在衙門裡了,為了方面,還是搬到衙門裡來住吧。正好典史大人嫌衙門破舊,自己在外面找了房子住,他那處院落一直落著,你就把家搬到那院子裡吧。」

  楊秋池大喜,連聲稱謝。昨晚上見到那清貧的家,他就一直想著什麼時候能有個大宅院,讓楊母和小雪過上好日子。縣太老爺讓他們搬到衙門裡住,雖然不是長久之計,但也強過住那兩間木房啊。等將來有了錢,再修一座大宅院。

  楊秋池高興之餘,心裡總有點不踏實,這知縣老頭怎麼對自己這麼好,賞了個小官,還給了個住處,雖然這小官花不了他多少銀子,這住處也是國家的,他不出一分錢,到底解決了自己的大問題啊,他為什麼這樣對自己呢?其中必有緣由。

  宋知縣見楊秋池很高興的樣子,和金師爺對視了一眼,才慢慢說道:「賢侄啊,這些都算不得什麼,昨,昨天你幫伯父我破,破了那件人命案,又連帶破,破了謝寡婦的謀反大案,伯父我才要好好謝謝你呢!」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31

第三十二章 原來如此


  楊秋池謙遜了兩句,昨天晚上這知縣老爺不是已經謝過一次了嗎,他今天怎麼又提起來了。

  宋知縣又慢慢說道:「謝,謝寡婦這件案子,牽扯很大,錦衣衛說,說話間恐怕就要抵達本縣,親,親自提審。」停了半晌,長長歎了一口氣,「唉~!」

  楊秋池不知他想說什麼,沒有接茬。

  宋知縣搖了搖頭:「老了,伯父我,我還是上了年紀了,不認老不行了啊!」

  怎麼說得好好的說到年紀老上面來了。楊秋池還是不吭氣,等他下文。

  「我,我竟然沒有發現這謝寡婦是謀,謀反重犯,要是錦衣衛問到賢侄,這件事情,你就照實說就行了,反正,我也該告老還鄉了……」頓了頓,有些淒涼地續道,「如果錦衣衛小題大做,非要治我的罪,那也是命啊,」轉頭看看宋芸兒,「只可憐我的芸兒……」

  宋芸兒不明白好好的,爹爹怎麼說起這些來,還那麼淒涼,傻愣愣看著宋知縣,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不知道,楊秋池肚子裡可如同明鏡一般,馬上就明白了宋知縣的意思,原來這山羊鬍子老傢伙繞了半天彎,又賞自己官,又給自己解決住房,原來目的是讓自己不要說出他要釋放謝寡婦的事情。他明裡說讓自己實話實說,可從他話裡來看,傻子都知道他真實的意思是什麼。

  細細一想,這知縣的擔心也是對的,這麼重要的謀反重犯,沒加審訊就輕易放走,至少是失察之罪,用現在的話來說,那就是政治敏銳性不強,政治鑒別力不高,幾乎造成嚴重後果,如果要扣上這帽子,那可是吃不了兜著走的。宋知縣擔心的是,如果自己借這事告發於他,他可就慘了。

  想明白了這其中的原委,楊秋池就知道該怎麼做了,顯然,如果自己告發他,肯定能當官,但這樣顯然不好,他不願意踩著別的人肩膀往上爬,再說了,這宋知縣對自己還算不錯,雖然是有目的的,但也還不忍心摧殘他。

  楊秋池站起身來,傻乎乎的樣子說道:「伯父,您什麼時候要釋放那謝寡婦了?我怎麼不知道?」作出一副茫然的樣子,頓了頓,才真誠地接著說,「我昨天一直在場,我看見的是伯父命人抓住那謝寡婦嚴加搜查,才終於查出了那封謀反信。伯父明察秋毫,指揮有度,破獲這件謀反重案,小侄十分敬佩啊。」

  金師爺一搖折扇,十分讚許向楊秋池點了點頭,說道:「楊兄弟說的一點沒錯,鄙人也沒有看見大老爺說的這事情啊。的確是老爺明察秋毫,指揮有度,才破獲這件重大案件的。」

  宋知縣抬眼看看楊秋池,又看看金師爺:「真的嗎?」

  兩人堅定地點了點頭。

  宋知縣一拍腦袋:「唉~!我真是老糊塗了,怎麼這都記不清楚了呢?」

  金師爺給宋知縣輕輕扇了扇:「老爺,這幾天你日夜辛勞,想必是作夢都在想著案件的事,才把夢裡的事情和真實的事搞混淆了。」

  楊秋池點點頭:「肯定是這樣了。」

  宋知縣又拍了拍心口:「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長歎一聲,「唉~!老了,真是老了啊。」

  宋芸兒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弄不清他們打的啞謎。

  宋知縣向金師爺說道:「先生,你就負責安排一下楊賢侄任命文書和住處。可好?「

  金師爺躬身道:「好的,老爺請放心,鄙人這就是安排。」

  ———————————

  縣衙監獄,禁卒大扳牙歪坐在班房門前的一張椅子上曬太陽,大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穿著青布短衫的小伙子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一條小黑狗。

  大板牙一愣,看穿著打扮,這人是個平民老百姓,可能是來告狀,走錯地方了,因為衙門的牢房是在衙門進大門左手邊的一個獨立的院落,倒是經常有老百姓搞不清楚,跑到這裡來喊冤的。

  大板牙站起身叫道:「喂喂!你幹什麼的?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就往裡闖!」

  那小伙子一笑,往院子裡左右上下看了看:「這不是牢房嗎?」

  大板牙伸手往外轟:「知道還進來?滾滾滾!告狀到大堂去!」

  小伙子身後那小黑狗見大板牙不善,冷冷地盯著他,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威脅聲。小伙子也有些生氣:「你怎麼這樣說話?你媽沒教你什麼叫禮貌嗎?」

  「禮貌?禮貌是什麼玩藝兒?」大板牙一撇嘴,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小伙子,「我媽沒教我那個。」一揚拳頭,「我媽只教了我這個!小子,你他媽的到底走不走?是不是要大爺我用拳頭打你出去?」

  「你試試看!」一個女孩的聲音從那小伙子身後傳來。大板牙抬眼一看,趕緊放下拳頭,滿臉堆笑躬身作揖道:「大小姐,是您啊……您怎麼來了。」

  這小姑娘正是宋芸兒,手裡拿著兩塊點心。那小伙子當然就是楊秋池。

  剛才向宋知縣告辭出來,宋芸兒自告奮勇要帶楊秋池到牢房辦理交接,宋知縣同意了,兩人等不急金師爺寫聘書蓋大印,就先往大牢來了。路上,宋芸兒惦記著楊秋池還沒吃早飯,就指了方向讓楊秋池先去,自己跑回內衙拿了幾塊點心,趕到大牢時,正好遇到大板牙找楊秋池的麻煩。

  宋芸兒俏臉一板:「怎麼,我來不得麼?你是不是想把我也打出去?」

  「不不不!小的不敢!」大板牙苦著臉,連連作揖。

  宋芸兒走到楊秋池身邊,把點心交給楊秋池,然後向大板牙招招手:「你過來!」

  大板牙哈著腰,趕緊跑到宋芸兒身前。

  宋芸兒一伸手,揪住了大板牙的耳朵,往楊秋池面前扯,疼得大板牙嘶牙咧嘴一個勁叫喚:「喲喲喲……!」雙手伸到半空亂舞,卻不敢去扳宋芸兒的手。

  宋芸兒將大板牙揪著耳朵扯到楊秋池面前,一字一句地說道:「看清楚了,這位大爺馬上就是你的頂頭上司?懂了嗎?」

  大板牙咧著嘴想點頭,可耳朵被往上扯著,點不了頭,一邊喊痛一邊連聲說道:「懂了懂了!喲喲喲~!」

  宋芸兒這才放開大板牙的耳朵,伸出蔥白似的兩根手指慢慢插向大板牙的眼睛:「你這招子既然不亮,乾脆廢了它!」

  大板牙嚇得連往後躲:「大小姐饒命,小的懂了。」

  宋芸兒笑道:「懂了?你懂什麼了?」

  大板牙揉著耳朵,看著楊秋池,哈著腰說道:「這位爺是我的頂頭上司。」心裡卻想,你是縣太老爺的千金,又這麼狠,就算你說他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敢頂嘴啊。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33

第三十三章 走馬上任


  宋芸兒見大板牙的神情,就猜到他不信,杏眼一瞪,火道:「怎麼,你以為本小姐在騙你嗎?嗯?」

  大板牙捂著耳朵又倒退了一步:「不敢!小的不敢!」

  「金師爺馬上就拿聘書來了,知道嗎?」頓了頓,扭身往大門口張望,「這個鬼師爺,怎麼還不來!」

  「來了來了!小姐,鄙人來了。」門口走進一人,正是手搖折扇的金師爺。

  大板牙一看,連金師爺都來了,看來這小伙子還真不是一般人物,不由心裡一個勁叫苦。

  金師爺手裡捧著一個大紅封套,雙手遞給楊秋池,「楊管監,給您,這是關書。」

  大板牙一聽,這位小伙子真的是新上任的管監,頓時腦袋嗡了一聲,好像挨了重重一拳,兩腿發軟,臉上肌肉抽動,不知是想笑還是想哭。

  楊秋池打開封套,取出裡面一個硬殼大紅金柬,翻開看了看,微微一笑,又遞給宋芸兒看。宋芸兒看完之後,向那大板牙一瞪眼:「過來!」

  大板牙耳朵都差點被宋芸兒扯爛了,疼得眼淚都出來了,一聽宋芸兒叫自己過去,生怕又被扯耳朵,連忙兩隻手將兩個耳朵都摀住,才慢慢挪了過去。

  宋芸兒等他走到面前,舉起那大信封敲了敲大板牙的腦袋,「拿過去,看看本小姐騙你沒有!」

  大板牙縮著脖子,看看宋芸兒沒有繼續揪自己耳朵的意思,才慢慢放下雙手,恭恭敬敬接過那信封,仔細觀看。只見上面寫著「楊老夫子惠存」幾個大字,抽出裡面的大紅金柬,見封面寫「關書」二字。打開一看,裡面用顏體工工整整寫著:「敦聘秋池楊老夫子,在本官任內,辦理管監,月俸脩金五兩,到館起脩,謹訂。」下面是宋知縣的大名和年月日。

  這下子沒有任何懷疑了,大板牙啪啪抽了自己個嘴巴,然後連忙雙手捧著那聘書,舉過頭頂,咕咚一聲跪倒,苦著臉說道:「楊大爺,小的大板牙有眼無珠,狗眼看人低,得罪了您老,真是罪該萬死啊!」

  「你叫大板牙?」楊秋池笑道。

  「是啊,這是小人的外號。」

  雖然這大板牙勢利眼,剛才說話不好聽,但也吃了不少苦頭了,楊秋池也不想再為難他,便走上前,從大板牙手裡收回那聘書,揣進懷裡,說道:「好了好了,起來吧,以後都是兄弟,不用這樣的。」

  大板牙還是狠狠又煽了自己幾個耳光,連連賠罪之後,才站起身來,回頭往班房裡扯著脖子喊道:「爛眼四,你們他媽的還不快滾出來!咱們新上任的管監楊大爺到了!」

  就聽得班房裡一陣忙亂,十來個穿著禁卒服裝的人跌跌撞撞跑出了房門,來到大板牙身邊。

  昨天晚上,宋知縣就已經讓跟班長隨通知原來的管監整理好牢房事務,今天一早有人來接管。所以,大板牙這幫禁卒昨晚上就已經知道上司要換了。但沒想到換了一個這麼年輕的小伙子,還穿了一身老百姓的衣服,才鬧了這場誤會。

  那十幾個禁卒認得宋大小姐和金師爺,只有那年輕人不認識,聽大板牙這麼說,那這年輕人肯定就是新上任的管監了,雖還不敢確定,卻都滿臉堆笑向楊秋池打著哈哈。

  大板牙躬著身,手掌斜向楊秋池:「這位就是楊管監楊大爺!還不快快見禮!」

  眾禁卒一聽,齊刷刷單膝跪倒,雙手抱拳:「小人拜見楊管監楊大爺!」

  楊秋池張開雙手相扶:「自家兄弟,不必如此,都起來吧。」

  眾禁卒這才站了起來,垂手而立。

  大板牙躬著身指著頭裡一個給楊秋池介紹:「這是我遠方兄弟,外號爛眼四。」楊秋池一看,這位還真不辜負這爛眼四的外號,一隻眼睛的眼眶處有老大一個疤,應該是小時候被火燒的,這傷疤剛好在眼眶部位,把個眼睛扯得奇形怪狀的。

  爛眼四笑呵呵向楊秋池作揖施禮,楊秋池抱拳還禮:「你在家裡排行老四,對吧?」

  「對對對!楊大爺您怎麼知道的?」

  「你既然叫爛眼四,這還不明白嗎?」

  「是啊是啊,我真糊塗。」見楊秋池和藹可親,沒有什麼架子,這些禁卒們也沒剛才那麼緊張了,一個禁卒揭發道:「楊大爺,您老不知道,這爛眼四從小就是個色鬼,他那眼睛就是小時候在火鋪旁邊彎著腰偷看人家姑娘裙子底,沒坐穩,一頭撞進火鋪裡,才給燒成那樣的。」

  「哈哈哈……」楊秋池大笑。

  「哈哈哈……」眾禁卒也都跟著哄堂大笑起來。

  楊秋池拍了拍爛眼四的肩膀:「孔老夫子說過:『食色性也』,這色鬼是人的天性,也沒什麼不好嘛!」

  「哈哈哈……」眾禁卒又都大笑起來。

  這些禁卒們都是些粗人,聽楊秋池這麼一說,都感大對胃口,一時之間,對他的畏懼少了幾分,親近卻多了幾分。

  大板牙又接著介紹了後面的禁卒,一時之間,楊秋池也記不住那麼多。

  等介紹完了之後,大板牙說道:「大爺,小的帶你去檢查接收。」

  楊秋池點點頭。

  金師爺在一旁說道:「楊管監,你先忙著,我去安排給你打掃宅院,幫你搬家。」

  楊秋池連聲稱謝。金師爺拱手告辭而去。

  大板牙將楊秋池和宋芸兒迎進班房,找來了一套管監的官服給楊秋池換上。楊秋池幾口吃完點心,叫大板牙帶路,開始接手查看監獄、班房的設施、戒具,接著又點檢在押的囚徒及其罪由,當查到胡三和謝寡婦的時侯,楊秋池一直懷疑這件案件另有隱情,本來想審訊一下胡三,想想還是等查完之後再說。

  等查房、清點時務忙完,差不已經到了中午時分了。

  大板牙早就在班房裡安排好了酒宴,給楊秋池接風。宋芸兒不想在這吃飯,便自個兒回內衙去了。

  酒席上,大板牙、爛眼四等禁卒每人給楊秋池孝敬了一個紅包,楊秋池用手捏了捏,估計每個紅包裡的銀子都差不多有二兩左右,一下子就收了差不多三十兩銀子。楊秋池記得金師爺說的話,也不推辭,一一笑納。心裡高興,看來,這管監雖然沒有什麼品階,卻還是個肥差哦。

  開始喝酒之後,大板牙等人一個勁勸酒,楊秋池喝得很是暢快。

  酒宴之後,楊秋池帶著小黑狗和大板牙,來到胡三的監房。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34

第三十四章 夾籠械具


  胡三是重犯,關在北面重犯監室裡,單獨的一間。監室前面是一排胳膊粗細的大圓木排成的柵欄。後面牆角放著一個馬桶,蓋子被扔到了一邊,馬桶裡發出了一陣陣的惡臭,地上堆著一堆稻草,已經潮濕發霉,中間擺著一張橫著的夾籠,像一口大箱子,分成上下兩部分,將胡三面朝上夾在中間,頭、手和雙腳從木箱子的窟窿中伸在外面,用鐵鏈分別鎖住栓在一起,然後連在牆壁上。

  楊秋池問大板牙:「他怎麼這樣鎖著?那怎麼大小便呢?」

  大板牙賠笑道:「大爺,殺人重犯按規定本來只有晚上才上這夾籠,兄弟們昨晚上給他上了夾籠之後,今天白天就懶得給他解開了。」

  「哦?那是因為什麼呢?」

  大板牙湊到楊秋池耳朵邊:「殷家公子給咱們送了三十兩銀子,叫咱們好好伺候這傢伙。所以,嘿嘿黑……他要大小便就只好拉在他褲襠裡了。」頓了頓,又道,「楊爺,這三十兩銀子我們可都沒敢動,等著您來了之後,你決定怎麼分呢。

  楊秋池一聽,心想,這銀子來的還真快,便問道:「以前是怎麼分的?」

  「管監一半,另一半由各禁卒兄弟們平分。」

  「一半?這麼多啊」

  大板牙趕緊哈著腰說道:「那楊爺您拿七成,剩下的兄弟們再分,您看如何?」

  啊?楊秋池一愣,隨即大笑道:「你誤會了,我是說我那一半太多了,你們這麼多人才分一半,是不是太少了?」

  大板牙長舒一口氣:「我的爺,您管這整個大牢,這份辛苦咱們兄弟可都看見的,外頭送的孝敬銀子那還不都是衝著您老的面子來的。您只拿一半那完全是照顧兄弟們了,再說了,這都是歷來留下的規矩啊。」

  「嗯,既然是這樣,那就照舊吧。」

  「好的,我這就去告訴兄弟們,給您把銀子拿過來。」大板牙哼著小曲離開了。

  楊秋池手扶牢房柵欄往裡看。只見那胡三兩眼緊閉,嘴裡發出了低低的痛苦的呻吟。昨天打板子上夾棍時,在屁股、大腿和兩隻腳踝處留下的傷口已經結了痂。許多蒼蠅在上面亂爬,不時飛起來,發出嗡嗡的聲音。

  楊秋池叫道:「胡三!」

  一連叫了好幾聲,胡三還是沒動靜。

  一直跟在楊秋池身邊的那小黑狗將腦袋伸進柵欄,汪汪汪一陣亂叫,胡三才努力睜開雙眼,望向楊秋池,乾裂的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楊秋池道:「白氏姐妹兩究竟是不是你殺的?」

  胡三的腦袋晃動了一下,努力想作出點頭的動作,可脖子上緊緊拴著的粗大的鐵鏈妨礙的他的動作。

  這小子點頭承認,很可能是想著反正昨天已經供認了,如果翻供,又要吃苦頭。應該不是他的心裡話。楊秋池便放緩了語氣:「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對你用刑的,你說實話,究竟是怎麼回事?」

  胡三努力睜大浮腫的雙眼,費力地看著楊秋池,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麼。

  這時候,大板牙手裡拿著一個小包,哼著小曲回來了,將那小包躬身遞給楊秋池:「楊爺,您拿著。」

  楊秋池接過小包,捏了捏,然後塞進了懷裡。吩咐道:「你去拿一把椅子來,我要問問這胡三一些事情。」

  「好的,小人這就去拿。」大板牙轉身要走,又被楊秋池叫住了:「等等,你叫人把這胡三的夾籠先取了,這樣不好問話。」

  大板牙哈著腰連身答應。不一會,與幾個禁卒一起,抬著一張太師椅回來了,還拿來了一張小茶几,擺上茶水、點心以及筆墨紙硯。一個禁卒打開牢門,進去將胡三的夾籠打開,叫道:「喂!還不快他媽的爬起來跪下,我們楊爺要問你話!」

  胡三雙手雙腳被夾了一整晚,早已經僵直不能動,聽到這話,吃力地將雙手彎起來,努力想翻過身爬起來,可身上鎖著的鐵鏈就有好幾十斤重,加上昨晚的酷刑,一夜的夾籠,早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費了半天勁,也沒翻過身來。

  大板牙向其他禁卒一努嘴,兩個禁卒點點頭,走進牢籠,三個人一起,才將胡三扶起來,他大腿和屁股上的傷口已經乾涸,血痂與褲子粘在了一起,這一動,扯著傷口疼,胡三半跪半趴地斜躺在草堆上,大聲地呻吟著。

  禁卒在胡三屁股上狠踢了一腳:「哭你媽個喪啊!再叫老子讓你好看。」

  這一腳正好踢在胡三屁股的傷口上,痛得他一聲慘叫,撲倒在地上,隨即努力克制著自己的呻吟。禁卒們上前揪住他的頭髮和肩膀,拖起來跪好。

  楊秋池揮揮手:「行了,你們都出去吧,我要單獨問他話。」

  眾禁卒齊聲答應,將牢門鎖好,免得這重犯衝出來傷了楊爺,然後哈著腰退出了牢房。

  楊秋池摸了摸趴在身邊的小黑狗的頭,向胡三問道:「我再問你一遍,白氏姐妹二人,是不是你殺的?你要說實話,這可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胡三一聽,號啕大哭起來,拚命地叩著頭:「大老爺!大老爺,我冤枉啊!我真的沒有殺她們兩個!求求你大老爺,我是真的冤枉的啊,您老人家救小人一命,來世結草啣環報答您老的大恩大德啊!」叩頭聲和脖子上的鐵鏈嘩啦啦聲響成一片。

  楊秋池等他哭聲低一些了,才問道:「想喝水嗎?」

  胡三抬起頭,直愣愣看著楊秋池,聽到喝水二字,那乾裂的嘴唇彷彿要冒出火來。不敢點頭,生怕這是故意逗自己的。

  楊秋池端起茶壺,從柵欄間遞了進去,胡三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接過,又望了一眼楊秋池,一仰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氣將那一大壺茶水喝得精光。由於喝得太急嗆著了,放下空茶壺便猛咳起來。

  好一會,才慢慢平靜下來,向楊秋池叩了幾個頭表示感謝,才將茶壺遞還給楊秋池。

  楊秋池接過茶壺,放在桌子上,緩聲問道:「好了,你把真實的經過詳細說一遍。」

  胡三喝了水,有點精神了,慢慢說道:「昨天中午我上街辦事,順路去找謝寡婦,想和她親熱親熱,可她剛好出門了……」

  「謝寡婦是你什麼人?」

  胡三遲疑了一下,低著頭說:「她,她是我相好的,好了差不多一年了。」

  「嗯,你接著說。」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34

第三十五章 案情


  「回來的路上,遇到幾個朋友,便一起在酒館裡喝酒,喝完酒我返回殷家,有些醉了,路過白小妹住處的時侯,我知道她平日中午都要睡午覺,便想偷窺一下。」

  說到這裡,胡三顯得有些尷尬,偷偷抬眼看了看楊秋池,見他並沒有露出諷刺的表情,輕舒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我用手指捅破窗戶紙望裡看,正看見白小妹穿著小衣躺在床上睡覺,被子滑落一邊了,露出了……」

  頓了頓,不好意思說明,跳過接著說道:「我……我就鬼迷心竅,扒開窗戶翻進了房間,脫光衣服,然後就……就強暴了她。」

  「她沒有反抗嗎?」

  「反抗了,我堵住她的嘴,掐她的脖子,我又緊張又害怕,她反抗得又很厲害,所以……所以我……沒插進去就洩了……」

  楊秋池想笑,又覺得不妥,還是忍住了笑,咳嗽一聲,問道:「後來呢?」

  「洩了之後,我就清醒了,知道這下子完了,我當時只想快點逃跑,根本沒想過殺她。真的!大老爺,請您相信我!我可以發毒誓!」

  楊秋池點點頭:「你接著說。」

  「我起來匆忙穿好衣褲,就從後門逃出了殷家大院。逃到了謝寡婦家躲了起來。本來想馬上逃出城去,但是想到白小妹肯定告發我了,只要一露面,就會被抓住的。便想著天黑之後,城門沒關之前再改個裝束逃走,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找到我了。」

  「你穿衣服的時候,白小妹沒有叫喊嗎?」

  「她只是躺在床上一個勁低聲哭,沒有叫喊。」

  「哦,那你又是怎麼殺死她的姐姐白素梅的?」

  「我冤枉啊,大老爺!」胡三拚命叩著頭,「我真的沒有殺白素梅,那時候她真的不在場。她死的事情,我也是聽知縣老太爺問話,才知道的啊。」

  「那白小妹也不是你殺的嘍?」楊秋池盯著胡三的雙眼問道。

  胡三雙手放在胸前,嘴唇哆嗦著:「大爺,我發誓,我真的沒有殺她們姐妹,我當時只想著逃走,根本沒想過殺人啊。我逃走的時候,白小妹還在床上哭,怎麼會死了呢……」

  楊秋池觀察他的神情,不大象說謊,又問道:「白小妹反抗的時候抓過你嗎?」

  胡三仔細回憶了一下,肯定地說道:「沒有抓過,我當時將她的雙手交叉在頭頂,用一隻手抓住,所以,她沒辦法傷到我。」

  「你把上衣脫了讓我看看。」

  胡三費力地從肩膀處拔下衣服,楊秋池仔細觀察,胡三整個上身果然沒有抓痕。

  楊秋池問道:「你說你沒有殺白氏姐妹,有什麼證據?」

  胡三想了半天,茫然地搖了搖頭:「我拿不出證據,但我真的沒有殺她們兩。大爺,請您相信我啊。」

  楊秋池沉吟著,努力回憶自己屍體檢驗時看到的情況。

  忽然,楊秋池想起一件事來,自己檢驗的時候,那床上的白小妹已經出現了比較明顯的屍僵和屍斑,但地上的白素梅卻還沒有出現,由此可見,這白素梅死亡時間肯定在白小妹之後,相差至少兩個小時以上。這胡三如果強姦完白小妹並將她掐死,沒有理由在現場停留兩個小時,再殺白素梅。如果換成我,我也會馬上逃離現場的。

  從這一點來看,至少可以肯定,白素梅不是胡三掐死的。那會是誰呢?

  白小妹手指甲裡殘留的皮膚殘片,應該是兇手留下的,一定要盡早作DNA檢驗,就能發現問題了。檢驗儀器還在山谷的卡車後面,雖然那山谷人煙罕至,但還是盡快僱人去把那些設備運回來,沒有這些東西,自己這法醫可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

  正在思索間,外面傳來銀鈴似的聲音:「哥,哥!我爹叫你去呢!」一聽就知道是宋知縣的大小姐宋芸兒,乍一聽她叫自己是哥,楊秋池還真有點不習慣。

  宋芸兒像一陣風似的來到楊秋池身邊:「哥,快走吧,我爹叫你去呢。」

  「什麼事這麼著急?」楊秋池站起身來。

  「昨天下午死的那白氏姐妹的爹媽來了,要看屍體,殮房的鑰匙不是你管著的嗎?我爹讓你趕快去。他們在那裡喝茶等你。」

  楊秋池聽罷,急忙和宋芸兒出了牢房門。

  大板牙等禁卒正守候在牢房門口,楊秋池說:「我有事情出去,你們好生看著胡三。」

  大板牙等人連忙答應。

  楊秋池和宋芸兒帶著小黑狗,急急忙忙跑到了花房。

  進了房門,看見一對夫婦,男的四五十歲,冷峻的臉旁上黑鬚橫生,身材比較健壯,穿著一身武官服,正皺著眉頭想心事。這武官旁邊坐著的是一中年婦人,正在抹著眼淚。下首坐著的是殷家大公子殷德。宋知縣坐在旁邊椅子上,也是一個勁唉聲歎氣,陪著一起傷心。

  見楊秋池等人進來,宋知縣站起身,向楊秋池說道:「來來來,我給你引見一下。這兩位是昨日不幸亡故的白氏姐妹的雙親,白千總和他的夫人。」轉身向著白千總說道,「這位是下官的侄兒,姓楊名秋池,是衙門牢房的管監。」

  坐在下首的殷德聽了宋知縣的介紹,有些奇怪,這小伙子昨天下午勘察現場的時侯,還只是個忤作小學徒,怎麼今天就成了管理牢房的管監了。還是站起來向楊秋池拱了拱手。

  楊秋池還了禮,心裡卻在琢磨:白千總,千總?聽這名字好像是武官,不知道是幾品官,但聽這宋知縣自稱下官,官品應該比宋知縣大。

  楊秋池的推測沒錯,這千總是明朝地方武官,官階六品。

  楊秋池躬身施禮。沒想到白千總卻只是撩眼皮看了看,微微點頭,並不搭理,轉向宋知縣:「知縣大人,咱們還是先去看看小女吧。」

  宋知縣連聲答應,前頭領路,一行人來到殮房。

  殮房在東邊的一個地下室裡。楊秋池,用鑰匙打開房門,一股陰濕之氣撲面而來,宋芸兒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冷戰。

  殮房中間是兩塊停放屍體用的大木板,各用兩根長凳子架起來。木板上分別平躺著兩具屍體,面部用白布蓋著。木板前面的地上,擺著兩盞長明燈,在昏暗的殮房裡,發出了清冷的光芒。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34

第三十六章 驚恐


  整個殮房潮濕而陰冷,靠牆壁擺著一張方桌和幾張椅子,都很陳舊,摸在上邊濕漉漉的,與這陰冷的殮房倒是很相配。

  白夫人急走幾步,來到前面一具屍體旁,伸出顫巍巍的手,輕輕揭開白布,露出了白小妹雪白的臉龐。

  白夫人搖晃了一下,軟軟癱倒。白千總和殷德連忙扶住白夫人,宋芸兒也跑過來幫忙,又是掐人中又是大聲呼喚。半晌,白夫人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白千總輕聲安慰著:「夫人,孩子已經走了,你要節哀啊。咱們再看看素梅,就出去吧。」

  百夫人悲聲哭泣:「我的兒啊……」想說話,卻哽咽著什麼也說不出來。

  殷德說道:「都怪小婿我照顧不周,也是我殷家管教無方,養了胡三這樣一個人面獸心的畜生,才害死了她們姐妹二人。」說罷,跺足捶胸,一臉痛苦。

  白千總擺了擺手:「怪不得你!殷兒,你不要如此自責了。」

  殷德說:「好在兇手已經抓獲歸案。」一指楊秋池,「就是這位小哥,巧用小狗追蹤,抓住了兇犯。」

  白千總哦了一聲,上下打量了一下楊秋池,抱拳施禮:「多謝公子!使我兒大仇得報。」

  楊秋池還了一禮,此刻不是聊天的時候,所以他也就沒有多說。

  白千總說:「我們去看看素梅吧。」白夫人點點頭,白千總攙扶著白夫人往旁邊放著白素梅的那塊木板走去。

  殷德揀起那塊蓋臉的白布,輕輕往白小妹臉上蓋去。突然,殷德大叫一聲,白布一扔,倒退幾步,稀哩嘩啦……,殷德已經一屁股將身後那張椅子壓得稀爛,摔在了濕漉漉的地上,兀自不覺,張著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臉色煞白,眼睛直勾勾看著白小妹的屍體,手撐在地上,又往後到爬了幾步。

  「啊~~!」殷德一聲慘叫,抬起右手,這才發現,右手手掌處,一塊破碎的木板貼在手上。殷德左手抓住木板,猛地一扯,立即又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慘叫,左手抓著的木塊上面,赫然是一枚長長的鐵釘,銹跡斑斑的鐵釘上,已粘滿了鮮血,正嘀嘀嗒嗒往下嘀落。右手手掌已經被那鐵釘洞穿了一個血窟窿。

  原來剛才殷德驚恐之下,將身後那張本來就陳舊腐朽了的椅子壓爛,手掌剛好按在一塊爛木板的鐵釘上。

  白千總、楊秋池等人沒看清殷德為什麼會這樣,全都圍了過來。白千總問道:「殷兒,怎麼了?」

  殷德臉色煞白,哆哆嗦嗦指著白小妹的屍體,右手傷口鮮血不斷滲出。

  宋芸兒奇怪地走到白小妹屍體旁,嘟噥著:「有什麼嘛,怕成這樣……啊~!」話未說完,也發出一聲驚叫,倒退了兩步,也是嚇得面無人色,一隻粉拳咬在嘴裡,簌簌發抖。

  「怎麼了?」楊秋池問道,心裡有些奇怪,是什麼東西能把這天不怕地不怕的瘋丫頭嚇成這樣。

  「她……她……她在看著……看著我笑!」

  所有的人都感到一陣涼意襲滿了全身,連楊秋池也不例外,雖然他檢驗過上百具屍體,但並不說明他不會害怕,殮房的鬼故事多著呢,誰知道哪一個是真的。

  楊秋池慢慢走到白小妹屍體旁,果然,白小妹眼睛睜得大大的,死死地盯著自己!

  楊秋池感到了一陣寒意襲滿全身,彷彿有個人飄在自己腦後冷笑,又彷彿在自己的脖子上吹氣。楊秋池頭髮都要豎起來了,猛一轉頭,卻什麼都沒有。心裡長舒了一口氣,看看嚇得面無人色的殷德和宋芸兒,心想,我是忤作,我都害怕,那還得了嗎?

  楊秋池硬著頭皮,又走上前一步,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白小妹的眼睛並沒有轉動,脖子下的紫紅色屍斑赫然在目,這足以說明,白小妹已經死了,既然是死人,楊秋池就不會害怕,他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白小妹之所以會張開眼睛,一定有原因。

  仔細觀察了一會,沒發現異常,估計白小妹的眼睛突然睜開,可能是某種原因產生的生物電引發一種屍體痙攣。這種事情以前也見過報道。

  直到這時,殷德才說出話來:「鬼~!有鬼~!她在笑!」

  楊秋池伸手輕輕替白小妹合上雙眼,說道:「不用怕,她已經合上眼睛了。」心想,這殷公子的膽子也太小了點吧,這麼多人在這裡,又是大白天的,連宋芸兒這樣一個小女孩都沒他那麼誇張,他一個大男人怎麼被嚇成這德行,連手被扎傷了都不知道。

  宋芸兒大著膽子湊上去看了看,長舒了一口氣:「是的,眼睛閉上了。不用怕了。」轉頭問楊秋池,「哥,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突然睜開眼睛了?」

  楊秋池看著嚇得還在全身發抖的殷德,正想解釋一下,忽然心中一動,說道:「她可能是有什麼冤屈沒有伸吧。」

  殷德一聽,恐怖地大叫一聲,往後又到爬了幾步。

  白千總沉聲說道:「小兄弟,這兇手不是被抓住了嗎?我女兒還有什麼冤屈?」

  楊秋池笑了笑搖搖頭:「我亂說的,要不然她為什麼突然睜眼呢?」

  白夫人叫了聲:「我苦命的兒啊~!」又輕輕哭泣起來。白千總柔聲安慰,扶著夫人來到白素梅屍體旁。

  殷德見白小妹的屍體一動不動,神志這才逐漸恢復清醒,這時,也才感覺到手掌處傷口的劇烈疼痛,低頭看看傷口,只見這傷口很深,已經將手掌整個洞穿。

  殷德爬起來,四下看了看,想找個東西包紮傷口,發現旁邊方桌上有一長條白布,便撕了一節,將傷口胡亂綁上。

  楊秋池一直在旁邊看殷德包紮傷口,說道:「殷公子,你的傷口很深,應該清洗一下……」殷德擺了擺手:「先不忙,回去再說罷。」不再理楊秋池,幾步來到白千總夫婦身邊。

  楊秋池沒有湊上去,只是一個人遠遠在一旁陪著。

  白千總輕輕揭開白素梅蓋在臉上的白布,露出了她平靜嬌麗的臉龐,彷彿睡著了一般。

  百夫人喊了一聲:「我的兒啊~~!」俯在白素梅身上,抓起她的一隻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哀聲而泣。

  楊秋池也很難過,他見不得別人哭,以往驗屍,遇到這種情況,楊秋池都迴避開,見白千總夫妻這麼傷心,楊秋池歎了口氣,轉身往門口走去。

  就在這時,一個情景象雷電一樣擊中了楊秋池,他猛一轉身,直勾勾盯著白素梅的手,而那隻手,那只被傷心欲絕的白夫人握著的軟綿綿的手,正在隨著白夫人的哭泣,輕輕擺動。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35

第三十七章 你的女兒沒有死


  為什麼會這樣?楊秋池死死地盯著白素梅軟綿綿的手,一個巨大的問號出現在腦海之中:她已經死了將近二十四個小時,按道理,屍僵此刻應當已經佈滿了她的全身,因此,她的手臂應當是僵硬的,絕不可能如此柔軟——難道……

  楊秋池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白素梅的另一隻手,握在雙掌之中,感覺了一下,又抓住白素梅手腕,轉動彎曲了幾下,臉色更是凝重,彎下腰伸手抓住白素梅的下頜,左右扭動,咦了一聲,伸手又要去掀白素梅的眼皮。

  「你幹什麼?」白千總怒喝一聲,一把抓住楊秋池的手臂。

  楊秋池奮力想要掙脫,可白千總的手掌如同鐵箍一般,楊秋池叫道:「快放開我!」

  宋知縣在一旁說道:「白千總息怒啊!這是怎麼回事?」

  宋芸兒見楊秋池抓著人家女兒屍首的手臂亂舞,又亂扭她的下巴,不知道在搞什麼,也叫道:「哥,你在幹啥呢?」

  小黑狗見主人受制,低吼一聲,就要撲上去。楊秋池叫道:「小黑!不許動!後退!」

  小黑狗停下動作,不解地望著楊秋池。

  楊秋池又盯著白素梅看了看,才扭頭對著白千總,一字一字說道:「你的女兒沒有死!」

  這句話如同半空中打了一個霹靂,白千總全身一晃:「什麼?你說什麼?」白夫人猛地抓住楊秋池的手,也急聲問道:「你說什麼?「

  「你們的女兒沒有死,她是假死!」楊秋池重複了一遍。

  殷德驚叫一聲:「你說什麼?我夫人她沒有死?」話語都有些顫抖,臉色又變得煞白一片。白千總也喝道:「什麼假死?」

  宋知縣老成持重,聽這話也很吃驚,俯下身去抓住白素梅的雙肩,仔細觀察,又抓住白素梅的手腕,伸兩指搭脈,片刻,搖搖頭:「賢侄,殷,殷夫人一點脈,脈搏都沒有了,是,是真的死了。」

  楊秋池的手被白千總緊緊地抓著,痛得鑽心,怒道:「千總大人,請你放開手!」見白千總還沒回過神來,楊秋池忍住痛吼道:「白千總,我要再檢查一下,看令嬡究竟死了沒有。放開我啊,痛死了!」使勁掙扎,白千總這才有些清醒,連忙放開了手。追問道:「我女兒真的沒死?」

  楊秋池沒有理他,活動了一下被捏的有些發麻的手腕,然後俯下身,輕輕分開白素梅的眼睛,先觀察了一下,然後用大拇指和食指從兩邊向中間擠壓白素梅的眼睛。

  白千總見他動作怪異,本想喝止,但嘴唇動了動,還是沒說,心中始終存在一份僥倖,希望這小伙子說的話是真的,自己的女兒沒有死。

  楊秋池擠擠白素梅的這隻眼睛,又擠擠那隻眼睛,又抬起白素梅的頭,俯身下去,查看她的頸部和肩部,想了想,才站起身來,再次肯定地說道:「你們女兒的確沒死!」

  一聽這話,白夫人趴下身使勁搖晃著白素梅喊道:「素梅,你醒醒,素梅!我的兒,娘在這裡啊!你醒醒!」

  無論怎麼搖晃,白素梅還是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

  白千總上前一步,揪住楊秋池的衣領:「你胡說什麼?你怎麼知道她沒死?她現在這樣子……」

  楊秋池抓住白千總的手,冷冷說道:「你再不放開我,她就真的要死了!」

  正在呼喊女兒的白夫人一聽這話,好像這小伙子有把握救自己的女兒,此刻的她,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大木頭,全部的希望就寄托在這上面了,她趴起身,抓住楊秋池:「你真能救我女兒?」夫妻兩人一起使勁搖晃楊秋池,把楊秋池搖得頭都暈了,話也說不出來。

  白夫人見楊秋池腦袋亂晃,皺著眉頭不說話。一低頭,這才發現丈夫白千總也在揪住人家小伙子的衣領亂晃,連忙說道:「老爺,你快放開他啊!他說能救素梅。」

  白千總連忙放開手,白夫人一臉淚水抓住楊秋池的手:「小兄弟,不,恩公,求求你救救我女兒啊,求求你了!」雙膝一軟就要下跪。楊秋池連忙扶住。

  宋芸兒也在旁邊說道:「哥,你真能救她嗎?那快快施救啊!」

  宋知縣也附和道:「是啊!是啊!賢侄,救,救人一命,勝,勝造七級佛屠啊!」

  楊秋池被他們吵得腦袋都大了,舉起手作投降狀,示意讓他們安靜。等眾人都安靜下來了,楊秋池看著白千總,慢慢說道:「話先說到頭裡,雖然你女兒的確沒有死……」

  「你怎麼知道她沒死?」宋芸兒嘴快。

  楊秋池白了她一眼:「現在不是回答這個問題的時侯。」轉過頭看著白千總:「千總大人,我也沒十足的把握能救活令嬡,如果你們放心讓我試,我可以試試。但要是救不活你們可別怪我。」

  直到此刻,一直在一旁發呆的殷德彷彿才從夢中醒來一般,左手一伸,一把揪住楊秋池的衣領,使勁往上一提,楊秋池雙腳差點離地。

  殷德提著楊秋池,吼道:「你這小忤作說什麼?讓你試試?我夫人清白之軀是讓你試的嗎?」這殷公子力氣還真大。

  楊秋池都要氣瘋了,這幫子人怎麼一上來動不動就揪人衣領,搞得自己連氣都喘不過來了,但又不能發火,這殷家和白家自己一個都惹不起,只好盡可能放緩語氣:「殷公子,肯定有些把握,才……」

  「有些把握?你說什麼屁話啊?」殷德吼道,畢竟楊秋池還是有些體重,殷德一隻手提著累,那只纏著白布條的右手也伸了過來,揪住了楊秋池的衣領,正要接著說什麼,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啊~!」放開楊秋池的衣領,低下頭去,用腳往身後亂踢。

  楊秋池往殷德身後一看,原來那隻小黑狗見殷德對主人不善,悄悄溜到殷德身後,冷不丁在殷德腿肚子上狠狠咬了一口,然後馬上就跳開了。

  殷德一邊罵著一邊用腳去踢那小黑狗,可哪裡踢得著,反而又被小黑狗瞅空子在小腿上又咬了一口。

  楊秋池叫了聲:「小黑,不得無禮,快回來。」小黑狗見主人沒有危險了,蹦跳著跑到楊秋池身邊,回過頭警惕地盯著殷德。

  殷德知道自己不是這小黑狗的對手,不敢再上前踢打,只是惡狠狠盯著這小狗叫罵。

  白千總皺著眉頭道:「殷兒,別罵了。」殷德這才住口,兀自氣呼呼地盯著那小黑狗。

  白千總問楊秋池:「小兄弟,我女兒已經……你真能讓她起死回生嗎?」

  「我只能試試,盡力而為。不過,救不活你們可不能怪我!」

  殷德張嘴又想說什麼,還是忍住了。白千總看了白夫人一眼,微微遲疑。宋知縣插話說道:「千總大人,有,有一線希望也是好的啊,沒,沒試過怎麼知道沒希望呢?」

  白夫人急聲道:「是啊,老爺,就讓他試試吧,說不定能讓咱們女兒起死回生呢!」

  白千總點點頭,沉聲道:「好,就請小兄弟施救,無論成功與否,本官都承你的情。」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35

第三十八章 人工呼吸


  楊秋池說道:「那好,事不宜遲,你們退到五步以外。」又強調了一句:「無論我做什麼,你們都不要吭氣,否則,救不活不要怪我。行嗎?」

  白千總和白夫人都點了點頭,殷德狠狠的盯著楊秋池,到也不敢違抗,與眾人一起,退到了五步以外。

  楊秋池將白素梅的脖子後仰,好讓氣管通順,一隻手捏住白素梅的鼻子,一隻手往上托住白素梅的下頜,深吸一口氣,俯身吻住白素梅的柔柔的嘴唇,往裡呼氣。

  殷德踏上前一步,怒道:「你搞什麼?……」

  白千總一把抓住殷德,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殷德放低了聲音:「可他在親……」白千總又擺擺手,小聲說道:「先看看再說。」殷德只得住嘴。

  楊秋池將那口氣呼進白素梅的嘴裡之後,雙手按住白素梅鼓鼓的胸部,有節奏地按壓著。

  「啊!你搞什麼……」殷德大吼。

  白千總見楊秋池一伸手按在女兒的乳房上,雖然女兒已經死了,卻也不能如此欺辱,便也沉不住氣來:「喂!你做什麼?……」兩人就要上前阻止。白夫人一臉淚花攔住了二人:「老爺,殷兒,你們先讓他救救看啊。說不定能救活呢!」

  白千總想想也對,當即站住,同時一把拉住了殷德。殷德指著楊秋池吼道:「「你小子救不活我夫人,我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楊秋池已經感到了事態的嚴重性,自己在人家死去的女兒胸部亂按,又親她的嘴,而且這是在封建禮教最盛行的明朝,如果自己救不活白素梅,自己的下場如何,他想都不敢想。

  不過,楊秋池判斷白素梅是假死,應該說依據是充分的,如果的確是假死,就應該能救活。他判斷的依據主要有三點:

  第一點,是屍體溫度,白素梅已經死亡了二十四小時,一般情況下,屍體此刻的溫度應該已經降到與環境氣溫差不多,這殮房潮濕陰冷,溫度估計只不過十五六度,剛才他將白素梅的手掌握在兩手之間,就是在感覺她的體溫,白素梅的體溫沒有明顯下降,她的手雖然有些涼,可楊秋池一試就知道,死亡一天一夜之後的屍體的溫度,應該比白素梅手上的溫度要低得多。

  第二點,白素梅屍體上沒有出現屍僵,人死亡之後通常情況下,會在兩小時左右開始出現屍僵,到十二小時屍僵達到高峰,四天左右緩解消失,這白素梅死亡不過二十四小時左右,屍僵不僅沒有緩解,而且應該還處在最高值。

  方纔白夫人拿著白素梅的手哭的時候,白素梅的手是軟軟的;楊秋池之所以扭動白素梅的下頜,那時因為人的下頜部位是屍僵強直度真厲害的地方,但白素梅的下頜活動自如。連屍僵強直度最厲害的下頜部位都沒有出現屍僵,可以肯定,白素梅身體根本沒有出現過屍僵。

  屍斑更能說明問題,除非極其個別的病死的垂暮老人,由於血液流動幾近停止,會在還沒有真正死亡的瀕死期,就開始出現少量屍斑之外,活人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屍斑的,反過來說,出現了屍斑,幾乎就可以百分之百斷定,這個人已經死亡了。

  與白素梅一起死亡的白小妹的屍斑現在已經高度發展,可白素梅身上連一點屍斑都沒有出現,方才楊秋池抬起白素梅的頭頸部查看,就是要檢查有無屍斑出現,結果發現白素梅的身體低位,沒有出現任何屍斑的痕跡。

  對於這一點,昨天晚上楊秋池挑燈驗屍的時候,沒有發現屍斑,就有一些奇怪,只不過,畢竟死亡時間還不長,而在一些特殊情況下,會出現這種問題,所以當時也沒多想。現在想來,白素梅的身體就從來沒有出現過屍僵和屍斑。

  第三點,也是最主要的一點,那就是剛才他擠壓白素梅的眼睛瞳孔,發現瞳孔在擠壓變形之後,一旦放開手指,馬上就恢復原狀,這是典型的人的生活反映。也就是說,如果是死人,那他的瞳孔在被擠壓變形之後,放開手指,變形的瞳孔不會變回原來的圓形。只有活人才能恢復。

  當然,如果有腦電圖儀的話就最好了,檢查一下還有沒有腦電波,如果還有,那就可以下定論,這人還沒有死亡。因為如果沒有腦電波,就說明人的腦細胞已經停止活動,已經死翹翹了,而腦細胞的死亡是不可逆轉的,可不像心臟,停了還可以重新跳。這就是所謂的腦死亡標準。

  可現在去哪裡找這機器呢?

  雖然沒有腦電圖儀,根據上面這三點,尤其是瞳孔的生活反映,已經足以讓楊秋池認定這白素梅是假死。

  在假死狀態下,人的脈搏會變得非常的低微,微弱到人的手指都無法感應到。心跳也是如此,所以,宋知縣才感覺不到白素梅的脈搏。其實,假死情況下,人的生命體征只不過變的非常微弱而已。及時搶救,是能夠救活過來的。甚至不需要搶救,有的也能自行活過來。

  楊秋池判斷,白素梅之所以會假死,是因為她脖子被掐,喉骨碎裂堵塞了氣管,引起機械性窒息,造成白素梅大腦缺氧而休克,由於破碎的喉骨沒有完全堵塞住氣管,還有少量的空氣可以進入,維持著她對氧氣的最低生命需要,這才沒有窒息死亡,而進入了假死狀態。

  現在楊秋池面臨的問題,是怎樣把假死的白素梅救醒。

  要搶救這種假死病人,最好的辦法就是馬上讓她的氣管恢復通順,解除腦部缺氧,並實施心臟復甦術。這裡,人工呼吸是首選,如果還不能恢復心跳,那就可能需要注射腎上腺素,使心肌興奮,重新跳動。可是,現在手邊沒有這些藥和心臟復甦器械啊,因此,楊秋池唯一能夠寄希望的,就只有人工呼吸了。

  楊秋池往白素梅的嘴裡呼氣的時候,明顯地感覺到一種阻礙被衝破的聲音,心中一喜,這證明自己的推測很可能是對的。如果白素梅呼吸通道恢復暢通之後,應該能慢慢甦醒過來。

  於是,楊秋池一遍又一遍地給白素梅進行人工呼吸,然後作心臟復甦按壓。可是,十多分鐘過去了,白素梅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冷汗開始從楊秋池額頭慢慢淌了下了。但他還是沒有放棄,繼續努力著。呼氣~~按壓~~呼氣~~按壓……

  白夫人看著躺在木板上仍然毫無反應的女兒,慢慢陷入了絕望,開始低聲抽泣。宋芸兒在一旁安慰著。殷德看著楊秋池白忙活,一個勁冷笑。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36

第三十九章 起死回生


  開始的時侯,白千總見楊秋池對自己女兒的屍首又是親嘴又摸胸部,十分惱怒,待到後來,見楊秋池一直努力地在重複著這個動作,雖然不明白這樣做的用處,但開始有些相信他是真正在搶救自己的女兒,因為如果他要欺辱女兒的屍首,他自己掌握著殮房的鑰匙,什麼時候不可以呢,幹嘛偏偏找這個時候。

  白千總見楊秋池額頭上汗水直淌,的確是用盡了努力,長歎了一口氣,心想,就算他救不活女兒,自己也不再找他麻煩了。

  楊秋池又繼續努力了幾分鐘之後,終於有些洩氣了,他想放棄,他想宣告失敗,接受他們的任何懲罰。

  當他直起腰,準備宣佈失敗的時候,他看見了低聲抽泣的白夫人絕望的眼神。

  楊秋池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彷彿看見母親抱著自己的屍首哀泣的樣子,頓時心都要碎了。他把心一橫,決定作最後的努力。

  楊秋池向宋芸兒走去。宋芸兒有些詫異,低聲問道:「哥,怎麼樣了?……」

  沒等她說完,楊秋池伸手從她頭髮上拔了一根細細的簪子,沒有回答,轉身回到白素梅的屍首旁,將那簪子輕輕刺入白素梅的人中穴,然後抽出來,一股細細的鮮血從傷口處緩緩冒出。

  楊秋池心一寬,血液還在正常流動,顏色也很正常,這進一步說明,白素梅沒有死。

  針刺人中,放血施救,這是中醫搶救昏迷病人時,在針灸不能生效的情況下的一種極端做法。

  又繼續人工呼吸了一會,白素梅還是沒有反應。楊秋池拿起白素梅的手掌,揪住她的纖纖細指,用那細簪子逐個刺入白素梅手指指尖的十宣穴,進行放血施救。可白素梅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楊秋池急了,看來只有用絕招了!

  楊秋池左手平平按在白素梅左側乳房上,鼓鼓的柔柔的,楊秋池攝住心神,右手成拳高高舉起,大喝一聲,一拳往左手手背砸去。

  白素梅被砸得整個身體跳動了一下,可還是沒反應。

  由於沒有心臟復甦機,只能用這種土方法。楊秋池又猛砸一拳,白素梅身體又整個跳動了一下。

  白千總叫道:「你瘋了!快住手!」

  「老子殺了你!」殷德怪叫著衝了上來。

  「汪汪汪!」小黑狗擺開了架式。

  就在這時,「咳……咳咳……咳!」一連串的咳嗽聲響起,白素梅身體隨著咳嗽聲劇烈抖動起來。

  「梅兒!」白千總驚喜地大叫一聲,幾步到了白素梅身邊,扶住白素梅的肩膀,只見白素梅緊閉雙眼,一邊咳嗽,一邊喘著粗氣。

  白夫人驚喜交加,衝上前摟著白素梅,輕拍著她的胸脯,呼喚著她的名字,喜極而泣,眼淚簌簌往下落。

  殷德僵住了,舉著拳頭在那裡站著,彷彿中了定身法。

  宋知縣和宋芸兒也驚呆了,這太神奇了,死了一天一夜的人,又活過來了!

  兩人也圍了上去,只見白素梅連連咳嗽著,神情十分痛苦。好一會才平靜一些,她慢慢睜開眼睛,看著眾人,想說話,卻又引來一陣咳嗽聲。

  一點沒錯,這死人真的是活過來了!

  白夫人摟著女兒,連聲問道:「我的兒,你感覺怎麼樣?啊?哪裡不舒服?快告訴娘……」

  白千總最關心的是誰殺了自己的女兒,急聲問道:「梅兒,是害你們的?」

  這個問題也是宋知縣最關心的,趕緊豎著耳朵聽。可白素梅除了猛烈的咳嗽,什麼也說不出來。

  楊秋池在一旁說道:「她的喉骨破碎了,現在還說不了話,你們快帶她去找郎中吧!」喉骨骨折這種小手術楊秋池也能做,但他身邊什麼藥和器械都沒有,又不懂中醫,所以就建議他們去找當地郎中治。

  白夫人這時才反應過來,女兒的救命恩人還在一旁呢,連忙對白千總說道:「老爺,快謝謝人家恩公啊。」

  白千總見女兒果然活過來了,驚喜之情溢於言表,輕輕放開女兒,向楊秋池抱拳道:「小兄弟,多謝你救活了我的女兒。白某剛才有不敬之處,請多多海涵!」

  楊秋池笑了笑,抱拳回禮。

  能救活白素梅,他心裡也很高興。斜眼望殷德瞧去,只見他臉色蒼白,一直站在後面,沒有露出多少驚喜,反而有些魂不守舍,自己心中的猜想得到了更多的印證。故意走上去問道:「殷公子,你怎麼不上去看看你娘子呢?難道你娘子活過來你不高興嗎?」

  「對對對!」殷德慌亂地答應著,走到白素梅身邊,嘴唇張了張,卻沒說出一個字來。

  白素梅一望見他,頓時露出了驚恐萬分的表情,喉嚨裡啊啊連聲,隨即又是一陣咳嗽。一轉身,緊緊摟住白夫人,將頭臉藏在了白夫人的懷裡。

  楊秋池走到殷德身邊,笑了笑:「殷公子,看來尊夫人有些怕你哦。」

  「是啊是啊!」殷德陪笑道,偷偷看了看白千總,又看了看白夫人,然後對白素梅小聲地叫道:「娘子!娘子……」

  白素梅聽到殷德叫她,沒有回頭,反而更緊地摟住了自己的娘親,全身都在發抖。

  楊秋池拍了拍殷德的肩膀:「算了,殷公子,她現在還沒有完全清楚,可能認不出你來。你們還是先帶回家,找個郎中給他治療喉嚨的傷,治好之後,她就能說話了。」

  「她現在還不能說話嗎?」殷德一愣,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低低的聲音問道。

  「是啊,剛才你也聽見了,她說不出話來。」

  「那要多久才能說話呢?」殷德非常關心這個問題。

  「找個好郎中,將她的喉骨恢復原位,然後用藥。要想說話,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

  殷德哦了一聲,神色一下子舒展開來了。

  白千總還是很關心誰是兇手的問題,說道:「我們找紙筆給她,讓她寫出誰是兇手吧。」看見旁邊的桌子上就擺著筆墨紙硯,拿起毛筆,蘸了墨汁,和紙一起遞給白素梅,「乖女兒,把兇手的名字寫出來。」

  白素梅說什麼也不接筆,躲進了白夫人懷裡。

  宋知縣說:「可能她還沒清醒,等等再說罷。」然後又拍了拍楊秋池的肩膀,結結巴巴地讚道:「賢侄,想,想不到,你,你還有這一手啊,厲害,就算華,華佗再世,也,也不過如此嘛。」

  宋芸兒也跳到楊秋池身邊:「就是,哥,你好厲害!」拉著楊秋池的手臂一陣亂晃,笑著問:「對了,哥,你怎麼知道她沒死?」

  要解釋清楚這一點,三言兩語是說不清的,涉及到法醫學的很多問題,楊秋池難得解釋,眨了眨眼,胡謅道:「神仙告訴我的!」

  宋芸兒看他那樣就知道是騙自己的,白了他一眼,隨即又馬上親熱地摟緊了他的手臂:「不說算了!誰稀罕!」轉過頭,指著旁邊木板上躺著的白小妹,「哥,你既然能起死回生,那把她也救活啊!」

  白夫人一聽,心裡頓時又燃起了另一個希望,一邊撫慰著緊緊依偎在自己懷裡的大女兒,一邊淚盈盈對楊秋池說道:「正是正是!恩公就發發慈悲,也救救我小女兒吧!」

  楊秋池苦笑:「我又不是神仙,哪有什麼起死回生的本事,你大女兒白素梅那是假死,也就是還沒有真正死亡,所以能救活過來,白小妹……她是真的死了,是就不活了的。」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42

第四十章 貼身保護


  白夫人滿臉失望,但聽到懷裡白素梅的咳嗽聲,至少有一個女兒活過來了,那也夠謝天謝地的了。向白千總說道:「老爺,咱們先帶梅兒回去吧,找郎中給他治傷啊。」

  白千總點點頭,向楊秋池一抱拳:「大恩不言謝,白某以後定當報答小兄弟救命之恩。」

  楊秋池道:「白千總言重了。快帶令嬡回去吧。」

  殷德上前對白夫人說道:「娘,讓我來背吧。」

  白素梅聽到殷德的話,喉嚨裡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緊緊摟住白夫人不放。

  楊秋池又拍了拍殷德的肩膀:「殷公子,平日裡你肯定沒少欺負殷夫人吧。你看你把殷夫人給嚇得。」

  殷德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不知該說什麼。

  楊秋池向宋芸兒說道:「芸兒,還是你辛苦一下,幫忙背殷夫人回去,好嗎?」

  白千總說道:「不用不用,我衙門外面有轎子,讓他們進來接就行了。」

  宋芸兒聽楊秋池突然提出讓她背白素梅回去,有些意外,還沒回過神來。

  楊秋池又向宋知縣說道,「知縣大人,不,伯父,小侄懷疑這件案件還有幫兇未落網。」看了殷德一眼,笑了笑,又說道,「這幫兇知道殷夫人死而復活,一定會回來殺人滅口,芸兒身有武功,又是女兒之身,小侄冒昧想請芸兒貼身保護殷夫人,您老意下如何?」

  聽楊秋池誇自己的武功,宋芸兒很得意,又聽他說要自己貼身保護殷夫人,防止幫兇來殺人滅口,這正對她胃口。學武功本來就是要行俠仗義,這等事情最能體現俠義之氣,她當然願意,沒等宋知縣表態,便搶著說道:「行啊!爹,你就讓我去保護白姐姐吧。」

  宋知縣笑道:「白千總乃是武將,不僅自己武藝高強,而且手下驍勇善戰之人不甚枚舉,哪用得著你出頭啊。」

  宋芸兒噘著小嘴不服氣:「我不比他們差啊。」轉身看著白千總,「伯父,您說,我去保護白姐姐,好不好?」

  白千總抱拳說道:「那敢情好,我這次急於奔喪,也就沒有帶什麼好身手的隨從。小姐武藝高強,我早有耳聞,如果能屈駕保護小女,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宋芸兒嘻嘻一笑,扭頭看著宋知縣:「爹,人家千總大人都答應了,你就讓我去吧。」

  宋知縣本來就想巴結這白千總,聽他這樣說,正好順水推舟:「既然如此,你可要好好保護殷夫人,記住了,可不許搗亂!」

  「噯~!」宋芸兒脆生生答應道。

  楊秋池看了一眼殷德,只見他握著那只受傷的手,臉上神色陰晴不定,搞不清楚他在想什麼。略一沉吟,向宋芸兒招招手,宋芸兒蹦跳著跑到楊秋池身前。「幹嘛?」

  楊秋池湊到他耳邊,囑咐道:「記住了,你一刻都不可離開白姐姐,吃睡都要在一起,不管是誰讓你離開,都不要聽,明白嗎?」宋芸兒點點頭,嘻嘻笑道:「那是當然。不然的話,怎麼叫貼身保護呢。」

  楊秋池對白千總和白夫人說道:「白小姐剛剛甦醒過來,加上喉嚨受傷,身體極其虛弱,這一段時間要靜臥休息,除了宋小姐之外,其他人不要前去打擾。」又對殷德說道,「殷公子,這段時間只好委屈你了,你也不能去打擾尊夫人,一直到她病好為止。」

  殷德點點頭,向宋芸兒拱手道:「那就有勞宋小姐了。」

  楊秋池道:「好了,芸兒,快背白小姐出去吧。記住!貼身保護!」

  「知道了!婆婆媽媽的。」宋芸兒嘴角含笑,走到白素梅身邊,「白姐姐,我來背你。」

  這一次白素梅倒是乖乖地放開白夫人,俯身趴在宋芸兒身上。宋芸兒背著白素梅,有若無物一般,一溜煙出了殮房。白千總等人也跟著出了門。

  一行人出到衙門外,將白素梅放在轎子裡,抬著急急往殷家去了。

  楊秋池帶著小黑狗回到監牢,在班房裡和大板牙吹了一會牛,見太陽斜向西邊,差不多應該有四五點鐘了,不知道金師爺幫忙搬家搬完了沒有,楊母和媳婦是不是已經搬進衙門裡來了,決定抽空看看,便和大板牙他們打了個招呼,出了監牢,穿過大堂天井,就到了衙門西邊的院落。

  這就是自己的家了!楊秋池站在院子門口,先好好看看,這原本安排給縣衙典史居住的院落還真大,就是有點陳舊,屋簷上雕樑畫棟,有些地方的顏色已經剝落了,連大門都裂了一道小縫。也不知道這些官老爺們整天幹什麼,也不撥點銀子翻修一下。

  他可不知道,古代有句話叫做「官不修衙。」又有句話叫做「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這官三年一任,任滿走人,如果要修衙門,一來沒有這筆財政經費,得自己掏腰包,二來衙門是非常講究風水的,亂修的話怕壞了風水,三來修好了自己也享受不了多久,另外,如果花銀子把衙門修好了,弄不好會損壞自己為官清廉的形象。所以,這衙門只要不倒,就是不會去修的。

  楊秋池感慨了一番,舊雖然舊一點,但這院子還是挺大的。推開牆院大門走進去,這院子大概有一個籃球場那麼大,中間種了一棵桂花樹,現在正值桂花飄香的季節,滿樹星星點點的小白花,幽幽暗香飄來,醉人心脾。

  院子四周有三大排房子,每排都有四五間,房腳種了一些說不出名字的花草,開著各色的花。在院子大門裡面的一旁,放著楊秋池昨天晚上做好的狗窩。

  小黑狗彷彿知道這是自己的新家,在院子裡撒著歡亂跑,這裡聞聞,那裡刨刨的。

  楊秋池正在院子裡欣賞,對面的房門被推開了,馮小雪腰間繫著一條藍布圍裙,端了一盆水走了出來,抬頭看見楊秋池,高興地叫了聲:「夫君,你回來了!」放下木盆,迎上來拉著楊秋池的手,滿臉都是興奮。

  「回來了。」楊秋池看見馮小雪滿身塵土,愛憐地替她彈了彈肩膀上的灰塵,「在幹什麼呢?怎麼弄得跟個土蛋蛋似的。」

  「收拾房子啊,這宅院好大好舒服。」馮小雪高興得有一種想蹦起來的衝動,「夫君,聽說你當官了,我和娘都可高興了。」

  「呵呵呵。」楊秋池憨笑了兩聲,「不是什麼官了,只不過是個小吏,管監牢的小吏。」

  馮小雪可搞不懂官和吏的區別,在她心目中,夫君是官家的人了,那可就高人一等,現在又住進了衙門,這可是她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馮小雪拉著楊秋池的手:「快進屋吧,娘在裡面。」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42

第四十一章 錦衣衛來了


  楊秋池先進了正房,房間裡家俱物什一應俱全,雖然有些陳舊,卻顯出些許古雅,楊母圍著一條藍布圍裙,正在忙裡忙外收拾。

  楊秋池叫道:「娘,我回來了。」四周看看,又問道,「娘,這些家俱怎麼來的啊?」

  楊母見到楊秋池,臉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你回來了,這些傢俱原來就在這裡的,幫我們搬家的金師爺說這些東西是留著給我們用的,是衙門裡的。」

  馮小雪高興地插嘴說道:「剛才金師爺還送了一大袋白米過來,還有一些豬肉蔬菜什麼的。說是知縣老夫人命他送來的。」頓了頓,想起一件事情,又笑著說道,「對了,原本還送了一個丫頭和一個老媽子過來,說是讓我們留著先用。娘死活不肯,到底還是給退回去了。」

  楊母微笑道:「我一輩子種地縫補,可沒那個福氣讓人伺候,我不習慣,也受不起啊。」

  楊秋池道:「娘,您老人家歲數也大了,找個丫頭伺候您,那還不是應該的啊!」

  「不用不用!我身子骨還硬朗,用不著別人伺候,再說了,這老媽子丫頭的,還不得花錢吃飯穿衣,還不得給工錢吶!咱們可沒這麼些閒錢,我還留著給你納妾呢,將來你納了小妾,咱們家不就多了一個伺候娘的人了嗎。」

  楊秋池苦笑,這楊母過慣了苦日子,思維一下子還轉不過彎來,日子這麼苦,她還一直惦記著給自己納妾呢,想到納妾,楊秋池想起懷裡的銀子,邊伸手進懷裡,摸到那大板牙等人孝敬的三十兩,想了想,留下了幾個小的,準備去山谷搬運卡車上的東西時用,將剩下的大概二十兩拿了出來,遞給楊母:「娘,這銀子您收著吧。」

  楊母接過銀子,問道:「這麼多啊?這又是些什麼錢呢?」

  「是我當管監照規矩收的例錢,你放心好了。」

  楊母很高興:「好好好,我替你收著。」將銀子塞進懷裡,想起一件事情,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板著臉說道:「兒啊,我聽說你昨天和你師父吵起來了,還罵了你師父。有這事沒有?」楊母很希望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馮小雪看了一眼楊秋池,又看著楊母,輕輕說道:「娘~!」

  「你別說話!」楊母沒有看馮小雪,仍舊盯著楊秋池。

  楊秋池勉強一笑:「娘,是那老頭先罵我小畜生的。我氣不過才回了他一句。他要拿棍子打我,我可都沒還手哦!」

  「你還想還手?」楊母已經氣得全身發抖,「他可是你師父!我上門求了多少次,人家才肯收你。他是你師父,就好比是你爹一般,難道,難道你還要和你爹吵架,動手打你爹嗎?」楊母氣得嘴唇都在發抖。

  馮小雪輕輕拍著楊母的背:「娘,夫君他……」

  「你別打岔!」楊母吼道。

  楊秋池不知道楊母怎麼為這點小事就發這麼大的火,他不知道,明朝封建禮教思想是歷代最盛行的時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思想已經根深蒂固,楊秋池敢當眾與師父對罵,那可是大逆不道的行為,難怪楊母如此生氣。

  楊秋池低著頭不敢接嘴。楊母喘息了一會,才說道:「你要還是我兒子,你就馬上去找你師父賠罪!不管他是打你還是罵你,都給我老老實實受著!」

  「那……那他要打死我呢!」楊秋池低著頭嘟噥了一句。

  楊母沒聽清楚,追問道:「什麼?你說什麼?」

  楊秋池趕緊改口說道:「我是說我馬上就去,不過,娘,我現在在當班呢,偷偷跑回來看看您的,等晚上我再去找師父賠罪,你看如何?」楊秋池現在腦袋裡一點主意都沒有,從楊母這態度看來,這賠罪是跑不了的了,怎麼個賠法呢,他得花點時間琢磨一下,別到時候真讓那老頭的枴杖敲到自己的腦袋上來。

  楊母點點頭:「好吧,無論怎麼樣,你今晚之前,必須去和你師父賠罪。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楊秋池苦著臉說道。

  「那快回去當班吧!別耽誤了。」楊母見兒子聽自己的話,答應去賠罪,臉色也緩和了許多。

  楊秋池答應了一聲,低著頭出房門來到院子。馮小雪跟著出來,在楊秋池身邊低聲說道:「夫君,你別擔心,晚上小雪陪你去。」頓了頓,見楊秋池還是苦著臉,想了想,說道:「夫君,要是你師父他老人家打你罰你,小雪就替你受著,你別擔心啊。」

  我一個大老爺們怎麼能讓你一個小女生代為受過呢,楊秋池有點好笑,但他知道馮小雪說的是真心的,心裡又有些感動,停住腳步,輕輕摟住馮小雪:「小雪,你真好。」

  馮小雪依偎在楊秋池懷裡,柔聲說道:「夫君對小雪才叫真的好呢。」

  ———————————

  楊秋池帶著小黑狗回到監房,大板牙一見楊秋池,趕緊跑了過來:「我的爺,您可回來了。」

  楊秋池見他緊張兮兮的樣子,不解地問:「怎麼了?」

  大板牙壓低了嗓子:「錦衣衛來了!」

  錦衣衛!這個詞在楊秋池腦袋裡是非常熟悉的,不管是中學歷史課本,還是各種小說故事裡,錦衣衛都是與特務、酷刑、凶殘、囂張等等惡毒的詞彙聯繫在一起的,昨天宋知縣就說了錦衣衛很快就會趕來提審謝寡婦謀反大案,現在終於到了。

  「錦衣衛在哪裡?」楊秋池問道。

  「正在衙門花房裡和宋知縣說話,一會就要到咱們大牢來提審謝寡婦。」

  「那準備好迎接了嗎?」

  「大爺您放心,我們都準備好了。」大板牙有些得意地說道。

  正在這時,門外一陣零亂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往監牢這邊過來了。隨後,一行人走進了大門。

  為首一個胖子,體重大概有一百七八十斤,腆著個大肚子,一雙三角眼,滿臉的戾氣。身穿金黃色飛魚服,佩戴繡春刀,身後跟著十多個同樣裝束的武士。宋知縣在那胖子一旁陪同著。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43

第四十二章 酷刑審訊


  這些人肯定就是錦衣衛了,楊秋池趕緊側在一旁,垂手肅立。

  那胖子和宋知縣走到楊秋池身邊。宋知縣向楊秋池介紹道:「楊管監,這,這位是錦衣衛,駐,駐寧國府百,百戶所,總,總旗,馬渡馬,馬大人。」一緊張,結巴的更厲害了,擦了一下汗,轉身向那胖子介紹道:「馬,馬大人,這,這位是咱們,衙,衙門牢房的楊,楊管監。」

  楊秋池不知道這總旗是什麼官,但見宋知縣對這總旗如此客氣敬畏,應該不是什麼小官,趕緊躬身施禮。

  錦衣衛在全國各個府都設有派出機構,其建制與明朝軍隊類似,在距離廣德縣最近的寧國府就設得有一個派出機構百戶所,設百戶一人,正六品,試百戶一人從六品。百戶所下轄兩個總旗,正七品,與知縣同階,但實際上知縣可不敢將自己與他平列。

  馬渡腆著肚子大刺刺上下打量了一下楊秋池,鼻孔裡哼了一聲,問道:「那謝寡婦在哪裡?快帶本官去。」

  楊秋池答應了一聲,前頭帶路,來到謝寡婦牢房。

  謝寡婦是錦衣衛的重犯,必須完完整整交給錦衣衛,因此,謝寡婦沒有被刑訊,單獨關在一個單間,戴著鐐銬和枷鎖,正坐在一堆稻草裡,斜靠在潮濕的牆壁上,閉目養神。

  馬渡盯著謝寡婦看著,彷彿在掂量這個獵物的價值。然後才說道:「宋知縣!」

  「卑職在!」宋知縣口稱卑職,足以看出他心裡對錦衣衛的恐懼。

  「衙門裡有沒有審問犯人的地方啊?」馬渡並沒有看宋知縣,仰著脖子望著天問道。

  自打宋知縣來到廣德縣就任以來,可從來沒遇到過謀反案件,平日的普通刑事案件,就在大堂之上打一頓板子,上個夾棍,也就差不多了,所以,這廣德縣並沒有設立專門的審訊室。

  宋知縣陪笑道:「馬大人,我們這,沒,沒有設立審,審訊室。」

  「胡鬧!沒有審訊室,你叫本官怎麼審訊犯人?審不出結果,你負責嗎?」

  宋知縣一聽,汗都下來了,連聲說道:「卑,卑,卑職這叫人馬,馬上辦!馬,馬上辦!大人請到衙,衙門花房休息。馬,馬上就好。」轉過頭對楊秋池說道:「你,你們馬上去辦!」楊秋池和大板牙答應了一聲,

  馬渡腆著肚子轉身出了重犯監房,宋知縣緊追而去。

  等他們走遠了,楊秋池才問道:「大板牙,這件事怎麼辦?」

  大板牙嘻嘻一笑:「這好辦,咱們班房旁邊有一間地下室,設的有刑具……」

  「啊?你他媽的剛才怎麼不說?」

  「楊爺,這是咱們幾個牢頭以前閒著沒事弄著玩的。知縣大老爺他不知道的。」

  「弄著玩?弄什麼不好弄這個?你們他媽的變態!快帶我去看看!」楊秋池笑罵道,他聽大板牙說有刑訊室,心中一塊石頭頓時落了下來。

  「是是!楊爺您跟我來。」大板牙前面帶路,邊走邊說,「其實也不是鬧著玩,是有些犯人不聽話,又不願意出銀子孝敬,就拖出來整一頓……」

  「我不管你們幹什麼用的,只要現在能用就行!他媽的,你沒看見那姓馬的那狠樣,連咱們老爺都不放在眼裡,要是這件事辦不好,你我都完蛋!」

  「楊爺您放心,咱們弄的這審訊室,還算可以的,呵呵呵。」大板牙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說話間來到地下室,楊秋池推門進去一看,天啦,這哪裡僅僅算可以哦,中美合作所也不過如此。架子、鐵鏈、老虎凳、辣椒水、皮鞭、烙鐵等等一應俱全。

  楊秋池心中這塊石頭算落了地了,拍了拍大板牙的肩膀說:「好啊!很不錯,快去請他們過來。」

  不一會,大板牙領著馬渡還有那十幾個錦衣衛和宋知縣一起來到了這審訊室。

  馬渡一進房門,上下看了看,微微點頭:「還算不錯。」轉頭看了楊秋池一眼,「你們辦事效率還挺高的嘛。快去把那謝寡婦提來吧。」

  楊秋池答應了一聲,帶領大板牙等人,將謝寡婦押解到了審訊室。打開了枷鎖和鐐銬,幾個錦衣衛接了過去,將謝寡婦綁在木架上。

  馬渡站起身來,慢慢說道:「宋大人、楊管監,請兩位外面侯著吧。我要審訊謀反重犯,你們不方便在場,有事情的話,我會叫你們的。」

  宋知縣和楊秋池答應了一聲,退出審訊室,把房門關好。

  宋知縣說道:「他們審訊一時半刻不會完的,賢侄,你在這裡候著,我先回衙門去了。有什麼事情馬上通知我。」

  楊秋池躬身答應。宋知縣轉身走了。

  楊秋池叫大板牙等人搬了桌凳,坐在審訊室門口,不敢遠離,生怕馬渡有事情找不到自己,那可吃不了兜著走。

  審訊室裡不時傳出錦衣衛們的吼叫聲,夾雜著謝寡婦不時發出的慘叫。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裡面開始傳出皮鞭聲,問話聲,喝罵聲,還有謝寡婦不時發出的長長的慘叫聲,再到後來,還有一種肉被燒糊的味道飄了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謝寡婦的叫聲越來越微弱,天也漸漸黑了。這時,審訊室房門被推開,一個錦衣衛光著膀子走了出來,叫道:「喂!開飯了!老子們快餓死了!」

  大板牙站起來連連鞠躬:「好的好的!酒席馬上就上來。」酒席已經早就預備好了,通知一下就可以了。不一會,幾個廚子提著大盒小盒的飯菜酒水來了。根據馬渡的要求,楊秋池指揮將酒席設在了審訊室裡。

  審訊一直持續到了深夜,楊秋池一直在外面守候著,那隻小黑狗也一直陪著楊秋池,主人不走,他也老老實實呆著,趴在楊秋池身邊,偶爾打個盹,又時不時警覺地抬起頭看看四周。

  天黑的時候,宋知縣也過來了,與楊秋池一起隨便吃了點晚飯,就一直守候在審訊室外面,不敢遠離。

  直到深夜,一個錦衣衛出來叫道:「宋知縣、楊管監,你們兩進來吧!」

  宋知縣和楊秋池進了審訊室,聽見馬渡坐在椅子上一臉沮喪。坐在那裡喘粗氣。

  謝寡婦衣衫襤褸被鐵鏈吊在一個架子上,垂著頭,一動不動,一頭長髮披了下來,遮住了臉龐。背上血肉模糊,一整塊皮都被剝了下來。大腿上、肚子上、到處都是烙鐵烙出的焦黑的烙印。

  楊秋池見這謝寡婦的慘樣,都覺得有些膽寒。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44

第四十三章 百密一疏


  馬渡罵罵咧咧地說道:「他奶奶的,老子還沒遇到過這麼嘴硬的娘們。」

  一個錦衣衛說道:「就是啊,老子打得手的酸了。」

  另一個說道:「你那算個球,老子剝了她兩層皮,拔她十個手指頭一個一個都夾碎了,她除了慘叫,就沒說過一個字。

  有一個插嘴說道:「老子看著她那身細皮嫩肉被整爛了,還挺可惜的。」

  啪~!一記耳光響起,馬渡罵道:「你他娘的還想著那些,撬不開她的嘴,老子怎麼回去交代?百戶大人怪罪下來,你們一個也跑不掉!」

  那挨打的錦衣衛捂著臉喏喏連聲。

  馬渡對宋知縣說道:「你們把犯人押回去好生看守。」宋知縣答應了,楊秋池見謝寡婦一動不動,生怕死了交不了差,走到謝寡婦面前,撩開她的長髮,伸手在她脖子側面摸了摸,感覺到她的頸動脈還有微弱的搏動,這才放心。

  忽然,這謝寡婦抬起頭來,微微睜開雙眼,看清了楊秋池之後,又猛地一抬頭,一口血水向楊秋池吐來,幸虧楊秋池離得遠,閃得也快,那謝寡婦重傷無力,這一口血水才沒有吐中楊秋池。

  謝寡婦罵道:「你看什麼?你害得老娘還不夠嗎?」又呸地吐了一口血水,「要不是你,那知縣老色鬼已經把我給放了!哈哈哈,」淒厲的長笑聲中,惡狠狠盯著楊秋池,「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楊秋池見她這慘樣,心中淒涼,默默地由他罵,也不還口。

  馬渡站起來走到謝寡婦身邊:「你說什麼?」轉頭看看宋知縣,三角眼露出寒光,又回過頭來問道:「你剛才說什麼?知縣要放你?怎麼回事?」

  宋知縣聽到這話,只覺得半天裡打了一個霹靂,千防萬防,什麼都想到了,怎麼把這個主給漏了!跌跌撞撞衝上前,吼道:「你,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謝寡婦大笑,「你這老色鬼,垂涎我的姿色,老娘才一個眼神,就把你魂都勾跑了!巴心不得放了我,好讓我感激於你,以後方便勾我上床,對不對?」

  宋知縣冷汗都下來了,這幾句話正中他的要害,他當時就是這麼想的,人的心思一旦被人揭穿,難免心慌,宋知縣結結巴巴說道:「你,你,不要胡說啊!」話語間已經顯露出底氣不足。「

  「我胡說?」謝寡婦又是一陣淒厲的大笑,一扭頭,盯著楊秋池,「要不是這該死的狗賊,你這老色鬼已經躺在我的肚皮上了!哈哈哈……」

  宋知縣面如土灰,簌簌發抖,看著馬渡陰笑著的臉:「馬,馬,馬大人,不要,不要聽,聽她胡說……」

  「給我綁了!」馬渡冷冷喝道。

  「是!」幾個錦衣衛衝上前,一巴掌打掉了宋知縣頭上的烏紗帽,腿彎處猛踢一腳,宋知縣咕咚一聲跪倒在地。錦衣衛拿了一根拇指粗的麻繩,扒肩頭攏二臂就把這山羊鬍子知縣老爺給捆上了。

  宋知縣已經嚇得說出不出一句完整話:「馬,馬,馬大人,繞,繞,繞命……」

  馬渡說:「宋大人,這件案子牽扯太大,你又是朝廷命官,我也沒權審訊你,所以,明天一早,我會押送你去京城,送交北鎮撫司,有什麼話,你和他們說去。」

  宋知縣一聽,只嚇得魂飛魄散,這北鎮撫司是錦衣衛臭名昭著最高機構,專門負責對朝廷官員的監視緝捕,當年明太祖擔心自己死後,下一代皇帝駕馭不了文武功臣,幾興大獄,假借了若干由頭,通過錦衣衛,連殺帶整,把輔佐他打天下的文武功臣差不多滅了個乾乾淨淨。自己要進了這北鎮撫司的監獄,就不用再想出來了。

  謝寡婦看見宋知縣嚇得癱在地上的樣子,明白了這裡面的奧秘,開心地大笑起來。

  楊秋池咳嗽了一聲,走到馬渡身邊,低聲道:「馬大人,這謝寡婦嘴硬得很啊?」

  方纔聽這謝寡婦說如果是不因為楊秋池,她也不會落網,這馬渡正暗自有點佩服這小小管監,聽他忽然提到這事,有點話中有話的意思,也不點破,順著他說道:「是啊,這娘們死活不開口。」

  楊秋池點點頭,低聲說道:「雖然抓住了她,她只不過是個小嘍囉,掏不出她後面的人,也是白搭啊。」

  馬渡若有所悟,低聲問道:「兄弟,你有什麼妙法嗎?」有求於人,這語氣頓時客氣了許多。

  「妙法倒是沒有,馬大人用盡了酷刑都沒能撬開他的嘴,我哪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啊,不過,我們倒可以從別的地方想想有什麼線索。」

  「哦~?」馬渡一聽,頓時來了興趣,拉著楊秋池的手,「來來來,兄弟,咱們外面說話。」

  馬渡拉著楊秋池來到審訊室外面,估計到裡面的人聽不到了,才站住,低聲問道:「兄弟,你說說,有什麼妙法?」

  「抓捕這謝寡婦時我也在場……」

  「我聽說了,剛剛才知道是兄弟你目光敏銳,才抓住了這騷狐狸的尾巴,將她揪了出來。」馬渡先輕輕拍了楊秋池幾句,隨即又狠狠說道,「這宋知縣真是個混帳東西,這次老子要他好看!」

  楊秋池搖搖頭:「這宋知縣也只不過是一時糊塗,他與謝寡婦這案子也沒什麼牽連,所以,抓他去北鎮撫司也搞不出多少名堂來,倒不如我等一會給點撥一下,讓他破點財,給兄弟們犒勞犒勞,就饒過他算了。真正揪出謝寡婦幕後真兇,那才是奇功一件。」

  馬渡聽楊秋池這麼一說,眼睛放光,熱切地說道:「行啊!小兄弟,如果你能幫我破了此案,揪出謝寡婦後面的人,甚至找到建文帝,我包你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楊秋池躬身道:「多謝馬大人,小人願效犬馬之勞!」

  「哈哈哈~!以後自家兄弟,不用客氣的。」馬渡拉著楊秋池的手,又問道,「兄弟,你說說有什麼辦法?」

  「我剛才說了,抓捕謝寡婦的時侯,我也在場。」

  馬渡點點頭,這次沒有再打斷他的話,靜等他說下去。

  「那謝寡婦的謀反密信是縫在內褲夾層裡的,這有三種可能:第一,寫信之人在廣德縣,寫好信之後交給了謝寡婦,謝寡婦將信縫在內褲裡,還沒來得及送走,就被抓獲了。」

  馬渡點點頭,若有所悟。

  「第二種可能,謝寡婦在別的地方拿到了這封信,縫在內褲裡,帶回廣德縣,準備交給收信人,沒來得及交,就被抓住了!」

  馬渡又重重地點了點頭,抓緊了楊秋池的手,兩眼又開始放光,彷彿一個走了一晚上黑路的人,看見了遠處的晨輝。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44

第四十四章 指點迷津


  「最後一種可能,那就是在別的地方拿到信,再送到別的地方去,路過廣德縣。」頓了頓,又沉思道,「這種可能性很小,因為這麼重要的信,一般情況下她是不會中途停留的。」

  馬渡回憶楊秋池說的三種可能,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眼睛變暗了:「三種可能,我們怎麼知道是那一種呢?」彷彿抓住了某樣虛無的東西,卻透不過這層迷霧,馬渡看著楊秋池,希望他能幫自己撥開這層迷霧。

  「有一個辦法可以知道!」楊秋池微笑。

  「啊!兄弟,你快說!什麼辦法?」馬渡又看見了光明,這件案件太重要了,他不甘心一輩子當總旗,他知道,這一生也許就只有這一次機會,他一定要抓住。

  楊秋池也不賣關子,低聲說道:「找一個人問一問,馬上就知道了。」

  「一個人?誰?」

  「大人別著急,你跟我來,我現在就帶你去找那個人。」

  「好!」

  馬渡跟在楊秋池身後,向牢房裡走去。此刻他的心跳肯定超過了每秒兩百下,感覺就好像一個賭徒,押了全部的家當,開始準備搖骰子。

  楊秋池帶著馬渡,往胡三的監房走去。那隻小黑狗,當然也屁顛屁顛跟在楊秋池後面。

  路上,楊秋池叮囑道:「馬大人,等一會你不要開腔,躲在一邊聽,不要讓那人看見你,如果他知道你是錦衣衛身份,擔心牽連到別人,也許就不會說,那就麻煩了。」

  「他敢不說!老子有的是手段對付他!」馬渡一腆肚子,惡狠狠說道,隨即想起謝寡婦抵死不招的事,又有些洩氣,這世上還真有這種狠人,再厲害的酷刑也撬不開嘴的狠人。馬渡便又低聲說道,「好罷,我聽兄弟你的。」

  楊秋池和馬渡來到胡三的監獄外,叫負責看守的禁卒先出去,然後馬渡躲在胡三看不見的角落,楊秋池來到柵欄邊上,叫了一聲:「胡三!」

  胡三被夾在夾籠裡,聽到喊聲,轉過頭來,看見是楊秋池,掙扎了一下,熱切地說道:「大人,您來了!」

  楊秋池知道,現在胡三把所有生的希望都交給了自己,問道:「胡三,你想不想查清楚你的案情?」

  「想!大人!青天大老爺,謝謝您!一定要幫我作主啊!」

  楊秋池心裡罵道:你他媽的老色鬼,要不是你強姦白小妹,她怎麼會死的呢?雖然現在看來,很可能不是你殺的,但你也跑不掉干係?雖然不一定被砍頭,至少要割掉你的小雞雞!嗯,不過,這明朝還有沒有宮刑呢?楊秋池搞不大清楚。

  「你想查明白的話,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你必須老老實實回答。聽清楚了嗎?」

  胡三費力地點點頭,脖子上的鐵鏈嘩啦嘩啦響。

  「這段時間你暗地裡是否跑去找過謝寡婦?」

  胡三遲疑了一下,他搞不懂楊秋池問這問題的目的,但既然與自己案件有關,那還是得照實說:「是的,我差不多每天都要去她那裡一趟。」

  「你有她家的鑰匙嗎?」

  「有,我們兩好上之後,她就給了我一把。」

  「鑰匙呢?」

  「關進監牢的時侯,被他們搜身搜走了。」

  那應該在大板牙他們手裡,楊秋池暗想,又接著問道:「你知不知道,謝寡婦最近有沒有出遠門?」

  胡三思索了一下,肯定地說道:「大概五六天前她出去過,昨天剛剛回到家。」

  「你怎麼知道?」

  胡三有些不好意思:「和她相好之後,我差不多每天都要找個理由出門,順路到她家去和她幽會。五六天前,她說她要去走親戚,昨天上午才回到家。」

  「你怎麼知道她回家了?」

  「她有一盆菊花,回家之後就會把菊花放在窗台上,我上街路過她家,看見了,就知道她回來了。可昨天我去開門,他又不在屋裡,我才回去了,緊接著就發生了這件事情。」

  這就是說,昨天上午,謝寡婦從別的地方帶著那封信回到廣德縣,還來不及交出去,就被抓住了。

  「你知不知道謝寡婦家平日都和些什麼人來?」

  胡三搖搖頭:「我不清楚,因為我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去和她幽會,他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兩好,怕毀了她的名節。所以我從來沒見過來她家的客人。」

  這樣看來,這胡三根本不知道謝寡婦是建文帝的人,也就不會知道謝寡婦和些什麼人來往。

  「好罷,先問你這麼多。」楊秋池走出了牢房。

  馬渡聽完他們的對話,激動不已,問道:「兄弟,他說謝寡婦五六天前出去過,這麼說是第二種可能了?」

  楊秋池點點頭,微笑,卻不說話。

  馬渡想了想,還是搞不清楚就算是第二種可能,那又該怎麼辦。便傻乎乎地看著楊秋池,好像一個迷路的孩子望著警察叔叔一樣。

  楊秋池道:「馬大人,既然這謝寡婦將信帶回來,還來不及送出去,收信人又不知道謝寡婦被抓,那會怎麼樣呢?」

  馬渡腦袋裡噹的一聲,開了天窗,興奮地說道:「會去找謝寡婦拿信!」

  「對,然後我們該怎麼辦?」楊秋池象幼兒園的阿姨,在啟發一個弱智的兒童。

  「守株待兔,抓住他!」馬渡拳頭一揮,大聲叫了出來。

  「噓~!」

  「噓~!」馬渡馬上反應過來,豎起又粗又黑的指頭,靠在自己嘴唇上,學著楊秋池噓道。

  「時不宜遲,趕緊守株待兔去!」楊秋池笑了。這一招是《紅巖》裡特務們經常用的一招,錦衣衛也是特務,怎麼腦袋還沒國民黨特務靈光呢。

  馬渡突然想起一件事:「收信的人怎麼會不知道謝寡婦被抓呢?」

  「理由很簡單,我們是去抓胡三,順路抓的謝寡婦,所以,外人不一定知道謝寡婦被抓了。再說了,有這麼一個希望,去試試也是好的啊!」

  「對對對!」馬渡忙不迭點頭,除了這個希望,還真沒有其他可以實施的希望了,現在只能希望收信人還不知道。

  馬渡聽楊秋池分析得頭頭是道,覺得這小伙子真是個干特務的材料,如果這個案子有他幫忙,破案的機率就大很多了。想到這裡,拉住楊秋池的手:「兄弟,你幫忙幫到底,這件案件,你無論如何要幫老哥哥我一個忙。要是破了案,我一定保舉你,咱們兄弟共享榮華富貴。」

  楊秋池笑道:「馬大人,您客氣了,我剛才已經說了,一定盡犬馬之勞。」

  「那就好!」馬渡緊緊握著楊秋池的手,兩人回到了審訊室。

  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面有女人的哭聲,這聲音很熟悉。楊秋池推開房門一看,只見宋芸兒正跪在父親宋知縣身邊哭泣。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44

第四十五章 把兇手寫出來


  原來宋知縣被錦衣衛捆起來之後,大板牙、爛眼四等一幫子禁卒們都慌了手腳。急忙派人去通知內衙,那些內衙的人可都是些女流之輩,聽到這個消息,頓時亂作一團,哪裡還有什麼主意,急忙叫人去殷家叫大小姐宋芸兒回來。

  宋芸兒正一直守在白素梅身邊,聽到這個消息,自己的老爹都被抓了,哪裡還顧得了別人,拔腿就跑回了縣衙。見到被錦衣衛五花大綁跪在審訊室裡父親之後,她也知道錦衣衛的厲害,心急之下,抱著她爹哭了起來。

  楊秋池見宋芸兒出現在審訊室,這一驚非同小可,既然宋芸兒跑到這裡來了,那白素梅那邊……萬一兇手殺人滅口,那不就前功盡棄?

  楊秋池急步上前,可還來不及問,宋芸兒已經跪爬過來,向馬渡哀求道:「馬大人,求求你放過我爹爹吧?」她見馬渡與楊秋池很親密,連忙哭著向楊秋池喊道:「哥,哥,你救救我爹啊!」

  楊秋池見宋芸兒哭得梨花帶雨,有些心疼,雙手將她攙起來,輕聲說道:「你別哭了,我這就叫他們放人。」

  宋芸兒大喜,抓住楊秋池雙臂,含著淚花使勁地點點頭。

  楊秋池走到宋知縣身邊,彎下腰,低低的聲音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宋知縣驚問一聲:「真的?」

  楊秋池微笑著點點頭。

  宋知縣向宋芸兒叫道:「芸兒,你馬上回去,拿二百兩銀子過來。馬上!」

  宋芸兒還不明白了爹爹要銀子的用意,雖然答應了一聲,可並沒有動靜。

  楊秋池知道宋芸兒還在擔心他父親,這件事必須立即解決,好讓宋芸兒馬上返回殷家,保護白素梅。楊秋池扭頭向馬渡看了一眼。馬渡會意,一揚手:「先把他放了。」

  「是!」幾個錦衣衛上前解開了宋知縣的繩索。

  宋芸兒大喜,喊了一聲爹!一下子撲進了宋知縣懷裡,抽抽噎噎哭了起來。宋知縣被綁了好一會,雙臂都有些麻木了,他摟著宋芸兒安慰了幾句。

  馬渡說道:「宋知縣,是楊兄弟替你擔保,我才相信你與這件案子無關。我現在收你一點保證金,如果以後查證你的確與這事沒有關係,這錢我是要還給你的。」

  宋知縣心知肚明,錦衣衛收了錢,那還有還回來的道理。一躬到地:「馬大人言重了,我的確與這案件無關,請大人明察!這點銀子是卑職孝敬給各位錦衣衛大爺的,勞煩您們為我洗脫冤屈!我這就叫小女拿錢去。」

  馬渡點點頭,嘴上客氣了幾句,心裡想你倒還懂得規矩。

  楊秋池將宋芸兒拉到一邊,低低的聲音說道:「好了,你爹爹沒事的,有哥在這裡呢。你現在馬上回內衙拿銀子來交給錦衣衛,然後立即返回殷家,貼身保護殷夫人。」

  宋芸兒使勁點點頭,一抹眼淚就要往外跑,楊秋池一把將她拉住:「等等。」微一遲疑,湊到他耳朵邊低聲嘀咕了幾句。

  宋芸兒眼睛睜大了:「啊~!真的?」

  楊秋池點點頭:「所以我才叫你貼身保護殷夫人啊!」

  宋芸兒眼睛轉了轉,若有所悟。

  楊秋池又在宋芸兒的耳朵邊一陣嘀咕。宋芸兒連連點頭。

  宋芸兒聽完楊秋池的悄悄話,神色凝重地說道:「我明白了!哥,你放心好了,絕對沒問題!我走了。」話音未落,宋芸兒已經飛一般出了審訊室。

  馬渡一直惦記著方才楊秋池說的守株待兔,連連向楊秋池使顏色。

  宋知縣明白自己的這條老命,是楊秋池從中斡旋給救下來的。又向楊秋池深深一揖:「多謝賢侄救命之恩!」他想不到,楊秋池明明可以借此機會踩著自己往上爬,可他不但沒有這樣做,反而還替自己擔保,心下感動,無以言表。

  楊秋池還了一禮,心裡卻想:「救得成救不成,還得看謝寡婦這案子能不能破獲,能不能抓住幕後的人。」見馬渡的神色,知道他在催自己快去守株待兔,便說道:「馬大人,咱們走吧。」

  「好好好!走了走了!」馬渡就等著楊秋池這句話,拉著楊秋池就往外走,邊走邊吩咐道:「你們留兩個人在這裡等宋大小姐拿保證金來。其餘的跟我們走!」又轉身對宋知縣說道,「宋大人,等一會你的保證金拿來之後,交給我留在這裡的兄弟好了。」

  宋大人慌不迭連聲答應。還想說什麼,馬渡已經拉著楊秋池出了審訊室。

  ———————

  下午白素梅被楊秋池救醒之後,被送回殷家之時,殷老爺子和老太太陡然見到兒媳婦,以為見到鬼了,差點沒嚇出死過去。後來才知道她是昨天那個驗屍的忤作小學徒給救活的,一個勁謝天謝地謝忤作。

  按照殷老爺子的意思,是要把白素梅安排在白千總他們住處,好有個照應,也免得白夫人他們擔心。但殷德執意要自己照顧他娘子,還說原來住的院子風水不好,才出了這檔子事,堅持要將白素梅安置在後花園的小閣樓住,說那裡風景秀麗,有利於白素梅身體的恢復,只好由著他。

  宋芸兒將白素梅背上小閣樓,放在床上,居然並沒有感到累,宋芸兒很欣慰,看來自己的功夫沒有白練,不說別的,至少這身子骨不比老爺們差。

  殷老爺子立即派人請來了廣德縣城裡最好的郎中,替白素梅治療喉嚨的傷。治療完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殷老夫妻和白氏夫妻一直守候在白素梅身邊,直到療傷完畢,白千總想起楊秋池說的話,這件案子很可能還有幫兇,便問道:「兒啊,究竟是誰殺了你妹妹?有幾個人?你看見了嗎?」

  白素梅臉色蒼白,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殷德湊上前問:「是啊,娘子,你告訴我們啊。」白素梅一見殷德,又是非常驚慌的樣子,一個勁往床裡躲。白夫人心疼,阻止了殷德繼續問話,坐在床上,輕輕摟住女兒。

  白千總想了想,說道:「她現在說不了話,咱們拿紙筆給她,讓她寫下來吧。」眾人贊同。有家奴拿來筆墨紙張,白千總在床上攤開一張紙,將毛筆蘸好墨汁遞到白素梅面前,柔聲說道:「乖女兒,有爹爹在這裡,你不用怕,快把兇手的名字寫下來啊。」

  殷德在一旁也說道:「是啊,娘子,你寫下來,我們找到兇手,將他碎屍萬段,替你和妹妹報仇!」

  殷老爺子拄著枴杖,站在後面伸著個腦袋說道:「對!快寫出來。除了胡三那畜生,還有誰?」

  白夫人和殷老夫人也都期待地看著白素梅。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44

第四十六章 一頂草帽


  白素梅看了那毛筆和白紙一眼,身子一縮,躲進了白夫人懷裡。無論他們怎麼說怎麼勸,她都彷彿聾了一般,除了偶爾發出輕輕的咳嗽聲之外,沒有任何反應。

  眾人一商議,都認為她很可能是驚嚇過度,腦袋還不清醒,不宜勉強,以後再慢慢問。見天色已晚,殷老夫妻告辭離去。白氏夫妻囑咐殷德好生看護女兒,也準備離開時,白素梅卻死死拉著她娘不放手。

  白夫人無奈,決定多陪一會女兒,等她睡下之後再走。就在這時,衙門有人來報宋知縣被錦衣衛抓了,宋芸兒立即趕回了衙門。

  楊秋池斡旋釋放宋知縣後,楊秋池告訴宋芸兒,殷德很可能才是真正的殺人兇犯,今晚有可能殺人滅口,並教了她應對之策,宋芸兒一口氣跑回內衙,只說了句「爹爹沒事了,放心」,直接衝進帳房,拿了二百兩銀子,又回到自己的閨房,拿了一個包袱背在背上,立即返回審訊室,將銀子交給錦衣衛之後,也不及和宋知縣說話,就直奔殷家飛奔而去。

  殷家大院裡只有幾盞燈亮著,好像夜晚墳地裡飄蕩的鬼火。看門的見到宋芸兒,連忙哈著腰打招呼,可剛開口說了一聲:「大小姐,您……」宋芸兒已經沒影了。

  宋芸兒衝到小閣樓下面,就開始大聲喊:「白姐姐!你沒事吧?我回來了!」

  叮叮咚咚踩樓梯衝上小閣樓,到了門口,抬腳就要踢,門卻被打開了,白夫人和白千總站在門口,白夫人向宋芸兒擺了擺手:「輕聲點!你白姐姐剛剛睡下!」白千總說道:「你回來得正好,我們正準備回去歇息呢。」

  宋芸兒看見白夫人和白千總,一顆石頭頓時落了地。既然白素梅的父母還沒有離開,白素梅應該還沒有出事,顧不得打招呼,箭一般穿到了白素梅的床前,俯下身查看,見到白素梅呼吸平穩,高高的胸脯隨著呼吸起落,這才放了心。將背上的包袱解下來放在了床邊。

  白夫人走過來看了看女兒,對宋芸兒說:「剛剛郎中給他開了一劑安神的藥,給她服下之後,她才睡著了。」說罷,愛憐地在女兒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又對宋芸兒說,「宋小姐,我們梅兒就麻煩你照顧了。」

  宋芸兒站起身,拍了拍胸脯:「放心!白夫人,我一定會好好保護白姐姐的!」

  白千總道:「有勞了!」拉著白夫人的手,出門而去。

  宋芸兒見殷德站在一旁,沒有離開的意思,俏臉一板,問道:「喂!他們都走了,你不走,還賴在這裡幹什麼?」

  殷德嘿嘿笑了兩聲:「我走?走哪裡去啊?這裡是我的房間。」

  宋芸兒兩手抱肩,冷冷笑道:「你的房間?你沒聽我哥說嗎?我要貼身保護白姐姐,所以,你的房間本姑娘借用了,你另外找地方睡覺吧。」

  「啊?哪有你這樣的小姑娘,強迫人家夫妻分居的?」殷德哭笑不得。

  「怎麼,沒見過?現在你不是看見了嗎?」宋芸兒抱著肩,一副蠻橫不講理的樣子。

  「好好好!我怕了你了,我走!」殷德見宋芸兒沒有退讓的意思,只好自己讓步,拱了拱手,「殷某在此謝謝宋大小姐照顧我娘子了。」

  「好說!好說!」宋芸兒抱拳還禮,冷冷笑道。

  殷德走後,宋芸兒並沒有脫衣睡覺,而是坐在窗戶邊上,看外面黑沉沉的夜,彷彿在等著什麼。

  ———————

  楊秋池找大板牙要了胡三入監時被扣留的東西,找到了那一串鑰匙,然後與馬渡、十多個錦衣衛還有自己的貼身侍衛小黑狗,來到謝寡婦家,將這裡悄悄包圍了起來。

  藉著夜幕,馬渡和楊秋池仔細觀察,沒發現有什麼動靜,胡三說的那盆花,還老老實實呆在窗台上。

  楊秋池和馬渡慢慢潛入到謝寡婦家門口,聽了聽,裡沒什麼動靜都沒有。楊秋池一偏頭,示意進去,馬渡點點頭,低聲吩咐錦衣衛隱蔽好,不要打草驚蛇。楊秋池拿出胡三的鑰匙,打開房門,與馬渡一起,帶著三個錦衣衛和小黑狗,溜了進去。

  房間裡黑漆漆的,楊秋池和馬渡等人蹲在門裡,等眼睛慢慢適應了房間裡的黑暗,才吩咐那三個錦衣衛找地方隱蔽。

  謝寡婦家就裡外兩間,也沒甚麼大的家俱,楊秋池和馬渡先查看了兩間房,沒見到什麼情況,便躲在了一個大立櫃旁邊。

  埋伏了大約一炷香功夫,馬渡就有些不耐煩了,要是這收信人一直不來,難道就這樣一直等下去嗎?馬渡悄悄問楊秋池:「兄弟,咱們就這樣等嗎?不行的話,咱們先回去,叫幾個弟兄守候在這裡,你看如何?」

  楊秋池暗笑:這大肚子總旗,又想立功,又不想累著,低聲說道:「那也好,咱們回去吧。」

  馬渡點點頭,兩人離開了大立櫃,馬渡吩咐那三個錦衣衛繼續守候,只要有人進這屋,就抓起來,然後與楊秋池一起往門外走。

  經過牆邊的一張大方桌子時,楊秋池忽然停住了腳步。

  馬渡問:「怎麼了?兄弟。」

  楊秋池沒說話,伸手從那桌子上拿起一頂草帽,接著屋外透進來的月光仔細觀察。用手指量了量,又在自己頭頂上方比了比,自言自語道:「奇怪了~!」

  這頂草帽馬渡一進房間就看見了,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疑惑地問道:「有什麼奇怪的?」

  「這頂草帽是誰的呢?」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馬渡還是不明白。

  楊秋池低聲說道:「馬大人,這謝寡婦身材嬌小,這頂草帽我戴都嫌大,決不會是謝寡婦的。」

  馬渡眼睛一亮,對啊,隨即又想起一件事:「會不會是謝寡婦那個姦夫的?」

  楊秋池搖搖頭:「他身材還不如我,他也戴不了。」頓了頓,思索了一下,又說道:「照這尺寸來看,戴這頂帽子的人,要不就是腦袋像西瓜似的大胖子,要不就是身高一米九以上的魁梧大漢。」

  「一米九?」馬渡搞不懂這米是什麼丈量單位,問了一句。

  楊秋池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可他一下子還算不清楚這一米九換算成古代的尺是多少,便道:「就是比你我都要高、都要壯。」

  馬渡伸手比劃了一下那草帽的口徑,又在自己的腦袋上比了比,讚歎道:「沒錯,兄弟好眼力。」頓了頓,又問道,「可這能說明什麼呢?」

  真是個蠢才!楊秋池暗罵,耐著性子解釋道:「這草帽既不是謝寡婦的,也不是胡三的,又放在謝寡婦家方桌上,你說是誰的?」

  「誰的?」馬渡低頭想了想,忽然高興地叫道:「難道是那來收信的人的?」

  楊秋池沉吟道:「很有這種可能。」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45

第四十七章 階級鬥爭


  馬渡又問道:「如果是那個人的,那他一定已經來過,說不定已經發現了謝寡婦被抓的事。」

  楊秋池又點點頭:「有這種可能。」

  「那他肯定已經跑了,怎麼辦?」馬渡焦急地問道。

  楊秋池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時,那一直跟在楊秋池身邊的小黑狗,見主人沒有出門的意思,用腦袋擠了擠他。

  對了,用小黑追蹤!楊秋池腦袋裡靈光一現,拿著那帽子蹲下身,遞到小黑狗鼻子下,心中默默禱告,但願這人的氣味還殘留在草帽裡。

  小黑狗有過一次跟蹤的經驗,馬上就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它將小腦袋伸進草帽裡,仔細地嗅著,然後低下頭貼著地面亂聞,走到門邊,用前爪抓撓。楊秋池立即打開了房門。小黑狗繼續低著頭到處亂嗅,一路往城門口走去。

  馬渡吩咐留下幾個錦衣衛繼續守候,其餘的跟著。

  來到南城門,這時候城門早就關了,守城門的軍官雖然認識錦衣衛的裝束,但不認識馬渡,打官腔說沒有知縣老爺的通行證,不能開城門。馬渡也不說話,給了那看守南城門的軍官兩耳刮子,然後拿出錦衣衛金牌,那軍官這才知道厲害,趕緊吩咐打開城門。

  由於現在沒有什麼戰事,所以城門外的吊橋並沒有拉起來。那小黑狗一路亂嗅著上了橋,帶領眾人往漆黑的城外走去。

  走了大概有大半個時辰,遠遠看見一條白色的帶子,橫在遠方的夜色之中。

  慢慢走近了才發現,那白色的帶子,原來是一條河。

  小黑狗低著頭到處亂嗅,一直來到河邊,在原地轉了幾個圈,抬頭朝著河水一陣亂叫。

  楊秋池心裡一沉:完蛋了,這戴草帽之人,肯定已經上了船。氣味遇到水,就消失了。沒辦法再追蹤。

  舉手往河的上下游張望,連一條船都沒有,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了。

  馬渡也跟著楊秋池舉目望河的上下游張望了一會,疑惑地問道:「怎麼了?兄弟。」

  「那人估計上船走了,沒辦法繼續追蹤了。」楊秋池垂頭喪氣說道。

  馬渡大失所望,看著楊秋池,希望他能想出新的主意。

  楊秋池搖搖頭:「我也沒辦法了。」

  馬渡雖然失望,但對楊秋池還是充滿了信心,憑他的直覺,他敢斷定,這小伙子一定能想出新的辦法。便安慰道:「兄弟,沒關係,咱們明天再想辦法。先回去吧。」

  一行人回到衙門監獄的審訊室,宋知縣還等在那裡不敢走,看見馬渡和楊秋池進來,趕緊迎上去,哈著腰陪笑臉。

  留下來的兩個錦衣衛端著一個小箱子,走到馬渡面前,打開了箱子,說道:「大人,宋知縣拿來的保證金在這裡,一共二百兩。」

  馬渡看了一眼,點點頭,說道:「宋大人,你回去吧。天色晚了,兄弟們累了一天,也該休息了。」

  宋知縣答應了一聲,說道:「馬大人,卑職已經準備好驛所,請大人和各位兄弟們前往休息。」

  馬渡說了聲好,看了一眼仍舊吊在架子上的垂著頭一動不動的謝寡婦,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道:「這騷貨今天受刑太重,得休息兩天,如果連續用刑,恐怕她撐不到中午就得完蛋。」向宋知縣說道:「宋大人,這個重犯就有勞你好生看守著了。我們過兩天再來審訊。」宋知縣連聲答應。

  馬渡拍了拍楊秋池的肩膀,說道:「兄弟,你也好好休息吧。明天早上咱們再想別的法子。」

  楊秋池點點頭,拱手道:「明日一早,我就到馬大人驛所來。」馬渡笑道:「好的!」拱了拱手,帶著錦衣衛出了門。

  宋知縣感激地向楊秋池拱手道別之後,趕上兩步給錦衣衛們領路去了。

  楊秋池又查看了一下謝寡婦的傷勢,叫大板牙等人先把她放下來,然後去找郎中給謝寡婦療傷,雖然明明知道兩天之後,馬渡那幫錦衣衛還要來審訊,這傷治了也白治,可那也得治啊,萬一她要是在自己的手裡死翹翹了,那可沒法交待。

  謝寡婦躺在審訊室的地上,仍然一動不動。若不是後背呼吸的起伏,楊秋池還真有點擔心她是不是已經一命嗚呼了。

  等郎中替謝寡婦處理好傷口,接上碎裂的骨頭,用門板抬著她出審訊室的時侯,謝寡婦深深地看了楊秋池一眼,她沒想到這個抓了自己的小伙子會找人給自己療傷,便展顏輕輕笑了一下,算是謝意。

  楊秋池親自監督將謝寡婦抬回牢房,此時,已經是深夜三更天了。

  楊秋池看著牢房草堆上一動不動的謝寡婦,心裡有些感慨,這謝寡婦雖然是女流之輩,在錦衣衛如此酷刑逼供之下,仍然能隻字不吐,很有點《紅巖》裡江姐的意思,不能不讓人佩服,想不到那流亡的建文帝的手下,還有這樣死心塌地誓死效忠的人。

  想到如果不是自己,這謝寡婦也不會被抓,也不會受此酷刑,楊秋池多少感到有些內疚,不過,他馬上就坦然了,在內心不斷地告誡自己:既然來到了這個人吃人的封建階級社會,那當然是各為其主,這時候立場一定要堅定,旗幟一定要鮮明,階級鬥爭這根弦一定要繃緊。如果要裝好人,要發善心,行婦人之仁,就別想在官場上混,不然的話,下場將會是十分可悲的。

  想通了這一節,心裡也就放寬了。吩咐當班的禁卒好生看守,才離開監牢,拿著那頂草帽,帶著小黑狗回到了自己的新家。

  楊秋池站在院門口打門的時候,沒響幾聲,門就被打開了,馮小雪端著一盞馬燈,欣喜地看著楊秋池:「夫君,你回來了。」

  楊秋池點點頭,走進院子。小黑狗親熱地跑到馮小雪身邊,馮小雪蹲下身輕輕摸了摸小黑狗的頭。

  楊秋池回到院子,便想起楊母讓自己去找師父賠罪的事,心裡有些煩亂。院子裡屋簷下掛著幾盞燈籠,照得院子裡亮堂堂的。楊秋池慢慢往正房走去,琢磨著該怎麼辦,這時,房門打開,楊母走了出來。

  楊秋池抬起頭,勉強笑了笑:「娘,今天我一直在牢房裡忙,剛剛忙完,實在沒有時間去……」

  話未說完,楊母笑瞇瞇打斷了他的話:「好了,娘已經知道了,你快進房,看看誰來了!」拉著楊秋池的手,走進房裡。

  客廳裡也掛著幾盞燈籠,正中坐著一位老者,拄著枴杖,看著自己,不是別人,正是楊忤作的師父。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45

第四十八章 神仙下凡?


  楊秋池這一驚非同小可,第一個概念就是楊母見自己這麼晚還沒有回家,特意去把老忤作請了來。看來,自己這一頓枴杖是免不了的了。

  楊秋池將那草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後慢吞吞走上前,拍了拍衣袖,說道:「師父,您老人家來了。」

  老忤作看著楊秋池不說話,臉上也沒顯露出什麼明顯的表情,這讓楊秋池心裡更加沒底了,把心一橫,豁出去了,他怎麼說也是楊忤作的師父,自己那天頂撞他,雖說是他先罵自己,可他畢竟是師長,長輩嘛,對晚輩打罵兩句也算不得什麼,說破天自己還是自己理虧,道歉就道歉,看他一把鬍子,磕個頭也算不得什麼。

  楊秋池十分誠懇的樣子說道:「師父,昨天徒兒無禮,頂撞了您老人家,經過家母教訓,心中十分慚愧,徒兒這裡給您老人家磕頭謝罪了!」說罷,跪下磕了一個頭。

  還要再磕,老忤作已經起身扶住楊秋池:「算了算了,起來吧!」

  楊秋池有些不解,怎麼?不用枴杖敲我腦袋了?還是被我的誠心感動了?

  老忤作歎了口氣:「老夫也是一時生氣,說話重了點,這件事情就不用再提了。」

  楊秋池大喜,看來自己這頓枴杖大餐可以免了,太好了,心裡高興,又磕了一個頭:「多謝師父!」這才站起來,扶著老忤作回到原位,自己站在一旁。老忤作向楊秋池招了招手:「徒兒,你坐到老夫身邊來。」

  「是!」這頓枴杖是免了,不過,看樣子這一頓教訓還是要的,老人嘛,說教一番也是對晚輩成長的鼓勵。楊秋池坐在老忤作身邊的椅子上,靜等師父訓話。

  老忤作拍了拍楊秋池的肩膀,轉頭對楊母說道:「昨晚上,我離開之後,心裡還是擔心他一個人做不好檢驗屍首這事,要是寫不好屍格,那可要耽誤大事的,便趁著天黑找到了金師爺,要來屍格查看。」說到這裡,老忤作感慨長歎一聲:「嗨!我這才發現,原來我徒兒是深藏不露,這檢驗屍首的能耐可比老夫大多了!」

  楊母聽到老忤作這麼誇獎自己的兒子,欣喜地看了兒子一眼,滿目含笑道:「您老別這樣說,他一個小孩子家,那有什麼能耐啊,以後還得靠你老人家多費心才是。」

  老忤作擺擺手:「老夫說的是實話,我從十五歲起就干忤作這行當,到如今也差不多有五十年了,說真的,我還沒見過寫得這麼好的屍格呢!」

  楊母聽老忤作誇得真誠,心想兒子也許還真有這本事,心中高興,說道:「您老太客氣了,這忤作一行裡,別說廣德縣了,就這整個寧國府地界,誰不知道你老人家啊。」

  老忤作歎了口氣:「是啊,要說在忤作這一行當裡,老夫我可是從來不服人,就是京城裡來的忤作,我也沒服過。但昨晚看了他寫的屍格,我才真正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呀!」

  楊秋池一直不敢說話,他都有些發懵了,看這老頭說話的語氣,不像諷刺挖苦,難道,他真是佩服自己,才這樣說的嗎?

  這老忤作是楊秋池借屍還魂頂替的那個楊忤作的師父,所以,在楊秋池的印象中,也就沒有真正把他當成師父,所以,那天當眾被老忤作罵成畜生,他才頂撞了一句,要真是他自己的老師,雖然心裡不服,倒也不敢當面頂撞的。現在看來,這老忤作還真是個心胸坦蕩的好人,楊秋池感激地叫了聲:「師父……」

  老忤作擺了擺手:「昨天晚上,金師爺還告訴老夫,說你不僅把殷家兩屍案給破了,還順帶破了另外一件大案。」呵呵一笑,感歎道,「老夫還真有點不敢相信呢。」說得有些急,引來了一陣咳嗽,楊秋池輕輕替老忤作捶了捶背。

  老忤作喘了一會,擺擺手:「不妨事了,徒兒,今天晚上,你母親和媳婦來我家替你請罪。我說要來看看你,這一來正好,又知道了你一個本事!」轉過身來,上下仔細端詳楊秋池,湊過頭去問道:「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偷偷學過什麼法術?」

  楊秋池一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麼說得好好的,突然說起什麼法術來了。

  楊母知道老忤作問這話的原因,笑呵呵解釋道:「兒啊,今天下午你當班去了,白千總大人命手下給你送來了五百兩銀子,說是你救了他女兒的命,表示感謝的。還說是等他女兒傷好了,一定等門拜訪,親表謝意呢。」

  馮小雪接口道:「是啊,夫君,我聽衙門裡的人都在說,你把死了一天一夜的殷家少奶奶給救活了,大家都在說你肯定會什麼法術呢。」馮小雪一臉興奮,明顯一付夫貴妻榮的驕傲,「娘和我還在琢磨,你什麼時候有這本事,能把死人都救活了呢。」

  楊秋池這才知道,敢情,下午救活假死的白素梅的事情已經在衙門裡傳開了,說不定,這會兒已經傳遍了全城了。白素梅的老爹白千總一下子就送了自己白銀五百兩酬金,這可是人民幣五十萬元啊。哈哈,有五十萬的話,怎麼也算是個小康生活了吧,這下子不用發愁了。

  楊忤作續道:「我開始還不相信,這人哪有說死了還能救活過來的?老夫我活了這麼大一把年紀,死人也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可從沒遇到過這等事情。我馬上出去找衙門的兄弟們一打聽,還真有這麼一回事,大伙好多人都看見了,白千總和宋知縣護送著,由宋大小姐親自背著殷家少奶奶,出了衙門坐轎子回家去了,他們都親眼看見,那殷家少奶奶一路咳嗽著,的的確確是活過來了呀!」

  說到這裡,老忤作顯得十分興奮,一把抓住楊秋池的手:「你說,你到底是不是有什麼法術?還是神仙下凡?」

  這可不得了,如果到處傳自己會法術,甚至說自己是神仙下凡,能把死人救活了,那家家死了人都來找我,哪有那麼多假死的人,自己那不就完蛋了嗎,這可得說清楚,別以訛傳訛,到時候自己脫不了爪子。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45

第四十九章 有錢能讓媒婆推磨


  楊秋池說道:「師父,我可真沒有什麼法術,也更不可能是神仙下凡,如果是那樣,我怎麼還會讓我的娘親、媳婦,還有您老人家過這清貧的日子呢。那殷夫人是假死,也就是說還沒有真正死亡,我們錯把她當成已經死了,我發現之後,才把她給救活過來的,要是真的死了,神仙也沒辦法不是?」

  老忤作哦了一聲:「你這話倒也有理,閻王叫人三更死,豈能留人到五更。這人死而復生的事情,我小時候聽長輩們說古的時侯,倒是聽說過,只不過從來沒遇到過。」

  楊秋池道:「可不是嗎,徒兒這也是碰了巧了,要是當時您老人家親自檢驗,一准也能把她給救活了!」

  老忤作捋著鬍子,笑瞇瞇聽得蠻高興的,聽完之後,說道:「徒兒啊,我今天還聽說,知縣大人提拔你當了管監,可有這事?」

  「那是宋大人抬舉,徒兒恐不能勝任啊。」

  老忤作笑道:「這就是了,你勘驗屍首的本事已經高過老夫,這忤作學徒嘛,唉,恐怕老夫也教不了你什麼了。再者說,這忤作一行,歸於賤民,一旦入籍,三代都是賤民啊,當年若不說老夫家窮,也不會入了這一行。」

  老忤作仰天長歎一聲,彷彿在追憶以往。楊秋池見師父感慨,不敢打斷,靜等他下文。

  老忤作搖了搖頭,歎道:「所以說,這忤作一行,但凡有點出路的,是絕對不能幹。」頓了頓,拉住楊秋池的手,「好在徒兒你現在還只是我老忤作的學徒,還沒有在衙門裡真正入籍,還算不得是忤作,也就不屬於賤民,現在知縣老爺又提拔你當了管監,你小小年紀已經如此了得,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所以這學徒嘛~」拖長了話音,卻不說出來。

  楊母心急,問道:「您老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從今以後,孩子就不要再幹這忤作學徒了,一心奔前程!」

  楊母道:「這怎麼使得……」話是這樣說,心裡也很贊同老忤作的話,當初那也是家裡太窮沒法子,才讓兒子去當學徒,既然兒子現在有了前程,這忤作一行還真的不能入,否則,讓人三輩子都瞧不起。所以,楊母話說了一半,也就打住了。

  老忤作擺擺手:「這都是為了孩子著想!明兒我和衙門裡說說就行了。」站起身來,枴杖在地上一頓:「就這麼定了。我走了!」邁步往外走。

  這老人家還真是個好人,處處為自己著想,楊秋池心中感激,幾步上前攙扶著老忤作,想說點什麼,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老忤作停住腳步,拍了拍楊秋池的手:「孩子,你有了本事,老夫高興啊!好好幹!」

  「哎!」楊秋池點點頭,「師父,您老人家放心,我決不給您丟臉!」

  「那就好!」老忤作邁步出門,楊秋池一直送到衙門口,找了個馬車送老忤作上了車,這才揮手作別。

  楊秋池回到房裡,楊母美滋滋說道:「兒啊,你真的有出息了,娘真高興。今天上午我去托媒給你說納妾的事,媒婆還推三阻四地不願意,還不是嫌我兒是忤作學徒,家裡又沒錢。待到你當了管監,再後來城裡到處傳你救活了白千總的女兒,得了五百兩紋銀的酬金。這一晚上,已經有三個得到消息的媒婆找上門,要替你保媒納妾呢。」

  哈哈哈,楊秋池大笑,有錢能使鬼推磨,看來,有錢了照樣能讓媒婆推磨。

  洗漱完畢,楊秋池和馮小雪上了床。楊秋池摟著馮小雪問道:「小雪,你和娘替我找師父賠罪去了嗎?」

  馮小雪點點頭:「是啊,娘和我下午就聽衙門的人在傳,說你今天救活了殷夫人,大伙都在說你是神仙呢,娘和我都高興極了。後來又聽說錦衣衛的人來了,要提審犯人,我們就估計到你肯定走不開,一合計,娘說我們先替你去賠罪,等你忙完了再去。」

  楊秋池故作緊張狀,伸手摸摸馮小雪的頭:「那師父他老人家用枴杖敲你腦袋沒有?」

  馮小雪撲哧一笑:「那有啊!師父對我們可好了,說要到家來和你說說話,就一起來了。」

  楊秋池歎道:「我師父他老人家還真是光明磊落的一條漢子,我昨天下午的確不應該頂撞於他,慚愧啊~!」

  馮小雪聽到夫君這樣說,打心眼裡高興。

  這一晚,楊秋池和馮小雪小夫妻兩又親熱了一回之後,才相擁著睡去。

  ——————————

  不知睡了多久,睡夢中馮小雪被一陣嘈雜的喧鬧聲、急促的梆子聲和狗叫聲驚醒,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只見窗戶上紅光一片,映得屋裡亮堂堂的,隱隱約約聽到有喊聲:「走水了……!走水了……!」院子裡小黑狗一個勁的汪汪叫。

  馮小雪猛地坐起來,緊張地瞧著紅通通的窗戶,不知道是哪裡失火了,不過看這火光和呼喊聲,應當離得遠,心中稍稍安定了一點,推了推楊秋池:「夫君,夫君,外面走水了!」

  楊秋池哼哼唧唧翻了個身,接著睡,馮小雪急了,在楊秋池的腰上擰了一下。

  「噯喲!」這下子楊秋池醒了,張開眼,看見上身赤裸的馮小雪坐在炕上看著自己,一把摟進懷裡:「你幹嘛啊?還想大戰三百回合?」

  「夫君!」馮小雪在楊秋池的臂彎裡扭動著掙脫出來叫道:「外面走水了!」

  「啊~!」這下子楊秋池才完全清醒過來,走水就是失火的意思,這他倒是知道,一骨碌爬了起來,「哪裡失火了?」一種隱隱的不安襲上心頭。

  遠處的火光照亮了馮小雪的臉蛋,她微微顫抖著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楊秋池翻身下床,光著屁股跑到窗戶邊,推開窗戶往外看,只見半個天都被火光照亮了,小黑狗正在院子裡朝著火光方向一個勁亂叫。楊秋池辨認了一下方向,心頭猛一緊,果然,正是殷家那一方。

  楊秋池轉身找衣服。馮小雪說:「夫君,你要去哪裡?」

  「好像是殷家那邊失火了,我要去看看。」楊秋池一邊穿衣服,一邊安慰道:「別怕,小雪,你乖乖在家裡啊。」

  馮小雪將褻衣穿好,顫聲道:「夫君~!」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45

第五十章 殺人滅口


  正在這時,有人拍門,傳來了楊母的聲音:「兒啊,快開門!」

  楊秋池已經穿好了衣服,跑過去將門打開,楊母急急走了進來:「走水了!你們沒事吧?」

  「娘,我們沒事!」楊秋池說道,「好像是殷家那邊走水,我要去看看,娘你來得正好,和小雪有個伴,我看看就回來,你們千萬別亂跑!」楊秋池邊說著邊衝出來房門。院子裡的小黑狗象影子一般緊緊跟在楊秋池身後。

  出了衙門,只見大半個天空都被照亮了,龍煙滾滾而上,捲起的煙塵四處飄落,嗆人的味道直撲進人鼻子裡。楊秋池飛快往殷家方向跑去,越往前火光越亮,四周都是亂嘈嘈的人群往前湧。

  跑到殷家大院後花園外,遠遠只見後花園已經整個籠罩在了一片火海之中,熱浪撲面而來,讓人無法靠近,小閣樓正在猛烈燃燒,發出了劈哩啪啦的響聲,不時有斷裂的橫樑燃燒著跌下來。

  圍牆外,許多老百姓都在幫忙滅火,衙門的水龍隊已經在忙著救火,可這火勢如此之大,那一點點水對這狂暴的火龍卻也無可奈何,只不過是盡盡心意罷了。

  白千總夫婦和殷老太爺夫婦等人正在捶胸頓足哭著,白夫人已經昏倒在地,幾個丫環正在扶著她呼喊著。殷德站在殷老太爺身邊,正指揮家丁端水救火。

  楊秋池帶著小黑狗,擠到了他們旁邊,問道:「怎麼回事?」

  殷德用袖子抹了抹眼淚:「我也不知道,我娘子就住在這閣樓上……」

  楊秋池的心一下子揪緊了,忙問道:「那宋小姐呢?」

  「宋小姐也在上面,她說要親自守護我娘子,死活不讓我住在那裡。我回去睡了沒多久,就聽到外面喊走水了,出來一看,小閣樓已經一片火海,房頂都已經燒穿了,我苦命的娘子啊~嗚嗚嗚……」

  白千總陰沉著臉,拳頭捏得嘎嘣響:「這一定是胡三的同夥幹的,他們知道我女兒活過來了,就來殺人滅口,我抓到他要將他碎死萬段!」

  就在這時,那小閣樓轟隆隆一聲倒塌了下來,火勢呼的一聲大增,熱浪席捲著向人群撲來,人們喊叫著紛紛後退,沖天的烈火照紅了整個天空。

  殷老爺子一邊扶著哭得死去活來的殷老太太,一邊用枴杖狠狠戳著地,後悔道:「怪我啊!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些畜生會放火呢!唉~!這閣樓又緊挨著廚房,旁邊就是堆放的柴火,這一燒起來,一夜都燒不完啊!他們兩哪還有命喲!我怎麼這麼糊塗啊!」枴杖猛戳,連哭帶喊。

  殷德扶住殷老爺子:「爹,你老人家保重身體啊。」

  「我們殷家究竟做錯了什麼,老天爺要這樣懲罰我們啊!」殷老爺子仰天哭吼道。

  楊秋池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們,他四處張望了一下,問道:「宋大小姐和殷夫人都沒能逃出來嗎?」

  殷德抽泣著說:「都沒出來,恐怕……嗚嗚嗚……」

  這時,昏倒的白夫人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白千總蹲下身,輕輕摟著她。白夫人一直嘶啞著嗓子喊道:「怪我!都怪我啊~!我不該離開梅兒,不該離開梅兒啊~!」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哭喊聲,一個人向這邊跌跌撞撞過來了:「我,我的芸兒啊!你,你在哪裡!」

  旁邊的老百姓紛紛讓道,小聲說著:「知縣大老爺來了!」

  「聽說大老爺的千金也在這閣樓裡……」

  「唉~!多好的閨女啊!」

  「真慘!」

  宋知縣頭髮散亂,穿了一件便袍,衣衫不整,身後跟著跟班長隨、金師爺、雷捕快等人。宋知縣看見楊秋池,猛撲過來,一把抓住楊秋池:「我,我的芸兒呢?看,看見我芸,芸兒了嗎?」

  楊秋池湊到宋知縣耳朵邊,想說什麼,看了看四周的人群,又閉了嘴。

  宋知縣一把推開楊秋池,又抓住殷德問:「我,我的芸兒呢?看,看見我芸,芸兒了嗎?」殷德放聲大哭。

  場面這麼亂,能說什麼呢,楊秋池轉身擠出了人群,低著頭四處張望。忽然,他發現了什麼,嘴角露出了一絲淺淺的微笑。

  ——————

  楊秋池一覺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了,馮小雪不知何時已經起床做好了早飯。

  昨天晚上楊秋池回到家,只說了句「是殷家大院失火」,然後接著睡,馮小雪也不敢多問。

  早上楊秋池起床出來,馮小雪先看了看夫君的臉色,沒看出什麼來,便小聲說道:「夫君,你起了,洗漱一下吃早飯吧。」

  楊秋池點點頭,也沒吭氣,洗漱完之後,坐在桌前,抱著一碗稀飯稀哩嘩啦喝了起來,又拿起一個大白面饅頭,吭哧吭哧咬著,想著昨天的事情。

  昨天下午,楊秋池將假死的白素梅救活之後,殷德的反常表現加深了楊秋池對他是兇手的懷疑,但是,苦於沒有證據,總不能靠懷疑就把人家抓起來吧,殷家可不是一般人家,那是廣德縣有名的大戶,弄不好他自己可要倒霉的。

  白素梅的復活出乎殷德的意料之外,好在白素梅喉骨破裂暫時無法說話,腦袋長時間缺氧又有點秀逗了,才沒有當場揭發他。但是,殷德不會讓這種危險一直存在,他肯定會殺人滅口,所以,楊秋池才讓宋芸兒貼身保護。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偏巧宋知縣被錦衣衛馬渡給抓起來了,宋芸兒得信之後離開了白素梅,使白素梅處於危險狀態,好在自己及時化解這場危機,宋芸兒立時回到了殷家。

  楊秋池估計,憑宋芸兒的武功,加上白千總等人,殷德肯定不敢公然殺人,肯定會使陰招。最有可能的就是放毒和放火,而這兩樣,都不是宋芸兒這小腦袋瓜能夠對付得了的。在審訊室楊秋池聽宋芸兒說是殷德讓他回來的,就知道不好,殷德肯定不會等到明天就會動手。

  接下來該怎麼辦,這讓楊秋池很難抉擇,如果現在去找宋知縣或者白千總,和他們說殷德很可能是兇手,由於沒有證據,他們不僅不會相信,還會去詢問殷德,這就會打草驚蛇。

  如果大著膽子去找殷老爺子,說他們的寶貝兒子很可能是殺他們兒媳婦姐妹兩的兇手,那不被老爺子的枴杖打出來,就算他祖宗墳上冒青煙了。

  所以,要再次拯救白素梅,揪出殷德,他只有孤身奮戰,除了宋芸兒這刁蠻丫頭相信他,可以作為幫手之外,他孤立無援。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57

第五十一章 一根短髮


  雖然知道殷德很可能昨晚上要動手,這時最好的選擇,當然是守株待兔,等待殷德來放火的時候抓他。不過,如果要布下埋伏,他一個文弱書生,加上一個傻乎乎蠻橫的宋大小姐,如何能夠照顧到殷家大院這麼大面積的地方,又怎麼知道殷德什麼時候來,讓誰來,在那裡放火?而且,究竟是放火還是放毒都弄不清,如何埋伏?

  由於這些都不知道,一旦失手,如果是放火,宋芸兒要背著虛弱的白素梅逃離火海那還是有相當難度的,要是自己身先士卒埋伏在哪裡,憑自己的身手在大火裡,只有當烤鴨子的份,弄不好可就滿盤皆輸。如果是投毒,防都沒地方防去,只有等著領屍吧。

  這種種不利在楊秋池腦海只是一閃,他就已經知道,絕不能冒險,既然沒有辦法對抗,就只有進行戰略轉移,保存革命力量。所以,昨晚上楊秋池在宋芸兒耳朵邊嘀咕了好一會,就是讓宋芸兒夜深人靜的時侯,將白素梅轉移出殷家大院。就算殷德沒動手,也要躲幾天再說,等楊秋池拿回卡車上的裝備,查出殷德究竟是不是兇手,再作下一步打算。

  昨晚那場大火燃起來之後,楊秋池很有些緊張,他不知道宋芸兒這個小丫頭是否按照自己的安排實施了,有沒有什麼意外。直到他離開火場,在殷家後花園對面的房腳處找到了宋芸兒留下的記號,一個拳頭大的「芸」字,這是他們約定好的暗號,表示順利離開殷家,這才放心。

  宋芸兒從家裡拿出來的那個包袱,裡面就是夜行裝備,是她專門訂做的,原本是鬧著玩的,因為她認為作為一個習武之人,沒有這樣的裝備那就沒什麼味道了,想不到現在居然派上了用場。

  昨晚上等殷德他們全部離開之後,宋芸兒觀察了周圍的動靜,在夜深人靜時,將昏睡的白素梅用布帶子捆在背上,用夜行抓鉤抓住窗戶,背著白素梅爬下了閣樓,躲過巡邏的家丁,用抓鉤翻出了圍牆,按照楊秋池的安排,將白素梅送到了楊忤作原來在城西的老房子裡。

  楊秋池離開火場之後,趕往楊忤作的老房子。白素梅已經醒過來了,楊秋池問她知不知道真正的兇手,她不理,拿紙筆讓她寫,還是不理,只是一個勁的咳嗽著低聲哭泣。無奈,楊秋池只能叮囑宋芸兒好好保護白素梅,然後離開了老屋回了衙門。

  楊秋池一直搞不懂,這白素梅為什麼不寫出兇手的名字呢?殷德雖然是她老公,可也是殺死她妹妹的兇手,還差點害死了她,難道她不想為她的妹妹報仇嗎?肯定不是。

  那又是為什麼呢?難道兇手根本就不是殷德?而她害怕兇手報復?還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了兇手手中?又或是有所忌憚?再或者,她根本就沒看到兇手?

  楊秋池一邊大口啃著饅頭,一邊思索著。

  這饅頭是楊母一大早起來和馮小雪一起做的,楊母見兒子喜歡吃,心裡很高興,說道:「慢點吃,別噎著……對了,你還沒起床的時候,有個官爺來咱家,說話很客氣,說等你起床之後,到什麼……什麼……」楊母皺著眉頭回想著。

  「馬渡馬大人住所」,馮小雪接過話說道。

  「對對對……讓你到馬大人住所去,說馬大人在等你呢。瞧我這腦子!」楊母笑道。

  楊秋池點點頭沒吭氣。這馬渡一大早叫自己去,還不是為了謝寡婦那件案子。這案子該如何繼續下去呢,楊秋池此刻一點主意都沒有,他下意思往桌子上那頂草帽望去,戴這草帽的人會是誰呢?他在哪裡呢?

  楊秋池一邊吃著饅頭稀飯,一邊拿過那草帽來細細觀瞧。這是一頂普普通通的草帽,老百姓常戴的那種,只是尺碼很大。

  看著看著,忽然,楊秋池渾身一震,扔下饅頭,雙手捧著草帽走到門外,在陽光下仔細觀察。

  原來,楊秋池發現,草帽裡面的縫隙裡,夾著一根短短的頭髮!

  這根短短的頭髮大概只有一毫米長,不仔細根本不會發現,難怪自己昨晚上沒注意到。

  這草帽裡的短頭髮,很可能是從戴草帽的那人頭上脫落的。明朝男女都是長髮,而這是一根毛干只有一毫米左右短髮,加上毛根,最多不過兩毫米,仔細觀察這頭髮,有毛根、毛干,就是沒有細細的毛尖,攔腰被一種銳器削斷了,斷口很整齊,很明顯,應該是剃刀剃的,這麼說,這根頭髮應該是剃了頭剛剛長出來的。剃頭?明朝什麼人會剃頭?難道是……

  楊秋池眼睛一亮,破案的希望在眼前閃現。他將那帽子小心地放在房間的大櫃子裡,叮囑楊母二人不要亂動,然後就往門外走。

  楊母叫道:「你吃完早飯再走嘛。」

  「不吃了,我有事。你們吃吧。」

  楊秋池到衙門簽押房找宋知縣請假,發現知縣沒有來,衙役們都在傳,說昨晚上殷家的大火,把知縣老爺的千金小姐和殷家大奶奶給活活燒死了,屍骨都沒找到,內衙的太太、姨太太們已經哭成了一團。

  楊秋池聽到這話,決定先去內衙看看,馬渡那邊就先放一放吧,也不急在這一時。

  楊秋池回到家,叫上馮小雪,提了一些禮物,來到了內衙,小黑狗當然緊跟著楊秋池。

  看守內衙的門子帶著楊秋池和馮小雪進了內衙,來到客廳。

  離老遠就聽到宋知縣啞著嗓子在吼:「怎,怎麼會找不到呢?你,你有沒有仔細找!」

  一個聲音回答道:「老朽無能,大老爺恕罪。不過,這火勢的確太大,足足燒了一夜,今天早上才熄滅呢,咳……咳咳……」話說急了,引起了一陣的咳嗽。

  聽聲音就知道,這說話的正是楊忤作的師父,那個老忤作。楊秋池站在門邊,沒有進去,想聽他說完。

  老忤作咳嗽了一陣,才續道:「老爺您也看見了,殷家那整個後花園,都已經燒成了一片白地。我和衙役們尋找小姐和殷夫人的遺骸,什麼都沒找到,……這火太大了,連銅香爐都燒熔化了,何況屍骨呢,一定已經化成灰了。」

  「我的兒啊……」

  「嗚嗚嗚嗚……」

  隨即響起了女人們雜亂的哭泣聲。

  楊秋池邁步進了屋,客廳的地上,跪著老忤作,一臉的無辜。宋知縣正坐在客廳正中椅子上,兩旁坐了四五個女人,都在拿著手絹抹眼淚,坐在最末一個穿著花哨的女子,看見楊秋池進來,偷偷向他上下打量。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57

第五十二章 小地痞


  楊秋池先向老忤作叫了一聲師父,伸手扶他站起來,然後向宋知縣拱手施禮,馮小雪也盈盈道了一個萬福。

  宋知縣見到楊秋池,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要不是昨天下午白素梅起死回生之後,楊秋池提議讓自己的女兒貼身保護白素梅,女兒也不會死,心裡多少有些怨恨於他,雖然這種怨恨有些牽強,按道理,他應該將這仇恨放在胡三的幫兇身上才對。

  雖然有些怨恨,但宋知縣心裡還是明白,昨天晚上要不是楊秋池替他向錦衣衛斡旋擔保,他現在已經在被押送京城錦衣衛北鎮撫司大牢的路上了,楊秋池對他可以說有救命之情,而且,昨晚上宋知縣也看出來了,楊秋池與那錦衣衛馬渡馬總旗關係不一般,現在他有錦衣衛做後台,自己可惹不起。

  宋知縣心裡想,這女兒死了,的確象挖了心頭一塊肉,但已經無法挽回,這活人還得好好的活下去。

  這些想法說起來繁多,可在宋知縣腦袋裡,也就是那麼一晃,就已經想通了,他起身迎上前,勉強笑道:「賢侄,你們來了。」

  宋知縣看了一眼馮小雪,被她左臉上那塊黑斑嚇了一跳,又不好表露出來,趕緊垂下眼簾,穩了穩心神,才問楊秋池:「這位是……」

  「伯父,這位就是賤內,名叫馮小雪。」轉頭向馮小雪說道,「這位就是咱們廣德縣知縣宋大人,也是我的伯父。他與我楊家老太爺是同榜舉人,是同年。」

  馮小雪又盈盈道了個萬福:「小雪拜見伯父。」聲音如銀鈴一般,脆生生甚是好聽。

  宋知縣點點頭,引楊秋池二人入座,那小黑狗乖乖趴在楊秋池身邊,小腦袋四處張望,很好奇地看著那些哭哭啼啼的女人們。

  落座之後,宋知縣為楊秋池引見自己的五位太太。楊秋池這才知道,那個偷偷向自己打量的女子,是宋知縣最小的一個小妾,叫媚娘。

  大太太韓氏就是宋芸兒的母親,兩個眼睛已經哭得如核桃一般,楊秋池二人向她見禮的時候,韓氏抬淚眼看著楊秋池,抽抽噎噎問道:「我這兩天~老聽芸兒說起~她有個新哥哥,~本事可大了,~就是你吧。」

  「不敢當,正是小侄。」

  「嗚嗚嗚……我可憐的芸兒,她再也看不見~她的哥哥了……嗚嗚……」韓氏掩面而哭。其他姨太太們一聽,也嗚嗚哭將起來。

  馮小雪鼻子一酸,眼淚也像斷線的珍珠一般,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韓氏方才見到馮小雪長的可憐,心下裡本來就有幾分同情,現在見她和自己一起哀痛女兒,心裡又多了幾分感動,更生了幾分親切,昨晚上聽宋知縣說了才知道,楊秋池救了自己的丈夫,心裡又多了幾分感激,向馮小雪招招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兩人哭成一團。

  楊秋池心想,你們女兒好好的在我老屋裡呆著呢,你們瞎哭個什麼勁嘛,不過這個消息現在還不能說,防止殷德再下毒手。只好安慰道:「伯父、伯母,如今還沒找到芸兒的屍體,說不定她們在火起之前,就已經逃出來了呢。」

  這話要是別人說的那也罷了,韓氏肯定只當是一句安慰,可這話是楊秋池說的,這兩天關於這忤作小學徒的故事可是一個接一個,傳得都神了,他現在這麼說,說不定還真是這麼回事。韓氏止住了眼淚,問道:「孩子,你說的是真的嗎?」

  宋知縣也滿懷希望看著楊秋池,其他的姨太太們也都止住了哭泣,齊齊看著楊秋池。

  楊秋池只好乾咳一聲:「我是說很有這種可能,芸兒武功高強,這點火只怕困她不住的。」

  韓氏點點頭,她對女兒這本事還是有信心的,但馬上又想到一事,追問道:「那,那她怎麼不回家呢?」

  「應該有她自己的理由吧,總之您先別難過,芸兒吉人天相,小侄見她不是薄命之人,應該不會有事的。」

  見楊秋池如此肯定,韓氏心中升起了希望,看著宋知縣說道:「老爺……」

  宋知縣說道:「夫人,別擔心,賢侄說得有道理。咱們孩子會平安回來的。」話雖這麼說,可直到現在,宋知縣都認為這僅僅是一種良好的願望,那場大火他親自看見了,要說一個人能從那樣的大火中逃出,說實話,他是不相信的。

  楊秋池向宋知縣說馬渡讓他過去,便起身告辭,馮小雪也隨著起身要和夫君一起回去。韓氏拉住馮小雪的手,抹了一把眼淚,對楊秋池說道:「賢侄,你很喜歡侄媳婦,想留她和我多說說話,你看可好?」

  楊秋池答應了,囑咐馮小雪多安慰勸導她們,然後帶著小黑狗告辭離開了內衙。

  走的時候,坐在末首的那位花哨女子,遠遠地向楊秋池飛了一個媚眼,搞得楊秋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楊秋池帶著小黑狗,出了縣衙大門往衙門驛所走。

  這驛站離衙門不過百米距離,剛出衙門,街對面幾個人圍了上來,其中一個長得高大魁梧,雙手抱肩,看著楊秋池,冷冷一笑:「喂!小癟三,你當了個芝麻小官,就不理你劉大爺了嗎?」

  這姓劉的魁梧大漢身後幾個人跟著叫道:

  「你他媽的見到劉大爺還不跪下?找打啊?」

  「是啊,聽說你得了一筆錢,還不把欠咱們劉大爺的賭債給還了?」

  「是不是皮癢癢了,老子給你撓撓?」

  「我看他是骨頭緊了,老子給他鬆一鬆!」

  楊秋池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幫地痞,聽他們這話,肯定是原來楊忤作的那些賭友,來收賭債來的。

  楊秋池身邊有這狼一般的小黑狗護駕,這幾個小地痞還不放在眼裡,再說了,這是在縣衙門口,裡面就有自己的人,旁邊就是錦衣衛住的驛所,心中有了底,便也冷冷一笑:「你們幾個他媽的狗屁放完了沒有?」

  「什麼?你敢罵你劉大爺?」那魁梧大漢至少比楊秋池高了半個頭,有點不相信這話是那欺軟怕硬的小忤作嘴裡說出來的,愣了一下,罵道:「你他媽的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楊秋池嘿嘿一笑,雙手抱肩:「還不知道是誰活得不耐煩了呢!」

  那姓劉的大漢又吃了一驚,上下打量了一下楊秋池,哈哈大笑,轉頭對著身後那幾人說道:「你們聽見了,小忤作他媽的今天有出息了,要和咱們練練!」隨即大吼一聲:「你們幾個還傻愣著幹什麼?」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58

第五十三章 抓和尚尼姑


  他身後那幾個小地痞一聽,紛紛掠起了袖子,其中一個高個子首先衝上前:「大哥,您看好了,小弟馬上叫他滿地找牙,跪在地上叫您爺爺!」拳頭一掄,跟棒槌似的,一拳向楊秋池面門砸了過來。

  拳頭剛一揮出,還沒伸直呢,就聽到「噯喲~媽呀!」一聲慘叫,那高個雙手抱腳,原地亂蹦,原來小腿已經被小黑狗閃電一般狠咬了一口。

  「哪來的野狗?把它給我一起斃了!」姓劉的大漢狂叫。

  幾個手下從腰間摸出了牛耳彎刀,向小黑狗追著亂捅,卻哪裡捅得著。

  姓劉的大漢見那幾個手下已經擋住了小黑狗,嘿嘿冷笑,摸出了一把尖刀,對楊秋池叫道:「小子,劉爺爺我今天要給你放點血!」一刀向楊秋池小腹捅了過去。

  「啊~!」長長的一聲慘叫,卻是那姓劉的發出的,他握刀的手腕,已經被小黑狗狠狠咬了一口,頓時鮮血飛濺。

  原來這狼一般的小黑狗雖然在那幾個人的包圍之中,卻一直留意著主人這邊的動靜,見主人遇險,吱溜一下鑽出重圍,飛身躍起半人多高,狠狠一口咬在姓劉的大漢的手腕上,尖刀落地。

  沒等那姓劉的叫聲停止,小黑狗落地一轉身,又是一口狠狠咬在姓劉的小腿上,兩處傷口鮮血飛濺,傷得不輕。

  那幾個手下這才發現,包圍圈裡的小黑狗沒了,轉身撲了過來,此刻,小黑狗再不容情,一口一個,幾個地痞抱著腳疼得呲牙咧嘴亂叫,鮮血濺得滿地都是。

  姓劉的大漢見這小黑狗厲害,抓著自己受傷的右手倒退幾步,大叫道:「好你小子,原來你有這畜生幫忙,你等著,老子會叫你好看的!」轉身要走。

  「站住!」姓劉的一轉身,這才發現,他們身後不知何時,已經圍上來七八個錦衣衛,身著金黃色飛魚服,手中繡春刀,寒光閃閃,為首一個三角眼,腆著肚子,冷冷看著他,正是錦衣衛總旗馬渡。

  這錦衣衛住的驛所本來就在衙門旁邊不到一百米,楊秋池被小地痞圍住之時,在門口值勤的錦衣衛便發現了,趕緊報告了馬渡,馬渡帶人趕了過來,他們正和小黑狗斗的時候,錦衣衛已經悄悄將他們圍了起來。

  姓劉的也是在世面上混的,一看這裝束,就知道這是錦衣衛,猶如當頭一棒,倒退了幾步,還不用他們吩咐,已經咕咚一聲跪在了地上,他幾個手下見此情景,也趕緊都跪到一片。

  馬渡冷冷說道:「這位楊大爺是本官的兄弟,怎麼著,你要叫他好看,那不是叫本官好看嗎?」

  那姓劉的磕頭如擂蒜一般:「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不知道他是錦衣衛大爺您們的朋友,小人有眼無珠,請大爺您多多原諒!」那幾個小地痞也跪在姓劉的身後,連連叩頭,敲得地上咚咚響。

  「既然你們知錯了,那得拿出點誠意來,這樣吧。」馬渡想了想,說道:「每個人留下一條右手和一隻右眼,就可以滾了!」

  這幾個地痞一聽,直嚇得肝膽俱裂,這錦衣衛說話那肯定算話的,別說是一隻手一隻眼,就是要了自己的命,再隨便編個理由說自己是盜賊,殺了也就殺了,又有誰會替自己這樣的小混混出面伸冤?

  幾個地痞這下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煩,一個勁叩頭求饒:「大人饒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直磕得額頭鮮血飛濺,但馬渡鼻孔朝天毫不理睬。

  這姓劉的腦袋瓜還是比較靈,想到這小忤作才是真正的主,這馬渡出頭就是衝他的面子,只有他饒了自己,才能逃過這一劫,趕緊跪爬幾步到了楊秋池面前,一邊咚咚叩頭,一邊狠狠扇著自己的耳光,連聲求饒。那幾個小地痞也跪爬在楊秋池面前,跟著叩頭,狠扇自己的耳光,直打得口角鮮血飛濺,臉頰腫得像豬頭。

  幾個錦衣衛手挺腰刀,上前揪住幾個小地痞就要動手,幾個人哭天喊地叫饒命。

  楊秋池也不願太過分,擺手叫道:「算了,馬大人,就饒過他們吧。」

  馬渡笑了笑:「兄弟你心腸到好,這種小地痞,乾脆廢了算了。」

  姓劉的幾個人一聽,又連連叩頭求饒,楊秋池擺擺手:「算了,讓他們走吧。」

  馬渡嘿嘿笑了笑,作了個手勢,那幾個錦衣衛點點頭,分別抓住那這幾人的右手,猛勁一擰,只聽得卡嚓卡嚓幾聲響,隨即傳來這幾個地痞們殺豬般的慘叫,右手手臂已經被幾個錦衣衛擰脫了臼。

  馬渡冷冷說道:「手臂和眼睛可以留下,不過,你們得罪了我兄弟,這點小罪那是一定要受的。以後再讓我看見你們,我殺了你們全家!聽到了嗎?」

  「小的聽到了!再也不敢了!」姓劉的和幾個手下,托著脫了臼的手,連連磕頭。

  「滾吧!」

  幾個地痞連聲稱謝,一個個貓著腰溜走了。

  楊秋池向馬渡一抱拳:「多謝馬大人解圍!」

  「解什麼圍啊!」馬渡低頭看了看楊秋池身邊那小黑狗,讚道:「你這小黑狗比我十個錦衣衛都厲害,那幾個小混混能把你怎麼樣啊,我這只不過是出來湊個熱鬧罷了,哈哈哈。」拉著楊秋池的手,回到了驛所。

  分賓主落座之後,馬渡笑呵呵問道:「好兄弟,昨晚睡的好嗎?」

  「還好,馬大人你呢?」

  馬渡臉一板:「都說了不要這麼客氣,都是自己兄弟,以後叫我大哥就行了!」

  「是!大哥昨晚睡得可好?」

  「好個屁!」馬渡憤憤說道,「深更半夜外面亂哄哄的,說是哪個地方走水了,害得老子一夜沒睡好。」

  楊秋池不想和他說這件事,直截了當問道:「大人,謝寡婦那件案子怎麼辦?」

  馬渡一臉企盼:「我正為這件事發愁呢。兄弟,我算看出來了,你不是普通人,有能耐著呢。」湊過身來,滿臉堆笑,「這件案子你得幫幫老哥哥我,破了案,我保證咱哥倆吃香的喝辣的!」

  楊秋池笑了笑道:「大哥的話既然說到這份上,那我就直說吧。」

  馬渡一聽,有門!豎起耳朵,像個聽話的小學生似的,仰著脖子聽楊秋池講。

  楊秋池道:「現在,請大哥你馬上派人,立即在每個路口設卡,把方圓一百里內和尚、尼姑,包括光頭、癩頭和短頭髮的,統統都抓回來。」

  馬渡一拍桌子,站起來叫道:「沒問題!」想了想,又彎下腰,疑惑地問道:「兄弟,咱們抓這麼多和尚尼姑回來幹什麼?」

  「這些和尚尼姑和短頭髮的人中,很可能就有那個戴草帽的人!」

  「真的?兄弟你是怎麼知道的?」馬渡一臉驚歎,又是一臉興奮。

  「等抓到了那人,我再告訴你。」楊秋池賣了個關子。

  「行行!我這就派人趕回寧國府向百戶大人報告,調集錦衣衛,同時馬上通知宋知縣,調集所有捕快,抓和尚、尼姑!」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3:58

第五十四章 山體滑坡


  楊秋池告辭出來,回到監牢,大板牙等人正在議論楊秋池讓殷夫人起死回生的事和昨晚上殷家那場大火。見到楊秋池,都爭先恐後擠上來狂拍馬屁。

  楊秋池讓大板牙幫自己去找四五十個民壯來。大板牙答應了一聲,也不問要來幹什麼,出了衙門,不一會,領了五十來個民壯,民壯相當於現在的基幹民兵。

  楊秋池說讓他們幫忙抬一些東西,每個人二百文錢,民壯們十分高興,本來這官差派工作那都是義務勞動,從來沒有說給錢的,管頓飯就不錯了。現在每人能拿到二百文,一時之間歡呼雀躍。

  楊秋池帶著這些民壯坐馬車來到那個山谷,派了兩個民壯守馬車,其餘的和自己一起沿著山谷往裡走。

  越往裡走,楊秋池越是心驚,只見沿路都是爛泥,山洪沖毀的農田,倒伏的莊稼比比皆是,還不時被山體滑坡堵住去路,只能繞行。看樣子,這兩天這裡經歷了一場罕見的暴雨。

  路過自己打老虎的地方時,那只死老虎已經不見了,只有滾滾的山洪奔騰而下,想必已經被沖走了。

  終於來到了穿越時降落的那個山谷,但眼前的景象把他給驚呆了,那世外桃源似的山谷已經變成了人間地獄,那塊懸崖上一大片山坡滑落了下來,將山谷的一大半都埋在了下面,而那涓涓小溪此刻已經變成了滾滾洪流。

  那輛卡車呢?楊秋池的心揪緊了,卡車上那麼多寶貝,那可全是自己的命根子,是自己在明朝混下去的籌碼啊。

  楊秋池在泥地裡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跑。那些民壯跟在他後面,不知道這位官爺要找什麼。

  憑著記憶,楊秋池來到了那卡車的大概位置,但卡車不在,楊秋池四下尋找,在幾十米以外的地方,終於找到了那輛卡車。

  可看了眼前的情景,楊秋池感到猶如一盆涼水當頭澆下,那輛卡車倒是沒有被泥石流掩埋,不過,比掩埋更慘:一塊兩層樓高幾百噸重的巨石,壓在了那卡車之上,把那卡車扁扁的壓在下面,只有剩下的那小半個前輪露在了外面。

  楊秋池往那懸崖上一看,半個山崖都滑落了下來,這塊兩層樓高的巨石,肯定就是山體滑坡滾下來的,無巧不巧正好砸在自己的寶貝卡車上。

  完蛋了,全完了,楊秋池一屁股坐在了濕漉漉的泥地上,看著那塊兩層樓高的巨石,沒有炸藥,要想搬動這這幾百噸重的巨石,簡直是開玩笑,要靠開山斧,鑿幾個月也未必能把這巨石鑿開,就算是鑿開了,那些東東也全都被巨石砸成一堆廢鐵了。

  楊秋池很後悔,早知道,那天就該找人連夜回來搬!但後悔又有什麼用。楊秋池呆坐了一會,站起身來,向圍在他身邊的民壯們揮揮手,正要說回去,忽然,不遠處一個亮亮的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楊秋池走到近前看了看,發現是一個金屬小角,仔細辨認了一下,頓時興奮了起來:這好像是卡車上那鋁合金櫃子的一角!

  楊秋池叫道:「各位兄弟,快來,將這櫃子挖出來!」

  民壯們雖然只帶了木槓和繩子,沒有帶鋤頭,但畢竟人多力量大,那櫃子也埋得不深,七手八腳,不一會就把那鋁合金櫃子刨出來了。

  這櫃子上著鎖的,不知道是那幾個鋁合金櫃子中的哪一個,也不知道裡面裝了什麼。既然有這一個,說不定還有別的。楊秋池興奮地叫道:「兄弟們,快四下刨刨,看看有沒有這樣的箱子。

  眾民壯當即分散四處尋找,把周圍的泥土都翻了個遍,找了大半個時辰,什麼都沒發現。

  看來,在卡車被那塊巨石壓住之前,曾經被山洪衝出了幾十米,在這過程中,這個鋁合金箱子被甩了出來,其他的箱子仍在留在卡車裡,被巨石砸扁並壓在了下面,唯有這一個箱子倖存了下來。

  老天爺還是長了一隻眼的嘛,留了一個安慰獎給自己。楊秋池叫民壯們交換抬著這鋁合金大箱子,一路跋涉出了山谷,用馬車運著往城裡趕,這次速度比第一次可要快多了,不過中午時分,便回到了縣衙門。

  楊秋池讓民壯們將鋁合金箱子抬到自己院子裡側面一排的一個大房間裡,付了工錢。民壯們歡天喜地地走了。

  馮小雪已經從內衙回來了,見夫君搬了這麼一個箱子回來,和楊母一起過來瞧熱鬧。

  楊秋池見馮小雪手腕上多了一個晶瑩剔透的玉手鐲,好奇地問道:「咦?你這手鐲哪來的?」

  「韓夫人送我的!」

  韓夫人?宋知縣的老婆?楊秋池拿過馮小雪手腕,仔細端詳這玉手鐲,他對玉沒什麼研究,但既然是知縣老婆送的,肯定差不了,也懶得問,開始琢磨自己的東西怎麼放。

  馮小雪看著那鋁合金箱子,問道:「夫君,這裡面裝的什麼啊?」楊母也很奇怪地看著這鋁合金箱子,伸手摸了摸,問道:「是啊,這是什麼?」

  楊秋池說道:「這裡面裝的很有用的東西,三兩下說不清,以後再告訴你們,好了,我要整理一下,你們先出去忙吧。」

  楊母和馮小雪雖然很好奇,但聽他這麼說,也不好打擾。馮小雪正準備和楊母出門,想起一事,說道:「今天殷家大公子和宋知縣來咱們家了找你,好像是為了昨晚那場大火的事情。」

  這到沒有出乎他意料,一個人死了女兒,一個人死了老婆,這場火怎麼燒起來了,他們找不到線索,準確地說是宋知縣找不到線索,自然會來找我這個大偵探了。嘿嘿嘿。

  馮小雪又道:「那個殷公子真是的,到咱們家之後,也不好好坐著說話,東張西望的,說是要看看咱們的房子,便把房間挨個看了一遍。一邊看還一邊打哈欠。」

  殷德很顯然是在找東西,找什麼,那還用問,當然是白素梅和宋芸兒,那場火災將一切都燒成白地,老忤作檢查後說白素梅他們肯定已經燒成了灰,這小狐狸還是感覺不踏實,便到我這裡來,看看有什麼端倪沒有。

  這殷公子肯定與這件案子有關,這是毫無疑問的,但是,沒有充分的證據,楊秋池現在可不敢能動他。

  現在法醫設備拿回來了,就可以檢驗那些物證,馬上就可以知道結果了,只希望倖存下來的東西還能用。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4:00

五十五章 檢驗


  馮小雪和楊母離開之後,楊秋池將房門關好,找來了一根鐵棍,將鋁合金櫃子上的鎖撬開,裡面是三個紙箱子,完好無損,打開其中一個,正是自己的手提電腦!與電腦裝在一起的,還有一台微型打印機和一個微型無線針孔攝像頭,不過這種無線攝像頭有效距離只有兩百米。

  楊秋池將另外兩個紙箱子拿過來,打開了其中一個大的紙箱子,裡面裝的是太陽能電池板和蓄電池,這是考慮到西藏阿里地區經常要下鄉勘察現場,特意提供的。看見這玩意,楊秋池心裡就踏實多了,至少,手提電腦不用擔心沒電用不了了。

  這電腦裡不僅有自己辛辛苦苦下的一大堆A片A圖,還有非常重要的幾個法醫軟件,如指紋等痕跡對比軟件,頭像還原軟件等。

  另外一個紙箱子裝的是一個法醫物證勘查箱,一看見這玩意,楊秋池懸著的心就放了下來。

  這法醫物證勘查箱可是寶貝,別看他體積不大,但一般常用的法醫勘察設備和試劑都有,包括微型顯微鏡,指紋刷、膠帶、手術刀、采血針、雙凹面玻璃片、放大鏡等各種小型法醫物證提取設備,螢光指紋粉、ABO血型檢驗試劑、標準血清、陳舊血痕檢驗試劑等各種法醫檢驗試劑、粉末。有了這些東西,一般的法醫檢驗都沒問題了,而且,這些都不需要用電。

  看來,被壓扁在巨石下面的,主要就是DNA全套設備,包括DNA提取儀、PCR擴容儀、310型基因分析儀等十多種儀器。不過,就算這些設備沒丟,拿回來也用不了,那個太陽能蓄電池提供的電量遠遠不夠帶動這些東東。

  失去了DNA檢測設備,楊秋池多少有些失望,一個好的法醫如果沒有這套DNA設備,彷彿被砍掉了一隻胳膊,但有什麼辦法呢,總算沒有全軍覆沒。卡車也報廢了,不然的話,單單是這輛卡車,就可以讓明朝直接進入到蒸汽時代,現在夢想完蛋了。

  感歎完了,該幹活了。楊秋池決定先檢查那草帽裡的那根短髮,要判斷短髮的性別,這樣就可以為錦衣衛省掉一半的工作,說得好聽一點,把擾民程度盡可能減小,同時也減少對寺廟佛事活動的影響。

  楊秋池從大立櫃裡找出了那頂草帽,將那根短髮小心地取了出來,對這短髮毛根部的有核細胞,進行了Y染色質及X染色質檢測,發現這是一根男性頭髮。這項檢測告訴楊秋池,可以告訴馬渡,不用抓尼姑,只抓和尚就可以了。

  下面的檢測有些麻煩,但非常重要,有可能確定殷德究竟是不是兇手。關於這個問題,目前需要鑒定的物證主要有三個,一個是死者白小妹陰道裡的內容物,一個是她手指甲裡的皮膚組織殘片,還有一個,是白小妹左乳頭上的那一枚咬痕。

  白小妹乳頭上的這枚牙齒痕跡,目前看來,是三個證據中最有價值的,因為失去了DNA檢測設備,因此無法對陰道內容物和皮膚組織殘片作DNA檢驗,只能作ABO血型檢測,而後者,只具有排除意義,卻不能作為同一認定的證據。

  但是,牙齒痕跡與人的指紋一樣,是可以作為同一認定的證據的,因為人的牙齒的大小、形狀、縫隙、排列位置和牙弓形狀每個人是不可能完全相同的,目前還沒有發現有兩個人完全相同的牙齒咬痕,所以,咬痕能夠成為同一鑒定的有力物證。

  但麻煩的是,這枚牙齒痕跡是在屍體的乳房上,按現代社會的法醫物證要求,可以將乳房切下,放在福爾馬林裡保存,但在明朝這顯然是行不通的。另外一種辦法,就是放在冷凍室裡凍結後,用硅橡膠製作模型,這也不好辦,一來沒有冷凍室,二來也沒有硅橡膠。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用數碼相機拍下來,製作成幻燈影像,將來提取到嫌疑人的牙齒痕跡之後,再作對比檢測。

  現在首要的問題是先要提取對比檢材,胡三、殷德的血液樣品,對牙齒痕跡進行拍照。

  殷德的血液樣品,這一點沒有問題,昨天下午,殷德在殮房裡被嚇摔在地上時,被鐵釘扎傷了手,鐵釘上和殮房的地上、椅子上都留得有他的血。

  楊秋池來到正房,從大立櫃拿了那個數碼相機,然後來到殮房,先將殷德滴落在地上、椅子上的凝結了的血滴粉末,用小刀刮下,用白紙包好,然後拍攝了白小妹左乳房乳頭那個咬痕。

  楊秋池到監牢裡提取了胡三的血樣樣本和牙齒痕跡,回到家,先對比了牙齒痕跡,與白小妹乳房上那枚牙齒痕跡明顯不同,這咬痕不是胡三所為。由於沒有殷德的牙齒痕跡作參考,所以無法進行對比確定是不是殷德咬的。

  接著,楊秋池將刮回來的殷德的血液凝結粉末進行了血型檢測,測定出殷德的血型為A型,胡三的血型是AB型。

  可是,當他檢測出白小妹陰道內容物白小妹指甲裡那殘留的皮膚組織殘片的血型為O型之後,他的眉毛擰到了一起,怎麼會這樣呢,人的血型是終身不變的,這說明,白小妹陰道裡的精液和指甲裡殘留的皮膚組織殘片的血型,與殷德的和胡三都不相同!

  他站起身來,慢慢在房間裡踱著步子,難道是自己檢測出了問題。

  楊秋池很是驚異,他弄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那殷德很明顯是兇手,要不然,他也不會那樣神經質,一切的徵兆都是指向殷德的,可為什麼檢驗結果與預料的不一致?難道自己的判斷失誤了嗎?楊秋池絕對不相信這一點,他對自己很自信,以往多少次的檢測出現意外,可都沒有出乎他的預料,這一次是怎麼了?他不明白。

  或許,是方纔的檢驗過程出了問題。楊秋池把才纔的檢測試驗重新再做了一遍,結果與前一次的一模一樣。

  楊秋池的眉頭緊緊的鎖在了一起,他不敢相信這個結果,這與他的直覺完全不符,但他找不到原因,不過,他相信,自己的檢測是正確的,為什麼會出現這個結果,他弄不明白。

  楊秋池將顯微鏡等器材試劑全部收好放入箱子,然後把那把七七式手槍、小藏刀和數碼相機也放進箱子,將箱子鎖進了那個鋁合金大櫃子裡,用一塊黑布將櫃子蒙上。

  這些東東可不能讓別人知道,不然說不清楚。檢驗結果也不能作為證據提供出來,因為明朝的人不可能相信什麼血型之類的,得用他們習慣的證據來證明犯罪,照片就更不能拿出來,否則被當成妖怪燒死那才冤枉。

  收拾完之後,楊秋池將房門鎖好,和楊母、馮小雪說了一聲,就出了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方纔的檢測結果,原來,這個案子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4:00

第五十六章 知情


  白素梅白若蓮花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脖子上纏著敷了中藥的繃帶,正無力地斜躺在楊忤作老屋的炕頭,散亂的頭髮披在肩上。宋芸兒端著一碗粥,舀了一勺,湊到嘴邊輕輕吹了吹,小心地遞到白素梅的嘴唇旁,白素梅勉力喝了。嘴角露出了一絲感激的微笑。

  宋芸兒一邊喂白素梅喝粥,一邊說道:「白姐姐,昨晚上我哥問你誰是兇手,你就是不肯說,唉,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白素梅沒辦法說話,臉上飄過了一絲憂愁,眼睛不知怎的慢慢濕潤了。

  宋芸兒又舀起一勺粥,剛要吹涼一點,忽然停下了動作,輕聲說道:「有人來了。」放下粥碗,閃身到了外間的門邊,手腕翻處,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刃已經握在手中。

  果然,有腳步聲從遠處走過來了,到了門邊,「哚哚哚」三聲敲門聲,「哚哚」緊接著又是兩聲,這是楊秋池和她約好的暗號。宋芸兒一喜,叫道:「哥!」手一晃,那短刃沒入衣袖,伸手拉開了房門。門口站著的,果然正是楊秋池。

  方纔的檢驗讓楊秋池重新陷入了迷惑,血型鑒定結果很明顯,白小妹手指甲殘留的皮膚組織殘片和陰道內容物的血型是O型,與殷德或者胡三的都不符,那麼,兇手另有其人,會是誰呢?楊秋池沒有半點頭緒。

  血型鑒定只能作排除,不能做同一認定,因為相同的血型的人太多了。白小妹乳房上那枚牙齒痕跡現在還用不上,因為沒有殷德的咬痕作對照。現在看來,沒有證據證明殷德是兇手,所以,昨晚上放火燒小閣樓的人,也有可能不是他,由於不知道誰是兇手,白素梅再隱蔽下去就沒有必要,而且不利於她的傷的治療。宋芸兒那小丫頭也耐不住長時間隱居生活,於是,楊秋池決定,還是將白素梅接回來。

  既然殷德不是兇手,那麼白素梅回家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楊秋池本來想把白素梅直接送回殷家的,但內心深處總是隱隱約約感到了一種說不清楚的不安,最終決定,還是想辦法將白素梅留在縣衙門裡,這樣心裡踏實一些。

  「殷夫人怎麼樣了?」楊秋池走進房間,問道。

  「喝了一點粥,睡了一會,精神好些了。」宋芸兒關好房門,跟在楊秋池屁股後面進了裡間。

  楊秋池走到炕邊,側身子坐在炕沿上,看著白素梅。

  白素梅抬眼簾看了一眼楊秋池,白嫩的臉上飛起了兩朵紅霞,羞澀地低下頭,輕聲咳嗽著。

  她怎麼看見自己就臉紅?楊秋池有點納悶,不是有句話嗎:女人臉紅紅,心裡想老公,難道她知道了我對她人工呼吸的事了嗎?不對,那時侯她正在昏迷,不可能知道,而這種事情他老爹老娘和老公也絕對不會主動和她說的,宋知縣也不會說,小黑狗就更不會了,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楊秋池站起身來,將宋芸兒拉到了外間。

  宋芸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問道:「怎麼了?哥。」

  「你是不是和殷夫人說了,昨天下午我……我救她的經過?」

  「說了啊,今天上午她用紙筆寫了問我是誰救了她,我就直說了。」

  「你直說什麼了?」

  「我說是我哥你救的她啊,親她的嘴往裡呼氣,又按她的胸,又用我的簪子刺她的人中穴和十宣穴,才把她給救活的——對了,哥,你怎麼懂得穴道呢?」

  楊秋池心裡直叫苦,哪還有心情和她討論穴道:「你呀你,就會搗亂!」

  「我怎麼搗亂了?」宋芸兒嘟起了嘴,「我說的都是實話啊!」

  「這種實話也能說嗎?人家是女孩子,我對她這樣這樣……」楊秋池作了個親嘴的姿勢,「傳出去的話,你還叫人家怎麼活嘛!」

  「嘻嘻嘻……」宋芸兒笑道,「你這回子才想到啊?早幹什麼去了?我昨天看你親她的時侯美得那樣,沒什麼不自在的啊!」

  「別胡說!我那是救人!」楊秋池急道,想起白素梅柔軟的嘴唇,心中一蕩,趕緊定了定神,問道:「你除了告訴殷夫人,還和誰說過?」

  「再沒有了!」宋芸兒舉起手,「我可以發誓!你妹再不懂事,這其中的關節也還是知道的呀!」

  「知道就好!千萬別到外面說去,好妹妹,人家姑娘的清白可都在你手中呢!」楊秋池叮囑道。

  「嘻嘻嘻……知道了!」

  楊秋池在宋芸兒鼻子上刮了一下:「調皮鬼!進去吧。」轉身進了裡屋。

  白素梅臉上的紅暈還沒散去,見到楊秋池進來,努力起身想坐起來,宋芸兒連忙跑過去扶住她:「白姐姐,你別動,就這樣躺著,我哥不是外人,不用客氣的。」

  楊秋池現在可不敢再坐到她身邊去了,見她身子單薄,黛眉微鎖,別有一番楚楚動人模樣,另有一種成熟女人的風韻。

  白素梅感覺到楊秋池在看她,臉更紅了。

  楊秋池掩飾地乾咳了一聲,問道:「殷夫人,我還是想問一下你,是誰殺了你妹妹?你看見了嗎?我拿紙筆給你寫出來,好嗎?」

  白素梅的臉刷的一下變得煞白,身子微微顫動,緊咬下唇,輕輕搖了搖頭,又是一陣咳嗽聲。

  楊秋池見她這樣,也不好再逼。宋芸兒扶住白素梅,輕輕替她捶背,向楊秋池問道:「哥,咱們什麼時候回衙門啊?我都要悶死了!」

  「哥這次就是來接你們回去的!」楊秋池微笑。

  「真的?太好了!」宋芸兒高興地叫道,「可以回家嘍!」站起身來,「那咱們走吧,我來背白姐姐。」

  楊秋池見宋芸兒嬌小的身子,本來想說還是我來吧,可又有些不好意思,還是算了,反正這蠻丫頭身有武功,力氣比自己還大。

  「好!背到小巷子口子那裡就行了,我雇了輛馬車在路口等著。」

  「好!」宋芸兒蹲下身要背白素梅,沒想到白素梅擺擺手,示意自己走。她試探著下了炕,站在地上,有些搖晃,一隻手扶著宋芸兒,慢慢往外走,楊秋池趕緊上前打開房門,等她們慢慢走出去之後,鎖好門,三人出小巷上馬車直接來到了衙門。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4:01

第五十七章 再次復活


  看門的門子見一輛馬車停在衙門口,不知道上面是誰,走出大門張望,等他看清楚車上坐的宋芸兒的時侯,大叫了一聲:「媽呀!鬼……」剛說到這裡,趕緊堵住嘴,這大白天的哪來的鬼,而且敢說知縣大老爺的千金是鬼,除非不想在衙門裡混了。

  那門子雖然心驚,還是大著膽子湊上前仔細看看,宋芸兒俏臉一板,搶過馬伕的馬鞭,在空中抽了個脆響:「怎麼了?不認識本小姐了嗎?」

  聽這話,看這人,宋大小姐敢情真的沒死,不過心裡還有些疑惑,這門子又傻兮兮問道:「大小姐,你,你不是被,被燒死了嗎?」

  「你睜大眼睛看看!本小姐是人是鬼?」宋芸兒鞭梢輕晃,笑嘻嘻說道。宋芸兒帶著白素梅躲過了昨晚上那場大火,心裡還是很得意的,所以,這門子雖然問得有些無禮,這位蠻橫的大小姐這次破天荒沒有生氣。

  那門子還當真上下左右仔細看了看,還低頭瞧了瞧宋芸兒日頭下的影子,才驚喜地大叫著:「大小姐沒有死!大小姐回來了!……」狂喊著,一路往衙門裡奔去,「大小姐沒有死!大小姐回來了!……」

  宋芸兒將白素梅扶下馬車,與楊秋池一起進衙門慢慢往內衙走去,穿過大堂剛到簽押房,就聽到遠處有聲音喊著:「我的芸兒,芸兒在哪裡?」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轉房角出來一群人,男男女女的,跑在最前面的,正是山羊鬍子宋知縣。

  女兒死了,宋知縣這一天都無心辦公,一直呆在內衙長吁短歎,眾姨太太們已經在出主意該怎麼辦後事了。

  就在這時,門子來報說大小姐沒有死,已經回來了,陡然聽到這個消息,宋知縣高興得差點沒昏過去,帶著韓氏妻妾們衝出來內衙。遠遠看見迎面來了三個人,其中一個小姑娘,正是自己的寶貝女兒,宋知縣興奮得老淚縱橫,顧不上官體尊嚴,跑過去一把將女兒摟進了懷裡。

  韓氏走得慢,卻也三步並作兩步趕了過去,一把摟著宋芸兒,哭作一團。姨太太們也抹著眼淚圍了上來,鼻涕口水的也分不清是哭還是笑。

  宋芸兒掙脫了老爹的懷抱,笑嘻嘻說道:「好了好了!都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宋知縣摟著女兒的肩膀,結結巴巴問道:「芸兒,我,我和你娘,以,以為你……,我們都,都快傷,傷心死了……」

  「好了好了!爹你別說了,聽你說話都快把人給急死了!」宋芸兒撒嬌道,拉著老爹和老娘的手,「女兒不是已經回來了嗎?」

  韓氏抹了一把眼淚,欣喜地問道:「女兒,你是怎麼逃出那火場的。」

  「那小小的火能奈我何?」宋芸兒一偏頭,得意洋洋說道,「我早知道有人會放火的!」

  「哦?」一聽這話,宋知縣有些吃驚,「你是怎麼知道的?」

  宋芸兒本來想接著吹牛皮,可正主就在身後,這牛皮一吹就破,只好老老實實說:「是我哥告訴我的。」

  直到這時,宋知縣彷彿才剛剛發現,原來旁邊還有楊秋池和白素梅兩個人。連忙打招呼,他對宋芸兒的話有些不相信,問楊秋池:「賢侄,你,你怎麼會知道,昨,昨晚上有人要放火燒,燒殷家小閣樓呢?」

  楊秋池笑道:「伯父,昨天下午我就說過,這個案件很可能還有幫兇,我估計,幫兇一旦知道殷夫人死而復活,肯定會來殺人滅口,所以我叫芸兒當晚將殷夫人轉移到我原來的老房子了。」

  宋知縣恍然大悟,又問道:「那昨晚上你,你怎麼不,不告訴我呢?」

  「昨晚那麼多人,現場又亂,我怕走漏風聲讓幫兇知道。」

  宋知縣點點頭,激動地說道:「賢侄,你,你又救了我,我女兒,我,我該怎麼,怎麼感謝你呢。」

  楊秋池道:「伯父,你不用客氣的,芸兒也是我妹妹啊。咱們先回內衙吧,還要通知白千總和殷老爺子他們,免得讓他們擔心啊。」

  「對對對!」宋知縣吩咐跟班長隨趕緊到殷府通知,旁邊丫環上前扶著白素梅,眾人邊走邊說,回到了內衙。

  回到家裡,宋芸兒眉飛色舞說起了昨晚上自己穿著夜行衣將白素梅背出小閣樓的驚險故事,連說帶比劃,聽得大家時而驚歎,時而哄堂大笑。

  正在這時,內衙門子跑進來說道:「老爺、太太,白千總大人他們來了。」緊接著,遠處又傳來了呼兒喚女之聲,白千總當先衝了進來,一眼就看見椅子上坐著的女兒白素梅,大叫一聲,急步上前,緊緊摟住女兒,也是老淚縱橫。

  昨天下午,白千總看見女兒死而復生,已經是驚喜交加,可昨晚一場大火,原以為女兒已經慘死在火裡,沒想到今天女兒再次死而復生,這大悲大喜之際,虎目中男兒之淚,終於流了下來。

  白夫人一直傻傻地站在門口,她已經不敢接受這大喜大悲的折磨,生怕這又是一場空歡喜,看著女兒在夫君的懷裡哭,引發出一串的咳嗽,這才敢相信,她的女兒又活過來了!

  沒等她喊出女兒的名字,白素梅已經哭著撲進了她的懷裡,又是一連串的咳嗽。

  白夫人緊緊摟著女兒,嘴裡呼喚著女兒的名字,捧起她的臉,淚眼中仔細看看,果然是自己的女兒,又一把摟進懷裡,眼淚簌簌落下,嘴裡喃喃發誓,再也不讓女兒離開自己,再也不讓她受一點點委屈。

  白千總問起事情經過,當然是由宋芸兒講解,她很樂意把自己的行俠仗義之事表現表現,當她又一次眉飛色舞地講完昨晚的故事的時侯,白千總和白夫人明白了,楊秋池這不起眼的小管監,又一次救他們寶貝女兒的命。

  白千總緊緊拉著楊秋池的手,話語哽咽:「楊公子,多謝你又救了我女兒,楊公子對我白家的恩德,我白某銘刻在心!」白夫人也含著眼淚感激地向楊秋池點頭致謝。

  楊秋池笑道:「應該謝謝宋小姐,是她帶白姑娘躲過昨晚上那場大火的。」

  宋芸兒一吐舌頭:「要是沒有你告訴我,恐怕連我自己也被燒死了。」

  這小丫頭,也學會謙虛了哦。

  一瞟眼,這才發現門口還站著一個臉色蒼白的長袍公子,一隻手纏著厚厚的繃帶,上面還有血跡滲出,正是殷德。只見他臉上陰晴不定,站在眾人身後,也不知在想什麼,時不時張嘴打個大大的哈欠。這小子沒睡醒還是怎麼的?大白天老打哈欠。楊秋池有些奇怪。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4:01

第五十八章 四個起火點


  殷德看見楊秋池在看自己,連忙笑了笑,施禮道:「多謝楊公子救我娘子!」楊秋池還了一禮。

  殷德走到白素梅身邊,輕聲叫道:「娘子!娘子!」一邊叫,一邊又打了幾個哈欠,露出十分疲倦的樣子。

  白素梅還是一個勁往白夫人身後躲,不敢看殷德。殷德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畏畏縮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兩隻手彷彿不知道該放在哪裡。

  楊秋池見殷德這模樣,有點搞不懂,自己手裡的物證檢測結果,都與這殷德無關,說明兇手另有其人,那他怎麼還是這麼一副做賊心虛的德性?只是白小妹乳房那上枚咬痕還沒有對比,因為沒有殷德的牙齒痕跡。

  低頭看見桌子上的水果盤,心中一動,端起果盤,走到殷德面前,從果盤裡拿了一個梨,遞給殷德:「殷公子,請吃梨。」

  「不吃!」殷德皺著眉頭說。

  「你看你這麼疲倦的樣子,還是吃一個……」

  「我說了不吃!你搞什麼!」殷德發火了。

  白千總冷哼一聲:「殷兒,你怎麼能對楊公子這樣呢?她可是你夫人的救命恩人!」

  恩將仇報這可是最為人不齒的行為之一,殷德當然明白這一點,可不知怎麼的,他總覺得煩躁不安,發了火就知道不對了,聽白千總的責怪之後,更覺慚愧,站起身來一揖到地:「殷某無禮,楊兄恕罪則過!」

  楊秋池呵呵一笑:「無妨無妨,殷公子想必是連日勞累,還請吃個梨吧。乾淨的,不用削皮。」

  殷德有些尷尬地接過梨,謝了一聲,張嘴咬了一口。

  「等等!」楊秋池手一伸抓住殷德的手,大聲叫道。殷德嚇了一跳,咬住那梨不敢動。

  楊秋池將殷德嘴裡的梨慢慢取了出來,指著上面的一個小黑窟窿:「這個梨蟲子咬過了的,不好了。」將殷德咬了半口的梨放在果盤裡,又拿了一個遞給殷德,「這個好,吃這個吧。」

  「好,謝謝楊兄!」殷德接過梨慢慢啃起來。

  楊秋池回到座位,將果盤放在桌子上,仔細觀察殷德咬的那個梨上的咬痕,這一枚牙齒痕跡排列很整齊,看來這殷德的牙倒是不錯,這痕跡不用對比,楊秋池就可以斷定,這與白小妹乳房上那枚參差不齊的咬痕明顯不同,看來,殷德不是吮咬白小妹乳頭的人。

  正沉思間,忽聽得旁邊一個女人的聲音說道:「楊公子,我也想吃梨,能給我一個嗎?」

  扭頭一看,一個嬌嘀嘀的女子倚在自己座位後面,一柄團扇遮住了櫻桃小嘴,長長的眼睫毛撲閃了兩下,拋了一個媚眼過來。

  楊秋池渾身一機靈,前一次來的時候,宋知縣介紹過,這小女子是宋知縣最小的小妾媚娘。趕緊站起來,端著果盤遞過去:「伯母請用!」

  媚娘從果盤裡拿了一個梨,又給楊秋池放了一個電,才遲遲一笑,轉身回到了她的座位。

  真是個騷狐狸!楊秋池心裡暗罵,這時,白千總問道:「楊公子,你是怎麼知道昨晚上有人會放火呢?既然你知道,怎麼沒告訴我們,我們好把這個狗賊抓住啊?」

  宋知縣等人也很想知道這裡的原因,大家都看著楊秋池。

  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難道告訴白千總,說我懷疑你的女婿就是殺死你女兒的兇手嗎?自己一點證據都沒有,只是一種感覺而已,而且,現在的證據又證明與殷德沒有關係,這就更沒法說了,只好笑笑說道:「我也只是一種預感,感覺兇手會在昨晚上動手,就讓他們避一避,沒有真憑實據,我也不好和你們說啊。好在這種感覺湊巧幫助芸兒和殷夫人逃離了一張災難。」

  宋知縣等人紛紛點頭。白千總沉思道:「我今天把殷府上下相關人都查問了一遍,大家都不知道昨晚上那場火是怎麼起來的,好像有三四個起火點同時起火,而且,火是一下子就燃得很大,很有可能是用了引燃物,這樣看來,明顯是有人縱火。」

  宋知縣讚道:「千,千總大人分析的非常有道理。看來,胡,胡三這案子應該還,還另有兇犯沒有落網。」

  一聽這話,白夫人又緊張起來了,摟住了女兒:「那,那可怎麼辦?我們梅兒還有危險嗎?」

  楊秋池接過話頭:「正是,我之所以沒有將殷夫人送回殷府,就是考慮到這一點。」

  白千總眉頭一皺:「此話怎講?」

  「從昨晚上火災情況來看,這放火之人應該對殷府熟悉,殷府雖有奴僕,卻都不是防範這種事情的人,所以,我希望千總大能將令嬡留在縣衙門的內衙裡,暫住一段時間,縣衙牆高衙深,守衛眾多,有民壯日夜巡邏,方便保護令嬡的安全。」頓了頓,轉頭看看宋芸兒,「再說了,還有咱們武藝高強的宋大小姐,那就更穩妥了。」

  宋芸兒扮了個鬼臉:「再加上你這足智多謀的狗頭軍師哥哥,那才叫穩妥呢!」

  眾人皆笑。

  白千總想了想,又抬頭看了看內衙的高牆亮瓦,果然比殷府高出一大截,而且衙門守備森嚴這他是知道的,確實比在殷家安全。有些心動,看了看白夫人。

  白夫人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利害,按道理把女兒放在衙門裡那要安全得多。可女兒兩次死而復生已經把她嚇壞了,怎麼也捨不得離開女兒。

  白千總一看夫人的樣子,馬上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又低頭想了想,說道:「這樣很好,但我和夫人也想隨小女住在衙門裡,隨時方便照顧,遇到事情也好有個幫手。」

  宋知縣一拍大腿叫道:「好!白,白千總這個提議好!我也正希望千,千總大人能在舍下多盤庚幾日,好多討教討教呢。」

  「宋大人太客氣了!能和宋大人多多親近,也是本官的榮幸啊!」白千總拱了拱手說道。這幾日出了這麼多事故,這宋大人一直鼎立相助,白千總心下還是很感激的,說話間比初初見面之時要客氣了許多。

  宋芸兒與白素梅兩人一同逃過昨晚上那場沖天大火的劫難,使得宋芸兒的母親韓氏與白素梅的母親白夫人自然也就產生了一些親切之情。聽到兩位當家的說要住在一起,韓氏親熱地走到白夫人身前,說道:「白夫人,請跟我來,我給你們安排住處。」

  白夫人微笑著答應了一聲,帶著女兒白素梅,與韓氏肩並肩進了內堂。

  殷德勉強笑了笑,說道:「宋大人,小侄也住在貴府可好?」說話間,又打了一個哈欠。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4:01

第五十九章 相親


  沒等宋知縣說話,宋芸兒手一抬,叫道:「不行!我們家沒地方了!」一邊說一邊使勁給他爹打眼色。

  宋知縣經歷了這幾天的劫難,已經有些杯弓蛇影了,見女兒使眼色,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讓殷德住在自己家,但女兒這幾天一直和楊秋池在一起,說不定是楊秋池的主意,扭頭看了看楊秋池,見他笑著微微搖頭,頓時心中雪亮,便道:「殷,殷公子願意到舍下作客,那,那當然是歡迎之至……」

  殷德面露喜色,剛要道謝,沒想到宋知縣又接著說道:「不過,尊,尊夫人已經有白,白千總賢伉儷照顧,應該萬無一失,殷公子還是在家裡照顧令尊和令慈兩位老人家吧。他們年邁也需要人照顧啊。」

  楊秋池暗笑,這個老狐狸,把殷德的老父母抬出來,他就無法可說了。

  果然,殷德張張嘴不知如何作答,正遲疑間,白千總拍了拍殷德的肩膀:「殷兒,宋大人說得對,你還是在家照顧兩位老人。這裡有我和你岳母,還有楊公子、宋小姐這樣的能人,應該沒問題的。」輕輕捧了楊秋池一句,也是心中感激所致。

  話說到這份上,殷德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勉強拱拱手:「孩兒遵命!」放下手,坐下去又站起來,一副焦躁不安的摸樣,不知他今天這是怎麼了。

  白千總向宋知縣說道:「對了,還有一事,宋大人,本官能否領回小女的屍首?本官想將她入殮,暫時存放在城外雲崖山報恩寺裡,等這些事辦完了,再將她帶回祖籍安葬。」

  宋知縣道:「當然可以,勘驗已經完畢,主要兇手已經歸案,千總大人隨時可以將令嬡屍骨入殮了。」

  正在這時,內衙門子跑了進來:「老爺,楊管監的夫人來叫他回去,說是有要事。」

  經過這些天的變故,宋知縣有點草木皆兵了,驚問道:「要事?什麼要事?」這才想起這要事是人家家裡的事情,管他什麼事,有些尷尬地看了看楊秋池。

  那門子回答道:「好像是媒人帶了一個女子,來楊管監家說媒納妾的事情。」

  啊!楊秋池又驚又喜又有點不好意思,轉頭看看大家,只見他們似笑非笑看著自己,除了宋芸兒扳著個臉裝酷之外。

  白千總道:「恭喜楊公子!」頓了頓,黯然說道:「本官本來想討杯喜酒喝的,無奈,小女新亡,本官不便參加,就在這裡恭喜楊公子百年和好,舉案齊眉了!」

  楊秋池趕緊起身拱手致謝。

  宋知縣笑道:「本官也恭喜賢侄了,這麼重要的事情,那楊公子就請回去相看相看吧,我們還等著喜酒喝呢。呵呵呵」

  楊秋池臉都紅了,以前他也經人介紹相看過女朋友,可古代媒人帶著來相親的,可從沒機會見識過,不由得又有些興奮又有些好奇。

  拱拱手告辭出了內衙,走了幾步,就看見馮小雪遠遠站在一棵槐樹下等自己,清風吹過,衣帶飄飄,分外的楚楚動人。

  見到楊秋池出來了,馮小雪迎上幾步,說道:「夫君,快走吧,媒婆她們等了好一會了呢。」

  這古代相親是有規矩的,原配正式婚娶,那當然要經過六禮的,但納妾就簡單得多了,《周禮.內則》就有「聘則為妻,奔則為妾」的說法,所以,納妾程序中,媒人也不是必須有的,當然,媒人可以自願作為中介提供服務,但與正式婚娶相比,不是法定必須程序,屬於自選項目。

  楊秋池很想問問媒婆帶來相親的這個女子是什麼樣的,可他見馮小雪神情有些淡淡的,知道她心裡多少有些醋意,自己如果要問的,她肯定會說,但這樣似乎有點不近人情。楊秋池伸手過去,輕輕握著她的手。馮小雪抬起頭看了楊秋池一眼,隨即低下頭,輕聲說道:「夫君,咱們走吧,別讓他們等久了。」

  兩人回到家裡,走進院子,楊秋池的心裡,便開始像一面小鼓在叮叮咚咚敲著。

  客廳大門敞開著,老遠就聽到有笑聲傳出來:「親家母,您看看這姑娘,多水靈,這身段,這骨盆,保準生的兒子,一生一個准!咯咯咯!」一陣母雞下蛋似的笑聲,「您兒子娶了這姑娘,您就一百個放心,明年這時候,您就能抱上孫子了!咯咯咯……」

  楊秋池進屋,嘴上叫了聲:「娘!我回來了。」眼睛卻在盯住楊母身邊一個女孩子,再也移不開。

  只見這小女孩十六七歲樣子,一身粉紅色長裙,身材婀娜,柳葉眉斜斜上挑,瓜子臉,吹彈得破的桃紅臉蛋,大大的黑眼睛,低著頭,羞答答的樣子讓人愛憐。竟然是一個十分標緻的美女。

  只是不知道怎麼的,楊秋池感覺,她眉宇間隱隱有著一絲淡淡的哀愁。

  難道,這就是自己將來的小妾?

  楊秋池心裡面的那面小鼓變成了戰鼓,咚咚咚一陣亂敲起來,傻乎乎站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

  楊母向楊秋池笑著招招手:「兒啊,你回來了,快來,坐在娘身邊來。」

  那女孩聽到說話,知道相親的正主來了,微微抬起眼簾,瞟了楊秋池一眼,正好碰到楊秋池的目光,慌亂地低下頭去,臉上飛起了兩朵紅暈。

  楊秋池答應了一聲,見姑娘害羞,也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走到楊母身邊的椅子上坐下。馮小雪也緊挨著楊秋池坐下。

  這時楊秋池才看清楚,原來房間裡還有兩個人,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婦人,一個乾瘦的老者。

  楊母介紹道:「兒啊,這位是王婆婆,專門為人保媒拉縴的好心人,說成了好多對婚事了呢。」

  王媒婆嘻嘻一笑:「親家母說的一點沒錯,經過我這張嘴介紹的婚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這位敢情就是楊少爺吧?」喜孜孜上下端詳著楊秋池,彷彿在欣賞一件殷商的古董寶貝,拍了拍她身邊的那老者的肩膀,「嘖嘖嘖,親家公,您瞧瞧,楊少爺這人才,這模樣,那可是一等一的,不說比那白袍小將羅成,就比那長山趙子龍,都不在話下!您閨女給了這樣的人家,您老那還不一百個放心吶!」

  啊?楊秋池都沒想到,會有人把自己比作羅成和趙子龍,不過,有人誇自己,內心還是很高興的。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4:01

第六十章 娶個小妾


  那老者瞇著眼睛端詳著楊秋池,一個勁點頭,看這樣子,這老者應該就是自己小妾的父親。

  王媒婆笑嘻嘻對楊秋池說:「楊少爺,給你帶來這閨女,是山東臨清州人,姓秦,閨名芷慧,您看看喜歡不。」

  從楊秋池欣喜的眼神,王媒婆知道這門親事有門,心中吃了定心丸,也就不再賣弄口舌了,說道:「楊少爺,咱們說這閨女好,千說萬說都比不上您看一眼,你說是不?」

  楊秋池心中戰鼓亂敲,想偷偷再看那女孩子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聽王媒婆說了這閨女的芳名,心中掂量著:秦芷慧,芷慧,《楚辭》有云:「沅有芷兮澧有蘭」,從名字看來,這姑娘一定高潔聰慧,多才巧智。

  見楊秋池傻愣愣在那裡發呆,楊母微笑著向那王媒婆招了招手,王媒婆走到楊母身前,貓下腰去。楊母在王媒婆耳邊輕聲問道:「她可是沒出閣的黃花閨女?」

  那媒婆很誇張地叫道:「當然是黃花大閨女,我哪能找個二婚的來蒙您老呢!如果不是,你老大耳刮子抽我!」

  秦芷慧聽到這話,臉上佈滿了紅暈。楊秋池心裡也樂開了花。

  楊母笑嘻嘻說道:「好好好,那就好!」想了想,又小心問那老者:「老人家,咱們這親事您老要多少彩禮啊?」

  那老者瞇著一雙眼,歎了口氣:「唉~!說什麼錢不錢的,我這閨女百里挑一,要不是家裡太窮,我也不願意給人家做小啊,你說是不?」

  「那是,那是。」楊母打個哈哈應聲道。

  「不過,說一千道一萬,也是給孩子圖個好人家,待得她的,不要委屈了孩子就好。至於這禮金吧……親家母,我看你也是爽快人,我就一句話,成就成,不成就拉倒。」說罷,老者豎起了一個指頭。

  「一百兩?」楊母小心問道。

  老者點點頭:「不算多吧,您看我這閨女……」

  沒等楊母答腔,楊秋池已經搶先說道:「不多不多!~」一百兩銀子也就十萬塊錢,就娶了一個小老婆,還那麼水靈,又是黃花大閨女,一個字——值!

  楊母笑著呵斥兒子道:「你看你,沒個規矩,著急成這個樣子。」其實楊母心裡也很喜歡,又問楊秋池道:「怎麼樣?孩子,這閨女可還要的?」

  楊秋池剛才都搶著表態了,現在楊母又問,楊秋池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便看著馮小雪,問道:「小雪,你說呢?」

  馮小雪撲哧一聲笑了:「是你選,怎麼問起我來了。」

  「那你不是大的嗎?我不問你我問誰啊?」楊秋池看了那麼多電影電視劇,這妻妾之分心裡還是有數的。

  馮小雪臉一紅,斜過身子,又仔細看了看秦芷慧,點點頭:「我看挺好的,模樣俊俏,人也溫柔,我覺得不錯,不知道夫君以為如何?」

  楊秋池打蛇順桿上:「既然娘子都說好,那就定了吧!」

  「好!我王媒婆又做成了一門親事!」王媒婆笑呵呵說道,從懷裡摸出一張紙,「既然說定了,那咱們就簽了文契吧。

  納妾唯一需要的程序,就是訂立納妾契約,這一點早在唐朝的《唐律疏議》就有了「娶妾仍立婚契」的規定,簽訂合同付錢帶人走完事,從這一點看,有點像買丫環。

  簽好了文契,楊母從裡屋拿了一百兩紋銀交給那老者,老者打了收據。楊母又封了三兩銀子的紅包給那媒婆,要留老者和媒婆吃喜酒,老者說要連夜趕回去,家裡還有老小沒人照顧,交代了秦芷慧幾句之後,便高高興興走了,那媒婆說了會子話,也笑咪咪走了。

  楊秋池一直在偷偷看自己的小妾,這小女孩子現在已經是自己的人了,心裡樂翻了天。

  楊母拉過秦芷慧,上上下下仔細端詳著,笑道:「孩子,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你放心,我們楊兒心地善良,會對你好的,你小雪姐姐,也就是你大奶奶,也是個心腸好的人,不會虧待你的。」

  秦芷慧微微抬頭,看了楊秋池和馮小雪一眼,臉又紅了,輕輕點點頭,說道:「嗯~!」話語間,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愁又輕輕飄過了她的眉宇,楊秋池心中一動,這小女孩一定有什麼心事。

  現在已經是深秋,天氣也漸漸涼了,楊秋池見秦芷慧穿得有些單薄,想起了自己典當的那張老虎皮,現在有錢了,應該把它贖回來,給秦芷慧作件虎皮冬裝。

  從懷裡摸出那張當票,遞給楊母,然後湊到楊母耳朵邊輕聲嘀咕了幾句。楊母微笑著點點頭,接過當票出去了。

  馮小雪好奇地問:「夫君,你和娘說什麼?娘去哪裡去?」

  「我讓娘去把當鋪裡我的老虎皮贖回來,然後給芷慧作一件冬袍。」

  「夫君想得真周到。」馮小雪誇獎道。

  秦芷慧聽說要給自己作衣服,還是虎皮的,抬起頭來想拒絕,可又不知說什麼好。馮小雪猜到她的心思,笑道:「妹妹,這老虎皮可是咱們夫君親手打的。」看了一眼楊秋池,嘻嘻一笑,「這穿在妹妹的身上,一准暖和!」

  秦芷慧搖搖頭:「還是給姐姐你穿吧,我有衣服。」

  「你現在是他楊家的人了,他不給你做件新衣服,怎麼也說不過去嘛。」馮小雪笑著說道。

  過了一會,楊母從外面回來了,說道:「妥了,我把虎皮給了裁縫店,明天就能取。」

  正說話間,有人打門,馮小雪正要出去,秦芷慧已經搶先站起來說道:「大奶奶,讓芷慧去開門吧。」說罷,幾步出了客廳。

  楊母慈愛地看著秦芷慧,點點頭:「很好,蠻懂規矩的。」

  進來的人是內衙宋知縣的跟班長隨,見過禮之後,那長隨說道:「老爺派我來問問看,楊爺這門親事定了沒有,如果定了,我們老爺要親自替楊爺您操辦親事。」

  楊母一愣,有點緊張地問楊秋池:「兒啊,這可怎麼辦?」

  楊秋池一笑,對那長隨說道:「親事是定了,不過,怎麼好意思讓知縣大老爺親自操辦呢,我們就簡簡單單擺桌酒席,請知縣老爺賞光喝杯喜酒就行了。」

  長隨躬身說道:「恭喜楊爺喜結良緣!小人這就去回話,老爺說了,親事定了的話,楊爺您一切都不用管了,這親事操辦全由知縣大老爺負責!小人告退!」又作了一揖,貓著腰退出客廳,轉身走了。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4:02

第六十一章 操辦喜事


  楊母說道:「兒啊,讓知縣大老爺親自給咱們操辦親事,這可怎麼使得,你還是去給縣太老爺回了吧。」

  楊秋池點頭道:「好的,娘,我這就去。」

  楊秋池內心還真是想好好辦辦這場婚事,雖然一到明朝就有了一個媳婦,但還沒經歷過婚禮,尤其是古代的婚禮,這總覺得有些缺憾,彷彿還沒娶老婆似的。可楊母的指示他又不敢違抗,只好出了房門,慢慢向內衙走去。

  還沒到門口,就見從門裡出來十多個長隨、家奴、丫鬟之類的人,行色匆匆,見到楊秋池,紛紛躬身施禮:「恭喜楊爺喜結良緣!」

  消息還真靈通哦。楊秋池拱手還禮,問道:「你們這是上哪去啊?」

  「回楊爺的話,我們這是給楊爺您準備婚慶去。老爺說了,楊爺這婚事一定要辦得熱熱鬧鬧的,所有廣德縣有頭有臉的人都要發帖子請到呢。」

  啊?楊秋池又驚又喜,這山羊鬍子老頭還真的準備大幹一場嗎?拱手作別之後,進了內衙裡,只見一群僕人、長隨、衙役們進進出出忙著。

  門子引著楊秋池來到了內衙客廳,宋知縣看見楊秋池,哈哈笑著拱手道:「恭喜賢侄了!」

  楊秋池拱手還禮,問道:「伯父這是在……」

  「正,正在為你安排婚慶呀,我既然叫了你一聲賢,賢侄,那,那可不能白叫,伯父我要親,親自替賢侄你操辦這,這場婚事,雖然只是納,納妾,我們也要把它當明,明媒正娶一樣操辦!你,你就回去安安心心,陪,陪你的新娘子,伯父我,我會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的,你,你快回去吧,不用管了!」

  「這如何敢當啊!」

  「賢侄何,何出此言啊!」宋知縣捋著山羊鬍子,「你,你不僅幫伯父我,連,連破兩案,又救了我的老,老命,又救了我芸兒的命,於,於我有如此的恩情,我,我替你做這點事,算得了什麼?好了不,不用說了,聽伯父的,不然,伯父可,可要生氣了哦!」說罷,作出一副氣呼呼的樣子。

  楊秋池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謝伯父了!」

  宋知縣哈哈大笑:「賢侄不必客氣。」轉身叫道,「龍師爺!」

  「鄙人在,東翁有何吩咐?」一個胖乎乎滿臉肥肉的師爺跑了過來。

  宋知縣說道:「賢侄,這,這位是龍師爺,是衙門的錢,錢谷師爺,專管錢櫃子的。我,我讓他全權負責安,安排賢侄你這場婚事。」

  龍師爺笑嘻嘻向楊秋池拱手施禮:「見過楊爺,楊爺您放心,交給我好了,鄙人一定把您這婚事辦得熱熱鬧鬧喜喜慶慶的!咱們這就走罷。」

  楊秋池和龍師爺帶著一大堆僕人回到楊家,和楊母說了這事,楊母也不好再什麼。

  龍師爺到真是個辦事的人,在他的安排指揮下,一些人開始在院子裡打掃衛生,淨水鋪地,一些人掛燈籠,掛綵帶,貼喜字,一些人寫請柬送請柬,一些人出去採購等等,安排得井井有條。

  正熱鬧間,院門外來了七八輛馬車,上面是一大堆新棉絮、鋪蓋,還有嶄新的古董梳妝鏡、大立櫃等等一應俱全,甚至紅漆馬桶都準備了。為首的過來問楊秋池:「楊爺,請問新房安在哪裡?」

  楊秋池問龍師爺道:「這都是誰買的?」

  龍師爺笑道:「楊爺,這些都是知縣大老爺買給您的。所有開銷全由知縣老爺負擔,您就安心當您的新郎吧。」

  這山羊鬍子還挺有心,楊秋池有些感動,環顧了一下院子,這院子有三大排房子,正中是客廳和主臥,是楊秋池和馮小雪住的,左邊是楊母住的,右邊一排五間,頭一間讓楊秋池作了法醫檢驗室,裡面都是他的法醫寶貝,大鐵鎖鎖著誰也不許靠近的。還剩其餘四間,楊秋池指了指那四間說道:「就安排在這吧。」

  這些人將新傢俱、被褥搬進了那四間新房。幾個老太太、小丫鬟們進去開始佈置新房。

  另外一些僕人們來佈置客廳,楊秋池和馮小雪、楊母、秦芷慧四人只得站在客廳門口,看著眾人忙裡忙外,也幫不上手,乾脆端了四把椅子坐在門口看他們忙。

  院子收拾出來之後,又來了許多輛馬車,卸下了一大堆桌椅板凳,開始擺酒席。小黑狗也撒著歡到處亂跑。

  院子裡擺了七八桌,院子外還有很大一片空地,也全都擺滿了酒席。

  這時,客人們陸陸續續持著請柬來了,龍師爺站在院門口迎接,根據各自的身份地位安排酒席座位,這些人都是宋知縣以侄兒成親為名,親自下貼請的,不是廣德縣富商,就是有功名的鄉紳,送來的賀禮擺滿了客廳旁邊整整一大間房子。專門有人負責登記禮物,楊母偷偷看了一眼,已經密密麻麻寫了十多頁紙。

  正熱鬧間,進來了一群人,前面有三個小丫鬟,還有兩個老媽子,後面跟著的是十來個挑夫,挑著十多個挑子,每個挑子兩頭,分別是用紅綵帶紮著的紅漆大木箱,為首一個管家模樣老者,走到楊母跟前,躬身施禮,遞過一張大紅金柬,說道:「小的見過老夫人,這是我們殷老爺子和白千總大人送給楊爺新婚的賀禮。萬望笑納。」

  楊母接過金柬,打開一看,是一張禮單,分別寫著白銀若干,綢緞若干,翡翠首飾若干,紅寶蠟燭若干,衣裙袍帶若乾等等,滿滿兩大頁。

  楊母一看這麼多貴重的東西,說道:「這,這如何使得。」龍師爺在一旁笑道:「老夫人,這是白千總、殷老爺子他們一番心意,您就收下吧。」自有負責禮物接受的過來,引那些挑夫將禮物擔進了房裡。

  那管家轉身指著他身後的三個丫鬟、兩個老媽子說道:「老夫人,這是白夫人從她的丫鬟僕人裡,專門替你挑的,送給您老的。白夫人說了,楊爺這麼大一個家,沒幾個僕人怎麼行。」一招手,那幾個丫鬟、僕人上前跪倒叩頭:「拜見老婦人,拜見少爺,拜見大少奶奶、二少奶奶。」

  楊母和馮小雪面面相覷,她們怎麼也想不到,這白夫人還送來了幾個丫鬟僕人,楊母都不知如何是好。龍師爺笑道:「難得白夫人想得周全,這一家老小,沒幾個僕人還真不成。老婦人您說呢?」

  要是換成平時,楊母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她辛苦慣了,沒享過這福,再說了,請僕人那還不得花錢吶,不過,剛才收的禮金她心頭已經暗自算過,光白銀就不下千兩,怎麼著都夠了,只不過,她一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多錢,腦袋發蒙,一下子不知怎麼辦才好。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4:02

第六十二章 迎親


  還是馮小雪腦袋沒那麼暈,湊到楊母耳朵邊說:「娘,夫君如今也是官家的人了,沒個僕人什麼的,也沒個場面啊,這些僕人就留下吧,有他們做事,也省得您老累著。」

  有了馮小雪的話,楊母的心也穩了,說道:「那好,就留下吧。請管家回去,替老身多謝白夫人。」

  那管家答應了一聲,將一疊紙遞給楊母:「這是幾個僕人們的賣身文契。您收好了。」

  楊母接過放進懷裡。對這幾個丫環僕人說道:「你們都叫什麼?」

  三個小丫環都只有十四五歲,各自挽著兩個髮髻,模樣乖巧,上前說道:

  「奴婢小蝶。」

  「奴婢月嬋」

  「奴婢香晴」

  楊母笑呵呵點點頭,說道:「小蝶你以後就服侍大奶奶,月嬋服侍二奶奶,香晴以後就跟著我吧。」

  「是~!」三個小女孩齊聲答應。各自走到主人身邊,垂手而立。

  楊母又問了那兩個老媽子的名字,讓他們以後負責做飯等雜事。幾個丫環各自住在主人房的外間,老媽子統一睡在右邊一個大間裡。

  安排妥當,那管家告辭而去。

  又有幾個小媳婦模樣的過來請安問道:「楊爺,我們是來給新娘子梳妝打扮的。」說罷,引著秦芷慧進新房去了。

  這時,又有幾個小媳婦過來,笑嘻嘻說要給新郎官打扮。楊秋池的心開始怦怦亂跳,求救地看著馮小雪。馮小雪和楊母在一起,只是抿嘴笑,也不說話。那幾個小媳婦將楊秋池引進了正房裡,開始打扮。

  小半個時辰,打扮好了,楊秋池站在銅鏡前一看,一身紅袍,腦袋的帽子上插著幾隻五彩花翎,兩邊有兩個翅膀上下搖晃,腰間一圈玉帶,袖子長長的垂著,覺得挺滑稽,學著京劇裡的樣子,在屋裡邁著方步走了幾步,引的那些小媳婦們咯咯笑。

  龍師爺走進正房,笑嘻嘻說道:「楊爺,您準備好了吧,吉時到了,外面迎親的花轎儀仗已經準備好了。」

  楊秋池一愣:「迎親?到哪迎親?」

  「知縣老爺說了,雖然新娘子已經進了門,但這程序還是要走的,就從咱們院子出發,迎親隊伍繞城主街走一圈,放個禮炮熱鬧熱鬧,然後就回來,再就是拜堂。」

  哦?這山羊鬍子還準備得挺周全,好,既然箭在弦上,那可就不得不發嘍。楊秋池邁著方步出房門來到院子,楊母看見兒子穿紅掛綵,喜氣洋洋的模樣,高興得直抹眼淚。

  有禮官引著楊秋池來到張燈結綵的新房前,禮官高聲唱禮道:「良辰吉時到,新娘進花轎!」

  身穿鳳冠霞帔,蓋著紅蓋頭,手裡握著一頭紅綵帶的秦芷慧,由幾個丫環婆子引著,邁著盈盈碎步,走出新房,一個喜娘將紅綵帶這一頭交給楊秋池,禮官在前面帶路,楊秋池牽著秦芷慧,出了院門,院子裡眾賓客紛紛起立道喜,小孩們拍著手掌前前後後跑著笑著。

  出了院門,一長隊人馬已經等候在外,中間一頂披紅戴彩的花轎,楊秋池引著秦芷慧來到花轎前,喜娘撩起轎簾,說道:「請新娘子入轎!」

  在楊秋池攙扶下,秦芷慧邁碎步進了花轎。喜娘拉好轎簾。

  花轎旁的有一匹大白馬,也掛著彩,看樣子就應該是新郎官騎的,可楊秋池沒騎過馬,不過,事到如今只好硬著頭皮上了。楊秋池飛身上馬,好在那馬十分馴良,前面又有一個僕人牽著馬嚼子帶著,這才放心。

  禮官唱禮道:「起轎、奏樂!」

  頓時笙管笛蕭、鑼鼓嗩吶一起奏響,噼哩啪啦爆竹聲中,迎親遊行隊伍浩浩蕩蕩出了衙門,沿著大街走去。

  迎親隊伍前面是四個挎著腰刀的衙役鳴鑼開道,後面的舉著牌子,上面寫著:「龍鳳呈祥」、「花好月圓」之類的吉祥話。

  楊秋池騎在大白馬上,一隻手拽著馬韁,一隻手拿著小馬鞭,胸前斜掛一朵大紅花,又是緊張又是興奮,古代迎親不說別的,這喜親勁還真的比現代的強得多。

  小黑狗在楊秋池大白馬旁蹦跳著撒著歡,跟著主人一起高興。

  大街兩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看著楊秋池指指點點,幾個老婦人在議論:

  「聽說了嗎?這新郎官可不得了,殷家少奶奶死了一天一夜,就是他給救活了的!」

  「真的啊?難怪了,我一看他,就不像是個凡人!」

  「可不是嘛,聽說他救殷家少奶奶的時候,口中唸唸有詞,用手指凌空一點,少奶奶就醒了!」

  「嘖嘖嘖~!真不簡單,要是我閨女能嫁給他,那該多好哦。」

  ……

  楊秋池聽得好笑,看來,這些人都不知道自己給白素梅人工呼吸的事,這樣也好,免得給人家白小姐惹麻煩。

  迎親隊伍繞城大街遊行了一周,回到了縣衙楊秋池的大院。

  大院門口,宋知縣帶著幾個夫人姨太太已經等候多時,旁邊站幾個身著金色飛魚服的錦衣衛,其中一個手捧小禮盒。為首的正是腆著肚子的總旗馬渡。

  楊秋池翻身下馬,馬渡已經笑呵呵迎了上來:「好兄弟,恭喜恭喜!當哥哥的得到請柬,專門趕來給兄弟道喜來了!」

  「見過大哥!」楊秋池躬身一禮。

  「不用不用,今天你的禮可不能隨便亂施哦,不然新娘子可要揪你耳朵的!」馬渡哈哈大笑,一揮手,他身後那個錦衣衛捧著禮盒走上前,打開了禮盒,裡面堆滿了白銀首飾,這禮物可不輕啊。

  楊秋池連連擺手:「這怎麼使得,大哥這禮物也太貴重了。」

  馬渡笑呵呵說道:「這不算什麼,等兄弟幫我破了那大案,咱們兄弟還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呢。哈哈哈」

  提起這件事,楊秋池連忙問道:「對了大哥,那件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馬渡左右看了一眼,湊到楊秋池耳朵邊:「差不多了,還有些正在抓來的路上,方圓一百里的和尚尼姑,包括腦袋沒毛的、毛少的統統都抓回來了。圈了好大一院子人呢,就等兄弟你去了。」

  楊秋池張嘴正想說讓他把尼姑們都放了,被馬渡一擺手止住了:「兄弟不要說了,這事不忙!今天是兄弟的好日子,當哥哥的正是來和兄弟喝他媽個一醉方休的,那些事明天再說!」

  楊秋池想到,反正現在這些尼姑也抓回來了,現在天都黑了,放了這些尼姑滿大街跑,說不定會出危險,還是明天一早再放,點頭道:「好!就陪哥哥一醉方休!」楊秋池雖然不喜歡錦衣衛酷刑逼供的方式,但對馬渡這血性漢子到挺對胃口。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4:02

第六十三章 超規格婚慶


  龍師爺在一旁說道:「馬大人,請進院子入席吧,婚禮馬上開始了。」

  「好好好!入席!」

  等馬渡、宋知縣等人進院子之後,楊秋池牽著紅綵帶,引著秦芷慧進了院子,來到正房客廳,客廳正中端坐著身著盛裝的楊母,禮官唱道:

  「新娘給婆婆敬茶!」

  有喜娘端過一個托盤,上面放了一個小茶杯,另一個喜娘端了一個小茶壺,遞給秦芷慧。

  楊秋池有些納悶,怎麼不拜堂呢?古代結婚不是要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之類的嗎?想不通,不過,這禮官不安排,總有他的道理。

  楊秋池不知道,古代這納妾的確是不能拜堂的,按道理,納妾連這種迎親儀式都不能安排,因為納妾不是娶妻,明媒正娶的老婆當然要拜天地,那才叫婚配,而納妾呢,叫「妾通買賣」,和買東西差不多,沒聽說過買東西要舉行儀式的。

  這場婚慶是知縣大老爺為了拍楊秋池的馬屁,為了表示感激,讓他藉機收禮而超規格安排的,但宋知縣也不敢太過分,要是安排拜天地,那相當於給楊秋池又娶一個老婆,有老婆再娶一個的話,那可是觸犯刑律的,他雖然是縣太老爺,卻也不敢公然違反法律規定。

  秦芷慧接過茶壺,慢慢斟了一小杯香茶,交還茶壺,接過托盤,上前兩步跪到,輕聲說道:「娘,請喝茶!」

  「好!好!」楊母笑呵呵從托盤上端起茶杯飲了一口,放回托盤,旁邊小丫鬟遞給楊母一個紅包,楊母接過,向秦芷慧說道:「乖!來年生個大胖小子啊!」說罷,將那紅包放在托盤上。

  秦芷慧輕輕應了一聲,站起身來。

  禮官又唱道:「新娘給少奶奶敬茶!」

  秦芷慧又倒了一杯香茶,跪在馮小雪面前,輕聲說道:「少奶奶,請喝茶!」

  馮小雪接過抿了一口,也送了一個紅包,說道:「希望你能給我們楊家傳宗接代,早生貴子!」

  這敬茶就是明確規矩,讓小妾知道,在這家裡誰大誰小。

  秦芷慧應了一聲,站起身來。禮官唱道:「禮畢,將新娘送入洞房!」

  鼓樂齊鳴,爆竹脆響,秦芷慧被送進洞房。龍師爺說道:「請老夫人、楊爺、少奶奶入席吧。」

  楊母、楊秋池、馮小雪三人入了正席,這正席上還有馬渡、宋知縣、韓氏和宋知縣的其他四個姨太太。

  楊秋池看了看,疑惑地問道:「芸兒的?芸兒怎麼沒來?」

  韓氏笑道:「你妹妹她說她要照顧殷家少奶奶,不能參加你的婚禮了。」

  「哦~!」楊秋池微微有些失望,這幾天一直和這小蠻女在一起,忽然不見了,心裡還是有些失落。

  這時,天已經黑了下來,院子裡外的幾十盞大紅燈籠,照得四周亮堂堂的,院子外面開始燃放煙花爆竹,沖天的禮花在夜空中綻放,雖然比不上現代的煙花,卻也是十分的熱鬧。

  今天婚事的這一切,都讓楊母如在夢中,兒子回來之後,一切都大變樣了,不僅兒子變好了,還當了官,得了那麼多的錢,納了妾,操辦了一場全廣德縣的人都羨慕的婚慶,現在還和知縣大老爺還有錦衣衛的一個大官坐在一起,這都是兒子帶來的變化,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變化,楊母慈愛地看著披紅戴彩的兒子,心裡的歡喜就像夜空中焰火一樣綻開了。

  龍師爺請楊母端酒杯發話,可楊母從沒見過這場面,聽說讓她發話,還沒端酒杯,就已經全身發抖,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個什麼來。楊秋池湊到楊母耳邊輕輕說了幾句。楊母點點頭,舉起酒杯,發著顫音說道:「感謝~大家來~參加我兒子的~婚慶,~乾杯!」

  眾人齊聲歡呼,站起身來,舉起酒杯道喜,然後各自乾了杯。

  楊秋池自認為酒量還是不錯的,今天又是自己大喜日子,拉著馮小雪,兩人端著酒杯挨著桌子給來賓敬酒。一圈下來,楊秋池的臉已經變成了一塊大紅布。回到主桌,又和馬渡、宋知縣連喝了好幾杯。

  各個賓客紛紛過來道喜敬酒,楊母和馮小雪都不善飲,大家也就不強求,不過,都看出來楊秋池有些酒量,灌醉新郎官又是最好玩的,紛紛和楊秋池喝。

  楊秋池是來者不拒,只喝得天旋地轉,馬渡見這樣下去,楊秋池肯定要倒,可他是錦衣衛官員,那些鄉紳們哪一個不來敬酒拍馬屁呢。此刻他也已經喝得有些大了,本來想替楊秋池出頭,卻也力不從心,只得向幾個隨從錦衣衛使了使眼色,那幾個錦衣衛可都是公斤級的海量,紛紛主動出擊,將賓客們灌了個人仰馬翻,院裡院外好不熱鬧。

  楊秋池端著酒杯直著舌頭結結巴巴正和馬渡說話,身邊傳來一陣濃香,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說道:「新郎官,奴家敬你一杯!」

  楊秋池抬頭一看,只見一個濃妝艷抹,曲線玲瓏的女子站在身邊,楊秋池眨巴了一下醉眼,仔細辨認,這才看清楚,原來是宋知縣那最小的姨太太媚娘。就是昨天在內衙使勁向自己拋媚眼的那個。

  這時有鄉紳來向馬渡敬酒,馬渡轉身過去說話,那媚娘藉機斜靠在楊秋池的肩膀上,脆聲說道:「新郎官今天好俊啊,看得奴家都醉了。」

  那軟軟的身子靠著自己,鼓鼓的胸脯就在眼前,楊秋池本來就暈,這下子更暈了,端著酒杯正要喝,那媚娘伸出纖纖玉手,蓋在楊秋池酒杯之上,彎下腰,臉幾乎要貼在了楊秋池臉上,舉起自己的那杯酒飲了一口,然後將酒杯遞到楊秋池面前,吐氣若蘭:「新郎官,你喝了奴家這杯殘酒,如何?」

  潘金蓮!楊秋池腦袋裡閃出一個人,電視劇《水滸傳》裡面,潘金蓮不就是這樣挑逗武松的嗎?一想到挑逗二字,楊秋池腦袋頓時清醒了不少,偷眼往宋知縣那邊瞧去,只見宋知縣正和幾個鄉紳端著酒杯搖搖晃晃喝著酒說話,沒注意自己這邊,稍稍放了心,宋知縣待自己不薄,自己可不能對不起人家。

  楊秋池輕輕往後挪了挪身子,舉起酒杯笑道:「伯母,小侄還是喝自己這杯吧。」

  「伯母?嘻嘻嘻嘻~」媚娘掩嘴嬌笑,「你看是你大呢還是我大?」

  「您大!伯母。」

  「我大?」媚娘低頭看了看自己勾人魂魄的曲線,一挑眼簾,「我哪大了?」

  楊秋池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媚娘那鼓鼓的胸部,連忙低下頭,不敢接腔。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4:03

第六十四章 洞房花燭


  媚娘非常懂得用什麼來勾一個男人的魂,她咯咯姣笑,貼著楊秋池後背轉到另一邊,蔥白一般的纖纖手指,從楊秋池這邊肩頭輕輕滑到那邊肩頭,楊秋池感到後背像過了電一般,又麻又酸又舒服。

  媚娘胸脯靠在楊秋池肩膀上,軟軟的,柔柔的,那半杯酒又送到了楊秋池嘴邊:「好哥哥,你就喝了奴家這杯殘酒吧。」

  楊秋池心旌搖曳,對美色的抵抗力本來就不強,又喝了這麼多酒,膽子也大了,這小女子又是如此嬌媚,楊秋池抬起手就要去接那酒杯,不知怎的,秦芷慧眉宇間那淡淡的哀愁在眼前飄過,心中一凜,難道,秦芷慧就因為擔心自己的男人將來是個花心蘿蔔,碰到一個愛一個,愛上一個娶一個,才會如此憂愁?

  不!我不能!今天是我的新婚之日,還有一個美麗的嬌娘在洞房裡等著我,眼前這女子再嬌媚,那也是別人的。

  楊秋池輕輕推開媚娘的杯子,淡淡地說了聲:「謝謝伯母!」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飲而盡,站起身來,「不好意思,伯母,我要去給他們敬酒去了。」不管媚娘如何驚詫嗔怨,端著酒杯,提了個酒壺,轉到馬渡那邊,和馬渡他們幾個錦衣衛猜起拳來。

  媚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來這小伙子不是那麼容易上鉤的,不過她有的是耐心。

  楊秋池又喝了一會,實在醉得頂不住了,馬渡見狀哈哈笑道:「兄弟,來日方長,先不喝了,你該進洞房了。」想起一件事,神秘一笑,湊到楊秋池耳朵邊,輕聲說道:「兄弟,哥哥這有一樣好東西給你。」伸手入懷摸了一件東西出來,抓過楊秋池的手,將那東西拍在楊秋池手心裡。

  楊秋池醉眼朦朧低頭一看,是個小瓷瓶,不解地抬起頭看著馬渡。馬渡左右看看,然後又湊到楊秋池耳朵邊神秘兮兮說道:「這是大內秘方製成的『醉春露』,是一種春藥,很厲害的。兄弟你應該知道,女人第一次都會很痛,那就很掃興了,所以,等一會和你媳婦喝合歡酒的時候,把這倒進她酒裡,幾滴就足夠了,等到同房的時候……哈哈哈」

  楊秋池攥緊了那小瓷瓶,笑嘻嘻指著馬渡,伸著個大舌頭,結結巴巴道:「大哥~你可真絕!老實交待!~你,你用這玩意~讓多少~妹妹投懷送抱了!」

  馬渡哈哈大笑:「這可是好玩意哦,你等會就知道它的好處了。」一把抓住楊秋池的手腕,拉過來,又神神秘秘說道:「不過兄弟,記住了,這玩意女人喝了會讓她春水氾濫,但是,男人絕對不能碰,一滴都不行!」

  「哦?為什麼?」楊秋池瞇著個醉眼問道。

  「男人喝了,用不了片刻,就會丟盔卸甲潰不成軍的!哈哈哈~那時候你媳婦揪你耳朵罵你沒用,可別來責怪做哥哥的哦!哈哈哈。」

  原來如此,楊秋池點點頭,把那小瓷瓶塞進懷裡,拍了拍,向馬渡拱拱手,大著個舌頭說道:「多謝~大哥,小弟這就~兵發洞房~去也!」搖搖晃晃要站起來,可努力了半天也沒站起來。

  馬渡扶住楊秋池,向旁邊的僕人丫環們叫道:「你們還傻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把新郎官送進洞房去?再等一會,他就找不到門了!」

  一桌人大笑。幾個丫環僕人上來,攙扶著楊秋池起來。

  楊秋池向馬渡、宋知縣等人拱拱手拖著舌頭道:「不~好意思,那你們~慢慢喝啊。」向楊母和馮小雪說道:「娘、小雪,你們替我~照顧好馬大人~宋大人和各位啊。」

  楊母站起身說道:「兒啊,你放心,快去陪芷慧吧,別委屈了她!」馮小雪站在楊母身邊,向楊秋池點點頭,微微一笑,沒說話。

  楊秋池在丫環僕人的攙扶下,走進了洞房。這洞房分成裡外兩間,外間比較窄小,是丫環僕人睡的。通往裡間的通道是個圓形的月亮門,掀起門簾,裡間就是秦芷慧二少奶奶的臥室。丫環們攙扶著楊秋池進了裡間,讓他坐在圓桌前椅子上,貓著腰後退出外間,轉身出門,將門關上。

  進了洞房,楊秋池有些清醒了,四周看看,只見洞房裡,大紅的喜字貼在正中牆上,下面案台擺滿了香燭,紅通通照在新房裡,引人無限遐想。

  新娘呢?一轉頭,看見靠裡的一張紅木雕花大床上,粉紅色紗帳下,新娘正端坐床邊,一身大紅的衣裙,肩披霞帔,頭上蓋著紅蓋頭,床上鋪著大紅綢緞絲被,鴛鴦繡花枕頭。

  我結婚了!這就是我的新娘!楊秋池感到血往上湧,剛剛被那小妖精媚娘挑起來的情慾,向火山岩漿一樣往上冒,燒得全身熱乎乎的。

  不過,楊秋池不是急色的人,人生四大快事: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豈能如此草草了事,還是要講點情調的,再說了,外面還在吆五喝六的,這時候洞房也沒情趣啊。

  楊秋池想起了馬渡給的那小瓶春藥,趁新娘蓋著紅蓋頭看不見,趕緊伸手入懷,摸出那小瓷瓶,拿過桌上的酒壺,打開蓋子,往酒壺裡倒了幾滴,蓋好蓋子,將小瓷瓶揣進懷裡。

  幹完這壞事,楊秋池心裡怦怦亂跳,又坐了片刻,等心神稍微穩定了,才搖晃著站起來,慢慢走到新娘身邊,看了一眼新娘頭上的紅蓋頭,對了,這最有意思的一幕,不就是掀蓋頭嗎?楊秋池的心開始怦怦亂跳起來,伸手過去,輕輕揪住紅蓋頭的一角,慢慢往上揭起,露出秦芷慧嬌美白嫩的臉龐。

  秦芷慧抬起眼簾,水汪汪地瞟了楊秋池一眼,除了少女的羞澀和慌亂之外,還是那淡淡的哀愁,像月圓之夜輕輕飄過的雲彩。是什麼讓這少女如此哀愁?

  楊秋池有些心疼,緊挨著秦芷慧坐下:

  「你叫芷慧?」

  「嗯~」

  「多大了?」

  「十六」

  「你是哪的人?」

  「山東臨清州」

  這些相親的時候就說過了,楊秋池覺得自己這樣沒話找話有點彆扭,想伸手過去摟著她的小蠻腰,又怕唐突了她,想了想,最終還是伸手過去,輕輕握住了秦芷慧的纖纖細手,放在自己的兩個手掌中,仔細觀瞧,只見她的手指白嫩細長,輕輕撫摸一下,如同緞子一般光滑,便笑道:「我猜你在家裡一定是個嬌小姐。」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4:04

第六十五章 蘭花手絹


  秦芷慧微微一怔,抬起頭看著他:「我怎麼就是個嬌小姐了?」

  「你看你的手唄,白白嫩嫩的,還那麼光滑,哪像我們老百姓的手。」伸出自己的手掌,誇張地搓了搓,「你看你看,都能搓下老繭來!」

  秦芷慧撲哧一聲笑了,趕緊又用手掩住嘴,斜了楊秋池一眼:「你還老百姓呢?」

  「怎麼了?不相信?我從小挑糞、種田、犁地、打穀子、放牛、割草什麼沒幹過!那像你們這樣的嬌小姐。」

  秦芷慧臉上又飄過了那淡淡的哀愁,自言自語道:「嬌小姐……姐姐,是啊……」

  「姐姐?你還有個姐姐?」楊秋池問。

  秦芷慧彷彿從夢中驚醒,點點頭,馬上又搖了搖頭,卻不說話。

  本來逗她都笑了,怎麼說起姐姐,她又沉默了,這可不好玩,怎麼辦呢?楊秋池東張西望找點子,一眼看見圓桌上紅紅的喜燭下擺著的酒壺酒杯,一拍秦芷慧的手背:「對了,我們該喝合巹酒了!」

  秦芷慧一聽,身子輕輕一震,臉上變得煞白,一絲血色都沒有。

  楊秋池沒注意,高興地說到:「你坐著,我去倒酒。」說罷,站起身來。

  「等等!」秦芷慧一把拉住楊秋池的衣服,欲言又止。

  楊秋池詫異地彎腰問道:「怎麼了?芷慧。」

  「沒~沒甚麼……,還是我來倒吧。」秦芷慧站起身,走到圓桌旁,端起酒壺,將兩個小酒杯斟滿。

  楊秋池暗幸自己是將那春藥直接倒進酒壺裡的,否則,她自己倒酒,那就不好放藥了,至於後面的酒怎麼喝,到時候見機行事,找個機會倒掉就行了。看來自己還是很聰明的,楊秋池有些洋洋得意。

  秦芷慧端起一杯酒遞給楊秋池,勉強一笑,說道:「夫君,喝了這杯酒……妾就是你的人了……」

  楊秋池嘻嘻笑道:「芷慧,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疼你愛你的!」端起桌上那杯酒,遞了過去。

  秦芷慧默默點點頭,接過酒杯,茫然地看著杯中酒,手在微微顫動,酒杯裡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波紋。

  楊秋池詫異地問道:「怎麼了?芷慧,你沒事吧?」

  秦芷慧定了定神,展顏一笑:「沒甚麼,我,我只是有些,有些害怕。」

  哦~!楊秋池明白了,這小姑娘對即將來到的洞房有些害怕,這是很正常的,女人的第一次嘛。楊秋池將酒杯一舉,笑道:「別怕,沒事的,你喝了這酒,就不會害怕了!」

  「是啊……」秦芷慧慘然一笑,一仰脖,將那杯酒一飲而盡。

  楊秋池趁她雙手端酒喝,長長的袖袍遮住她雙眼的一瞬間,飛快地把手中那杯酒從肩膀往後一潑,端著空杯子作出喝酒狀,然後慢慢放下杯子。

  秦芷慧放下酒杯,見楊秋池喝了那杯酒,臉色更是煞白。

  楊秋池關切地問道:「芷慧,你是不是哪不舒服,看你,額頭上都冒冷汗了。」伸過手去摸了摸秦芷慧的額頭。

  秦芷慧淡淡一笑:「夫君,我沒事,你坐下來,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什麼事啊?」楊秋池拉著秦芷慧的手,兩人坐在圓桌旁。

  這時,外面喧鬧的聲音早已經沒有了,賓客們都已經告辭回去,丫環僕人們開始在收拾碗筷了。

  秦芷慧從懷裡摸出一張白色的手絹,遞給楊秋池:「夫君,你認得這張手絹嗎?」

  楊秋池接了過來,仔細觀瞧,這手絹上繡著一簇蘭花,兩隻蝴蝶在一旁翩翩起舞,繡工精細,神態逼真,這女工還真不錯,可惜的是,旁邊有一大塊暗紅色瘢痕,楊秋池仔細辨認了一下,很像是陳舊的血痕,輕輕搖了搖頭:「不認得,這是誰的?是你的嗎?這塊暗黑的是血吧?上面怎麼會有血呢?」

  秦芷慧沒有問答,疑惑地看著楊秋池:「你再好好看看,你真的不認得?這塊手絹,是若蘭姐姐……」

  「若蘭?誰是若蘭?」楊秋池追問。

  「怎麼?你連若蘭都不知道?」秦芷慧更是詫異。

  楊秋池撓了撓頭,說道:「我前幾天遇到一場怪風,把我給捲走了,從那時起我以前的事情全都忘光了,我娘說,可能是我被嚇著了。」

  「啊?」秦芷慧驚道,「那你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嗎?」

  「是啊!」楊秋池摸了摸那塊手絹,「這件事很重要嗎?你以前認識我?」

  秦芷慧沒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著楊秋池,突然皺了皺眉,用手捂著肚子。

  「怎麼了?哪不舒服嗎?」楊秋池將手絹揣進懷裡,扶著秦芷慧的手臂問道。

  秦芷慧輕輕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你記不起來……更好……噯喲!……」掙扎著想站起來,卻一下子軟倒在地。

  「怎麼了?芷慧,你怎麼了?」楊秋池慌了神,跪在地上扶住秦芷慧,「肚子痛嗎?怎麼回事?」

  秦芷慧躺在地上彎曲著身子,雙手捂著小腹,額頭冷汗直流,不理楊秋池的問話,只是呻吟著,不一會,呻吟變成了痛苦的叫喊,身子不斷在地上翻滾,隨即開始嘔吐,吐出黃綠色苦水和粘液,伴有血絲。

  中毒了!一見這症狀,楊秋池馬上想到,秦芷慧很可能是中毒了,他來不及細想為什麼會中毒,站起來衝到門口,打開房門喊道:「娘、小雪,你們快來!芷慧中毒了!」喊了幾聲,又跑回來從地上抱起秦芷慧,呼喊著。

  正在院子裡收拾碗筷掃地的丫環僕人們一聽,都嚇了一大跳,那個楊母安排服侍秦芷慧的小丫鬟月嬋首先跑進洞房,扶著地上的秦芷慧呼喚著,急得臉都變了色。其他僕人連忙跑去叫楊母和馮小雪。

  楊母和馮小雪聞訊趕了過來,楊母一進門,看見秦芷慧的樣子,便已經慌了神:「怎麼了?怎麼回事?啊?」

  馮小雪也是啊的一聲驚叫,趕緊蹲下身慌亂地幫著楊秋池摟住秦芷慧,回過頭向僕人們叫道:「你們快去叫郎中!快去啊!」

  「哎~!」幾個僕人慌忙答應著往外跑。

  楊秋池努力讓自己冷靜,從剛才情況來看,最大的可能是那酒裡有毒,至於毒是怎麼來的,他沒時間思索,這種食源性中毒,發現及時的話,最緊要的首先是進行洗胃,將胃裡的毒物吐出來,這樣才能最大程度減輕中毒,然後針對性地進行解毒。

  低頭看看秦芷慧,只見她張著嘴大口大口喘著氣,臉色煞白,嘴角邊掛著帶血的白沫,全身已經開始抽搐。

  看來這毒十分猛烈,如果等郎中趕來,只怕已經來不及了。

  楊秋池當機立斷,回頭叫道:「娘,你們快去端一盆溫水來,加幾勺鹽拌在水裡,再拿一個水瓢,快點去!」

  楊母看見秦芷慧眼睛都翻白了,早已慌得全身發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哪裡還能去拿東西。一旁的丫鬟香晴還算鎮靜,聽清了楊秋池的話,連聲說道:「老夫人,奴婢去拿!」說罷,飛一般奔向廚房。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4:04

第六十六章 搶救


  楊秋池緊緊摟著秦芷慧,生怕她就此去了,緊張得呼呼直喘粗氣。見她呼吸越來越急促,而且進氣少出氣多,急忙一把扯開她的衣領,露出了她雪白的脖子,這是為了保證她的呼吸通暢。只見秦芷慧兩眼上翻,張大了嘴呼著粗氣,嘴角冒著帶血絲的白沫,神情十分的痛苦。

  見此情景,秦芷慧的小丫環月嬋跪在秦芷慧身邊,急得哭了起來。

  只有小黑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跑進來站在一旁,瞪著個烏溜溜的黑眼睛看著他們。

  「水來了!」月嬋端著一盆水快步跑了進了:「少爺,溫鹽水端來了。」將那盆水放在楊秋池身邊。

  楊秋池左手摟著秦芷慧,讓她斜倚在自己懷裡,伸右手拇指,死死摳住秦芷慧的人中穴,片刻,秦芷慧稍稍回過神來,楊秋池右手舀了一勺鹽水,說道:「芷慧,快把這鹽水喝了,把胃裡的毒都吐出來!」

  秦芷慧眼神渙散,十分痛苦地掙扎著問道:「夫君,你~沒事嗎?

  「我沒事,你放心!」

  「我們兩~都~喝了……」秦芷慧斷斷續續說著。

  「我偷偷把酒倒了,你別說話了,快把這鹽水喝了啊,你會沒事的!」將那一大瓢鹽水送到秦芷慧的嘴邊,秦芷慧淒涼地笑了笑:「來~不及了……」

  楊秋池再不說話,將秦芷慧的頭放在自己彎曲而立的大腿上,騰出左手捏住秦芷慧的鼻子,硬往裡灌。

  秦芷慧被迫咕咚咕咚一口氣將那一大瓢鹽水喝了個乾淨,楊秋池又舀了一瓢鹽水準備灌,秦芷慧痛苦地搖著頭,一陣陣乾嘔。

  「快拿盆來!」馮小雪在一旁吩咐丫鬟。

  丫環小蝶飛快地拿了個一大盆過來,剛一放下,秦芷慧頭一歪,哇了一聲,將胃裡的鹽水一古腦兒吐了出來,緊接著又是幾聲嘔吐。

  楊秋池讓秦芷慧側趴在自己的大腿上,左手摟住她的身子,正好摟在她豐滿的胸部,綿軟高挺,老娘、大老婆、小丫環們都在一旁,雖有些不好意思,可此刻哪裡還顧得了,生怕換個姿勢會影響秦芷慧的嘔吐,只能堅持著,右手輕輕撫拍著秦芷慧的後背。

  嘔吐了幾次,只剩乾嘔時,楊秋池扶正秦芷慧,伸手拿過那一瓢鹽水,這次不用楊秋池捏鼻子,秦芷慧自己乖乖張開嘴,又咕咚咕咚一口氣將這一大瓢鹽水喝了下去,緊接著又喝了半瓢,隨即又是一陣嘔吐。

  如此反覆了差不多一炷香功夫,那一大盆鹽水差不多都喝完吐完了。

  楊秋池觀察了一下嘔吐出來的鹽水,發現已經沒有異樣,估計她胃也洗得差不多了,這才雙手將她抱了起來走到洞房的鴛鴦新床上,小心放下。

  秦芷慧感覺好多了,雖然全身彷彿被抽了筋似的全無力氣,小腹卻沒方纔那麼疼了,她無力地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喘著氣,好半天才張開眼,看著楊秋池,勉強一笑,輕輕叫了聲「夫君~!」兩個晶瑩的淚珠滾落下來。

  楊秋池見她神志清醒,心裡稍稍踏實了一點,伸過手擦去她的眼淚,微微一笑:「傻丫頭,你已經把中的毒大部分都吐出來了。等會郎中來了,開點藥吃就會沒事的。」又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髮,溫柔地說道:「別擔心啊,芷慧,夫君在你身邊呢。」

  秦芷慧煞白的臉上微微泛起了淺淺的兩朵紅暈,輕輕點了點頭,明亮的雙眼噙滿了淚水。

  這時候,一群人跑進院子,接著傳來丫環月嬋的聲音:「郎中來了,郎中來了~!」

  一個衣冠不整的老郎中急急忙忙衝進了新房,帽子歪戴,一頭亂髮,連長袍都沒有穿,只穿了一身白色短衫,甚至還沒扣好,腳下只穿了一隻鞋,身上背了個大藥箱,跑得滿頭是汗,看樣子,可能是從床上被直接拉來的。

  楊秋池等人連忙讓開,一個丫環端了一根凳子放在床邊,老郎中坐下直喘粗氣,稍稍平靜之後,抓起秦芷慧的手臂開始號脈,片刻,咦了一聲,換了一隻手號脈,低頭思索。

  楊母著急地問道:「老先生,我兒媳婦怎麼樣了?」

  老郎中又沉吟了片刻,說道:「不妨事了,少奶奶這是中毒了。」環顧了一下四周,問道,「少奶奶是怎麼中毒的?」

  楊秋池指了指桌子上那酒壺:「喝了壺裡的酒。」老郎中點點頭,走到桌子邊,從懷裡摸了一根銀簪出來,伸進壺裡,片刻,取出銀簪,只見明晃晃的銀簪的前半節已經便成了暗灰色。老郎中說:「是砒霜!」

  銀針探毒!楊秋池有些好笑,其實,砒霜是不能使銀針變黑的,銀針之所以變黑,是因為古代的生產技術落後,致使砒霜裡都伴有少量的硫和硫化物,其所含的硫與銀接觸,引起化學反應,使銀針的表面生成一層黑色的「硫銀」,如果是純淨的三氧化二砷(也就是砒霜)是不與銀金屬發生化學反應的,所以銀針不會變黑。不過古代主要的毒就是這種含硫的不純砒霜,所以用這種方法檢測倒也簡單有效。

  老郎中繼續說道:「少奶奶中了砒霜的毒,幸虧處理及時,卻不知是哪一位先生先於老夫給少奶奶施救,已經將他體內的毒排除了十之八九。」

  楊母、馮小雪等人一聽,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起轉頭看著楊秋池,秦芷慧的丫環月嬋脆生生說道:「是我們少爺給治的。」

  這老郎中上下端詳了一下楊秋池,拱手道:「公子年紀輕輕有如此能耐,老夫佩服!」

  楊秋池哪有功夫給他閒扯這些,還了一禮:「煩請老先生開藥方,救我娘子。」

  「對對對!」老郎中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開藥方,開藥方。」

  老郎中開了藥方,交代了服用方法,自有僕人飛快前去辦理。不一會,中藥煎好了,楊秋池扶起秦芷慧,親自餵她服了湯藥。秦芷慧喝了中藥之後,不一會,便沉沉睡去了。

  老郎中又給秦芷慧號了脈,覺得她的脈象平穩有力,已經沒什麼危險,又交待了注意事項,這才領了診金告辭走後,僕人們重新打掃了新房。

  楊秋池和楊母、馮小雪在一旁守候著秦芷慧,見她睡得很沉穩,楊秋池才暗暗鬆了口氣,這時,才得了空閒思索方才發生的事情,圓桌上那一壺酒還好好地擺在那裡,秦芷慧是喝了這酒才中毒的,究竟是誰下的毒呢?

  是秦芷慧自己下的毒嗎?她與自己無冤無仇,幹嘛下毒?至少目前還不知道她與自己有什麼仇,如果有仇,這種仇應該大到足以使她下決心與自己同歸於盡的地步,難道是自己的前身惹下的孽債?她方才說到若蘭,難道是這若蘭與自己有仇,她替若蘭來報仇來了?有可能,但這若蘭是誰呢,是被自己前身時亂終棄,在自己肩膀上狠咬了一口的那個丫環嗎?可惜不知道那個丫環是不是叫若蘭。這些懷疑要等秦芷慧睡醒之後再慢慢問。

  除了這種可能,還有什麼可能呢?難道是馬渡?他給自己的那小瓶春藥有問題?不可能,因為馬渡現在有求於自己,他沒有理由暗算,再說了,就算是馬渡要暗算自己,也不需要用這種拐彎抹角的方法,更何況,給藥的時候,馬渡就明確說了讓自己不要喝的。

  會不會是這春藥本來有毒,馬渡卻不知道呢,這就得先確定一下,究竟是酒壺裡有毒還是春藥有毒。

  楊秋池叫人拿了兩次鴨子過來,給一隻餵了一杯酒壺裡的酒,另一隻餵了那春藥拌的一杯酒,那喝了酒壺裡的酒的鴨子片刻之後,便掙扎著倒地,抽搐而死。那喝了春藥的鴨子,只是興奮的嘎嘎亂叫。

  看來,是酒壺裡本身的酒有毒!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4:05

第六十七章 上床來吧


  聽方纔那老郎中說中的毒是砒霜,這種毒藥楊秋池倒不陌生,小時候看《水滸傳》就知道,武大郎就是被灌了砒霜死的,想不到自己差點當了武大郎。楊秋池將那一壺酒取了一點以備將來化驗作為檢材之後,其餘的倒掉了。

  春藥既然沒問題,那就不是馬渡,那又是怎麼回事?第二個懷疑的,當然就是殷德,這小子肯定發現自己對他的懷疑了,搶先下手殺人,沒想到自己吉人天相,偷偷把酒給倒了,那馬渡陰差陽錯還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看來,得盡力幫他破了謝寡婦那案件,還他這個人情。

  其他的人還有誰有這個興趣用毒藥來暗殺自己呢?自己剛剛到明朝沒幾天呀,難道是那個今天上午被海扁了一頓的姓劉的小地痞?不大可能,他要是有這本事混進來下毒的話,上午就不會那麼膿包了,再說了,自己與他的梁子還沒有大到要取人性命的程度,這種混混一般也不會玩命的。

  楊秋池叫來負責端酒的僕人詢問,這幾個端酒的僕人都是宋知縣內衙派來婚慶幫忙的,來源應該沒問題,又是龍師爺親自負責指揮,都應該是龍師爺熟悉的人,外人假扮僕人下毒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會不會是參加婚慶的人乘亂下毒呢?這種可能應該是在這壺合歡酒被送進新房之前,這次婚慶所有的酒菜都是統一在廚房管理的,有專人負責,但是廚房人來人往,經過詢問,負責的僕人也說不清楚有些什麼人來過廚房,畢竟,誰會想到新婚慶典有人會下毒呢?到底是政治敏銳性不強啊。

  楊秋池讓楊母和馮小雪回去休息,有他和丫環月嬋就行了。楊母和馮小雪見秦芷慧沒有什麼變故,有些放心了,將所有的丫環僕人都叫進房間,囑咐他們不許將今晚上的事情說出去,要有人問,就說是二少奶奶吃壞了肚子,別的什麼都不許說,然後又交代了丫環月嬋好好照顧之後,才各自回房睡了。

  折騰了兩個多時辰,才安靜下來,楊秋池的酒早就被嚇醒了,送走楊母等人之後,楊秋池讓丫環月嬋去睡,說二奶奶已經沒事了,但月嬋怎麼都不肯,拿了根矮凳子陪著楊秋池坐在床邊,守候著秦芷慧。

  月嬋到底年紀還小,守了半天,見秦芷慧沒有什麼問題,兩個眼皮便開始打起架來,先是搖晃著腦袋打盹,隨後,趴在床沿上睡著了。

  楊秋池也想睡,可是不敢,生怕秦芷慧出什麼問題自己睡著了不知道,可是瞌睡來了擋不住,便使勁揪自己的大腿,趕跑瞌睡,但剛剛過了一小會,又感到上眼皮越來越重,瞌睡蟲又跑回來了,於是,站起來在房間裡走了一會,又回到床邊,看著秦芷慧隨著平穩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胸脯,想把耳朵貼上去,聽聽她的心跳,又怕驚醒了她,便趴在床上,數她的長長的眼睫毛玩。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外面傳來衙門裡打更的聲音,聽聽梆子數,應該是五更天了。

  秦芷慧可能是被打更的聲音驚擾了,她翻了個身,側身向著楊秋池繼續沉沉地睡著。

  楊秋池本來是趴在床沿上數她眼睫毛看她睡覺的,這一翻身,剛好臉對著楊秋池的臉。此刻她的白嫩的臉頰已經有了血色,眼睫毛動了動,彷彿要醒,卻沒醒,櫻桃小嘴紅嘟嘟的就在楊秋池的嘴邊,楊秋池忍不住翹起屁股伸出腦袋在她的紅唇上深深地吻了一下。

  離開她的紅唇時,楊秋池看見了秦芷慧亮亮的黑眼睛正看著自己,原來她被自己吻醒了,有些不好意思:「芷慧,你睡得好嗎?」

  秦芷慧沒有回答,抿了抿嘴,彷彿在回味楊秋池嘴唇的溫暖,隨即,兩朵紅霞飛上了臉頰。

  「你感覺怎麼樣?肚子還疼嗎?」楊秋池趴在床上,柔聲問道。

  秦芷慧輕輕搖了搖頭,直勾勾看著楊秋池,不知怎的,大大的黑眼睛又濕潤了。

  究竟是不是她下的毒呢?楊秋池心裡還是有些疑慮,遲疑了一下,問道:「芷慧,你說的若蘭是誰?她與我有仇嗎?」心想,如果是秦芷慧下的毒,這其中必有緣由,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要與自己同歸於盡,其中緣由絕對不同一般,得問清楚,不能錯怪了人家。

  秦芷慧臉色變白了,皺了皺眉,柔柔的聲音說道:「我不舒服,這件事……以後再說……,好嗎?」

  是啊,現在她這個樣子,自己還問這問那,也太不通情理了,再說了,這麼柔美的女孩子嫁給自己,目的是來要自己的命的,楊秋池怎麼也不肯相信這一點,便點點頭,趴在床上,看著自己的新娘:「芷慧,你閉上眼,再睡一會吧,我守著你。」

  「嗯~!」秦芷慧閉上眼睛,睡了一小會,慢慢張開眼,輕聲喚道:「夫君~!」

  「芷慧,我在這呢。」楊秋池答應了一聲,見她嬌美的樣子,忍不住大著膽子伸過嘴去,在她嘴唇上蜻蜓點水一般吻了一下。他明顯感覺到秦芷慧在往後躲,但身體虛弱,到底沒有躲開。

  秦芷慧臉一紅,遲疑了一下,說道:「你上床來吧。」

  楊秋池一聽,腦袋裡嗡的一聲,渾身的血又往上湧,口乾舌燥地嚥了聲口水:「我上來?」

  秦芷慧點點頭:「不要脫衣服……天快亮了。」

  楊秋池扭頭看了看窗戶外,果然,窗戶已經變得灰濛濛的了,一轉頭,看見趴在床沿上睡著了的丫環月嬋,輕輕拍了拍:「醒醒,起來了,到你床上睡去。」

  月嬋睡著正香,迷迷糊糊抬起身來,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傻愣愣看了二人一眼,有點清醒了,問道:「二奶奶,您沒事了吧?」

  楊秋池搶過話:「你二奶奶沒事了,有我照顧呢,天快亮了,你去睡一會,天亮了還要你照顧呢。」

  「哦~,好的少爺。」月嬋揉了揉眼睛,站起來搖晃著到外間睡覺去了。

  等月嬋出了洞房拉好門簾,楊秋池俯下身,又輕輕吻了一下秦芷慧,低聲問:「那我上來了哦?」

  秦芷慧點頭說道:「別脫衣服了,我身子還沒好……」

  楊秋池答應了,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髮,脫了鞋子,和衣上床躺在秦芷慧身邊,輕輕摟住她。

  秦芷慧乖巧地蜷縮在楊秋池懷裡,幽幽的少女體香讓楊秋池有些心猿意馬起來,可他知道,秦芷慧剛剛從死亡線上被救回來,身體還極度虛弱,現在可不是親熱的時侯,便只是摟著她的細腰,聞著她身上的體香和中藥的藥香,覺得此刻,擁有這份柔情就已經很滿足了。

  累了一晚上,雖然軟玉溫香抱滿懷,卻又不能做什麼,楊秋池和秦芷慧很快進入了夢鄉。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4:06

第六十八章 找出草帽男


  「少爺,醒醒!少爺!」

  楊秋池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在推自己喊著什麼,他努力睜開眼,發現天已經大亮了,丫環月嬋在推自己。

  楊秋池先仔細觀察了一下身邊的秦芷慧,見她像小貓一般乖乖的睡得正熟,呼吸平穩,嘴角還掛著一絲甜甜的微笑。這才轉過頭問道:「月嬋,叫我幹什麼?」

  「少爺,該起床了,我已經準備好了洗澡水,奴婢服侍您洗澡。」

  楊秋池嚇了一跳,讓這小姑娘幫自己洗澡?那萬一自己……那可不行哦!楊秋池連連擺手:「我自己來,沒關係。」這一嚇,連瞌睡都醒了,慢慢翻身下床。

  昨晚上一夜的折騰,身上一股子味道,是該洗洗。

  「那你們二少奶奶呢?她洗嗎?」要是來個鴛鴦浴,那該多好。楊秋池心裡很嚮往,可秦芷慧現在這情況,恐怕還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等一會二少奶奶起床了,奴婢會熱水幫二少奶奶洗的,少爺您放心吧。」月嬋在偷偷笑,彷彿已經發現了楊秋池內心的想法,「錦衣衛馬大人來了,老夫人讓您洗漱完了趕緊去呢。」

  楊秋池匆匆在屏風後面的大木桶裡洗了澡,穿好衣服出來,看了看秦芷慧,還在沉沉的睡著,輕聲對月嬋說道:「你要照顧好二奶奶啊。」

  「少爺放心吧,老夫人和大奶奶的丫環香晴、小蝶都過來幫忙照看二奶奶了。」

  「哦,這就好。」楊秋池出房間來到正房客廳,馬渡帶著兩個錦衣衛正在和老夫人聊天,見到楊秋池,馬渡笑呵呵走過來說道:「兄弟!洞房花燭夜滋味怎樣啊?哈哈哈」

  聽他這口氣,昨晚上秦芷慧中毒的事情他還不知道,這事還是不說為好,楊秋池歎了一口氣,說道:「哎~你弟妹她昨天肚子不舒服,鬧了一晚。」

  「啊?」馬渡吃了一驚,「怎麼回事?要不要緊?」

  「沒事了,已經請了郎中看過,吃過藥了。」

  「哦~!那就好。」馬渡這才放了心,畢竟,要是楊秋池家裡有走不開的急事,還不大好讓楊秋池現在去幫忙查案件,「兄弟,那些個和尚、尼姑們都抓回來了,關在驛所的大院子裡,你看下一步該怎麼辦呢?」

  「那還怎麼辦,去查出哪一個是戴草帽的人啊。」

  「好好!那咱們快走吧。」

  「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楊秋池進正房打開大立櫃,將那頂草帽拿了出來,小心地將那一根短髮取下來,用一張白紙包好,放在懷裡,拿著草帽又跑進放鋁合金櫃子的房間,從法醫物證提取勘查箱裡拿了一把小鑷子放進懷裡,然後拿著草帽出來:「走吧!」

  院子裡小黑狗當然緊跟在著楊秋池身邊。

  楊秋池和馬渡來到驛所。一進大門,楊秋池嚇了一跳,只見滿滿的一院子的光頭和尚和尼姑,還夾雜著一些癩頭,由錦衣衛和衙門的捕快看著。

  楊秋池趕緊退出來,喘了口氣:「這麼多啊?」

  「是啊,一共五百七十二人。兄弟,該怎麼辦?」馬渡看了一眼楊秋池身邊那小黑狗,小黑狗的追蹤本事讓馬渡記憶猶新,「用你的小黑狗追蹤一下怎麼樣?」

  楊秋池苦笑著搖搖頭,這麼長時間了,味道都亂了,但心裡還是存在僥倖,將那草帽放在小黑狗鼻子下。

  這小黑狗畢竟不是經過專門訓練的警犬,草帽裡的味道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現在又有這麼多人在,味道早就串了,果然,小黑狗在草帽裡聞了一會,汪汪一陣亂叫,沒有出發的意思。

  「不行,小狗聞不出來了」楊秋池搖搖頭。

  「那可怎麼辦?」馬渡有些失望地問道。

  楊秋池想了想,說道:「大哥,我可以幫你把戴草帽這個人找出來,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馬渡一聽楊秋池有辦法,差點像小孩一樣蹦起來。十分興奮地問道:「行!別說一件,一百件老哥我也答應你。」

  「沒那麼多,就一件而已。」楊秋池微笑。

  「行啊,什麼事?我答應就是。」

  「我幫你找出那個人,但你不能問我是怎麼找出來的,用什麼方法找出來的,行不?」

  馬渡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行啊,老哥我知道兄弟你是個有本事的人,這種本事怎麼能隨便告訴別人呢?我明白兄弟的用意,老哥我不問就是。」

  這小子想哪去了,這樣也好,免得自己解釋。

  馬渡問道:「兄弟,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先讓所有的女的都出來。」

  「女的都出來?」馬渡搞不懂楊秋池的意思,隨即恍然大悟似的神神秘秘問道:「兄弟把女的都叫到一邊,是不是想……」

  齷齪!楊秋池一看馬渡的表情就知道他心裡想什麼,暗罵了一句,笑道:「大哥誤會了,我是讓她們回去。這戴草帽的人是個男的。」

  「啊?兄弟是怎麼知道的?」馬渡非常驚訝。

  怎麼知道的?做化驗檢查出來的,這能告訴你嗎?告訴你你會相信嗎?楊秋池拿起手裡的草帽,胡編道:「我從草帽裡聞到了一股汗臭!你想啊,女人,尤其是尼姑,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汗臭呢?只有老爺們才會有嘛。」

  馬渡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兄弟你可真厲害!老哥我佩服呀佩服!」想了想又道,「不過,這些尼姑是不是先放在一邊,萬一……」

  萬一老子的鼻子不靈對吧?楊秋池暗笑,只好說道:「那也行,讓她們先站在一邊吧。」

  馬渡馬上下令讓院子裡所有的女人都出來,站在一邊。

  尼姑們都出來之後,這院子裡還有三百多人,馬渡問道:「兄弟,下面該怎麼辦?」

  「把院子裡那些和尚一個一個拉出來,用這頂帽子試一下,差不多合適的就站在一邊!」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馬渡大喜,立即下令照辦。

  錦衣衛端了兩張椅子放在門邊,又抬了一張桌子,茶壺茶杯,楊秋池和馬渡坐在桌子邊,一邊喝茶一邊監督錦衣衛們給這些和尚們試草帽。

  花了好一會功夫,才將這一院子三百多個的和尚試完,篩出了一大半,但也還剩一百多個,都是些大胖子和身材魁梧的大和尚。

  馬渡看了看剩下的這一百多人,腦袋還是發蒙:「兄弟,還剩這麼多呢,怎麼辦?」

  楊秋池心裡早就想好了,那頭髮連根帶干只有兩毫米左右,應當是剛剛長出來的,站起來說道:「我來看看!」

  他讓這些人排好隊,一個個檢查過去,凡是頭髮明顯超過兩毫米的,都叫了出來,這樣,只剩下了三十多個。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4:06

第六十九章 揭穿偽裝


  楊秋池從懷裡摸出鑷子,從這三十多個和尚的腦袋上,用鑷子每人拔了一根頭髮,分別用白紙包了編上號,對馬渡說道:「大哥,你等等,我去去就來。」

  「兄弟上哪裡去?」

  「去想想這三十多個人中,哪一個是那個戴草帽的人。」

  「怎麼想……」馬渡本來要問怎麼想誰是戴草帽的人,可方才答應不問楊秋池怎麼破案的,便改說:「好的,快去快回!」

  楊秋池回到家,進房間把檢測器材試劑都拿了出來,將草帽裡的那根短髮與這三十多根短髮在顯微鏡下一一進行對比。

  在顯微鏡下,不同人的毛髮顏色、粗細、表皮特徵是不盡相同的,經過對比,確定了八根頭髮與草帽裡的頭髮近似。

  楊秋池先對草帽裡的那根短髮進行了血型檢測,確定是A型,然後對那八根頭髮進行了血型檢測,其中有三根是A型。

  現在,範圍縮小到了三個人!

  如果有DNA檢測,那就可以一步搞定三個人中哪一個是戴草帽的人了。而血型檢測做不到這一步。不過,從三個嫌疑人中確定一個,又可以刑訊逼供,對錦衣衛來說,問題不是很大,畢竟,像謝寡婦那種死不開口的人,還是很少的。

  楊秋池記住了這三根頭髮的編號,將器材收進鋁合金櫃子裡鎖好,回到了衙門旁邊的驛所。

  馬渡老遠就笑嘻嘻迎了上來,滿懷期待地問道:「怎麼樣?兄弟。」

  楊秋池微笑著點點頭:「差不多了。」

  馬渡眼睛一亮,驚喜地問道:「是哪一個?」

  楊秋池走到那三十多個和尚面前,將方纔記住編號的那三個拉了出來,說道:「很可能是他們三個中的一個!」

  這三人兩個是魁梧大漢,一個是個矮冬瓜一般的大胖子老頭,白眉毛白鬍子,滿臉皺紋。

  馬渡走到這三個和尚面前,仔細辨認了一會,看不出個所以然,叫道:「來人,把他們三個拿下!」

  錦衣衛衝上前,把這三人捆上按跪在地,兩個魁梧和尚叫喊著問為什麼抓他們,只有那矮冬瓜一句話都不說。

  馬渡冷笑道:「你們三個是反賊,是建文帝的人,對不對?」

  兩個魁梧大和尚齊聲喊冤,那矮冬瓜還是不說話。烈日下,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害怕,三個和尚的腦袋上汗水直冒。

  楊秋池一直在旁觀看,見三個和尚冒汗,心中一動,走上前仔細觀察那個矮冬瓜和尚,把那和尚看得直發毛,看了一會,楊秋池揪住他的白鬍子猛地往下一扯,一把白鬍子已經被楊秋池扯了下來,露出光滑的下巴。

  這鬍子是假的!馬渡咦了一聲,也仔細看那胖和尚。

  楊秋池又刷刷兩下,扯下那胖和尚的兩道白眉毛,眉毛也是假的!

  那和尚全身開始發抖,腦袋頂上冷汗直淌,可臉上一點汗水都沒有,這正是楊秋池懷疑他的原因,很可能是他臉上塗了一層漿糊之類的,擋住了毛孔,所以臉上沒汗,說明這胖和尚化了裝,如果他心中沒有鬼,是不用化裝的。

  楊秋池拿起桌子上那壺茶水,從跪在地上的胖和尚頭頂澆了下去,然後用袖子使勁擦胖和尚的臉,片刻,這滿臉皺紋的胖老和尚,變成了一個胖乎乎紅潤圓臉的中年和尚。

  「咦~!」馬渡驚叫了一聲,蹲在胖和尚面前,仔細觀察他的臉,忽然大叫一聲:「拿海捕圖像來!」

  「是!」一個錦衣衛答應了一聲,跑進驛所,不一會,抱了一大捆卷軸出來,放在桌上。這些都是錦衣衛下發的海捕文告,都是在逃的朝廷重犯的畫像。

  馬渡一張張打開,與胖和尚對比,突然,馬渡的手停住了,他拿起一張放在那胖和尚的臉旁,楊秋池一看,這畫像與胖和尚有七八分相似,畢竟,畫像與照片的真實度不能相比,不過,如果這胖和尚就是畫上的人,那也算是畫得非常相像了。

  「哈,哈哈,哈哈哈……」馬渡仰天大笑,手裡的畫像隨著笑聲亂抖,那胖和尚面如死灰,渾身哆嗦。

  馬渡停住了笑,得意地向那胖和尚施了一禮:「王公公!卑職給您見禮了!哈哈哈……」又是一陣得意的狂笑。

  那胖和尚再也站不住,咕咚一聲癱軟在了地上。

  楊秋池好奇地問道:「大哥,你認識這和尚?」

  馬渡一把抓住楊秋池,得意地說道:「兄弟,你知道這胖和尚是誰嗎?」沒等楊秋池回答,馬渡滿臉興奮地續道:「他就是當年建文帝面前當紅的太監王鉞!勸建文帝逃走,並一起潛逃了的王鉞!兄弟,咱們現在抓住了這個主,這下咱們兄弟想不發達都難了!哈哈哈……」

  啊?楊秋池對建文帝的事情不熟悉,他高中歷史就沒好好學過,不過,看馬渡這興奮的樣子,這胖和尚應該是建文帝圈子裡的核心人物之一。

  當年靖難之役燕王朱棣大軍攻入當時的明朝京城南京,建文帝要自殺,正是這位少監王鉞阻攔,說是建文帝的爺爺朱元璋早已預料到今日之事,給建文帝留了一個鐵箱子,裡面有袈裟,並指了一條地道,建文帝帶著王鉞等隨從,從地道逃出了京城。

  這王鉞是建文帝貼身太監,馬渡抓住了他,怎能不興奮得發瘋。

  馬渡高興地叫道:「把他給我帶進驛所!」

  錦衣衛將王鉞帶進驛所裡,馬渡讓楊秋池與自己一起審訊。

  馬渡走到王鉞面前,盯著他不說話,突然一伸手,抓住了王鉞的襠部捏了一把,隨即陰陰地笑了,扭過頭得意地對楊秋池說:「沒錯,這傢伙是個沒卵蛋的閹官,哈哈……」王鉞滿頭是汗,臉上全無人色。

  馬渡拿著那頂草帽問王鉞:「這頂草帽可是你的?

  王鉞蒼白著臉不說話,馬渡一揚手,打了王鉞一個耳光:「姓王的,你最好趕緊交代,你也很清楚我們錦衣衛的手段!不要皮肉受苦!」

  王鉞嘴唇哆嗦了一下,還是沒說話。

  馬渡輕輕拍了拍王鉞的臉:「你是個明白人,你現在只有將建文帝和同夥說出來,才能將功贖罪,才能保住你這豬頭!明白嗎?否則,當今皇上會怎麼對付你,你心裡比誰都清楚!」

  這幾句話擊中了王鉞的要害,嘴唇哆嗦了一下,說道:「這草帽……是我的,離開謝寡婦家時忘帶了。」聲音十分尖銳,果然是個太監。

  「你到謝寡婦家幹什麼?」

  「去取一封信。」

  馬渡從懷裡取出那封密信:「是不是這一封?」

  王鉞看了一眼:「是的。」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4:07

第七十章 核心人物


  馬渡彎下腰湊近王鉞,有些緊張地問道:「你拿到這封信準備交給誰?」

  「我不知道收信的人,每次我拿到信,按照規定的時間,放在飛雲寺佛像前中間那盞供燈下,自會有人取走。」

  單線聯繫!楊秋池馬上想到,這不是當年我黨地下組織常用的聯絡手法嗎?看來,這種手法自古就有,安全性高,就算其中某一環被破獲,由於單線聯繫,不知道其他人,就可以避免全部落網。

  馬渡揪住王鉞的衣領,一陣亂搖:「你他媽的敢騙我?快老實交待!」

  王鉞賭咒發誓真的不知道是下家是誰。

  馬渡見他不大象裝傻,便追問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建文帝在哪裡?」

  王鉞跟建文帝一起逃走的,這個問題他肯定知道,馬渡問完話,一顆心懸在了半空之中,彷彿已經看見抓住建文帝交給當今皇上,自己加官晉爵無限風光的樣子。

  「我不知道建文帝在哪裡。」

  「什麼?你胡說!」

  王鉞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我真的不知道,當年我們逃出京城之後,就分開了,我和幾個太監、大內侍衛奉命帶著太子,……不,建文帝長子朱文奎,來到飛雲寺隱居。」

  「朱文奎?」馬渡興奮得聲音都有些發顫了,建文帝有兩個兒子,京城被攻破時,小兒子被抓住軟禁了起來,大兒子朱文奎下落不明,沒想到出現在了廣德縣。馬渡追問:「朱文奎在哪裡?快說!」

  「朱文奎一直住在飛雲寺裡。不過,你們昨天來寺裡抓我們的時候,他們已經悄悄從地道跑了。」

  馬渡心一涼,望向楊秋池。

  用小黑狗追!兩人的想法是一樣的。馬渡命令將所有飛雲寺的和尚全部抓起來,然後押著胖和尚王鉞直奔飛雲寺。

  這飛雲寺距離廣德縣有十多里路,要過上次他們去過的那條小河。渡過河趕到飛雲寺之後,胖和尚王鉞指了朱文奎逃走的那個地道,楊秋池讓王鉞找來朱文奎平日穿的衣服讓小黑狗聞了之後,追蹤進了地道。

  這地道比較窄,只能一個人彎著腰行走。在地道裡轉了半天,終於出了地道口,楊秋池出地道一看,頓時傻了眼,原來,這地道的出口就在那條寬寬的河邊,很有可能,朱文奎等人已經坐船走了。

  果然,小狗聞著味到了河邊,又是一陣狂叫。

  馬渡也傻了眼,那天晚上就是在河邊失去的蹤跡的,他還是希望楊秋池能想出點子來,問道:「兄弟,現在怎麼辦?」

  楊秋池看了一眼河上來往穿梭的船隻,這河上有那麼多船,又隔了一天了,只能搖搖頭:「還能怎麼辦?他們肯定坐船跑了,只能沿河追蹤,看看有沒有線索。」

  馬渡也知道沒有別的辦法,便命人沿河追蹤查一查,然後和楊秋池押著王鉞回到了廣德縣城。

  雖然沒有抓到朱文奎,但馬渡還是非常高興,因為抓住了建文帝餘黨中的核心人物之一王鉞,從這人身上說不定還能挖出更多的建文帝的消息,這可是奇功一件。馬渡不敢擅作主張,決定假如搜索沒有結果,就立即親自將王鉞和謝寡婦押解送往京城。

  馬渡請楊秋池到廣德縣最好的酒館海撮了一頓,慶祝抓獲建文帝餘黨重要人物王鉞。

  吃完飯,楊秋池回到家裡時,已經是下午時分。

  丫環月嬋開的院門,見到楊秋池,高興地說:「少爺,您回來了。二奶奶問了你好幾次了呢。」

  「哦?你們二奶奶身體好吧。」

  「沒事了,二奶奶已經能下床吃飯了。」

  楊秋池進了新房,見楊母、馮小雪正和秦芷慧坐在圓桌前說話,看見楊秋池,秦芷慧和馮小雪都叫了聲:「夫君!」又相互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楊秋池見她二人相處和諧,心裡也很高興,坐下之後,問秦芷慧:「芷慧,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肚子不疼了。」

  「郎中開的中藥喝了嗎?」

  「喝了,早上和中午喝了兩次呢。」

  見秦芷慧有了精神,楊秋池很高興,在圓桌旁坐下,見秦芷慧今天穿了一件新的長裙,袖口和領子有動物皮毛露出,驚喜地問楊母:「娘,芷慧的虎皮冬裝做好了嗎?」

  「做好了。」楊母微笑著說,「已經讓她穿上了,芷慧,你站起來讓他看看,作得合身不。」

  秦芷慧依言站起身來,展開雙手,原地轉了個圈。

  「真好看!」楊秋池注視著秦芷慧讚道,不知是在誇虎皮冬裝呢,還是在誇秦芷慧的窈窕的身姿,站起來走到秦芷慧身前,摸了摸她衣領處露出來的虎皮,「暖和嗎?」

  「嗯~,謝謝!」秦芷慧點點頭,低聲說道,「從來還沒人這麼關心過我。」

  「傻丫頭,都一家人還那麼客氣啊?」楊秋池笑著,拉著秦芷慧坐下,想起秦芷慧提到的那個若蘭,還有那張血手絹,問道:「芷慧,你現在身體基本上恢復了,能不能告訴我,你昨晚上提到的若蘭是誰啊?」從懷裡掏出那張繡有蘭花的血手絹,「還有,這個手絹是不是若蘭的?她人呢?」

  楊秋池問這話的時候,一直在觀察秦芷慧和楊母、馮小雪的反應,不過,楊母和馮小雪聽到若蘭這名字的時候,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秦芷慧低下了頭,說道:「夫君,難道你忘了嗎?若蘭姐是……是我們村的,以前和你要好的一個姑娘,她聽說我要到咱家相親,就托我把這個手絹給你,說你一看見就會知道的……」

  「哦?」楊秋池有些意外,對楊母和馮小雪說,「我還以為這若蘭就是那個懷了我小孩後來投井自殺的丫環呢。娘、小雪,你們知道這丫環叫什麼名字嗎?」

  楊母和馮小雪都搖了搖頭,楊母說道:「我們只知道她是賀家的小丫環,叫什麼不知道,問你你也不肯說。」

  楊秋池問秦芷慧:「這姑娘什麼時候把這手絹給你的?」

  「就前兩天,聽說我爹要帶我來咱家相親之後給的,怎麼了?」

  「沒甚麼……那這個姑娘現在在哪裡?」

  「在我們村裡啊,說你看了這手絹就會去找她的。」

  「找她,我都忘了她是誰,怎麼找?」楊秋池敲了一下腦袋,裝作很痛苦的樣子,心裡卻一個勁叫苦,看來,又是那小忤作給自己惹的禍。

  秦芷慧慢慢抬起頭:「夫君別著急,過兩天我帶你回去找她,好嗎?」

  「好啊!」話雖這麼說,楊秋池對秦芷慧的話卻沒有完全相信,昨晚上她的表現與今天的說法有些不相符,不過,秦芷慧一口咬定這若蘭還活著,自己也就不好再說什麼,反正過兩天去看看就知道秦芷慧說的是不是真話,這兩天自己小心點就是了。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4:07

第七十一章 狗拿耗子


  不過,假如秦芷慧說的是真的,這若蘭不是那個投井自殺的小丫環,那昨晚上幾乎奪去秦芷慧性命的那壺合歡酒到底是誰下的毒呢,楊秋池還是決定問清楚:「芷慧,昨晚上你在新房裡的,有沒有別人來過?」

  秦芷慧想了想,搖搖頭:「除了丫環月嬋,其他人沒進來過——月嬋堵在門口不讓別人進來。」

  楊秋池微笑著看了月嬋一眼。月嬋有些得意地偏了偏頭:「是啊,二奶奶的新房只允許少爺進來!」

  「這小丫頭,剛來沒一天,就這麼護著你們二奶奶了?」楊秋池笑道。

  月嬋笑嘻嘻吐了吐舌頭。

  楊秋池沉思了片刻,說道:「這麼說,這壺酒應該是端進新房之前就被人下了毒了。」

  楊母說:「我們也在說這件事,芷慧說你們喝了那合巹酒之後,她就中毒了,肯定是有人想害你們。對了,芷慧說昨晚上聽你說你把你的那一杯合歡酒倒掉了,難道你知道酒裡有毒?」楊母疑惑地看著兒子。

  「娘,你不會懷疑是你兒子下的毒吧?」楊秋池笑道。

  「不會是夫君的!」馮小雪搶著說,「如果是夫君下毒要害芷慧妹妹,夫君就不會救她了,再說了,新娶的媳婦下那毒手幹什麼?不想要不娶就是了呀。」

  楊秋池點點頭,看著馮小雪笑:「小雪,你腦袋挺靈的嘛,夠格當偵探了!」

  「偵探?什麼是偵探啊?」

  「偵探就是聰明的捕快。」

  馮小雪婉顏一笑:「小雪哪能當捕快啊。」

  楊母說道:「別打岔,兒啊,你還沒說為什麼倒掉那杯酒呢?」

  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總不能實話告訴他們,那壺酒被自己下了春藥,而這春藥只能給女人服,男人服了要早洩,所以才偷偷到掉。

  楊秋池眼珠一轉:「我昨晚上喝得太多了,要是再喝那杯酒,非吐不可。為了不弄髒新房掃興,我才偷偷倒掉酒的。」

  「可那是合巹酒啊,怎麼能倒掉呢?」楊母嘟噥著。

  「幸虧夫君倒了,要不然……」馮小雪感到有些後怕,拉住了楊秋池的手。

  「今晚上重新喝就是了。」楊秋池說道,「好了,你們接著聊,我該去牢房當班去了。」

  出了院子,楊秋池先到內衙去了一趟,看望了白素梅和白千總夫妻。宋芸兒見到楊秋池,非常高興,悄悄告訴楊秋池,說殷德來過兩次,她都緊緊跟在一旁,沒發現殷德有什麼不軌企圖,除了一個勁打哈欠,很煩躁之外。

  楊秋池也搞不懂殷德這兩天怎麼一個勁打哈欠,很煩躁,難道他老婆不在身邊,所以他晚上失眠嗎。不過,楊秋池不相信這種花花公子,身邊會少得了女人。

  楊秋池離開衙門,到牢房裡當班,直到晚上才回家。

  一家人吃過晚飯,閒聊了一會,楊母讓楊秋池和秦芷慧早點去休息,楊秋池便拉著秦芷慧回到了新房。

  丫環月嬋鋪好被子,打了洗腳水要幫秦芷慧洗腳,楊秋池說道:「今天我來。」

  秦芷慧害羞地說道:「這我可不敢當,哪有夫君給小妾洗腳的。」

  「昨天你受苦了,我幫你洗洗腳好睡覺啊。」

  秦芷慧聽他說的曖昧,臉一下子紅了,卻死活不肯讓楊秋池洗。楊秋池無奈,只好作罷,由丫環月嬋幫秦芷慧洗,自己坐在一邊看著她。

  等月嬋幫秦芷慧洗好了腳之後,楊秋池說道:「抱我的新娘子上床嘍!」一手摟住秦芷慧的後背,一手托住她的腿彎,將她整個抱了起來。

  「快放我下來,別人看見成什麼樣子!」秦芷慧紅著臉嗔道。

  「別人?那有別人?」楊秋池誇張地東張西望,好像突然發現了還有個月嬋,說道:「咦?你怎麼還不去睡?」

  月嬋抿嘴一笑:「少爺,我還要打水給你洗腳啊。」

  「哦?我也有這福氣?」楊秋池這下真的有些驚訝,這舊社會還真是腐敗,連洗腳都有小丫頭服侍,「那快去端水吧。」說罷,抱著秦芷慧走到新床邊,將她輕輕放下。附身在他耳邊輕輕說道:「等一會我幫你脫衣服!」床單是潔白的,很可能是楊母有意安排的,是為了檢驗那個什麼嘛。

  不知怎麼,楊秋池發現秦芷慧的笑容有些勉強,不知道這小妞怎麼了?難道馬上要洞房了,她害怕嗎。

  楊秋池坐在床沿,脫下鞋子,這時候月嬋已經端了一盆水過來放在楊秋池面前,幫楊秋池脫了襪子開始洗腳。

  月嬋的動作很輕柔而嫻熟,一邊洗還一邊給楊秋池捏腳,挺舒服的。楊秋池問道:「月嬋,你當丫環多久了?」

  月嬋抬頭看了看楊秋池,細聲說道:「我十二歲就一直跟著白夫人,有兩年多了。」

  「想家嗎?」

  月嬋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想,家裡太窮了,我姐姐就是小時候沒飯吃給餓死的,家裡日子太苦,所以也不想。」

  這小丫頭還是個苦命人,楊秋池有些感歎:「以後你好好服侍你二奶奶,我們會好好待你的。」

  月嬋說:「是,我知道老婦人、少爺、奶奶你們都是好人,月嬋一定會好好做事的。」

  「嗯,行了,你把水端出去到了,就睡吧,我們也要睡了。」

  月嬋答應了一聲,端起水盆出門倒了水,把門關好房門,將中間的門簾拉上。

  洞房嘍!楊秋池心裡狂喊,昨晚上出了那件意外,沒洞房成,今晚上應該沒問題了。楊秋池正準備脫衣服,想起秦芷慧的神情和昨晚上發生的事,總覺得有些不安,想了想,踏啦著鞋子跑到院子裡,將小黑狗叫進屋子,讓它睡在自己的床頭邊上。

  秦芷慧問道:「夫君,你把小黑狗叫進來幹嘛?」

  「昨晚上我發現這房間裡有耗子,讓它幫著抓一下。」

  「嘻嘻,沒聽說過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嗎?」秦芷慧抿嘴笑。

  「管就管一下吧,要是耗子爬上咱們床……」

  「啊!」秦芷慧往床裡縮了縮,「怪嚇人的,那就讓它抓好了。」

  楊秋池呵呵一笑,三下五除二脫光了衣服,然後替秦芷慧脫衣服。

  秦芷慧沒有抗拒,任楊秋池折騰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4:09

第七十二章 巫山雲雨


  楊秋池幾下子就把秦芷慧脫得跟著小白羊羔似的,他感到體內的熱血如萬馬奔騰,本來想來個前奏,搞點情調,可看見秦芷慧懾人心魄的處女身體,豐滿圓潤的乳房,引人入勝的桃園聖地,哪裡還克制得住,翻身上馬,挺槍直奔曹營。

  「啊~!」秦芷慧痛苦地一聲輕喚,嚇的楊秋池趕緊停止了動作,問道:「怎麼了?」

  「疼~!」秦芷慧皺著眉頭輕聲說道。

  楊秋池知道,秦芷慧肯定沒有準備好迎接他的到來,心想,要不還是拿馬渡給的那個什麼醉春露給她喝,但這個想法馬上就被否定了,昨晚上自己喝醉了,不能調情,今晚上有的是時間,慢慢來,如果靠春藥來喚起秦芷慧的慾望,完成第一次結合,那也太不成話了。

  所以,楊秋池決定親自動手,豐衣足食,女人的性感地帶他學法醫的怎麼會不知道呢,這兩天又有與馮小雪的實戰經驗,挑逗起秦芷慧的慾望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他有這個自信,開始親吻秦芷慧的雙唇,聞她的耳垂、脖子、乳房……一路地吻下去。

  秦芷慧的呼吸慢慢變得急促了,她的手輕輕撫摸楊秋池的頭,低低地喃喃呼喚著,但她拚命在克制自己,不想讓自己發出聲音,可是,當女人的性本能被一點點喚起的時候,同樣抗拒不了這人世間第一大誘惑,她閉著眼睛堅守著陣地,可楊秋池加緊了進攻的火力,在楊秋池越來越猛烈的攻勢下,秦芷慧陣地一片又一片丟失了。

  當秦芷慧的呢喃變得迷亂,身子開始輕輕顫抖,乳頭如紅櫻桃般聳立,春潮淹沒了山谷的時候,楊秋池吹響了衝鋒號,向秦芷慧最後一塊陣地衝去……

  巫山雲雨,春意濃濃,梅紅點點灑落在潔白的床單上。

  渾身汗水的楊秋池戰罷收兵,摟著同樣香汗淋漓的秦芷慧,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感受著這春雨之後的愜意。

  這時,楊秋池聽到懷裡秦芷慧低聲的抽泣。

  楊秋池一驚,扳起她的臉,看見秦芷慧滿臉淚花,趕緊問道:「怎麼了?芷慧,我剛才弄疼你了嗎?」

  秦芷慧輕輕搖搖頭,用幾乎聽不清的聲音說道:「要是以前……」

  楊秋池沒聽清楚:「芷慧,你說什麼?」

  秦芷慧沒有回答,蜷縮在楊秋池的懷裡,低聲飲泣著。

  ———————————

  秦芷慧站在高高的山崖邊上,俯看著深不見底的山崖,一身雪白的衣裙,山風吹來,衣帶飄起,獵獵作響。

  楊秋池不知道秦芷慧為什麼站在那麼危險的地方,狂喊著:「芷慧!芷慧!」努力地想往那山崖上跑,可整個身子像在水裡一樣,每往前跨一步都要費很大的力氣,楊秋池著急地喊著:「芷慧~!芷慧~!」

  秦芷慧回過頭看著他,迷迷濛濛的微笑。

  突然,山崖邊上出現一隻斑斕猛虎,腦袋上有幾個大窟窿,流著鮮血,正是自己在小溪邊打死的那一隻,那老虎發出了一陣怒吼,向秦芷慧猛撲過去。

  秦芷慧身子象斷線的風箏一樣飄離了山崖,向黑暗的深處跌去。

  「芷慧~!」楊秋池撕心裂肺地叫喊著。

  那猛虎站在懸崖上也在怒吼著,聲音卻有點像狗叫,「汪汪……汪汪」

  楊秋池被驚醒了,睜開眼睛,原來是場惡夢。可那汪汪聲還沒停止,卻是小黑狗在床頭邊上抬著腦袋亂叫。

  楊秋池眨巴眨巴眼睛,看見清冷的月光照進房裡。秦芷慧坐在床上,正俯身看著自己,顫聲問道:「夫君,做惡夢了嗎?」

  楊秋池一把將秦芷慧摟進懷裡,這才發覺自己已經被方纔的惡夢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緊緊摟著秦芷慧,說道:「做了個惡夢,好嚇人,好怕會失去你~!」

  秦芷慧在楊秋池的懷裡輕聲說道:「夫君,你真的這麼……在乎芷慧嗎?」

  楊秋池更緊地摟住了秦芷慧,重重地點了點頭:「嗯!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我!啊?」

  秦芷慧把臉貼在楊秋池的胸膛,沒有回答。

  ———————

  天亮時分,楊秋池睜開了雙眼,秦芷慧已經不在身邊,他疑惑地坐起來四處看了看,小黑狗還趴在床頭邊上,抬著個小腦袋看著自己,房間裡空空的。楊秋池叫道:「芷慧!芷慧!」

  「少爺,你醒了!」月嬋挑門簾走了進來。

  「你二少奶奶呢?」

  「一早就出去了。」月嬋將凳子上的衣褲遞給楊秋池。

  楊秋池這才發現自己全身光溜溜的,幸虧下半身都在被子裡蓋著的,趕緊把被子拉了拉,問道:「她去哪裡了?你怎麼不跟著?」

  「她說就在縣衙門口走走,不要我跟著。」

  「去了多久了?」

  月嬋想了想:「差不多有小半個時辰了。」

  楊秋池隱隱感到不妙,秦芷慧新婚燕爾,按道理不會撇下自己的夫君獨自上街散步,而且一大早就出去,她又不是早鍛煉,這麼早去幹什麼,街上的店舖都還沒開門呢,而且去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了。

  楊秋池揮揮手讓月嬋出去,然後掀開被子匆匆穿好衣服。這時,圓桌上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裙引起了他的注意,仔細一看,原來是秦芷慧的那件虎皮冬裝,頓時心中一沉,連忙走過去,發現衣裙上放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夫君珍重,慧」。

  啊!楊秋池感到事情真的不妙了,難道秦芷慧離家出走了嗎?從這留的字條來看,是不會再回來了。這兩天秦芷慧的不正常舉動在楊秋池腦海中閃現,她的莫名其妙的中毒,說的莫名其妙的話,還有若蘭,那張帶陳舊血痕的手絹,唑晚深夜坐在床上看自己,這一切都說明,這裡面有一個自己還不知曉的謎,而且是一個曾經幾乎致命的謎。

  秦芷慧不見了,楊秋池的心彷彿被掏空了一般。雖然秦芷慧才來了兩天,可楊秋池發現,自己對她的眷戀已經很深很深。現在他只有一個念頭,把秦芷慧找回來!

  楊秋池叫道:「小黑,過來!」小黑狗跑到楊秋池身邊,搖著小尾巴。

  楊秋池將圓桌上秦芷慧的衣裙放在小黑狗的鼻子上,小黑狗馬上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它用心地聞了聞衣裙,然後低著頭在房間裡轉了幾圈,一路嗅著往外走。院子裡馮小雪叫楊秋池去吃早飯,楊秋池擺擺手,然後跟著小黑狗出了院門。

  馮小雪對夫君這種神神秘秘的行動有些習慣了,也沒多問。

  小黑狗走得很快,不一會就出了城,往後山走去。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4:17

第七十三章 血光之災


  後山不很高卻比較陡峭,山上長滿了鬱鬱蔥蔥的小松樹,野草差不多有半人高,一條羊腸小路直通山頂,小黑狗低頭聞著味道順著這條小路往上走,楊秋池氣喘吁吁跟在後面,時不時停下來抹一把汗,又呼哧呼哧往上爬。

  快到山頂的時候,小黑狗停了下來,抬著頭望著楊秋池,又低頭噴了幾聲鼻息。

  楊秋池知道有情況,這小黑狗很通靈性,如果是追蹤敵人,發現敵蹤之後,它會直撲上去,就像那天抓胡三那樣,但如果是追自己人,它會一聲不吭,讓主人做決定。現在它不走,也不亂叫,應該不是失去了蹤跡,而是秦芷慧就在附近。

  楊秋池停下腳步喘了口氣,四周看了看,這裡距離山頂沒多遠了,坡度比較緩,長著零星的幾棵小松樹。

  楊秋池彎下腰慢慢往上走,沒幾步,就看見一小塊平地,隱隱約約有個女人的身影。楊秋池趴在地上,匍匐前進了幾米,分開草叢,這下看清楚了,那塊小平地上,有一座墳,墳上長滿了青草,沒有墓碑,墳前擺著香燭貢果,一個酒杯和一小壺酒。一個女子蹲在墳前,正在燒紙錢,旁邊放著一個小小的黑布包裹。

  距離只有七八米,從背影楊秋池就可以斷定,正是自己的新婚小妾秦芷慧。

  山風輕輕吹拂,捲起墳前的紙錢灰燼,飄飄揚揚,隱隱聽到秦芷慧輕聲哭泣中的話語:

  「若蘭姐,妹妹沒本事替你報仇……,她對我那麼好……,我下不了狠心殺他……」

  殺他?殺誰?難道秦芷慧要殺我?若蘭?秦芷慧不是說若蘭還活著嗎?難道她說的是假話,根本就是緩兵之計?那這若蘭很可能就是那個投井自殺的小丫環,秦芷慧要替她報仇,說明兩人有很深的關係,甚至到達了讓秦芷慧使用與自己同歸於盡的方式來報仇的地步。

  看來,昨晚上她本來還是要準備殺自己的,難怪昨晚上自己作惡夢醒來,她坐在床上看著自己,那時候她也許正在做思想鬥爭殺不殺自己。幸虧自己把小黑狗放在房間,小黑狗發現了她的行為,便狂叫著把自己喚醒了。

  楊秋池很想知道,如果小狗不叫,秦芷慧會不會殺了自己。

  那她既然要殺自己,為什麼還要和自己同房呢?單單是為了麻痺自己嗎?楊秋池心裡有一種受傷的感覺。

  秦芷慧還在低聲哭泣著說道:「若蘭姐,他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若蘭姐,我們姐妹一場,……我現在要走了,永遠離開這個地方……」

  紙錢也燒完了,秦芷慧跪在墳前,磕了幾個頭,拿著那小包裹,站起身來,沿著山路低著頭抽泣著走了過來。

  楊秋池站了起來,輕聲叫道:「芷慧!」上前一步,想去拉秦芷慧的手。

  秦芷慧吃了一驚,臉色變得煞白,後退一步,沒說話,拿著那個黑包,轉身走到墳前。

  楊秋池跟了過去,看看那長滿青草的孤墳,心中頓感淒涼,「這是若蘭的墳吧,若蘭就是懷了我的小孩後來投井自殺的那個丫環嗎?她……

  話未說完,只見寒光一閃,秦芷慧轉身一刀刺向楊秋池的胸口!

  她是背對著楊秋池,楊秋池根本沒看見她從包裹裡拔刀,猝不及防,甚至還來不及驚叫,那短刃就已經刺入他的胸膛。

  血光飛濺!

  小黑狗被眼前發生的事情驚呆了,它不敢相信女主人會殺自己的主人,只是這電光火石般的一瞬間,那短刃已經刺入了楊秋池的胸膛,小黑狗這才反應過來,低吼一聲,就要撲上去。

  「小黑不要!」楊秋池吼道。

  小黑狗站住了,那短刃插在楊秋池胸膛上,秦芷慧握著短刃的手在顫抖,她被自己的行為驚呆了,猛地拔出刀子,扔在地上,撲過去用手慌亂地摀住楊秋池胸前的傷口,鮮血從她潔白的手指間滲出。

  「你為什麼不躲?」秦芷慧淚流滿面,慌亂地壓著楊秋池的傷口。

  楊秋池苦笑,我躲?我躲得了嗎?你話都不說一句,一刀就捅過來。不過看樣子你並沒有真心要殺我,那刀刺破兩層衣服後,也就刀尖刺進了胸肌,沒刺進胸腔,頂多算個輕微傷。但還是很痛的。

  看她這樣子,好像有點後悔了,那就裝裝樣子嚇嚇她。

  楊秋池看著那座長滿青草的墳,慘然一笑:「我以前一定做了許多對不起這姑娘的事情,你才要殺我,既然我罪有應得,又躲它幹什麼呢。」

  秦芷慧拚命搖著頭,緊緊地按著楊秋池胸口的傷,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這傷口雖然不深,但鮮血還是不斷地冒了出來,秦芷慧慌亂地說道:「怎麼辦,這可怎麼辦!」眼淚都掉下來了。

  楊秋池腦袋晃了晃,軟倒在若蘭姑娘的墳前,緊閉雙眼。秦芷慧大聲呼喊著,手忙腳亂按壓著楊秋池胸前的傷口,眼淚簌簌往下掉:「夫君……你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楊秋池心中一熱,睜開雙眼,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別傻了,你不是要我死嗎?」

  「不~!我不要~!」秦芷慧使勁搖著頭,淚水嘩嘩流了下來。

  楊秋池心想,看來她是真的不想殺自己,只不過,在若蘭墳前這種特殊的場景下,或許是某個誓言,讓她不得不下手。楊秋池用微弱的聲音問道:「芷慧,你還殺我嗎?」

  秦芷慧搖著頭,哭訴著:「不殺了!夫君,我再也不殺你了。就算若蘭姐姐怪我,我也不殺了。」

  「扶我坐起來!」楊秋池說道,「別擔心,你去幫我採點草藥來,止住血,就沒事了。」雖然傷口不深,還是要止血的。這止血的常用草藥楊秋池倒還知道。

  秦芷慧聽了楊秋池的話,心中一寬,含著淚點點頭,將楊秋池扶起來坐好。問道:「什麼草藥?我去採。」

  「地錦草,也叫奶漿草。」一指墳邊長著的一片一片象旱地小荷葉似的草,「那就是,扯幾把來搗爛了敷在傷口上就行了。」楊秋池解開上衣,露出胸前的傷口,鮮血還在往外冒。楊秋池學法醫的心裡有數,可秦芷慧看見這麼多血,又嚇哭了。一邊哭一邊趕緊去採草藥。

  秦芷慧將採來的地錦草,放進嘴裡嚼爛了,正要給楊秋池敷,楊秋池擺擺手,指了指墳前上貢的白酒:「先用白酒消毒!」

  秦芷慧將那一小壺白酒拿過來慢慢澆在楊秋池的傷口上,沖洗傷口,疼得楊秋池咧著嘴直叫。秦芷慧連忙用嘴輕輕幫楊秋池吹著傷口,涼涼的很舒服。楊秋池道:「好了,敷上草藥。」

  秦芷慧小心翼翼地將草藥敷在傷口上,從裙子上撕下一條布條,給楊秋池包紮好傷口。傷口本來就不深,而且這草藥也挺有用,片刻之間,傷口不再流血。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4:24

七十四章 往事如雲煙


  楊秋池站起來,問道:「芷慧,這墳真的是懷我小孩投井自殺的那個小丫環的嗎?她叫若蘭對吧?」

  秦芷慧點點頭,她見楊秋池傷口沒事,精神也挺好,心中這塊石頭才落了地。

  楊秋池沒問她為什麼要殺自己,原因已經十分顯而易見。他從地上揀起那把刀子,默默走到墳邊,開始割墳上的青草,秦芷慧站在一旁看著沒說話。

  洞房的時候,楊秋池神吹自己什麼農活都會幹,其實他從來沒幹過農活,割茅草算是個技術活,不會割的話,茅草很容易把手劃破,再加上這短刃不比鐮刀,割茅草不順手,果然,沒一會,楊秋池的手已經被茅草割的一條一條血口子,楊秋池彷彿沒看見一般,他希望這樣能給秦芷慧一種印象,自己在盡力彌補犯下的錯。

  果然,芷慧咬咬嘴唇,走過去,一把搶過楊秋池手中的短刃:「我來吧。」秦芷慧到底是苦人家的孩子,小時候這種農活多多做了,割茅草對她來說那是小菜一碟,後來當了賀家少奶奶的貼身丫環,基本上不作粗活了,手也恢復了細嫩,不過,這農活卻沒忘記。不一會,墳頭的茅草就全部被割完了,連墳兩邊的都割了個乾乾淨淨。

  楊秋池把墳前的祭品重新擺放了一遍,倒了一杯酒,雙手捧著,單膝跪下:「若蘭姑娘,以前的事情我都記不得了,我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因,既然芷慧不惜生命來殺我,我相信,我一定傷過你很深,我在這裡給你賠罪了。」說罷,將那杯酒慢慢灑在墳前。

  秦芷慧蹲下身,拉著楊秋池在墳前坐下:「夫君,我把這事情的原委告訴你吧。」

  山風吹拂著秦芷慧的秀髮,絲絲飄動:「我小時候家裡很窮,為了活命,我十歲就被我爹娘賣進了賀家村的賀老爺家當丫環,賀家村離你們楊家村不遠,若蘭姐差不多也是那個時候進到賀家的,我們兩個小丫環無依無靠,相依為命,若蘭姐比我大兩歲,處處照顧我。」

  「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爛了一個花瓶,寒冬臘月的,賀家少奶奶讓我跪在天井雪地裡,說要凍死我,還不時從窗子裡伸出頭來罵我。我就這樣一直在天井裡跪著,天上下了好大的雪,到了晚上,我凍得再也挺不住,昏死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我躺在暖和的被子裡,我很奇怪,就爬起來跑到院子裡一看,若蘭姐正穿著我的衣服,替我跪在雪地裡,全身簌簌發抖……原來,她替我整整凍了一宿。」

  「我跑過去抱著她哭,她凍得話都說不出來了,我把她抱回房間,自己出來接著跪,天亮了,少奶奶見我沒死,很意外,這才饒了我,就這樣,我才挺過了這場災難。」

  楊秋池狠狠罵道:「賀家真是歹毒!」

  秦芷慧苦笑,「若蘭姐兩個腳趾頭都被凍掉了,大病了一場,差點死掉。」

  「後來有一天,少奶奶讓我和若蘭姐姐外出辦事,我們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路過你們楊家村口,你從黑暗裡衝出來,滿身酒氣,抓住我就往旁邊麥地裡拖,想要……,我嚇壞了,拚命呼叫掙扎,本來若蘭姐姐已經跑開了的,聽到我的叫聲,她又返回來,用土疙瘩砸你,你衝向她把她按在了田埂上……當時我還小,嚇壞了,就跑得遠遠的躲了起來。」

  秦芷慧的眼淚一顆顆落了下了,楊秋池心疼地摟著她,希望能給她多一點的安慰。

  秦芷慧斜靠著楊秋池,慢慢續道:「過了好久,才看見若蘭姐姐一瘸一拐走來,我跑出去扶著她,她第一句,就是問我受傷沒有,我……」秦芷慧說不下去了,又輕聲哭泣起來。

  楊秋池暗自苦笑,怎麼自己頂替的這楊忤作還強姦婦女,真是個敗類,這叫我怎麼見人哦,幸好聽這話好像沒別人知道。

  「後來,我發現若蘭姐經常偷偷溜出賀家大院去,好半天才回來,每次回來神色都不對,臉紅紅的。我就問她怎麼了,她不說。有一次我偷偷跟在她後面,這才發現,原來她溜出去是和你相會。」

  啊?楊秋池吃了一驚,原來若蘭被強暴之後,才和楊忤作好上的。

  「等她回來之後,我問她為什麼,她說你答應要替她贖身娶她。後來,你偷賀家的東西被抓住,打了你一頓,捆在柴房裡,等你們家拿錢贖你。」

  楊秋池暗自歎息,我怎麼這麼倒霉啊。

  「若蘭姐姐偷偷跑去把你放了,那張帶血的手絹,就是那時候若蘭姐給你擦血用的,你當時拿著那塊帶血的手絹,發誓要娶她。」

  楊秋池明白了,為什麼新婚之夜秦芷慧喝了毒酒之後,在估計自己要死之前,會將這塊手絹拿給自己看,就要讓自己死個明白,沒想到那忤作已經死了,而她碰到的是借屍還魂的什麼都不知道的自己。

  秦芷慧接著說道:「你逃出賀家躲了起來,後來你娘他們幫你賠了錢,這事才平息。」

  「有一天若蘭姐從外面回來,臉上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我問她怎麼了,求了她好久,她才告訴我,說她懷了你的孩子,去找你去了,你卻說沒錢替她贖身,讓她找郎中吃藥打掉孩子,若蘭姐不願,你就打了她。」

  楊秋池一拍腦袋:「我怎麼這麼混帳!」心裡卻說,老子頂替這楊忤作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後來,殷家老太爺到賀家做客,看上了若蘭姐,說要納她做小妾,定好日子來迎親。若蘭姐拚死不嫁,偷偷帶了包裹去找你,要和你私奔。那天很晚她哭著回來,說你不願意和她私奔。賀家發現了你們的事,就把她軟禁在一個小院子裡。等著殷家來迎親。」

  楊秋池又吃了一驚:「殷家?就是廣德縣這個殷德家?」

  「是啊,怎麼了?」秦芷慧問道。

  楊秋池總覺得這裡面好像有什麼不對,卻又不知道哪裡不對,「沒甚麼,你接著說。」

  「那天晚上,她和我說,她既然和你有了夫妻之實,就應該從一而終,她絕不會另嫁他人,可你不願意和她私奔,她也不能活了,她恨你把她毀了,求我找機會替她報仇殺了你,到了陰間也好和你做夫妻。」

  這若蘭好狠,楊秋池心裡暗想。

  秦芷慧眼望著墳頭:「我不願意殺人,可我怎麼拒絕呢?若蘭姐姐兩次救過我的命,我這條命本來就是她的,為她死了,也是應該的。所以我……我就答應了……,本來想第二天再好好勸她,幫她偷偷逃跑,沒想到,那天深夜,她就在小院子的井裡投井死了……」

  秦芷慧低頭飲泣,眼淚一顆顆無聲地滑落。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4 14:24

第七十五章 道德仁義


  「前些日子,我爹為了讓我嫁人好撈一筆禮金,東拼西湊借錢把我贖了出來,到處托媒想讓我嫁個大戶人家,這時正好聽到消息,說你娘在替你相親納妾,我就和我爹說了,我爹找到了那王媒婆,帶我來了你家相親,沒想到你們家很滿意我,給了我爹一大筆錢……」

  楊秋池接口說道:「我的芷慧那麼美,這相親當然一相一個准。別說一百兩,你爹就是要二百兩,我也會給的。」

  秦芷慧展顏一笑:「你就會說好聽的哄我。」

  「我說的是真心話!」

  秦芷慧又笑了笑,低下頭,繼續說道,「成親了,你對我很好,可我答應了若蘭姐姐的,那晚上,我……我就在合歡酒裡下了毒。」

  楊秋池奇怪地問道:「你可以趁我睡著了,殺了我就跑啊,幹嘛要陪我一起死?」

  秦芷慧扭轉頭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簾:「殺人償命,我跑哪裡去?進你家門,我就沒打算活著出去的。」

  楊秋池一陣膽寒,這小姑娘好厲害,幸虧被自己的溫柔化解了,否則,只怕這的旁邊又要添一座新墳。

  「那晚上我喝了毒酒,以為死定了,可你救了我,還一直守在我身邊,那時候我就在想,我沒有殺得了你,你反倒救了我,這個帳可怎麼算。」

  楊秋池摟住秦芷慧的小蠻腰,靜靜地聽她說:「但我答應了若蘭姐姐要殺你的,我一直在猶豫,後來你要幫我洗腳,逗我開心,給我做虎皮冬裝,趴在床邊守著我……,除了若蘭姐,還從來沒男人這麼對我好過。」秦芷慧不由自主地靠緊了楊秋池:「我怕再這樣下去,我就再也狠不下心來殺你。所以昨晚上,我下決心先把身子給你,然後再殺了你,再自殺。這樣就兩清了。」

  雖然知道這個結果並沒有發生,可楊秋池還是感到了一陣寒意。

  「半夜裡,我坐在床上,看你睡著了,我摸出來短刃,準備殺你,可你在夢裡呼喊我的名字,我好傷心,你對我這麼好,我還要殺你,我都在做什麼啊。這時,小黑狗也開始叫了起來。既然殺不了你,我只有離開,臨走前我想看看若蘭姐,後來你來了,我看著若蘭姐姐的墳,想起她對我的好,想起我答應她的事,就拔出刀子刺了你。幸虧老天有眼……」

  「不是老天有眼,是你內心沒有真的想殺我。」楊秋池偏過頭在秦芷慧頭髮上輕輕一吻。

  兩人默默相依著。過了一會,楊秋池看著若蘭的墳,說道:「等這陣子忙完了,我們來給若蘭姑娘重新修墳立碑。」

  秦芷慧感激地點點頭,靠緊了楊秋池。

  楊秋池說道:「我聽我娘說,當時家裡要湊錢替若蘭姑娘贖身的,可賀家存心刁難,要價紋銀三百兩,我們哪有這麼多錢,這才沒贖成。」

  秦芷慧恨恨說道:「他們買一個丫頭最多不過十兩,贖身卻要三百兩,真沒人性!這賀老太爺還自號德乾,說什麼德比乾坤,可哪有半點道德仁義!」

  「德乾?」楊秋池感覺到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好像在那裡聽說過,「那賀老太爺叫德乾?」

  「是啊,他自己取了個號叫『德乾太翁』,怎麼了?」秦芷慧問道。

  「德乾?」楊秋池皺著眉頭仔細在記憶裡搜索著,卻怎麼也找不到邊際。

  山風吹來,秦芷慧打了個冷戰,楊秋池見狀,暫時收拾起思緒,說道:「這山上冷,咱們回家吧!」秦芷慧點點頭。兩人帶著小黑狗下了山。

  ——————————————

  楊秋池和秦芷慧回到縣衙家裡的時侯,已經是中午時分,馮小雪看見楊秋池胸前都是鮮血,秦芷慧手上也滿是鮮血,頓時慌了神:「夫君,芷慧,你們這是怎麼了?」扭頭喊道,「娘,你快來啊,夫君他受傷了!」

  楊母在丫環香晴的攙扶下,慌慌張張跑出來:「兒啊!傷到哪了?重不重啊?」

  楊秋池說:「娘~,小雪,你們別著急,我傷得不重!」

  馮小雪輕輕揭開楊秋池滲滿鮮血的外衣看了看:「還說不重,流了這麼多血呢!」

  「讓我看看!」楊母拄著枴杖急步走來,「啊呀!怎麼回事?誰傷的你啊?」

  秦芷慧低著頭說:「是我……」

  「是芷慧帶我去後山玩,我不小心跌倒了,被尖石頭刺著了,我已經敷了草藥,不礙事的。」

  楊母小心地摸了摸楊秋池的傷處,埋怨道:「你看你們倆,這麼大了還跟小孩子似的,後山有什麼玩的嘛。」

  秦芷慧抬眼簾看了看楊秋池,剛要說話,楊秋池搶著說:「是我要去玩的,我想看看以前懷我孩子的那個丫環的墳,娘說過,她的墳在後山的啊。」

  「哦!那找到沒有?」

  馮小雪說道:「肯定找得到的了,那丫環埋在後山的時候,夫君還偷偷跑去哭過。」

  秦芷慧渾身一震,抬起頭看著楊秋池,神情分明是在問你怎麼沒告訴我?

  楊秋池也很震驚,原以為自己頂替的那個楊忤作是個無情無義之人,聽馮小雪這麼說,他對那姑娘還是有些情意的。

  楊母道:「對對,有一年清明,我們還帶了香燭去拜過她呢。」

  楊秋池傻傻地問道:「娘,這些你們怎麼沒告訴過我呢?」

  楊母有些詫異:「你一起去的,我告訴你什麼啊?」

  馮小雪說:「娘,你忘了,夫君被那怪風捲跑之後,就什麼都忘記了,連我們兩都沒認出來呢。」

  「對對對!看我這記性。」

  秦芷慧聽馮小雪這話,印證了夫君的話,看來,夫君真的什麼都忘了,性情也完全變了,而且還去拜祭過若蘭姐姐,倒也算不得無情無義之人。自己三次要殺他,他還處處維護自己,心裡充滿了感激。

  儘管楊秋池說沒事,楊母和馮小雪還是不放心,吩咐丫環找來郎中,重新給楊秋池清洗了傷口,上了藥,又開了幾劑去腐生肌的方子,拿了藥熬給楊秋池吃了,這才放心。

  楊秋池換了衣服,吃過午飯,要去牢房當班,馮小雪說他受了傷,讓他和宋知縣說一聲,在家裡歇息一天,楊秋池同意了,到簽押房找宋知縣。

  金師爺正在簽押房裡批閱狀子,見楊秋池進來,連忙起身打招呼。

  楊秋池問:「金師爺,宋知縣呢?我想找他請個假。」

  金師爺說道:「上午宋知縣帶著雷捕快等幾名捕快,和白千總、殷老爺子他們一起出城,到報恩寺給白小姐上香去了。」

  楊秋池大吃了一驚,白小妹的靈柩存放在報恩寺才幾天,怎麼又去上香呢,隱隱覺得不對,忙問:「宋知縣和誰一起去的?」

  金師爺想了想:「還有宋小姐、白千總夫婦、殷德夫婦、殷老爺子夫婦。」

  「沒有人保護嗎?」

  「宋知縣帶了雷捕頭和十來名捕快,白千總帶著四個親兵,殷家還有五六個僕人,那麼多人,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楊秋池緊張兮兮的樣子,讓金師爺也有些緊張。

  金師爺說的沒錯,有十多個捕快,還有親兵、僕人,加起來有二三十人,白千總、宋芸兒兩人又身有武功,應該沒事的,自己可能有些神經質了。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0:56

第七十六章 偷窺


  既然請不到假,乾脆不請了。楊秋池來到牢房和大板牙等人吹牛,這時,從外面進來一個禁卒,嘴裡還在罵罵咧咧說著:「他娘的,要死又不死,害老子還得整天守著他。」

  大板牙問道:「是那窮秀才嗎?還沒死呢?」

  「可不是嘛,都他娘的嚎了幾個晚上了。」

  楊秋池疑惑地問道:「什麼窮秀才,怎麼回事?」

  大板牙回答道:「楊爺,這窮秀才名叫龍子胥,殺了他老婆,定了死罪,他這幾天發高燒,拉肚子,又沒錢看病,看樣子挺不了幾天了。」

  「啊?」楊秋池驚問,「那你們還不快去找郎中給他看病?」

  大板牙趕緊站起來,貓著腰陪笑臉:「楊爺,不是我們見死不救,咱們這牢房,可沒有給犯人看病的錢吶,進了牢房的,十有三四都會生病,哪有錢給他們瞧病呢?」

  「那就不管任他們死嗎?」

  大板牙有些尷尬地:「爺,這也是沒辦法啊,犯人家裡有錢的,咱們告訴他家裡人一聲,拿錢治病,遇到沒錢的,只好硬挺著,挺不過去,就只好認命了。」

  楊秋池說道:「怎麼能見死不救呢?」站起身,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大板牙剛才說的話也不是沒道理,犯人生病,家裡又沒有錢,而衙門也沒這項開支,你讓大板牙他們自己掏腰包給犯人治病?那麼多犯人,他們祿食銀子就這麼點,花光了都不夠。

  不過,聽說這還是個秀才,到底都是讀書人,楊秋池有些心軟,對大板牙說道:「你帶我去看看!」

  大板牙答應了一聲,領頭帶著楊秋池來到一間重犯牢房,只見潮濕昏暗的牢房裡,地上到處都是黃中帶紅的水狀物,散發著屎尿的臭氣。一個中年男人斜躺在木柵欄角落上,肩膀上架著一塊又厚又寬的木枷,雙手帶著鐵鏈,夾在木枷的兩個窟窿裡。一頭亂糟糟的黑髮已經糾纏在一起,發出一股的惡臭。好像在發燒,滿臉通紅,鬍子亂七八糟地擱在木枷上,兩眼無神,在低聲呻吟著。

  大板牙陪笑著對楊秋池說道:「這人就是龍子胥,以前是個窮秀才。聽到龍子胥還在呻吟,大板牙低頭吼道:「你娘的別嚎了,管監大爺來了。」

  龍子胥睜開無神的眼睛,看了看楊秋池,又半闔上眼睛。

  楊秋池俯下身,將手背探到他額頭試了試,著手滾燙,高燒估計差不多有四十度,心中一緊,見他極度虛弱,神情淡漠,反應遲鈍。滿地都是腹瀉物,大便帶血。略一沉吟,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連問了幾聲,龍子胥才半睜開眼:「痛……肚子痛……」

  楊秋池伸手在他上腹部右側按壓了幾下,龍子胥痛得直叫喚。

  剛才觸摸發現龍子胥的肝脾明顯腫大,加上這症狀,楊秋池眉頭鎖得更緊了,退後了幾步,問大板牙:「還有沒有其他人有類似症狀?」

  大板牙見楊秋池神情緊張,趕緊回答:「沒有了,這重犯監牢除了胡三還有前兩天押走的謝寡婦之外,就只有這窮秀才,再沒別人。」

  「立即隔離,不許任何人進了!」楊秋池轉身往外走,「馬上將廣德縣最好的郎中叫來。要快!」

  大板牙連聲答應,趕緊吩咐禁卒封鎖重犯監牢,不許任何人進入,急派人去請郎中。

  楊秋池回到班房,打了一盆熱水,認真清洗了雙手,然後坐在椅子上沉思。大板牙小心地問道:「楊爺,這秀才得的是什麼病啊?厲害嗎?」

  「很可能是傷寒!」

  「啊?」大板牙嚇了一跳,「我的媽呀!」差點轉身就往外跑。可長官還在這裡,要逃跑的話除非不想混了。

  大板牙的恐懼不是沒有道理的,古代人們認為疫病也就是急性傳染病的發生是由於身體受了寒氣的傷害,所以古人將急性傳染病統稱為「傷寒」。現代我們所說的「傷寒」是由傷寒桿菌引起的一種腸道急性傳染病,歸於乙類傳染病,是古人所說的傷寒病中的一種。也是古代常見的一種「傷寒」,由於傳播迅速,預防措施不力,容易造成大面積傳染,所以死亡率很高,難怪大板牙驚恐。

  不一會郎中請來了,楊秋池告訴郎中,這病人得的很可能是傷寒之後,郎中臉色也變了,很小心地進了牢房,不一會出來了,神情緊張地說道:「大人說的一點沒錯,是傷寒。怎麼辦?」說話也有些發顫了。

  目前看來,這病還沒有流傳開,必須堵死在萌芽狀態,否則一旦流行,那可就是「萬戶蕭索鬼唱歌」了。楊秋池命令將全城郎中請來,由郎中們將龍子胥轉移到方便隔離的單獨監房,負責將排泄物清理乾淨深埋,然後對所有監房使用中藥湯水進行消毒。縣衙所有的犯人和禁卒全部服中藥預防,並進行跟蹤觀察。所有費用由楊秋池支付。

  中醫治療這種疾病還是很有一套的,早在東漢,張仲景就著有《傷寒雜病論》的不朽之作,記載了數百種疫病的發病症狀和治療方法。

  郎中們在楊秋池指揮下,順利完成了隔離消毒,給龍子胥開了藥進行治療,給其他人也用了預防的湯藥。這場傳染病發現得早,處理及時對症,估計應該不會引起大規模流行。楊秋池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這些忙完的時候,日頭已經開始偏西了,心裡琢磨,宋芸兒他們早上出去的,現在都下午了,還沒回來,楊秋池心裡越來越感到不安,決定帶小黑狗去找他們。

  楊秋池回到家,楊母的丫環香晴開了門,說老太太和兩位奶奶上街買東西去了。楊秋池去法醫室拿了手槍,他穿的是一身管監的長袍,不方便插在腰間,便把手槍套捆在右腿外側,將手槍插入槍套,然後往外走。

  路過新房的時候,聽到裡面隱隱有水聲,楊秋池很奇怪,她們不是上街去了嗎?誰在屋裡呢?楊秋池悄悄推開門進了屋,走過丫環月嬋住的外間,輕輕掀開門簾,看見月嬋坐在一根矮凳子上,脫了上衣,正在清洗乳房。

  楊秋池頓時感到口乾舌燥,別看這丫環月嬋只有十四五歲,可身體已經發育得比較好了,半球形的乳房潔白滾圓,讓人有一種想犯罪的感覺。

  月嬋從水盆旁邊的一個小盒子裡拿了一些粉末,撒在左邊乳頭上,隨即發出了輕微的痛苦的呻吟。楊秋池啊地驚叫了一聲,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0:56

第七十七章 遇伏


  雲崖山離廣德縣十多里,地處偏僻,山勢險峻,亂石叢生,靠近山頂的地方,有一片陡峭的懸崖。懸崖下面,有一個山洞,洞口不大,卻比較深。

  白千總腰間衣袍已經被鮮血滲透,手持單刀,守在山洞口。白千總身後,是手持短劍的宋芸兒,頭髮散亂,一身的血污,也不知道是敵人的還是自己人的。旁邊是殷德和雷捕快,殷德右手被釘子刺穿的傷口已經腫得老高,纏著厚厚的繃帶也擋不出傷口流出的鮮血,左手拿著一把長劍,衣衫零亂頗為狼狽。雷捕快胸部挨了一刀,半個身子都滲在了血泊之中,已經在勉力支撐。

  殷老爺子夫婦、宋知縣、白素梅、白夫人幾個躲在山洞裡面,擠在一起,簌簌發抖。

  洞口離地半人高,圍著八個蒙面人,四個黑衣,四個青衣,手中各持兵刃,粘滿了鮮血,為首一個青衣蒙面老者,手持一柄單刀,冷笑道:「姓白的,你還死撐什麼?憑你和那個小丫頭,傷了我兩個兄弟,也算不錯的了,不過,今天你劫數難逃,奉勸你趕緊投降,我們不會為難你的。」

  白千總冷哼一聲:「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何要來抓我?」

  原來,上午白千總一行人來到報恩寺,上完香返回縣城,途徑雲崖山,遇到十個蒙面刺客突施偷襲,五六個捕快和僕人當即斃命,白千總、宋芸兒和雷捕頭等捕快倉促迎戰,無奈這十個刺客都是好手,雖然白千總和宋芸兒各擊斃了一個刺客,卻也掛了彩。

  在眾捕快、親兵、家丁拚死抵抗下,眾人且戰且走,由於下山的路被堵住,只能退向雲崖山絕壁。

  退進懸崖下這個山洞之前,眾捕快、親兵和家丁都盡數戰死。只因這山洞口距離地面有半人多高,洞口狹窄,易守難攻,刺客們一時難以攻入,加上這些人似乎只是想將他們生擒,並沒打算要他們的命,才得以頑抗至今。

  這雲崖山地處偏僻,平日裡就很少有人來,所以,這次遇刺客,又逃離了大路,退到山頂懸崖下,旁人也就不知道了。

  眼看日頭漸漸西落,刺客們強攻了幾次,都無法攻入,也有些焦急。

  殷德臉上肌肉不斷地抽搐著,手持長劍,向白千總說道:「岳父,咱們不能這樣死守,你和宋小姐都受了傷,再拖下去,天黑了就更麻煩了。小婿打頭陣,我們衝出去!」

  白千總說:「不行,賊子都是強手,尤其是那四個青袍刺客,更是厲害,特別是那為首的白鬚老者,以一當十,咱們只能利用這山洞防守優勢抵抗,等待援兵。楊公子發現我們沒回去,一定會帶人來找的,所以絕不能輕舉妄動。」

  殷德用手摸了摸喉嚨,彎下腰喘了幾口粗氣,還是覺得呼吸困難,一把扯掉開衣領,大口大口喘著氣。

  殷老爺子在後面問道:「兒啊,你這是怎麼了?」

  白千總不敢轉頭,一直注意著洞口的蒙面人,也沉聲問道:「是啊,殷兒,這兩天我發現你老是抽搐,你究竟怎麼了?」

  殷德臉露一種難以名狀的苦笑,身體突然往後仰,反弓著身子,全身開始抽搐,手中長劍噹啷一聲掉在地上。宋芸兒嚇得一聲尖叫,往旁躲開。

  白千總要防備刺客們趁虛而入,不敢分神。殷老爺子撲到殷德身邊,叫道「殷兒,你這是怎麼了?」殷德反弓著身,嘴角歪斜說不出話來。

  宋芸兒穩住心神,一咬銀牙,倒過劍柄,在殷德環跳、腰眼上點了兩下,殷德長舒了一口氣,軟倒在地,好半天才緩過勁來。殷老爺子見兒子神色好一些了,連聲呼喚著兒子的名字。

  洞外那青衣蒙面老者叫道:「白千總,你還不投降,還想等援兵嗎?你應該知道的,這麼長時間了,有援兵早就來了。這麼偏僻的地方,鬼都沒有一個,還想援兵?別做夢了,哈哈哈」其他刺客也哈哈大笑起來。

  白千總心知他的話沒錯,臉色鐵青,卻微微歎了口氣。

  宋芸兒說道:「別聽他們的,我哥哥天縱聰明,肯定會來救我們的。」

  「你哥哥?他手無縛雞之力,怎麼救?」說這話的正是殷德,他已經緩過勁來,拿起地上長劍慢慢站起身來。

  「你胡說什麼?你再敢說我哥壞話,我先宰了你!」宋芸兒柳眉倒豎,怒喝道,心裡卻也在暗罵:這死忤作,搞什麼鬼,怎麼還不來救我們。

  「好好好,我不說就是。」殷德打著哈哈,扭頭回去看了看他老爹殷老爺子,突然叫道:「白夫人,你怎麼了?」

  白千總聞言大驚,轉身查看,就在這時,殷德大吼一聲:「衝出去殺啊!」手持長劍,跳下山洞,長劍亂舞,向刺客衝去。

  白千總發現白夫人根本沒出什麼事的時候,殷德已經跳下洞口殺過去了,他大叫一聲:「殷兒回來!」話音未落,殷德手中長劍已經被擊落,幾柄刀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殷老爺子大叫一聲兒啊,張牙舞爪跌跌撞撞衝到洞口就要往下跳,白千總一把拉住,就在這時,眼前黑影閃動,一枚鏈子錘迎面砸到,白千總單刀拍開,三枚飛鏢直射過來,分射宋芸兒、白千總和殷老爺子三人。

  宋芸兒將射向自己的那枚飛鏢一劍磕飛,而白千總身高體壯,山洞口狹小,白千總右手格擋鏈子錘,左手抓著殷老爺子,對這枚飛鏢避無可避,只得放開殷老爺子,伸手一抄,接住了這枚飛鏢。

  與此同時,就聽得殷老爺子一聲慘叫,大腿中鏢,一頭栽出山洞。幾個蒙面人撲了過來。

  白千總驚叫一聲,跳下山洞,想救回殷老爺子,但白千總本來就負了傷,流血過多,身體已經很虛弱,行動也遲緩了,等他抓住殷老爺子要跳上山洞時,四五柄刀劍已經一起指住了他身體各大要穴。

  白千總一離開山洞,這洞口頓時寬敞了許多,為首的青袍蒙面老者立即飛身躍上山洞口,宋芸兒和雷捕快兩人舉刀迎敵,洞外刺客飛鏢不斷射進來,宋芸兒武功本來就不如這老者,現在一邊要應付這白鬚老者,一邊要留神偷襲的暗器,頓時手忙腳亂,而雷捕頭的武功本來就不濟,戰不了幾回合,被這老者一刀砍死。宋芸兒大驚之下,腿部中了一鏢,隨即被白鬚老者制住。

  失去了白千總、宋芸兒、雷捕頭的保護,宋知縣等人乖乖束手就擒。

  眾人被押到了一塊草坪上,為首的蒙面老者看著白千總,哈哈一笑:「千總大人,我們費了這半天勁才擒住你,目的你應該清楚。」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0:57

第七十八章 買兇殺人的後果


  白千總冷冷道:「我不清楚。」

  白鬚老者道:「好,那我就直說吧,千總大人是應天府京營千總,我想請千總大人帶領京營兵在應天府起事!」

  京營兵是明朝初期鎮守京城南京的主力部隊,白千總就是應天府京營的一個領兵千總。

  白千總一怔:「你是何人?我起兵造反對你有什麼好處?」

  「你答應了之後,我自然會告訴你!怎麼樣?」

  白千總笑道:「我不會起兵造反的,你死這個條心吧!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說罷,扭頭一邊,再也不理。

  白鬚老者冷笑:「我已經猜到了,不過,你不怕死,你老婆呢?你女兒呢?」旁邊一個蒙面黑衣大漢奸笑一聲,看著白素梅:「你女兒細皮嫩肉的,我們兄弟幾個可是好久沒嘗過鮮了!」其他幾個也嘿嘿淫笑起來。

  白鬚老者歎了口氣:「白千總,我這些兄弟都是些色鬼,要是你不答應,他們要拿你女兒解悶,我也攔不住哦!」又看了看白夫人,故意誇張地嚥了一聲口水,「你娘子雖然年紀大了點,可身材模樣還都不錯,還算水靈。我想我的兄弟們也會有興趣的。」那幾個手下頓時哄笑起來,有人淫笑著就要過去扯白夫人。

  「住手!洪老大,你怎麼能這樣?」跌坐在一邊的殷德實在忍不住,叫了起來。

  「洪老大?」殷老爺子驚叫了一聲,錯愕地看著蒙面老者。蒙面老者見行跡已經暴露,嘿嘿笑了笑,慢慢拉下面罩,露出一張枯瘦的馬臉,下巴飄著一小撮白鬍鬚。

  殷老太爺驚叫:「洪老大,怎麼是你?」洪老大笑道:「正是洪某,殷老爺子你好啊!」

  宋知縣等人驚呆了,宋知縣問道:「殷,殷公子,殷老爺,你,你們認識他們?」

  殷老爺子遲疑了一下,說道:「他們是賀家村賀老爺子的護院。」

  殷德推開指著自己的刀劍,站起身走到那洪老大面前,低聲說道:「咱們說好了,只殺……只殺……」

  「只殺你老婆,對嗎?」洪老大嘿嘿一笑。

  「你!……」殷德神情十分狼狽。

  白千總陰沉著臉問道:「殷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洪老大笑道:「哈哈哈,怎麼回事?你的寶貝女婿出高價要我們裝山賊殺掉你的寶貝女兒!」

  這句話如同半空中打了一個霹靂一般,白千總被驚呆了。白夫人、殷老爺子夫妻、宋知縣也全都驚呆了,只有宋芸兒冷笑:「我哥早就猜到,殷德是殺死白姐姐姊妹兩的元兇!」

  聽到這話,白千總等人更是震驚,但還是有些不相信地看著殷德。殷德有些惶恐地往後退了一步,轉頭向白鬚老者罵道:「洪老大,你不講信譽!」

  洪老大笑道:「殷公子,我這也是為你,光殺你老婆頂屁用,要殺就全部殺掉。」

  殷德嘴角歪斜,赤紅著一雙眼:「你……你……」

  洪老大嘿嘿一笑:「我什麼?你找我們找對了,我們本來就要找白千總的,是你給了我們這個機會,你將他們引出來之後,你要殺你老婆滅口,我逼他老爹造反,各取所需嘛!」

  「你答應我只殺……其他人都放過的!」殷德全身開始發抖,嘴角冒出了帶血的白沫,樣子很是恐怖。

  「我要是不答應,你會把他們引到這裡來嗎?嘿嘿嘿。」洪老大得意地笑道。

  這一番話,已經很明白了,白千總死死盯著殷德,兩隻眼睛幾乎要冒出火來:「原來你們是一夥的!剛才你衝出洞口亂砍,我還道你是拚命,原來你是故意亂我們陣腳,好讓他們趁虛而入!」

  「白千總聰明!這殷公子還真是個有心計的人哦。」洪老大嘿嘿笑道。

  白千總死死盯著殷德,怒吼道:「殷德,我女兒白小妹,是不是你殺的?」

  殷德驚恐地後退了一步,顫抖得更加厲害,突然咕咚一聲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兩眼上翻,全身又開始抽搐。

  「他又搞什麼?發羊癲瘋嗎?」洪老大皺了皺眉頭。

  殷老爺子爬過幾步,緊緊摟住殷德,叫道:「我的兒啊,你這是怎麼了?」殷老太太也爬過來摟住了殷德,連聲呼喚。

  殷德抽搐得更加厲害,仰著脖子拚命地喘著粗氣,嘴裡呵呵連聲,雙手在喉嚨部位亂抓,抓得整個脖子都是鮮血,嘴角一股股帶血的白沫淌出。兩眼翻白,眼看就不行了。

  白千總也不明白殷德這是怎麼了,也許是發了什麼疾病或者中毒了,不管怎麼,還沒問清楚原委,絕不能讓他就此死去。白千總抓住殷德的雙肩一個勁亂晃。急聲問道:「你這畜生快說啊!是不是你殺了小妹?」

  在白千總的搖晃中,殷德抽搐漸漸平息了下來,隨後,他用散亂的眼睛看著白千總,低聲說道:「岳父,小妹和我娘子……都是我……掐的,對不起……」

  白千總右一聲怒吼,手一抬,就想一掌將他擊斃,但眼見他已經是迴光返照,活不了了,自己還有話還沒問,便放下手掌,急聲問道:「你為什麼要殺她姐妹倆?說~!」

  殷德沒有回答,只是慘慘地笑了笑,舉起那只被釘子刺穿紅腫變形的手看了看,又無力地垂落在身邊。殷德轉頭看著殷老爺子夫婦:「爹、娘,……你們……多保重……」

  殷德又慢慢扭過頭去,看看縮在白夫人懷裡的白素梅,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突然,身子猛地一挺,急促地抽搐起來,全身亂顫,面孔因抽搐而扭曲變形,雙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脖子,拚命掐著,鼻口鮮血流淌,兩眼上翻,只有出氣,沒有進氣,身子又猛地挺了幾挺,然後慢慢癱軟下來,再也不動了。

  殷老爺子摟著殷德,哭喊著:「兒啊~!你這是怎麼了?兒啊你醒醒啊!」搖晃著,殷德仍然直挺挺一動不動,兩眼上翻。白千總拿起殷德的一隻手,伸兩指搭在殷德手腕內側,感覺到殷德脈息全無,已經死去。

  白素梅怔怔地看著夫君的屍體,又看了看殷老爺子,沒有哭,卻把頭埋進白夫人的懷裡,猛烈地咳嗽起來。

  洪老大奇怪地看著殷德的屍體:「他這是怎麼了?犯了什麼病嗎?」沒人回答,也沒人知道答案。

  「不管他了。」洪老大手中單刀指向白千總,「千總大人,我揭發了殺你女兒的兇手,也算於你有恩吧,你是不是應該報答我呢?呵呵呵,怎麼樣,我剛才的建議考慮得如何?」

  白千總冷笑一聲:「多謝你了!只可惜不知道殷德為什麼要殺我女兒。」說罷,扭頭過去,冷冷看著殷老太爺:「殷老爺必定知道其中緣由嗎?」

  殷老太爺正趴在殷德屍體上哭嚎著,聽這話,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殷兒為何要如此,我的兒啊~!」又接著嚎啕大哭起來。

  白千總又詢問地看著洪老大,洪老大也搖搖頭:「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他只是要我們幫忙裝成山賊,殺他老婆,至於原因嘛,他沒說我也不好問。」

  「他為何要找你,他與你有什麼關係?」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0:58

第七十九章 有計劃有預謀


  「嘿嘿嘿」洪老大笑道,「方纔殷老爺子也說了,我和這幾個兄弟都是賀家村賀老太爺的護院,賀家與殷家素來交好,賀老爺子甚至還曾經準備將自己最漂亮的一個丫環給殷老爺子做小妾。」扭頭看著正趴在殷德身上哭泣的殷老爺子一眼,「我說的沒錯吧?殷老太爺。」

  殷老爺子沒有理睬,只是抱著兒子的屍體痛哭著。

  白千總想了想:「他們交好,管我什麼事?」

  洪老大神秘地微微一笑:「當然有關係,你知道賀老爺子是什麼人嗎?」

  白千總搖搖頭,心中隱隱覺得,其中必然隱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我們是建文帝的人,而賀老太爺是我們的人,我們以護院的名義隱藏在他家裡,而且,這些年來,是他一直暗地資助我們,你明白了嗎?」

  白千總渾身一震,這洪老大和那什麼賀老爺子竟然都是建文帝的人!他現在把這麼隱秘的事情當著這麼些人說了出來,而且沒有任何忌諱,那就是擺明了,要麼自己投降反叛,要麼這裡的人一個也活不了。

  怎麼辦?白千總腦袋轉得飛快,第一個選擇就是假意答應,等脫離危險再說,不過,這洪老大看樣子可不是個白癡,他對此一定要有防範,索性問道:「你不怕我假意答應,一旦自由,馬上告發嗎?」

  「嘿嘿嘿,我們當然不怕,你白千總是什麼樣的人,我們瞭解得一清二楚。我們與殷家交好,主要還是衝你千總大人來的。你的女兒嫁到殷家之後,我們就開始與殷家結交了,就這樣認識了殷家這位少公子殷德。謝寡婦的事情恐怕你也知道了,她勾引殷老爺子的管家胡三,也不是看他那猴樣長得帥,而是利用他當耳目。」

  「耳目?」白千總不懂。

  「就是從他那裡打聽你的消息。應天府曾是咱大明的京城,不過,守備防禦相對燕王的老窩北京要弱得多,但影響卻不相上下,而你就是應天府京營千總,所以,我們早就計劃逼你造反。」

  白千總聽得全身發冷,這些人處心積慮,自己卻一直蒙在鼓裡。

  洪老大續道:「可你整天躲在應天府兵營裡,沒有機會,不過,你的寶貝女兒嫁給了這個死鬼殷德,你隔不了幾個月就要來看她一回,這就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白千總沒有接腔,靜靜聽他往下說。

  「我們讓謝寡婦勾引管家胡三,就是為了從他那打聽到你在殷家的消息,可惜這胡三半點用處都沒有,反而強姦你女兒,弄得事情一團糟,我們還以為這下麻煩了,不料壞事變好事,你來奔喪,終於離開了應天府。」

  「我們準備將你妻兒老小一舉成擒,只是你們一直沒有離開廣德縣,後來還躲進了縣衙,我們找不到很好的機會下手。正在著急的時候,殷德不知道什麼原因,莫名其妙出重金讓我幫他殺他娘子,我們當然是喜出望外,於是,我們便提議殷德將你們引到雲崖山來,最終將你一舉擒獲。」

  白千總現在終於明白了,難怪殷德一再要求來報國寺給白小妹上香,原來是將自己這一干人引入圈套。而這一切都是洪老大一手策劃的,殷德要殺自己女兒的事正好給他們利用了。冷笑一聲:「這麼說來,殷家小閣樓的大火,也你們放的了?」

  「正是,今天這事之前,殷德就曾經出重金讓我們放火燒死他娘子,不過,我還不想殺你女兒,所以,」洪老大轉過頭看著宋芸兒,「我們故意等這個小丫頭將你女兒背出小閣樓之後,才放的火。」

  宋芸兒一驚:「你怎麼知道我會把白姐姐背出來?你當時在哪裡?我怎麼沒看見?」

  「你把殷德趕出房去,穿了夜行衣,拿著飛抓,不是想逃跑那是幹什麼?」洪老大冷笑。

  「你怎麼知道的?」宋芸兒全身發涼,原來自己那晚上的一舉一動全都在人家的監視之下,自己卻全然不知,看來,這老頭武功遠在自己之上。

  洪老大沒再理宋芸兒,扭頭對白千總說道:「雖然我不知道殷德為什麼要殺你女兒,不過,我沒真心幫他殺人滅口,否則,你女兒就是有一百條命,也早死了。」

  白千總冷笑:「這麼說來,我還要感謝你嘍?」

  洪老大臉皮厚,一點不在乎白千總的譏諷:「那倒不用。我們沒有殺你女兒,其中原因你該知道吧?」

  白千總冷哼一聲,並不答話。

  洪老大說道:「當年靖難之役,你本來就是皇上建文帝手下武將,後來反叛投降了逆賊燕王朱棣,你反叛的原因,就是因為你老婆孩子被擒住,我說的沒錯吧?」

  白千總渾身一震,這幫人對自己如此瞭解,看有謀算已久,不由得臉色微變。

  洪老大頓了頓,續道:「現在我們不得已,只能再次用你妻女脅迫你起兵反叛,那也是不得已的辦法,再說了,你本來就是我們的人,現在反叛回來,那也是回歸正途。」

  白千總問道:「如果我拒絕,那你們的辛辛苦苦的策劃不就全部泡湯了嗎?」

  「不會的。」頓了頓,洪老大意味深長地說道:「千總大人,你難道沒聽說嗎?這些年,好幾個當年反叛投降燕王朱棣的將軍大臣,都奇怪地死掉了,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白千總隨口問道,隨即馬上明白了:「是你們殺的?」

  「一點沒錯!這些死有餘辜的反賊,都是不肯重新歸順皇上的,他們當年叛變投降,現在又不願意歸順,這些亂臣賊子,我們一個都不會放過!」洪老大眼放精光,冷冷地看著白千總,「千總大人,你是明白人,你現在只有起兵反叛,才能保住你和妻兒老小。否則,你這等逆賊,只怕也要和他們一樣,做我刀下之鬼!你的老婆女兒,統統都要給你當陪葬,死前還要飽受凌辱!」

  這樣看來,洪老大他們是有計劃地擒住當年反叛的將軍大臣,能逼他們造反當然最好,要是不行,就像《紅巖》裡的雙槍老太婆槍斃蒲志高一樣,把這些叛徒殺掉。

  現在,洪老大用白千總的妻兒來逼他造反,白千總的老婆和女兒果然是這白千總的死穴,他的額頭已經開始冒汗:「我手下只有數千京營兵,如何能對抗……」

  洪老大道:「千總大人,這一點你不用擔心,你的兵是負責應天府防禦的,一旦起事,天下就會大亂,那時候我們各路人馬自然會群起響應,將來事成,你也是復主元勳啊!」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0:58

第八十章 手法相同


  白千總可不指望當什麼元勳,當年老婆孩子被擒,自己被迫造反,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自己看清楚了局勢,燕王軍隊勢如破竹,大局已定,投降是順應大局的選擇。而現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當今皇上文功武略,遠勝建文帝當年,建文帝餘黨這些年也沒翻過什麼大浪,可見並沒有多少勢力,所謂群起響應,只不過是他們自己的美夢罷了。

  再說了,以自己區區數千兵馬起兵造反,無異於以卵擊石,如果不反,充其量和老婆孩子一起死,說不定還能追封個烈士什麼的,如果造反,那可是誅滅九族,他們白家幾百口人可就全完了。

  白千總想通此節,悍然道:「不用說了,我不會造反的!」

  洪老大有些錯愕,方才見這白千總已經動心,現在又鐵了心不反,看來,得來點真格的。

  洪老大冷哼一聲,走到白素梅身邊,伸手一把抓住白素梅的手臂,猛力一拽,將白素梅從白夫人懷裡扯了出來,扔在一邊草地上。白素梅咳嗽著全身發抖,無助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白夫人慘叫一聲:「梅兒~!」就要撲過去,幾柄刀劍阻住了她的去路。

  洪老大手中單刀架在白素梅脖子上,扭頭對白千總說道:「千總大人,咱們快人快語,我數到三,你若還不答應,我就砍下你女兒的腦袋!」

  白千總嘴唇抖動,卻什麼話都沒說。

  「一!」洪老大冷冷地數道。

  白千總往前走了一步,被其他的青衣人刀劍逼住了腳步。

  「二~!」洪老大手中單刀高高舉起。

  白夫人慘呼:「梅兒~!」白千總低下頭,拳頭咯嘣響。白素梅淒涼地看著白夫人,又是一連串的咳嗽。

  「三!」

  「砰~!」

  洪老大三字剛出口,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洪老大發出了一聲慘叫:「啊~!」右肩處飛起一串血花,鋼刀脫手掉在地上。

  與此同時,白千總左拳立橋橫掃,擋開面前的刀劍,「呀~!」的一聲怒吼,右拳閃電般擊出,直劈洪老大心口膻中穴。

  白千總天生神力,這一拳足以碎碑裂石,洪老大肩膀巨痛之餘,根本來不及運氣抵擋白千總的鐵拳,只能側了側身,讓過了胸口膻中穴,這一拳便結結實實擊中了洪老大肋部。

  「啊~!」洪老大又是一聲慘叫,三根肋骨一起折斷,身子向後飛去,右腳卻閃電般踢中了白千總的小腹。

  白千總悶哼一聲,往後跌出,隨即翻身而起,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洪老大知道來了強敵,身子落地一滾,隨即左手操刀站起,就在這時,眼前一花,空中二十多支雕翎箭迎面向他們飛射而到。那些箭快,洪老大的刀更快,只見刀光閃動,射向洪老大的四五隻支雕翎箭被洪老大手中的單刀磕飛。

  這些箭洪老大不放在眼裡,可方纔那一聲巨響,隨即自己肩膀受傷,這可是極厲害的暗器,半點徵兆都沒有,也不知道來源,他開始膽寒。

  而洪老大那七個蒙面手下,被那聲巨響震得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那二十多隻雕翎箭就已經射到。其中只有四五支是射向洪老大被他擊飛之外,剩下十多支箭卻是向那七個蒙面人射去的。

  「啊~!」三聲慘叫響起,背對著箭來方向的三個蒙面人,後背沒有長眼睛,各中了數箭,撲地而死,另外一個黑衣人和一個青衣人大腿中箭,受傷不輕,剩下的兩個青衣人險險躲開了這些雕翎箭。

  趁這一陣亂,宋芸兒反應敏捷,扯著老爹宋知縣後退幾步,出了包圍,伸手一操,從死屍身邊拿起一把單刀,護在胸前。白千總也反應神速,一把抱住白夫人,著地滾出。但他只能救得了身邊的白夫人,距離幾步遠的白素梅無法同時救護。

  沒受傷的兩個蒙面青衣人這時才反應過來,一個揮動長劍撲向白素梅,另一個將鋼刀架在了殷老爺子的脖子上作為人質。

  撲向白素梅的蒙面青衣人突然慘叫一聲,差點跌倒,轉過身手中長劍向草叢中刺去,一道小小的黑影在草叢中一閃,逃開了。就在這時,又有數支利箭飛到,這蒙面青衣身中數箭,倒地而死。

  宋芸兒眼尖,看清了草叢裡的那道黑影,驚喜地大叫一聲:「小黑!~哥!我哥來了!」

  白千總挨那一腿受傷不輕,強忍劇痛,揀起一把單刀,正準備再上,聽到宋芸兒的呼喊,扭頭一看,也驚喜地叫道:「楊兄弟!」

  不遠處草叢中、石頭後,站起二十多個人,身著飛魚服,腰挎繡春刀,手中張弓搭箭,指著洪老大。為首一個年輕人,身穿管監寬大長袍,前襟撩起來紮在腰間,笑呵呵看宋芸兒,正是楊秋池。

  ————————————

  楊秋池從門外挑門簾看見丫環月嬋正脫了上衣在清洗,還往左乳房上倒藥粉,仔細一看,這才發現,月嬋左乳房的乳頭位置,好像有個傷痕,心中一動,咦了一聲,掀門簾走了進去。

  丫環月嬋大驚失色,連忙拿起上衣擋住胸部,嬌羞而驚恐地看著楊秋池:「少……少爺。」

  楊秋池走到月嬋身邊,蹲下去,伸手將月嬋握著衣服的手拿開,露出了她剛剛發育好的半圓形的乳房。

  月嬋顫聲道:「少爺~!」又驚又羞,卻不敢抗拒。

  楊秋池用一隻手托住她的乳房,另一隻手輕輕抹去上面的藥粉,仔細觀察乳頭上那枚傷痕,很明顯,這咬痕是新形成的,問道:「誰咬的?」

  月嬋聽少爺只是問這傷痕,並沒有輕薄之意,輕舒一口氣,內心卻微微有些失望,低聲說道:「是……是殷老太爺。」

  果然如此!楊秋池仔細辨認這咬痕,與白小妹乳房的咬痕很相似,也是參差不齊,右上側尖牙位置同樣有殘缺,仔細觀察這咬痕之後,楊秋池可以斷定,這兩個咬痕是同一個人所為的,根據月嬋的指證,這個人就是殷家老太爺!

  「他為什麼咬你?」楊秋池托著她的乳房問道。

  月嬋恨恨說道:「前兩天,她把我叫進房間,然後強行脫了我的衣服,把我捆住雙手,咬我的乳房,還想強暴我……」

  「捆你的雙手?是不是用你的褻衣把你雙手在頭頂交叉捆住?」

  「是啊,……少爺您怎麼知道?」

  手法完全相同!姦殺白小妹的人原來就是殷老太爺這個老變態!

  「這麼一個糟老頭,你還反抗不了嗎?」楊秋池追問。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1:00

第八十一章 收信人


  「他讓我進房間後,從枴杖裡拿出一根小管子,對著我一吹,噴出一道濃煙,片刻後,我就全身無力,癱在地上了,雖然人還清醒,可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原來這糟老頭還有這一招,肯定是什麼迷魂香之類的,楊秋池低聲問道:「那他得逞了嗎?」問這話時,楊秋池的心一陣絞痛。

  月嬋搖搖頭:「沒有,幸虧殷老夫人進來了,我才得倖免於難,殷老夫人叫丫環們把我抬回房間,我休息了一個多時辰才恢復過來。」

  楊秋池暗暗舒了口氣。現在要考慮的,是怎麼才能讓宋知縣他們相信,這殷老爺子是姦殺白小妹的兇手。現在能證明殷老爺子姦殺白小妹的證據,就是月嬋乳房上這枚咬痕,不過,牙齒痕跡的同一鑒定,在明朝能不能作為證據,楊秋池心中沒底,按道理,通過兩枚咬痕的對比,應該可以讓宋知縣和白千總等人相信這是殷老爺子幹的,但如果明代還沒有這種證明方法,這倒是個難題,最好能找到讓殷老爺子自認有罪的方法。

  古代是有罪推定,犯罪嫌疑人自認有罪,這是最強有力的證據,所以才有「口供是證據之王」的說法。如何讓殷老爺子自認有罪?這殷老頭喜歡咬女人的乳房這愛好,殷老婦人肯定知道,說不定自己就曾經是受害者,很可能殷老太爺強暴白小妹的事情,這殷老婦人也知道,這倒是一個突破口。

「少爺……少爺……」正當楊秋池沉思如何尋找讓殷老爺子認罪的問題,耳邊傳來月嬋羞澀地低聲呼喚。

  「嗯?什麼事?」楊秋池從沉思中驚醒,問道。

  月嬋低下頭瞧了一眼楊秋池的手,臉上飛起了兩朵紅暈。

  楊秋池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一隻手還在托著月嬋的那只乳房,趕緊放開手,有些尷尬,找個話題掩飾,憤憤罵道:「這殷老色鬼,真不是東西,把你的……咬成這樣。」

  月嬋拿起衣服掩住胸部,恨聲說道:「這些假惺惺滿口道德仁義的人,其實心腸比誰都狠毒!」

  道德仁義?楊秋池想起白天在後山上,秦芷慧說賀家老太爺給他自己取了一個號,叫什麼「德乾太翁」,德乾,嘿嘿,德比乾坤……

  突然,楊秋池腦袋靈光一閃,德乾,終於想起來了,這不是前些天從謝寡婦內褲裡搜出來的那封信上寫的那個收信人嗎?那封謀反秘信的收信人德乾,原來就是賀家老太爺!

  楊秋池呼地站起身就往外衝,把月嬋嚇了一跳,叫道:「少爺,您上哪去?」

  「有事情,叫你們奶奶回家後不要亂跑!」楊秋池向小黑狗招招手,然後飛奔著衝出了院子,小黑狗汪汪叫著興奮地緊跟而去。
楊秋池跑到驛所,告訴馬渡,那個謀反信件的收信人就是賀家村的賀老太爺。馬渡一聽高興得又一次差點瘋掉,楊秋池的判斷他現在是深信不疑,要求楊秋池和他一起去抓賀老太爺。楊秋池說發現剛剛發現另外一個普通兇殺案的兇犯,要去抓捕,但宋知縣和捕快們都不在,不知該怎麼辦。馬渡一聽,當即撥了二十個錦衣衛弓箭手給楊秋池前去抓捕兇犯,自己則帶著其他錦衣衛,奔赴賀家村抓人。

  這次設卡搜捕尼姑和尚,寧國府範圍內大部分錦衣衛都被抽調到了廣德縣。這二十名錦衣衛弓箭手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其他人都去沿江搜捕建文帝的兒子去了,只剩下這些弓箭手。不過,馬渡想,抓個普通犯罪的案犯,弓箭手就夠用了,沒想到這是歪打正著,楊秋池這一次去,弓箭手剛好派上用場。

  楊秋池帶著這二十名錦衣衛,先到內衙找了一件宋芸兒的衣服,給小黑狗聞過之後,沿路追蹤而來。他們趕到雲崖山,在小黑狗的追蹤下,找到了沿途被擊斃的衙役、親兵和僕人的屍體,頓時緊張起來,估計宋知縣、白千總他們肯定遇到了強敵。楊秋池派了兩名錦衣衛趕赴賀家村,要求馬渡增援。

  楊秋池帶著剩下的十八名錦衣衛,悄悄沿著氣味繼續跟蹤到了那懸崖下,剛好看見白千總等人已經被擒住,蒙面刺客正在威逼利誘白千總造反,楊秋池和眾錦衣衛利用這亂石崗過膝高的茅草和雜亂的大石頭作掩護,匍匐前進到了距離二三十米的地方埋伏了下來,靜觀其變。

  洪老大的一番話,楊秋池和眾錦衣衛聽得一清二楚,這才知道,這洪老大和那七個蒙面人原來都是建文餘黨,又是興奮又是緊張。
等到洪老大說數三聲要殺白素梅的時侯,楊秋池悄悄傳令讓錦衣衛們準備,聽到命令一起放箭。自己悄悄又往前爬了幾步,躲在一塊大石頭後,把那支七七試手槍拔了出來,瞄準了洪老大的舉著單刀那隻手的肩部,他不想殺死這洪老大,說不定這是個建文帝的什麼重要人物,還是留活口好。

  楊秋池看見洪老大準備數到二時,回頭低聲叫道:「放箭!」隨後,瞄準洪老大肩膀開了一槍,這時候,洪老大的三字剛剛喊出。

  洪老大雖然武功高強,卻也強不過現代手槍子彈,這一槍準確地擊中了洪老大的右肩部,將洪老大肩骨擊得粉碎,整條右臂算是廢了。

  錦衣衛突施偷襲,帶來的這些人又是錦衣衛中的弓箭手,射殺了三名蒙面人,重傷兩人,另有一人在準備抓白素梅時,先被小黑狗利用高高的茅草作掩護,偷偷狠咬了腳踝一口,亂了心神,被亂箭射死。

  洪老大這邊,只剩下洪老大和另一名青衣人,另外還有兩個腿部中箭的蒙面人。那名沒受傷的青衣人用刀制住了殷老太爺夫妻兩作為人質。

  錦衣衛們拔出腰刀,迅速圍攏上來,幾個人護在宋知縣、白夫人和白素梅面前,其餘七八個錦衣衛手持繡春刀,慢慢向洪老大圍了過去。

  方纔錦衣衛們只聽到從楊秋池那裡傳出一聲巨響,這洪老大便已經身負重傷,不知道楊秋池使用了什麼暗器這等厲害。眼看現在洪老大受傷極重,方纔他們已經聽說,這洪老大是建文帝餘黨,看樣子還是個重要人物,都想立功。

  洪老大肩部中了一槍,骨頭碎裂,肋部中了白千總一拳,肋骨斷了三根,受傷極重,但仍然左手執刀,挺立不倒,冷冷看著這些圍攏上來的錦衣衛,突然,身形晃動,一連串的刀光閃動,一連串的慘叫聲響起,然後一切歸於平靜。

  楊秋池定眼一看,那七八個錦衣衛只剩三個,其中兩個手裡空空,繡春刀已經被擊飛,剩下一個手裡的刀子只剩下半截,三人驚恐萬狀,連連後退,其他五個錦衣衛,或者腦袋分家,或者肚破腸流,已經鮮血淋漓躺在草叢中死去。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1:01

第八十二章 真情流露


  宋芸兒和百千總都是心頭一凜,這洪老大武功好強,幸虧他先前要生擒活捉,否則,只怕二人此刻也已屍橫就地了。各舉兵刃,小心戒備。其餘的錦衣衛更是嚇得肝膽欲裂,心想這一次不僅立不了功,恐怕腦袋都得搬家。但不敢後退,各舉兵刃盯著洪老大。

  洪老大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只是死死地盯著楊秋池,整個右肩已經被鮮血滲透,他一步步走向楊秋池,冷冷問道:「方纔是你放暗器傷我?」

  楊秋池不斷後退,點點頭:「正是,你……」話沒說完,只見天空中黑影閃動,洪老大已凌空撲來,一道寒光閃現,直劈向楊秋池的面門。

  「砰~!」又是一聲巨響,洪老大空中的身體猛地一頓,像斷翅的老鷹,跌落在草叢裡,掙扎著扭動了幾下,便一動不動了。

  幸虧這一次楊秋池的手槍是一直拿在手裡,雖然用寬大的衣袖隱藏著,卻是子彈上膛,隨時準備擊發的,見洪老大凌空向自己撲來,根本來不及考慮要不要留活口,本能地抬手就是一槍,從洪老大栽落草叢來看,這一槍擊中了他,但不知道打中了什麼部位。

  不過,楊秋池對打中了他什麼部位一點都不好奇,因為他知道,太好奇了是要死人的,用手槍對付這樣的武林高手,距離才是最安全的,他急步往後倒退,距離洪老大有十多米,這才站住。

  錦衣衛們已經擋在了楊秋池面前,將洪老大團團圍住,各持兵刃,卻沒人敢上。

  那名持刀挾持殷老爺子的青衣蒙面人高聲叫道:「洪大哥,你怎麼樣了?」另外兩個腿部中箭倒在地上的蒙面人也叫喊著。

  沒有反應,洪老大還是一動不動。

  楊秋池吩咐錦衣衛:「你們檢查一下這老傢伙死了沒有。」

  此刻,洪老大雖然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圍著的幾個錦衣衛已經嚇破了膽,不敢逼近。有兩個掏出飛鏢,向草叢中的洪老大打了幾鏢,射中了洪老大頭頂、後背,洪老大還是一動不動,這才大著膽子圍攏上來,仔細查看,發現洪老大的額頭以上半個頭蓋骨已經被打飛了,鮮血腦漿都流了出來,早已經死了。

  「他死了!」錦衣衛們歡呼道。聽到這話,白千總、楊秋池等人才長舒了一口氣。楊秋池將手槍插入腿部的槍套裡,走過去查看,見洪老大頭頂中彈,頓時感到十分幸慶,自己慌亂中打出的這一槍,如果沒打中,或者打中的是其他非要害部位,自己恐怕難以躲過他這致命的一擊,那躺在地上的恐怕就是自己了,不由得感到一陣的後怕。

  既然洪老大已經死了,錦衣衛們也就沒有什麼恐懼的了,向另外兩名重傷的蒙面人發起群攻,將二人打倒制服。只剩下那名沒受傷的青衣蒙面人,因為用殷老太爺夫妻作人質,暫時沒有被攻擊。

  方纔洪老大那一擊的威力宋芸兒當然知道,可她腿部受傷,不及救援,剛要喊哥哥小心,一聲巨響之後,洪老大已經掉在草叢中死去。

  儘管如此,卻也把宋芸兒嚇出了一身冷汗,待看見楊秋池好好地站在那裡,驚喜地低呼一聲,一瘸一拐跑過去,猛地撲進楊秋池的懷裡。

  楊秋池摟住宋芸兒,見她腿上有傷,一身的血污,又是心驚又是心疼:「芸兒,你怎麼樣?傷得重不重?」

  宋芸兒緊緊摟著楊秋池的脖子,扭動身子又是笑又是哭:「你怎麼才來!芸兒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嗚……」

  雖然只是這普普通通的一句話,楊秋池已經深深感受到了宋芸兒對自己的依戀之情。

  宋芸兒畢竟才十四五歲,還只是個孩子,雖然身有武功,卻從小嬌生慣養,首次經歷這樣的生死博殺,苦苦支撐一直盼著楊秋池來救援,卻一直未見蹤影,生死存亡之時終於看見了楊秋池他們,可緊接著又是一場血淋淋的惡戰,眼見楊秋池死裡逃生,驚喜交加之際,才不顧少女的矜持,撲進了楊秋池的懷裡,把心裡話也說了出來。

  白千總受得傷也不輕,強忍著痛,走過來施了一禮:「楊兄弟,謝謝你又一次救了我女兒,還有我們。」

  楊秋池一邊安撫著懷裡的宋芸兒,一邊向白千總謙遜了幾句,宋芸兒聽到白千總說話,才發現自己還摟著楊秋池的脖子,趕緊放開,漲紅著臉,抹了一把眼淚,轉身走到宋知縣身邊,問道:「爹,你沒事吧?」

  方纔那一幕宋知縣看在眼裡,微微一笑,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頭髮:「爹沒事,你,你快把腿上的傷裹,裹好。」

  宋芸兒答應了一聲,從錦衣衛那裡要來了金創藥,自己清洗了傷口,敷上藥,撕了一條衣襟開始包紮傷口。

  現在敵人就剩最後一個,雖然挾持了人質,卻已經被團團包圍,無處可逃。宋芸兒對殷德沒有好感,連帶對殷家的人都沒有好感,所以對殷老太爺夫婦被挾持並不放在心上。再說了,方才交手宋芸兒就知道,最後這個青衣人武功不怎麼樣,比自己差了老大一截。所以,她現在的心情很輕鬆。

  宋芸兒一邊包紮一邊問楊秋池:「對了,哥,你方才是用什麼暗器傷的那洪老大呀?我就聽到砰的一聲巨響,那洪老大就完蛋了,這暗器這麼厲害,給我看看行不?」

  白千總也很好奇:「就是,楊公子,你的暗器好不霸道,要是沒有你使出這暗器,我們恐怕全部都難以倖免。到底是什麼暗器這麼厲害?」

  楊秋池胡謅道:「是一種名叫霹靂彈的暗器,就兩枚,我已經全部用了。幸虧沒失手。」

  「霹靂彈?你怎麼打出去的?你會彈指神通?」宋芸兒有些驚訝。

  「彈指神通我不會,我會彈泥球。」

  「德性!」宋芸兒白了他一眼,眼淚還掛在眼角上,嘻皮笑臉說道:「你這暗器怎麼來的?幫我弄兩枚玩玩,好不好?」

  「這是一個雲遊僧人送我的,我幫了他一點小忙,他就送了我兩枚,方才用完了,他早就離開廣德了,你讓我去哪裡給你找去?」

  「哼!瞎編,不給找就算了,誰稀罕!」宋芸兒埋下頭專心包紮傷口,不理楊秋池。

  白夫人此刻坐在草地上,將女兒白素梅緊緊摟在懷裡,剛才親眼看見女兒差點被砍掉腦袋,又一次差點失去女兒,使她驚恐不已,摟著女兒,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楊秋池看見白夫人摟著白素梅,兩人都是驚魂未定的樣子,很是同情,走到白素梅面前,低聲問道:「白小姐,你還好吧?」白素梅臉色煞白,全身發抖,還沒從剛才生死劫難中恢復過來,什麼話也不說,只是傻愣愣看著楊秋池。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1:01

第八十三章 揭開迷霧


  楊秋池知道她連續的死裡逃生,加上假死大腦缺氧,又受驚嚇過度,幾近精神崩潰了,現在需要多安慰她,握住她的一隻手,柔聲說道:「白小姐,我是楊秋池,那些壞蛋已經全部被殺死了,你別擔心,現在沒事了,再沒有人會傷害你了。」

  白素梅看著楊秋池,漸漸地眼睛擁滿了淚水,隨即一頭撲進楊秋池的懷裡,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連接著一串的咳嗽。

  楊秋池沒想到她會這樣,有些尷尬地看著白千總和白夫人。白夫人用袖子抹著淚,和白千總互看了一眼,都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白素梅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白素梅這三次死裡逃生,都是楊秋池救的,她的生命數次受到威脅,尤其是最後這一次,楊秋池將她從直劈腦袋的鋼刀下救出來,使她內心深處,已經把楊秋池當成了生命的依靠。

  白素梅緊緊摟著楊秋池的脖子,盡情地哭著。她受的刺激太大了,這可憐的姑娘,楊秋池也有些心疼,一手摟著她的腰,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柔聲安慰著。

  這時,遠處傳來那僅剩下的一名青衣人的狂吼:「你們別過來,不然我殺了他。」

  楊秋池扭頭看了看,只見那青衣人鋼刀架在殷老爺子脖子上狂喊著,殷老爺子渾身顫抖。看來,現在正是時候,揪出殷老爺子這個老變態。

  他溫柔地輕輕將白素梅交還給白夫人,站起身走到那青衣人面前。圍住這青衣蒙面人的錦衣衛,手持鋼刀守護在楊秋池身旁。

  宋芸兒擔心楊秋池遇到危險,雖然這最後一名蒙面人的武功不怎麼樣,但害怕他使陰招傷了楊秋池,便拿了一把鋼刀,跑過去守護在楊秋池身邊,警惕那蒙面人的一舉一動。宋知縣也走到錦衣衛身後觀瞧。

  有這麼多護衛,楊秋池心裡很踏實。

  殷老太爺脖子上架著鋼刀,一動也不敢動,手裡還緊緊拽著那根枴杖,嘴裡喊道:「小兄弟,快救救我啊。」

  那蒙面人鋼刀又緊了緊,叫道:「你們放我走,不然,我殺了這老頭!」

  「你殺啊,」楊秋池微笑,「這老頭本來就該死,你不殺他,將來他也要被斬首示眾。」

  眾人一聽,都吃了一驚,不知道楊秋池這話是什麼意思。

  楊秋池扭頭向白千總說道:「千總大人,你想不想知道,究竟是奸誰殺了你的女兒?」

  白千總正和白夫人正在安慰白素梅,一聽這話,扶著白素梅站起來,走到楊秋池身邊。白千總看了一眼殷老爺子,又看了一眼地上殷德的屍首,有些疑惑地說道:「楊公子,你可能不知道,方纔這殷德已經承認,是他殺了我女兒白小妹……」

  「我聽到了,方纔你們的對話我們都聽到了。」

  「那……楊公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簡單,」楊秋池盯著殷老爺子,「殷德只是幫兇,姦殺你女兒的,另有其人!」

  白千總心頭一凜,急聲問道:「是誰?」

  一聽這話,殷老爺子渾身打了個哆嗦,那青衣人手中鋼刀一緊,叫道:「別動,再動我宰了你!」

  楊秋池笑問:「殷老爺子,你怎麼聽了千總大人的話,如此害怕呢?」

  殷老爺子鬍子抖動,結結巴巴說道:「小,小兄弟別,別開玩笑,我不,不,知道你在說,說什麼。」

  「你不知道?好,我提醒提醒你。」楊秋池笑容一收,「聽說殷老爺子有個嗜好,喜歡把小姑娘迷倒,然後將她們的雙手綁起來,咬她們的乳頭——是不是你小時候奶沒吃夠?」

  殷老爺子啊了一聲,臉色漲得通紅:「你怎麼……你胡說!」

  「別著急,老爺子,這個秘密不僅我知道,尊夫人殷老太太也知道。」轉頭看著殷老夫人,「我說得對不對?老夫人。」

  殷老夫人臉色刷的一下變得煞白,扭頭看了殷老太爺一眼,嘴唇哆嗦著,卻不說話。

  白千總已經有些感覺到楊秋池問這話的意思了,她女兒白小妹的屍首他也看過,女兒乳頭上那枚咬痕他也注意到了,從方纔的情形看來,難道是這殷老太爺……,他不敢想下去,他覺得噁心和憤怒開始洶湧而來。

  楊秋池繼續說道:「殷老夫人,雖然你不說,但你我心裡都很清楚,殷老爺子這嗜好你是知道的,因為他在幾天前施展這個嗜好的時候,曾經被你當場抓住過!」

  殷老夫人臉色更白了:「你怎麼……」說了半句,就打住了。

  「我怎麼知道,是嗎?」楊秋池扭頭對白千總說道:「我知道這個秘密,主要還是白夫人的功勞。」

  白夫人臉一紅,不解地看著楊秋池。

  楊秋池續道:「我納妾的時候,白夫人送了我三個丫環,其中一個叫月嬋,」扭頭看著殷老太爺,「這個名字,老太爺一定不會陌生。月嬋姑娘以前是白夫人的丫環,她與白小妹姑娘的命一樣苦,因為兩天前月嬋姑娘的乳房也同樣被人咬過,在左乳頭上也留下了一枚咬痕,與白小妹姑娘乳房上的咬痕一模一樣!」

  殷老爺子聽到這話,全身如篩糠一般:「我……我……」下一個字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殷老夫人歎了口氣:「孽障~!真是孽障!」

  殷老爺子掙扎著喊道:我……我這麼大一把年紀,怎麼能姦殺得了白姑娘!」

  正是,白千總疑惑地看著楊秋池。

  「你當然有辦法,因為你的枴杖裡有一根吹管,可以吹迷香,我如果猜得不錯的話,這根吹管應該還在你的枴杖裡!不過,你色迷心竅,白姑娘剛剛中毒,你就脫了衣袍迫不及待撲上去要非禮,被白姑娘在你身上狠抓了一下,你身上的抓痕應該還在!」扭頭又看看殷老夫人,「老夫人,你應該看見過他身上這傷痕吧?」

  這個抓痕完全是楊秋池的主觀猜測,因為白小妹指甲裡的皮膚組織殘片比較厚,還帶著血痕,說明這一抓造成的抓痕應該很深,這皮膚組織殘片的血型與殷德和胡三都不相同,抓痕就肯定不在他們身上,所以,很有可能是殷老頭強暴的時候,被喪未失去力量的白小妹抓傷的。

  果然,殷老夫人臉色蒼白扭頭看了一眼殷老頭的小肚子,喃喃自語道:「他說,是他自己,不小心抓的。」

  此刻,白千總心中那團迷霧已經漸漸散去,謎底隱約可見,他死死盯著殷老太爺,冷聲問到:「我女兒,難道是……」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1:01

第八十四章 供述


  「沒錯!你的女兒,就是這殷老頭姦殺的!」楊秋池恨聲說道。

  「啊~!」殷老太爺驚恐萬狀,努力想掙扎,脖子被鋼刀割了一下,痛得他慘叫了一聲,不敢再亂動,叫道:「你……你胡說!」

  楊秋池沒理他,扭頭對白千總說道:「千總大人,不知道你是否仔細看過令嬡身上的那枚咬痕,如果沒有看仔細,可以開棺驗屍,那牙印傷痕是參差不齊的,而且,右上側尖牙位置是空的,說明咬令嬡的這人,右上側那顆尖牙已經掉了。」扭頭看著殷老爺子,「嘿嘿,殷老頭,你張開嘴,讓我們看看,你的右上側的那顆尖牙,是不是缺的?」

  殷老太爺一聽,緊緊閉住了嘴。

  白千總鐵拳捏得嘎嘣嘎嘣響,赤紅著眼盯著殷老爺子身後那個青衣蒙面人:「把他放開!否則我連你一起殺!」

  方纔的一番話,這青衣人也聽在耳裡,已經猜到手裡這老頭子原來是姦殺人家女兒的兇犯,那這老頭就沒有利用作為人質的價值了,一聽白千總這話,放開了手,閃到殷老夫人身後,將鋼刀架在老太太脖子上,抓住老太太手臂,大聲威脅道:「你們別過來,否則我宰了這老太婆!」

  白千總上前一步,一隻手揪起殷老太爺,另一隻手強行掰開他的嘴唇查看,果然,右上側的那顆尖牙缺損,沒有了。

  白千總抓住殷老頭的衣袍用力一扯,他可是天生神力,那衣袍哧啦一下被扯裂開來,露出了殷老頭枯瘦的排骨身材,在小肚子上,四道抓痕從上而下,十分醒目。這抓痕位置在小腹上,又是從上而下,這樣的位置和力度,不可能是殷老爺子自己抓的,也就是說,這個部位,不可能形成自傷,只可能是他傷。

  白千總將殷老頭提起來往地上一扔,一腳踩住,痛得殷老太爺一聲慘叫,骨頭差點被踩斷。

  白千總俯身揀起草叢中殷老太爺那根枴杖,仔細看了看,擰開枴杖頭,枴杖裡面是空的,斜過來一倒,掉出一根小管子,白千總伸手接住,看了看,將一端放在嘴裡,眼睛斜向宋芸兒遞了個眼神,突然轉過去向殷老夫人身後那青衣蒙面人一噴。

  一股濃煙從小管子噴出,蒙面人猝不及防,下意思一閉眼,抬起左手要阻擋煙霧,雖然戴著面罩,卻也吸入了少許,暗叫不好,手中鋼刀一動,往殷老太太脖子上抹去。

  勁是使了,卻沒感覺到鋼刀切入脖子,這時候,他才感覺到一陣劇痛傳來,睜開眼睛一看,這才發現右臂鮮血噴濺而出,自己握刀的那隻手,已經被人一刀切了下來!

  原來,白千總向宋芸兒使了個眼神,就是讓宋芸兒動手,白千總噴出迷香,引開青衣人的注意力,與此同時,宋芸兒閃電般一刀劈出,她的武功本來就比那青衣人高出一截,又是突施偷襲,一擊而中,將這青衣人持刀的右手從肩頭卸了下來。

  與此同時,白千總右拳擊出,正中這青衣人肋部,將青衣人擊得倒飛出去數尺遠。錦衣衛們衝上去將這青衣人制住。隨後替他包紮斷臂。

  白千總走到青衣人面前,扯開他的面罩,將那小管子對準他又噴了一口,然後站在一旁,等了片刻,伸手將青衣人提了起來,青衣人全身如同沒了骨頭一般,白千總手一鬆,這青衣人像一堆腐肉,癱軟在地。

  白千總額頭青筋突冒,擂缽大的鐵拳一掄,轉身走到殷老頭身前,蹲下去,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抓在殷老的乾瘦的腦袋頂上:「你老實說,是不是你姦殺了我女兒?敢有半句假話,老子擰斷你的脖子!」

  殷老頭感覺到自己的脖子劇痛,一陣嘎吱嘎吱亂響,嚇得魂飛魄散,連聲道:「我說我說~!白小妹是我姦殺的!」

  白千總一聽,眼都紅了,手上不由得又加了兩分力道,殷老頭的脖子如同要斷掉一般,連聲慘叫。

  楊秋池在一旁提醒道:「白千總先不忙動手,她是怎麼姦殺的白姑娘,還沒問清楚。」白千總心想不錯,隨平靜了一下心神,放鬆了手勁。

  楊秋池回過頭向左右的錦衣衛說道:「你們把這幾個擒獲的反賊押解到那邊去好生看守。」這意思很明白,這案子涉及陰私,不能旁聽。

  那些錦衣衛齊聲答應,將三個重傷的青衣人拖到遠處看押起來,然後收拾死去的錦衣衛的屍首。

  白千總微微點頭表示感謝,然後放開手,抓住殷老頭的脖子:「你他媽的還不快說!」

  殷老頭全身發抖,喘了幾口氣之後,才慢慢說道:「那天中午,我路過白小妹住處,看見胡三翻窗子進了白小妹房間,便偷偷上去查看。見胡三將白小妹強姦之後溜走了,我……我看見白小妹赤裸著身子躺在床上抽泣……,便……便起了色心,想趁機從後面偷偷迷倒她,然後強姦她……」

  白千總掐住殷老頭的猛地一緊,怒罵道:「你這畜生!」

  殷老頭連慘叫都發不出,伸出了舌頭,兩眼翻白昏死過去。

  宋知縣連忙說道:「千總大人息怒,先問明案情再說。」

  不知何時,白夫人已經扶著白素梅來到了一旁,聽到殷老頭說起著經過,心中哀痛女兒慘死,低聲哭泣起來。白千總也有些後悔用力過猛,趕緊掐住殷老頭的人中,好半天,殷老頭的甦醒過來。

  白千總不敢在掐殷老頭的脖子,生怕就這樣把他給掐死了,搞不清楚案情。怒喝一聲:「你這老狗,快接著說!」

  殷老頭顫動著聲音接著說道:「我先脫了衣袍,繞到床後面,撩開帳子一角往裡面噴迷香……,然後用衣袍蓋住她的臉,防止他看見我,但我太著急了,沒等迷香發揮作用,就壓了上去……」

  殷老頭喘了一口粗氣,偷眼看了看白千總陰沉沉的臉,心裡打了個寒戰,低下頭續道:「沒想到她還有勁,掀開衣服看見了我,她大聲叫喊,又我小腹上狠抓了一下……我慌了,就捂她的嘴……,開始她反抗比較厲害,後來迷香開始起作用,她就沒勁了,我就用她的褻衣,將她雙手交叉捆住……,然後……就姦污了她……」

  白夫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緊緊摟著白素梅,白素梅的眼淚也如斷線的珍珠一般掉落。

  殷老夫人在一旁兩眼發直,嘴裡只是喃喃說著:「孽障!真是孽障……」

  白千總牙齒咬得嘎嘣響,鐵拳舉起又放下,死死盯著殷老頭。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1:02

第八十五章 不可理喻的理由


  殷老頭臉色慘白,冷汗從額頭一個勁往外冒,他艱難地抹了一把汗,低聲續道:「後來我才發現她沒氣了,才慌了神,連忙穿了衣服拿著枴杖跑了。」殷老頭又抹了一把汗,「我以為,有胡三當替罪羊,應該沒事的,沒想到……」

  「沒想到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楊秋池冷笑。

  白千總兩眼噴火,大吼一聲:「去死吧!」一拳向殷老頭面門砸去,這一拳要是砸實了,殷老頭的腦袋非成個爛西瓜不可。

  但是,白千總這一拳砸了個空,白千總定神一看,是宋芸兒及時將殷老頭扯到了一邊,躲過了他這一鐵拳。原來,楊秋池發現白千總情緒過分激動之後,生怕他控制不了自己,失手殺了殷老頭,那麻煩可就大了,便偷偷告訴宋芸兒注意白千總,要是他動手的話,救一下殷老頭。

  白千總怒道:「放開!我要殺了他!」

  楊秋池說:「你不想知道白素梅是誰掐的嗎?」

  白千總愣了一下,說道:「方纔殷德承認……」隨即想起殷德也承認掐死了白小妹,結果是殷老頭掐的,難道,白素梅也是她掐得嗎?心頭一凜,白千總揮了一下拳頭,喝問殷老頭:「我女兒白素梅是不是你掐的?」

  殷老頭打了一個哆嗦:「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也不知道梅兒怎麼倒在那個房間的,我走的時候沒見到她。真的,我發誓!我沒有啊!」

  白千總見這老頭不像撒謊,心中也想到,既然他都承認姦殺了白小妹,如果白素梅也是她掐的,那他沒有理由隱瞞,所謂一羊也是趕兩羊也是轟嘛,沒必要說一個瞞一個。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楊秋池:「楊兄弟,真不是他殺的嗎?」

  楊秋池看了看白夫人懷裡的白素梅,歎了口氣,說道:「這個問題,恐怕只能由殷夫人自己來回答。」白素梅臉色變得煞白,楊秋池的話,讓她又回到了那個恐怖的中午。她使勁搖著頭,隨即發出一連串的咳嗽聲。

  白千總心疼地說道:「我問過她好幾次,可她就是不肯說,嗨~!」

  楊秋池道:「殷夫人,不,對不起,我還是叫她白素梅姑娘比較好——她不肯說,那是因為,差點掐死她的人,正是他的夫君殷德!」

  這個答案白千總也知道,白千總說:「殷德也承認……」

  「沒錯,殷德的話我也聽到了,可你知道他為什麼要殺他娘子呢?」

  眾人雖然猜到了大部分,但他們還是希望楊秋池能作出更合理的解釋。

  「殷德殺他娘子,是為了掩蓋他父親,也就是這個老淫賊的醜事,因為殷老頭姦淫白小妹的時候,白素梅姑娘正好帶著夫君殷德來找她妹妹玩,目睹了這場亂倫之事。由於他們兩看見白小妹沒有任何反抗,他們不知道這時候白小妹已經中了迷香,又被掐昏了,還以為是兩人通姦,所以,他們兩趕緊躲在一旁,直到殷老頭離開,然後才進了房間,這時,他們才發現白小妹已經沒氣了。白姑娘,我說得對不對?」這一番過程完全是楊秋池的推測。

  白素梅沒有回答,低著頭輕聲抽泣,不時地咳嗽著。

  白千總道:「楊公子,請你接著說。」

  楊秋池繼續分析道:「白姑娘和殷德這才知道大事不好。白姑娘要告發,殷德為了掩蓋他老爹的醜事,才下毒手把白姑娘往死裡掐,幸虧白姑娘命大,得以死裡逃生。對不對?白素梅姑娘。」

  白素梅抬起頭,沙啞著嗓子說道:「我……我沒有要告發!」

  眾人吃了一驚,原來,白素梅能說話了!白千總和白夫人興奮地圍在白素梅身邊,白千總問道:「梅兒,你能說話了?太好了!」

  原來,白素梅的喉嚨經過郎中治療之後,已經慢慢恢復了發音功能,只是還很費力。現在楊秋池冤枉她說她要告發殷老頭的醜事,她一急之下,張口分辨,就說出了話來。

  楊秋池驚訝道:「你能說話了?那太好了,白姑娘,是不是殷德掐昏你的?」

  宋知縣在一旁也說:「你,你不用擔心,殷德已經死了,不用顧慮什麼了。」

  白素梅點點頭,遲疑了一下,這才說道:「是~,但我……我沒想過……要告發……公公。」

  「啊?你不想告這殷老頭,這老鬼可是殺死你妹妹的兇手啊!」楊秋池驚問。

  白素梅眼淚簌簌落了下來,沙啞著嗓子,一邊輕輕咳嗽著,一邊慢慢說道:「我告訴夫君,咳咳……,我是個守孝道的女人,咳咳……我不會……不會告發公公的,可他不信,就掐我……我拚命掙扎,桌椅板凳都翻了,然後……我就不知道了……」

  現在明白了,殷德掐白素梅是為了殺人滅口,所以,白素梅復活之後,當然害怕殷德會繼續殺自己,所以每次見到殷德,都像老鼠見到貓一樣。而殷老爺子不知道白素梅和殷德偷窺到他的醜事,也就不會想到殺白素梅,所以白素梅不用害怕殷老頭。

  不過,白素梅提到她是因為孝道而沒有告發殷老爺子,這一點楊秋池就不明白了,他見眾人點頭,一付恍然大悟的樣子,更是不解,問白素梅:「你守孝道,與告發你公公這個殺人犯,有什麼關係啊?」

  宋知縣在一旁說道:「賢侄,你,你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呢?聖賢孔子曾云:『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自古君王都是以,以仁孝治天下,寧可為,為孝而屈法。這子為父隱,那是天,天經地義的事情,白姑娘雖然知道他公公犯,犯了罪,卻不願意告發,這,這正是子為父隱啊。」說到這裡,宋知縣擊掌歎息道,「白,白姑娘遇此劫難,還有如,如此孝心,真,真是難得啊,難得。」

  什麼狗屁邏輯?楊秋池心裡暗罵,公公把自己的妹妹強姦了,自己不告發他還是孝順,什麼玩意嘛。

  楊秋池用現代的思維去思考古代的規定,當然得出狗屁邏輯的結論,其實,早在漢代,就已經將儒家經典作為裁判案件的理論依據,史稱「春秋決獄」。並正式確定了「親親相隱」的司法原則。此後歷代王朝,都延續了這個原則,並加以發揮,唐朝擴大到了「同居相隱「,就是說沒有親屬關係的奴婢等,也負有相互隱瞞犯罪的義務。

  《大明律》同樣規定了「同居親屬有罪互相容隱」,「弟不證兄、妻不證夫、奴婢不證主」的法律原則。兒子包括兒媳,若向官府告發父親、公公的罪行,官府將以「不孝」罪對兒子、兒媳處以重刑。

  當然,親親相隱原則的適用也是有其例外情況的。由於親屬相隱的理論基礎在於「孝」,而根據儒家理論,封建社會的最高利益自然是臣民對君主的「忠」,那麼,當忠和孝發生衝突的時候,只有捨孝而取忠。因此規定:「謀反、謀大逆、謀叛,此等三事,並不得相隱。故不用相隱之律。」也就是說謀反、謀大逆、謀叛三種罪,不適用同居相隱這個原則,必須揭發。(謀反和謀叛都好理解,這個「謀大逆」的罪名,是指破壞封建皇帝的宗廟、陵墓及宮闕的行為。)

  白素梅親眼目睹了殷老頭姦殺自己的妹妹,這個罪不屬於三種例外的罪名,所以,她有義務隱瞞,這種義務不單單是家醜不可外揚的道德義務,更重要的,是一種法定的義務,這種義務如果違反,一方面會被當時的道德倫理所不齒,另一方面,她還要被追究刑事責任。所以,白素梅才一直不肯說出來,但是,殷德不相信白素梅會堅守這個秘密,由於這涉及到殷老爺子的聲譽進而涉及到殷家的安危,殷德才下決心殺人滅口。

  而白素梅為什麼不說殷德掐自己的事情,是也是古代綱常倫理的要求,《大明律》甚至把它規定為一種法律責任「妻不證夫」,另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如果她說出殷德,就必然要說明殷德為什麼要掐她,這樣就不得不說出殷老爺子姦殺白小妹的事情。

  為了守孝道,包括嚴守婦道,履行法定的義務,白素梅才不得不把妹妹的死放在一邊,堅守著這個秘密,但她的行動並沒有打消殷德的顧慮,還是買兇讓洪老大他們幫自己殺人滅口,這才引出這場更大的殺戮。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1:03

第八十六章 究竟誰是兇手?


  楊秋池雖然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但看見宋知縣在為白素梅的「孝道「擊節讚歎,這個封建社會官僚的代表所說的,應該就是代表了統治階級的思想,既然統治階級都認為這是對的,那自己這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現代青年,也就不方便過多干涉了。

  宋芸兒笑道:「哥,你連這都不懂啊?我還以為你什麼都懂呢。」

  「我當然什麼都懂!」楊秋池微笑著打趣她。

  「嘟嘟嘟,吹法螺!」宋芸兒作了個鬼臉,「你既然什麼都懂,那你說說,」宋芸兒一指地上殷德的屍體,「他是怎麼死的?」

  楊秋池看了看殷德恐怖的屍首,沉聲緩緩說道:「她是被白小妹掐死的!」

  這一句話,使所有的人全身都一陣發涼,宋芸兒道:「噯!你別嚇人好不好?」還是往她爹宋知縣身邊縮了縮,小心地往四周瞅了一眼,此時,太陽西沉,四下裡陰風陣陣,地上躺著的一具具屍體,更讓這裡彷彿變成了修羅場一般。宋芸兒更加害怕,心想:白小妹幾天前就死了,難道,是她的鬼魂……

  楊秋池在宋芸兒肩膀上拍了一下,宋芸兒正在緊張地四處張望,看看有沒有鬼魂,楊秋池這一巴掌把她嚇得差點跳起來,叫道:「作死啊!你。」

  「你還當俠女呢,就這點膽子!」楊秋池笑道。

  宋芸兒緊張地問道:「你不是說,這殷德是被白小妹鬼魂掐死的嗎?」

  「是白小妹殺的,不是白小妹鬼魂!」

  「什麼白小妹……不是鬼魂……你到底在說什麼啊?」宋芸兒給弄迷糊了,索性撒賴。

  「白小妹其實不是殷老頭殺的,而是被殷德掐死的——殷老頭只不過捂她的嘴導致她昏迷,但沒死,後來殷德為了保險又掐白小妹的脖子,才最終將白小妹給掐死了。殷德才是真正的兇手,所以白小妹找他報仇。」

  宋芸兒打了個寒戰,四下望望:「你怎麼知道?」

  白千總也皺了皺眉,搞不懂楊秋池話裡的意思。

  「我知道是因為我注意觀察!靠觀察。」楊秋池微笑,「那天我檢查屍體,發現她們兩姐妹脖子上的掐痕大小很相似,說明很可能是同一個人幹的。而且,這掐痕長而寬,用的力量又很足,把兩人的喉骨都掐碎了,一般說來,只有年輕人才有這可能,加上後來殷德的種種反常表現,使我懷疑是他幹的。」

  「對啊!我也覺得殷德很反常,」宋芸兒整個一事後諸葛亮,「他看見小妹姐姐眼睛睜開,竟然嚇得坐到地上,連手被釘子扎破了都不知道。還有啊,他看見白素梅姐姐死而復生,一點不歡喜,反而緊張成什麼似的。肯定是做賊心虛!」

  楊秋池一翹大拇指:「聰明,芸兒觀察得很細,真是越來越聰明了!」

  宋芸兒得意地笑了笑。

  白千總問道:「楊公子,你是怎麼知道,我女兒白小妹被殷老賊掐的時候沒死,而後來被殷德掐死的?」宋芸兒和宋知縣等人也都期待地看著楊秋池。

  楊秋池說道:「方纔殷老頭不是說了嗎,當時白小妹呼喊,殷老頭用手摀住了白小妹的嘴,這一點可以從白小妹面部青紫,鼻口內牙齦出血得到印證。我之所以肯定當時白小妹沒有死,只是昏死過去,是因為後來殷德掐她的時侯,這掐痕有明顯的生活反應。」

  「生活反應?」宋知縣等人齊聲問道,他們都搞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楊秋池笑了笑,說道:「簡單的說,生活反映就是,如果人還是活的,當受外界刺激時,身體會引起相應的反應。比如皮下出血就是典型的生前傷的體征。」

  「生前傷?」宋知縣沒聽過這個名詞,「啥叫生前傷?」

  「生前傷和死後傷,就是這個傷害究竟是在死者生前就有的還是死後才形成的。」楊秋池很耐心地給他們解釋,其實,這些概念在宋慈的《洗冤錄》中就有了,只不過宋知縣他們不是專門忤作,對這些沒有研究。

  「就拿這個案件來說吧,白小妹致命傷是脖子上這個掐痕,如果白小妹脖子上的掐痕是生前傷,說明當時她還沒有死,殷德掐她,那就是故意殺人;如果這掐痕是死後傷,那他掐的就是一具屍體,充其量只是故意殺人未遂。」

  宋知縣又有點糊塗了:「未遂?」

  這個名詞可不好三言兩語解釋準確:「未遂就是達不到目的。」不準確,不過大部分就是指的這個意思,「如果殷德掐的時候,白小妹已經死了,那他就不能對白小妹的死亡承擔刑事責任。而應當由捂白小妹嘴導致其死亡的殷老頭承擔故意殺人刑事責任。」

  「刑,刑事責任?」這下子把宋知縣搞得更加糊塗。

  天啦,這些詞都是現代刑法用語,當然這些古代人是搞不懂的了,可不用現代詞彙,古代詞彙楊秋池又不知道,怎麼解釋?看來不能再說下去,再說的話他們會以為自己發神經的。

  楊秋池擺了擺手:「一句話,白小妹脖子上的掐痕如果是生前傷,那兇手就是殷德,如果是死後傷,兇手就是他爹殷老頭!」

  「哦,賢,賢侄說得很有道理。」宋知縣若有所悟,想了想,又問道,「那如何才,才知道是生前傷,還,還是死後傷呢?」

  「小侄仔細觀察過白小妹脖子上這個掐痕,有皮下出血,這就是我剛才說的生活反應,如果她當時已經死了,一般是不會有皮下出血的。因此,白小妹脖子上的掐痕是生前傷,殺人犯應當是殷德。而殷老頭只是將白小妹捂暈,他只對強姦行為負責,捂暈的行為屬於強姦罪中的使用暴力範圍,不單獨構成犯罪,所以,殷老頭對白小妹的死亡不承擔刑事責任。」

  楊秋池滔滔不絕分析完,看見宋知縣等人張大嘴看著他,才意識到自己又把一大堆現代刑法中刑事因果關係理論說了出來,難怪他們犯傻。不過,如何用古代的刑事理論解說清楚這些問題,楊秋池沒有研究過。

  宋芸兒眨巴眨巴眼睛,問道:「哥,你說白小妹姐姐脖子上的掐痕有皮下……皮下什麼來著?」

  「皮下出血。」

  「哦,對,皮下出血,就說明是生前傷了嗎?」

  楊秋池暗想,判斷生前傷可沒這麼簡單,除了肉眼觀察之外,最可靠的是用組織學顯微鏡觀察,看看有沒有組織炎症反應;還可以採用組織化學特殊染色的方法,檢測損傷周圍組織中各種酶的活性變化等等。不過,這些方法一個都沒法說,說了他們也搞不懂。

  楊秋池點點頭:「基本上可以確定。」

  宋芸兒看了一眼殷德的屍體:「哥,你繞了半天,還是沒說清楚,為什麼掐死白小妹姐姐的兇手是殷德?」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1:03

第八十七章 因果循環


  楊秋池道:「方纔的分析就是要得出一個結論,白小妹是殷德為了滅口而掐死的,所以,那天在殮房,他看見白小妹睜開眼,才會嚇得坐在地上。白小妹就是用睜開眼的方法,殺死了殷德。」

  睜眼殺人?這算哪門子功夫?不僅僅是宋芸兒,這話連宋知縣、白千總都一頭霧水。

  「殷德坐爛了椅子,被椅子上的生銹的釘子刺穿了手掌。這枚鐵釘在潮濕陰冷的殮房裡早已銹跡斑斑,殷德刺穿手掌後,沒有及時進行傷口清洗,也沒有及時用藥防止感染,結果得了破傷風。」

  「破傷風?」宋芸兒等人聽不懂。

  「就是『傷痙』」,楊秋池解釋道,「傷痙」是古代中醫對破傷風的稱呼,這樣說他們就明白了。楊秋池蹲下身仔細觀察殷德屍體的面部表情:「前幾天,我發現殷德老是打哈欠……」

  宋芸兒插話道:「對對對,我也很奇怪他怎麼整天跟沒睡醒似的,還亂發脾氣。那天在我家,他還衝你吼呢!」

  楊秋池笑道:「他的這些行為都是破傷風感染後的表現。」一指殷德扭曲變形的臉部,「破傷風感染後最典型的特徵,就是面部出現特有的『苦笑』。」

  白千總若有所思地說道:「對了,難怪我們守在洞口的時侯,他衝我苦笑,我當時不清楚他為什麼要這樣,原來是生病了。」

  「嗯,這個時候他已經病入膏肓,他死的時候面部肌肉抽搐,反弓身子,這都是破傷風病發的表徵。」楊秋池指著殷德被他自己抓得稀爛的喉部抓痕,說道:「他抓撓喉部,就是因為破傷風引起喉部肌肉痙攣,導致呼吸道堵塞最終窒息而死亡。殷德掐死了白小妹,白小妹的屍首睜開眼嚇到殷德,使殷德被殮房生銹的鐵釘扎傷手掌,最終因破傷風感染死了,這不是白小妹親自報的仇嗎?這就叫因果報應!」

  白夫人摟著白素梅輕聲抽泣起來,白千總在殷德身上踢了一腳:「這狗賊,死有餘辜!咱們小妹在天有靈,大仇得報!」

  轉身盯著一直躺在草叢中發抖的殷老頭,「現在就剩你了!」上前就要動手,被宋知縣攔住:「千總息怒,我們還,還是把他押回去,自有刑,刑律處置他,何勞千總親,親自動手呢?」

  白千總的神志比方才清醒許多,沒有那麼衝動,向殷老頭啐了一口:「你這老淫棍,等著千刀萬剮吧!」

  宋知縣看了看西落的太陽,說道:「把殷老爺……殷老頭押上,抬,抬了屍首,咱們這,這就回去吧。」

  「等一等!」一直跌坐在殷老頭身邊的殷老夫人說道,「知縣大人,能否讓老身和我們老爺說幾句話?」

  這殷老夫人也真可憐,兒子掐死了兒媳婦的妹妹,現在也慘死在這裡。夫君是個老淫賊,強姦兒媳婦的妹妹,連自己的管家都是強姦犯,她現在想和她夫君說兩句話,也是估計到,殷老頭這一次是難逃一死,想趁這機會交代點事情吧。

  宋知縣點點頭,轉身後退了幾步,其他人也跟著走開一些,好讓他們說話。

  殷老夫人跪起身來,輕輕替殷老頭整理了一下被白千總撕爛的衣袍,理了理他散亂的頭髮,輕聲說道:「老爺,咱們成親這麼多年了,妾身一直什麼事情都依著你,你要多少小姑娘,老身都給你去找,家裡的大小丫環,你差不多都拉上了床。就連親家帶來的丫環,你都要下手。」殷老夫人歎了口氣,「你別怪我,那天我阻止你,是我生怕親家知道了,咱這臉面不好看。」

  殷老夫人遙望西邊漸漸沉下去的夕陽:「是我害了你,如果早先我不是什麼都順從你,管一管的話,也不至到今天這地步……這都是命啊!」

  殷老頭顫抖著說道:「夫人,都是我的不對,我……我……」

  「晚了,什麼都晚了……」殷老夫人收回目光,又長長歎了口氣,「我們殷家……都完了……」

  殷老夫人兩隻枯瘦的手在高高的草叢中摸索著,突然停了下來,俯過身去,在殷老爺子耳邊輕輕說了幾句。

  殷老爺子聽完,如同夜貓子一般發出了一聲悲鳴,瞪大了眼睛,嘶叫道:「不~!我不要死~!」一臉驚恐,倒爬著往後退。

  殷老夫人直起腰,雙手從草叢中猛地抽出了一把單刀,高高舉起,寒光閃現,一刀劈了下去,殷老爺子只發出了半聲慘叫,細細的脖子已經被砍斷一大半,只剩一點皮肉相連,乾癟的腦袋摔向後背,氣管斷裂,叫聲嘎然而止,只剩下血泡的咕嚕咕嚕聲,頸部的鮮血如同山泉一般往天空噴濺,朵朵血花在晚風中散落。

  白千總等人都驚呆了,一起往上撲。

  「別過來!」殷老夫人將單刀架在自己脖頸上,淒涼地笑了笑,「親家,我們對不起你……」單刀猛地一抹,鮮血迸濺,瘦弱的身子慢慢向後倒了下去。

  「老夫人!」白千總叫道,眾人幾步來到殷老夫人身邊,只見她頸部血流如注,緊閉雙眼,嘴角還帶著那絲淒涼的微笑。

  殷老夫人在殷老頭的罪行被揭穿之後,自覺再無顏苟活於世,便已萌生了死志,趁眾人都沒注意的時侯,將方纔那青衣人掉在草叢中的那把單刀拿到了身邊,這茅草很高,掩住了那柄單刀,她一個婦道人家,與這案件也沒有什麼關係,眾人也就沒有更多的注意她。沒想到這老夫人如此剛烈,先殺了夫君,然後自殺了。

  此刻,夕陽已經沉下了天邊的山巒,餘輝染紅了天邊的雲彩。

  「兄弟!你沒事嗎?哥哥來了!」遠處傳來馬渡的喊聲。

  楊秋池等人轉頭看去,只見馬渡帶著幾十個錦衣衛,氣喘吁吁從遠處奔來。

  「大哥你來了,小弟沒事。」楊秋池報拳施禮。

  馬渡跑了楊秋池面前,先彎下腰喘了幾口粗氣,才真起身,抓住楊秋池雙手,上下查看:「好好,你沒事就好,老哥我擔心死了,得到消息,立馬趕來,可這山路真他媽太難走了,把老子給差點累死。」

  「多謝大哥!」

  馬渡擺擺手:「對了,這幫賊子是些什麼人?」

  「建文帝餘黨!」

  馬渡一聽建文帝這三個字,兩眼放光:「啊!兄弟你可真厲害,這兩天都抓了好幾撥建文帝的人了!這次又是什麼貨色?」

  「小弟也不知道,就等著大哥來查看呢。」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1:05

第八十八章 恩斷義絕


  一旁的白千總咳嗽了一聲,看著馬渡和楊秋池。

  馬渡一愣,好像剛剛才發現白千總似的,看他穿著武官官袍,粘滿了血污,卻不認識。白千總來了之後,他們兩還一直沒打過照面。疑惑地問楊秋池:「這位是……」

  「對了,大哥,小弟給你引見一下。」一指白千總,「這位是應天府白千總白大人。」一指馬渡,「這位是錦衣衛總旗馬渡馬大人。」

  「哦!久仰久仰!」馬渡拱手施禮,按道理,馬渡是七品官,白千總是六品官,馬渡應該以下官禮節參見,但這馬渡是錦衣衛,那是皇上的人,對一般的官員根本不放在眼裡,只是拱拱手客套兩句就完了。

  白千總是武官,本來也不是很注意禮節問題,加上也知道錦衣衛的德性,也沒在意,還了一禮。

  馬渡又向宋知縣拱了拱手,連話都懶得說,扭頭問楊秋池:「兄弟,那些建文帝的人呢?」

  楊秋池往遠處亂石堆一指:「在那呢,三個生擒的,七個被擊斃的。」

  「走!看看去」馬渡拉著楊秋池往那邊走。白千總等人見他們錦衣衛查案子,不好在旁,便在原地等他們忙。

  馬渡仔細觀察了一下,搖了搖頭:「不認識。」

  「還有一個死了的,看樣子是他們的頭,大哥你去看看。」楊秋池說道。

  一聽到是這一幫的頭,馬渡來了興趣,兩人來到洪老大的屍首旁,馬渡蹲下仔細觀瞧,洪老大臉上有血污和腦漿,馬渡拿起洪老大的手,用袖子擦了擦洪老大的臉,然後仔細辨認,突然興奮地大喊道:「快!快給老子把海捕圖像拿來!」

  一個身上背著大圓筒的錦衣衛跑了過來,取下圓筒,拿出那一堆海捕圖像。馬渡一個個對照著看,突然停了下來,抽出其中的一張,仔細對比,楊秋池一看,這圖像與洪老大十分相似。

  「哈哈!兄弟,你可真是福將!」馬渡仰天大笑,半晌方歇,然後神神秘秘問楊秋池,「你可知道死的這人是誰?」

  楊秋池暗想,看你這樣子就知道,肯定是建文帝身邊的什麼大人物,不然你會高興成這德行嗎,搖了搖頭。

  「兄弟你又立大功了!哈哈哈,這死了的老頭,就是當年建文帝時的大內侍衛總管,外號神刀洪的洪鷹!當年保護著建文帝一起逃走了,也是建文帝的死黨!」馬渡拍了拍楊秋池的肩膀,「兄弟,你幫老哥這一連抓了兩個建文帝身邊的重要人物,咱們兄弟這次的榮華富貴,山都擋不住了,哈哈哈哈!」

  「恭喜大哥!」楊秋池報拳道。

  「什麼恭喜我,是恭喜我們兩個!哈哈」馬渡笑道,我明天一早,就押解王鉞、謝寡婦、賀老財主等人進京!對了,還有這洪鷹和其他建文餘黨的屍體,進京領賞去!到時候,老哥一定保舉你,兄弟,你就等著封個大官,光宗耀祖吧!哈哈哈!」

  楊秋池站起身一躬到地:「多謝大哥提拔!」

  「咱們兄弟不用客氣,以後老哥我用得著你的地方還多著呢。還要靠兄弟你幫忙才行啊!哈哈。」

  「大哥過歉了!」楊秋池施禮道,想起剛才馬渡的話,問道:「對了,大哥方才說的賀老財主是賀家村那個賀老太爺嗎?」

  「正是!我帶著兄弟們趕到賀家村,這賀老太爺摟著個新納的小妾大中午的在親熱呢,老子將他們一鍋端了!對了,那小妾還挺水靈的。」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問楊秋池:「兄弟,要不要給你留著?真的挺俊俏的哦。反正她是新納的小妾,與這案子關係不大。我留下她給兄弟就是了,不會有麻煩的。」

  楊秋池笑著搖搖頭:「大哥忘了?小弟已經納有一房妾室,再說了,小弟對別人用過的東西,總的說來,興趣不是很大。」

  「嗨~!興趣這玩藝時候長了就有了嘛……」

  「大哥要是喜歡,何不自己留下呢?」楊秋池打趣道。

  馬渡撓了撓頭:「你嫂子厲害著呢,瞞著她偷偷嘗一嘴還成,要是帶回家去,那可就要翻天了。」

  楊秋池笑了:「那還是讓他陪著賀老太爺進京吧。」

  馬渡歎了口氣:「兄弟不喜歡,只好這樣了。——真的挺水靈的哦。」

  楊秋池問:「後來呢?賀老頭承認了嗎?」

  「那是當然,老子將他們一舉成擒之後,馬上審訊,才打了兩鞭子,賀老財主就乖乖承認了,原來這老小子一直暗地裡資助建文帝。」

  楊秋池道:「正是,下午的時候這什麼大內侍衛總管洪鷹還沒死的時候也說了,賀老頭一直暗地裡資助建文餘黨。」

  「這就對上號了。」馬渡高興地說道。

  「喂!哥,你們弄好沒有?我們肚子都快餓扁了!」遠處傳來宋芸兒的聲音。

  「好了!」楊秋池應了一聲。眾人抬著押著,瘸著拐著回到了廣德縣城。

  當天晚上,馬渡設宴給楊秋池和自己慶功,邀請了白千總、宋知縣,大家痛飲了一場。

  白千總女兒大仇得報,心裡也很感激楊秋池,宋知縣也是心存感激,這次雲崖山與建文餘黨洪老大等人一場血戰,最終被擒,如果不是楊秋池帶錦衣衛及時出現,救了大家,恐怕都已經作了冤鬼了。都在酒席之上一個勁給楊秋池敬酒。

  酒席上,宋知縣感歎楊秋池這等人才,可惜沒有功名。楊秋池對四書五經這些古代科舉考試的玩意可是一竅不通,心想,博取功名這一條路恐怕是沒戲的了。

  當晚,楊秋池喝了個昏天黑地,才由錦衣衛們送回了家,喝高興了摟著秦芷慧又是親熱又是說話又要喝水,害得秦芷慧一整晚都沒睡好。

  第二天,馬渡與楊秋池辭別之後,押解著戰利品進京報功請賞去了。宋知縣和金師爺將殷家命案呈報上級。殷家則開始辦喪事,一下死了三個,這場喪事有得辦的。

  殷家父子姦殺白千總女兒,連帶殷老夫人三個一起慘死荒野,兩家已經恩斷義絕,從此再無往來。白素梅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喉嚨的傷還沒好,雲崖山一役白千總自己也受傷頗重,暫時不宜長途旅行,決定在廣德縣暫住一段時間,等傷好些了再回應天府。白千總一家還是暫時居住宋知縣的內衙裡。

  終於得了空閒,楊秋池請了泥瓦工,到後山將若蘭的墳重新修整了一遍,請了石匠立了碑,與楊母、馮小雪、秦芷慧到墳上進行了祭奠,了卻了一樁心事。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1:05

第八十九章 說媒


  廣德的初冬,天高雲淡,樹葉已經掉光了,黃燦燦的鋪滿了廣德縣衙門的碎石路面。楊秋池踏著碎葉,在徐徐的秋風中往衙門牢房走去。此刻,他的心情也格外的清爽。

  殷家大案破獲已經過了大半個月了,楊秋池來到衙門大牢,大板牙他們還在神吹楊秋池破獲這兩起重大案件的事情,見到楊秋池,紛紛湧上來拍馬屁,拍得楊秋池都有些頭大,藉故視察牢房,就出來了,大板牙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楊秋池身後,陪著到牢房裡轉悠。

  上次傷寒幸虧發現及時,沒有造成傳染,牢房清潔工作也做得不錯,現在這牢房裡乾乾淨淨的,原來的那股子霉味和臭味少了很多,楊秋池誇獎了幾句,大板牙列著一嘴黃牙笑兮了。

  楊秋池和大板牙轉到上次差點死掉的窮秀才龍子胥的牢房,見裡面挺乾淨的,龍子胥雖然還是神情有些萎靡,經過這幾天的治療,總算有些精神了。

  龍子胥見到楊秋池,掙扎著起身跪到:「多謝楊爺救命之恩,如若龍某有朝一日沉冤得雪,一定報答楊爺再造恩德。」龍子胥脖子上帶著又大又厚的木枷,沒法叩頭,只能一個勁作揖。

  楊秋池想起大板牙說過,這秀才殺了他老婆,便笑問:「沉冤得雪?你把你娘子都給宰了,有什麼冤的?」

  龍子胥連連作揖:「楊爺,小的真的是冤枉的,我沒有殺我娘子啊。」

  大板牙啐了一口:「放屁!」轉頭對楊秋池說道,「我聽說,這小子把他娘子殺了,埋在鄰居家的菜地裡,告訴別人說他娘子不見了,半年多之後,鄰居翻耕菜地,才發現了他娘子的屍骨。縣太老爺把他抓起來,上了一通夾棍,這才交待了的,現在又想不認罪,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哦!」

  龍子胥說:「老爺,我是屈打成招的啊,我真的沒有殺我老娘子,那具屍骨是誰,我真的不知道,請老爺明查啊!」又是連連作揖。

  楊秋池見他說得真切,微微有些詫異,便問大板牙:「你知不知道,是憑什麼證據認定他殺了老婆埋在鄰居菜地裡的?」

  「證據啊?」大板牙撓撓頭,「我不大清楚,我聽說他和老婆的關係平日就不好,他老婆怪他沒本事,鄰居們經常聽到他老婆罵他,他肯定是氣不過,就把他老婆給殺了——我聽說這些他在大堂上都認了的。」

  龍子胥叫道:「我那是屈打成招啊,我真的沒有殺人。我娘子雖然凶一點,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他啊。」

  「那你娘子跑哪去了?」楊秋池問。

  「我也不知道,有一天我到家裡,她就不見了,她的衣服首飾也都不見了。我報了官,也沒找到。」

  大板牙又啐了一口:「我呸!你殺了你老婆,要報她失蹤,當然要把她的衣服首飾都扔掉嘛,你當我們都是傻子啊!」

  楊秋池看這龍子胥,整個一書獃子,不像奸詐之人,從方才大板牙說的案情來看,僅僅因為他老婆失蹤了,兩人平時關係又不好,現在在他鄰居家菜地發現一具屍骨,就說是他殺了老婆,這恐怕還是有些讓人疑惑的。

  正沉思間,一個禁卒跑進來說:「楊爺,您家丫環來了,說找您有急事。」楊秋池趕緊出了牢房,來到班房,遠遠看見馮小雪的丫環小蝶站在那裡,見到自己出來了,小蝶急急忙忙跑過來說道:「少爺,少爺!老夫人讓您趕緊回去一趟。」

  楊秋池一驚:「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小蝶氣喘吁吁說道:「白千總~送來了好多銀子,~說是……,說是……」

  白千總送銀子,一定是感謝自己又救了他們的命,那收了就是,不用這麼急沖沖找自己啊。

  但楊秋池看小蝶的臉色,都快急哭了,又感覺不對,問道:「別著急,慢慢說,他們說什麼了。」

  「他們說……噯呀,我也說不清楚,少爺你回去就知道了。」

  聽她說這意思,好像出了什麼天大的事情似的,楊秋池暗暗有些心驚,也不多問,連忙與小蝶一起急步回到了家。

  進了院子,來到正廳,楊母、馮小雪、秦芷慧都在,兩個丫環站在一旁,垂著頭肅手而立。客座位置上,坐著上次來的那個胖胖的王媒婆,身後站著兩個僕人,好像是白千總的。這一次,王媒婆不像以前那樣母雞下蛋似的老遠咯咯咯笑,而是垂著腦袋坐在那裡,臉上雖然帶著習慣性的笑容,卻顯得有些尷尬。

  這王媒婆來幹什麼?難道又來給自己托媒納妾嗎?不過,看楊母陰沉的臉,還有馮小雪明顯哭得有些紅腫了的眼睛,再看看秦芷慧充滿同情的目光,楊秋池知道,家裡出事了。

  楊秋池一屁股坐在楊母身邊:「娘,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楊母長長歎了口氣,往桌子上奴了一下嘴,楊秋池順眼神望過去,這才發現,桌子上擺著一個大托盤,用紅布蓋著。楊秋池疑惑地問道:「這是什麼?」伸手過去,揭開紅布,天啦,慢慢一托盤的紋銀!

  「啊,哪來的這麼多銀子?」楊秋池問道,沒人回答,楊秋池有些急了,估計與那王媒婆有關,乾脆直接問她:「哎,王婆婆,您到我們家來有何貴幹?」

  王媒婆看了看楊母,換了個笑臉,臉上的皺紋擠在了一起:「楊少爺,上次給您說的媒您還滿意嗎?」

  楊秋池看了看秦芷慧:「當然滿意。」

  「我就說嘛,憑我王媒婆介紹的親事,就還沒有過不滿意的,我這雙眼睛看人啦,那叫一看一個准……」

  「好了好了,我沒問你這個,你這次幹什麼來了?」楊秋池打斷了她的話。他一進門就見馮小雪她們都是愁眉苦臉的,自己又不知道究竟怎麼了,這媒婆還在東拉西扯,有些生氣。

  王媒婆也看出來了,強裝笑臉說道:「我這次來,是……是受白千總白大人的托媒,來給楊少爺您提親來的……」

  沒等王媒婆說完,秦芷慧打斷了她的話:「我方才不是說了嗎?這件事情萬萬不行,我夫君也絕對不會答應的。」看了看楊母,見她陰沉著臉,再不敢多說。

  「什麼提親?什麼不行?我不答應什麼?」楊秋池一頭霧水,這媒婆不是前兩天才來提過親嗎?雖然提了個殺手給自己,到底還是被自己收服了。自己現在已經有個小妾,並且才剛剛洞房沒多久,這兒子雖然還不知道能不能生,但要介紹第二個的話也不用這麼著急啊。

  見楊秋池楊滿臉疑惑,楊母歎了口氣:「兒啊,千總大人托王婆婆來給你提親,要把……要把她的女兒白素梅嫁給你!」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1:05

第九十章 恕難從命


  「啊~!!」楊秋池這一驚非同小可,白素梅?自己三次救了她性命的那個年輕少婦?不,現在是寡婦了。楊秋池馬上想起了白素梅柔軟的嘴唇、豐滿的胸脯和纖細的腰身,這充滿風韻的少婦,就要成為自己的新娘了嗎?腦袋裡頓時開起了音樂會,什麼聲音都有,亂成了一團。

  單論人才品貌,白素梅外貌嬌美,溫柔賢慧,不過,她死都不肯揭發自己丈夫和公公而言,簡直不可理喻,如果說這是古代婦女的所謂「美德」,那她可是發揮到了極至,對這種「美德」自己可不敢恭維。有這樣的小妾伺候,還是多多少少有些令人恐怖的。

  不過,自己當眾親過她摸過她,雖說是救人的權宜之計,但畢竟有了肌膚之親,現在人家當了寡婦,要嫁給自己當小妾,如何拒絕呢?人家老爹可是應天府六品領兵千總,國家師級領導幹部呢。弄不好一翻臉,自己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哎~!反正自己已經納了一個小妾,錢嘛上次收了不少,現在也不愁沒錢,馬渡進京一保舉,說不定自己就要當大官了,當了大官,有個三妻四妾的也不算什麼,多納一個也無所謂。也算是對人家負責吧,誰讓自己當初又親又摸的那麼爽呢。現在是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楊秋池理順了這個思路,勉為其難說道:「要是這樣……那行吧。」

  王媒婆一聽,高興得臉上肥肉一個勁亂抖:「我說什麼來著!楊少爺最通情達理的了,就知道這件事應該這麼辦,方才親家母還擔心楊少爺不同意呢,得啦!親家母和少爺都同意這就好了,我王媒婆又做成了一門親事!咯咯咯咯!親家母、楊少爺,咱們是拿羔羊、合歡還是拿嘉禾、膠漆去白千總家呢,或者乾脆買只大雁,顯得更加莊重一點,您們說好不好?」

  馮小雪一聽,趴在椅背上抽抽噎噎哭了起來。

  楊秋池有些莫名其妙,上次納秦芷慧的時侯,馮小雪雖然有些吃醋,可沒有這麼傷心的啊,娶一個也是娶,娶兩個也是娶,這有什麼好哭的?正要過去安慰,忽然覺得不對勁,這王媒婆方才說拿什麼羔羊、合歡什麼的,甚至還有什麼大雁,要這些東西幹什麼?上次納妾沒要這些東西啊。

  楊秋池疑惑地看著母親,楊母看了馮小雪一眼,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還是不說話。楊秋池扭頭問王媒婆:「要這些東西幹什麼?」

  「納采啊!」王媒婆笑呵呵說道。

  啊?乍一聽這個詞,楊秋池有些迷糊。

  古代婚嫁一共要經過六步: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和親迎。這納采是第一步,就是男家請媒人向女家提親,女家同意後,男家再備禮請媒人人前去求婚。其所送的標準禮物是大雁,因為雁為候鳥,順陰陽往來,象徵男婚女嫁順乎陰陽,後來可能是出於環保考慮,多用羔羊、合歡、嘉禾、膠漆等物代替了,用以象徵夫妻關係和睦牢固之義。

  楊秋池楞了片刻,終於反映過來了:「納采?納采不是娶妻婚配的禮節嗎?……」

  秦芷慧見夫君呆頭呆腦的樣子,走過來把他拉到一邊:「你還不明白啊?白千總的意思,是要你把小雪姐姐休了,然後娶他的女兒白素梅!」

  「休妻?!為什麼?」楊秋池腦袋彷彿挨了一悶棍,難怪馮小雪在那裡低聲哭泣,還以為是她吃醋呢。

  「那還不明白!」秦芷慧好像在看一個大怪物,「白千總不願意他女兒嫁過來當小妾唄。桌子上那五百兩白銀,就是白千總送給小雪姐姐作為補償的。」

  馮小雪哭更是淒涼。秦芷慧哀怨地看了一眼楊秋池,轉身走到馮小雪身邊:「小雪姐姐,你別傷心,夫君他不是那種人。」

  馮小雪抬起淚眼,看著楊秋池。

  楊秋池現在明白了,原來,這白千總是想把女兒嫁給自己,可他女兒是官宦之家的千金,他老爹是應天府千總,怎能把女兒給自己當小妾呢!這個臉他丟不起。於是就讓自己休妻娶他女兒。

  馮小雪雖然臉上有塊黑斑,論相貌論家庭都比不上白素梅,可馮小雪是自己借屍還魂的那個忤作的妻子,自己借她老公的身體還魂,她也就是自己的妻子了,自己許諾要讓她過上好日子的,現在好日子才剛剛開個頭,就把她給休了,這樣做那自己還算個人嗎?

  不過這件事得冷靜,不能著急,揚秋池問楊母:「娘,這事怎麼辦?」

  楊母看了看馮小雪:「小雪嫁到我們家好幾年了,……哎,就是沒個子息……」

  「可不是嘛!」王媒婆接口道,「要說呢,少奶奶賢惠孝順,這街坊四鄰誰不知道,可一直沒個小的,這古人說得好:不孝有三……」

  「行了!」楊秋池終於忍不住,大喝一聲,打斷了王媒婆的話,「我不是已經納妾了嗎?還是你給保的媒,怎麼現在又來說這種屁話?」

  楊母臉一沉:「楊兒不得無禮,王婆婆也是一番好意!」

  「好意?叫我休妻也算是好意?那我可要多謝了!」楊秋池老實不客氣地回了一句,見馮小雪哭得跟個淚人似的,好不心疼,走過去拉著她的手。

  「放肆!難道你連娘的話都不聽了?」楊母喝道。

  馮小雪淚眼汪汪對楊秋池說道:「夫君,你聽娘的話,啊~?。」楊秋池只得點點頭,心裡盤算著怎麼辦。

  楊母見楊秋池低頭不說話,臉色稍稍緩和了一點,又歎了口氣:「你以為娘不可憐小雪嗎?我們娘兩相依為命這麼些年,她對我一直都很孝順,忙裡忙外可不都是她一個人嗎?我怎麼會捨得她呢?」頓了頓,歎道,「孩子,你現在有些出息了,娘和小雪都為你高興,都一心一意指盼著你能有個出息。現在,人家白千總主動要把女兒嫁給你,白千總那可是朝廷大官,平日裡我們連見都見不到的大官呢,人家肯把女兒下嫁到咱們家,你說,這不是咱們楊家天大的福分嗎?」

  馮小雪眼淚順著臉下不斷往下淌,她慢慢低下頭,極力控制著自己的哭泣,消瘦的肩膀隨著哭泣不斷地聳動著。

  楊母努力不看馮小雪,繼續把話講完:「我都聽說了,你幾次救了白千總的女兒,人家感激咱們,這才把女兒下嫁到咱們這貧苦人家,孩子,娘是有點私心,娘覺得,咱們要攀上這門親事,那一輩子都不用發愁了,娘就算死,也閉得上眼了。」

  「娘!……」楊秋池叫了一聲。

  楊母擺擺手制止了楊秋池說話:「孩子,娘除了這份私心,還有個擔心,這自古只有男方提親的,可沒聽說女方主動提親的,現在人家千總大人拉下臉倒過來主動提親,要是咱們拒絕了千總大人,你讓人家臉往哪擱?他一旦翻了臉,那,那,咱們,咱們可怎麼辦啊!」

  「娘~!」馮小雪抽泣著站起來,上前幾步,咕咚一聲跪在楊母面前,「娘,就讓夫君把我休了吧。我不怪他……」撲伏在地,哭出了聲音。

  「不行!」楊秋池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來,「不管怎樣,我決不會休妻的!」走到桌子前,端起那一盤銀子,往媒婆懷裡一扔,「回去告訴白千總,就說他的心意我楊秋池領了,但恕難從命!」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1:07

第九十一章 慈母之心


  楊秋池走到馮小雪身邊,輕輕將她扶了起來。看著她滿是淚花的臉,拿起衣袖,輕輕替她擦掉眼淚:「看你,哭得跟個小花貓似的!」

  馮小雪禁不住破涕一笑,眼淚隨即又流了下來。楊秋池又替她擦掉眼淚:「小雪,別擔心,我說過,今後一定會好好待你的。」楊秋池看著馮小雪掛滿淚花的臉頰,好心疼,他將額頭輕輕頂著馮小雪的額頭,柔聲道:「小雪,我這一輩子只有一個妻子,那就是你!」

  馮小雪眼睛裡放出了欣喜而感激的光芒,輕輕喚了聲:「夫君~!」

  楊母見兒子態度十分堅決,而且,自己也真的同情可憐馮小雪,到不是一定要硬逼兒子休妻,只得看著王媒婆,又長歎了一口氣。

  王媒婆見這楊少爺脾氣挺大,不敢多說,將那一托盤的白銀交給身後的兩個僕人,三人出門走了。

  秦芷慧高興地拍著手掌,拉住馮小雪:「我說了吧,夫君不是那種人!」馮小雪笑了,淚花還在眼睛裡打轉,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幸福地看著楊秋池。

  楊母說道:「兒啊,你這樣一口回絕了白千總,人家可是朝廷大官,這臉面可下不來,要是發火了,那可怎麼辦?」

  「沒關係,再怎麼說你兒子也算是他們一家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兒子,他們早玩完了!」楊秋池有些得意地說道,其實他不喜歡這樣炫耀自己,但現在,他需要讓楊母安心,讓她們相信白千總不會對自己怎麼樣。雖然表面上很輕鬆,但楊秋池心裡還是有點沒底。

  這白千總性格火爆,看樣子也沒什麼文化,大老粗一個,又是武將,而且是帶兵的武將,領兵打過仗的,現在應天府官居六品,這六品武官可相當於現在的師長,她女兒白素梅那可就是高幹子弟,自己呢,小忤作學徒剛剛肄業,轉行當牢頭,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怎麼比?

  楊秋池暗自琢磨,老娘說的一點沒錯,人家白千總作為軍隊的高級領導幹部,肯把女兒下嫁給自己這個肄業忤作小學徒,那就已經是自己祖墳青煙冒得一塌糊塗修來的福氣了,現在,人家還低三下四托媒主動上門說親,你什麼時候見過,這女方倒貼上門說親的?你以為人家女兒嫁不出去,巴巴的來求你娶呀?你算老幾?敢當眾駁了人家堂堂師長的面子,你等著倒霉吧!

  楊母和馮小雪他們在說話,楊秋池在一邊胡思亂想,正在這時,聽到有人拍門:「砰砰砰!……砰砰砰砰!」

  鬼子進村了!楊秋池腦海中突然閃出了這樣的感覺。

  小黑狗從窩裡鑽出來,警惕地盯著大門。

  一個老媽子跑過去打開了院門,兩個挎著腰刀的士兵衝進院子,一把推開老媽子,幾步進到了客廳。小黑狗見情勢不對,不聲不響跟在他們後面。

  那兩個士兵進到客廳,環視了一周,走到楊秋池面前,叫道:「跟我們走!」一人一邊,伸手去抓住楊秋池的胳膊。

  「哎唷~!」兩人幾乎是同時發出了慘叫,放開楊秋池,各自抱著小腿原地亂跳,鮮血染紅了這兩個衛兵的褲腿。小黑狗在兩步遠處,死死盯著他們,低聲咆哮著,尖尖的牙齒上粘滿了鮮紅的血。

  「他媽的敢咬我,老子宰了你!」一個衛兵衝著小黑狗叫道,伸手要去拔腰刀。

  「你要不想死,就住手!否則我讓它咬斷你的喉嚨!」楊秋池抱著雙肩,冷冷說道。

  那衛兵打了一個寒戰,看了看楊秋池,又看了看小黑狗,慢慢把手從刀柄放開。

  「你們是誰?找我幹什麼?」楊秋池問道。

  這兩人是白千總的親兵,眼見這小狗雖然只有幾個月,可不聲不響的十分厲害,一瞬間連咬兩人,兩個衛兵自忖不是對手,而且,他們也知道楊秋池是何許人也,雖然是奉命抓他回去,卻也不敢太過分。便畏畏縮縮道:「楊少爺,我們千總大人請你去!」話語客氣了許多。

  「夫君~!」馮小雪擔心地叫了一聲。

  楊秋池擺擺手:「沒事的,不用擔心!我去去就回來。」他知道,這一關始終要過的。邁步往外走。兩個衛兵一瘸一拐跟在後面。

  馮小雪對著小黑狗低聲道:「小黑,跟上!」

  小黑狗身子一縱,越過客廳門檻,跟著楊秋池而去。

  ———————————————

  內衙裡,白千總背著手鐵青著臉在客廳裡走來走去,宋知縣、白夫人、王媒婆坐在一旁,場面氣氛非常緊張。

  白千總突然停下腳步,大聲吼道:「他以為他是誰?天王老子嗎?他以為他救了我白家,就可以不把我白某放在眼裡嗎?就可以蹲在我白某腦袋上拉屎嗎?氣死我了!」

  這些天,白素梅的傷已經大好,白夫人一直在琢磨女兒白素梅改嫁的事情,女兒還年輕,不能這麼守寡一輩子,再說還是為殺害自己女兒的兇手守寡,這是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白氏夫妻就這麼兩個女兒,一個慘死,一個三次死裡逃生,把個白夫人心疼得柔腸寸斷,下決心這一回無論如何也要給女兒找個好人家。

  白夫人一直對楊秋池有好感,那天在雲崖山看見白素梅撲進楊秋池懷裡哭,楊秋池柔聲安慰她,白夫人就覺得,如果自己女兒嫁給楊秋池的話,應該會很幸福的,便私下裡問了女兒白素梅。

  白素梅雖然沒有揭發殷德和殷老爺子的罪行,可內心是非常痛恨這淫賊父子的,不過,當時的情況下,她如果揭發的話,會犯「不孝」和「不睦」兩個重罪,這是她不得已的選擇。

  雖然如此,殷德父子姦殺白素梅的妹妹,殷德還先後三次謀殺白素梅,這已經使兩家恩斷義絕,她白素梅再迂腐,也不會為一個殺妹仇人服喪守寡。所以,殷氏父子在雲崖山死掉的時候,白素梅並沒有哭,反而感到了一種解脫的輕鬆。

  白素梅三次遇險,三次都是楊秋池給救的,在她內心深處,已經把楊秋池當成生命的依靠。現在白夫人和她說,要將她嫁給楊秋池,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婚姻她自己是沒法選擇的,可這一次,父母的選擇,也正是她的選擇。便羞答答默允了。

  白夫人與白千總一說,白千總起初不同意,認為門戶不般配,但禁不住白夫人的枕頭風,又與宋知縣商量之後,覺得可行,這才勉強同意了,但強調只能當正房,絕不能做小妾。

  白夫人很高興,認為這應該不是什麼問題,便主動托媒去說親,讓楊秋池休妻娶自己的女兒,本來想楊秋池的娘子是個醜女,又不能生育,加之家道貧寒,拿五百兩銀子作補償,應該對得起她了,可方才媒人回來把經過一說,楊秋池當著媒人的面斷然拒絕,白千總一聽,氣得腦袋直冒煙。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1:08

第九十二章 頭大


  宋知縣見白千總如此憤怒,結結巴巴說道:「千總大人息,息怒,慢慢再,再商量。」

  白夫人也勸慰道:「是啊,老爺,你別太著急了,楊公子也許有他的苦衷啊。」

  「有什麼苦衷?我白某人肯把女兒嫁給他這個忤作小學徒,他就應該趕緊在祖宗面前燒高香了!這小子太狂,自以為救過咱們的命就能為所欲為嗎?——救過我白某命的人多了去了,想當年戰場上,那還不是提著腦袋撕殺啊,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多了,也沒見哪個不給我面子的。哼~!敢當著媒人的面拒絕我白某,我今後還怎麼做人?這要傳出去,梅兒還怎麼做人?嗯~?!」

  白夫人見白千總怒氣沖沖的樣子,不敢再勸。

  白千總朝著大廳門口吼道:「那小子抓來沒有?」

  門口的的親兵躬身道:「回稟大人:還沒帶到。」

  「廢物!再叫兩個人去……」正在這時,內衙門子跑進來說:「老爺,千總大人,楊管監來了。」

  「把他給我押進來!」白千總吼道。

  楊秋池昂首挺胸邁步進了內衙客廳,身邊跟著小黑狗,那兩個親兵一瘸一拐跟在楊秋池身後。這哪像他們去押楊秋池,到成了楊秋池隨身的侍衛了。

  楊秋池走到客廳正中,躬身施禮:「見過千總大人,見過伯父,見過白夫人。」

  宋知縣點點頭,白夫人勉強笑了笑,說道:「楊公子請坐。」

  白千總吼道:「坐什麼坐!」一轉身,向衛兵們揮揮手,衛兵躬身退了出去,關上客廳大門。

  白千總上前幾步,兩眼噴火盯著楊秋池:「你說,你為什麼不願娶我女兒?嗯?若不是你多次救了我女兒,也救過我們全家,又與我女兒有了……有了肌膚之親,我堂堂千總的女兒,能嫁你為妻?可你不僅不知道感激,反而當眾拒絕。」白千總臉都快被氣綠了,吼道:「你是不是以為救了我全家,我就必須感激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把我的腦袋當凳子坐?嗯?」

  楊秋池躬身道:「在下不敢!」

  「不敢?你敢得很!你當著媒人的面斷然拒絕我的提親,你,你讓我白某臉面何存?我的女兒嫁不出去沒人要嗎?你真當我白某這麼臉皮厚嗎?」

  「不敢!」楊秋池又躬身一禮。

  「好好好!你是我們家的大恩人,你救了我寶貝女兒,所以當眾打我白某的耳刮子,我還得陪著笑臉誇你打得好,對不對?既然是這樣,好!我白家這三條命還給你就是!我也絕不受你這份侮辱!」

  白千總一轉眼看見客廳牆上掛著一把鎮宅寶劍,邁步就要去拿劍,唬得白夫人連滾帶爬撲過去抱住他的腿,被白千總拖著往前走。

  此刻宋知縣身手倒也敏捷,又靠得近,小跑幾步,搶過牆上的劍跑了開去,口中還一個勁勸道:「千總息怒!」

  白千總的腿被白夫人緊緊箍著,低下頭吼道:「你放開,我們把命還他就是!再不受他這烏龜氣!」

  白夫人哭喊著:「老爺~!求求你了~!老爺~!我錯了,我不該出這個主意,我們不嫁了~!就讓梅兒守著我們一輩子吧……老爺!……」

  白千總鐵青著臉,彎腰去掰白夫人的手。白夫人哪裡肯放,兩人扭在了一起。

  要出人命了,楊秋池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忽然發覺大堂後面緯帳輕輕抖動,好像有人在後面,可此刻性命攸關,無暇細看,這白千總是來真的,事態嚴重,趕緊走上前幾步,躬身說道:「千總大人,在下願娶令嬡!」

  這一句話當真管用。白千總停住了手,問道:「你說甚麼?」

  楊秋池躬身道:「千總大人,我有幸親了令嬡芳澤,理應負責,再說了,令嬡容貌端莊,慧外秀中,能娶到令嬡,的確是我莫大榮幸,我願意與白姑娘成親。」

  剛說到這裡,楊秋池眼角又發現大廳後堂的緯帳又輕輕抖動了一下。

  白千總一聽,臉色頓時緩和了下來,正要說話,楊秋池已經接著說道:「不過,令嬡新近喪偶,正在服喪,如要婚配,恐怕於禮法不符吧?所以,在下才斗膽推辭了千總大人的一番好意。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說完這番話,楊秋池心裡有些得意,這一招緩兵之計,他是無法接招的了。

  白千總聽楊秋池這麼說,臉色雖然還鐵青著,卻好看多了。他伸手將白夫人拉了起來。

  白夫人站起身,怔怔看著楊秋池:「楊兄弟,你拒絕我們的提親,原來是為了這個?」

  楊秋池點點頭。

  白夫人噙著眼淚笑了:「你不用擔心,這事我們已經和知縣大人,也就是你伯父商量過了——還是請你伯父和你說吧。」

  楊秋池心裡格登一下,難道這一招還有解嗎?

  宋知縣見情況緩和了,拿著那寶劍走回原位。白夫人心有餘悸,將寶劍從宋知縣手中拿了過來,跑到門口,交給了門外的衛兵,還叮囑了兩句,這才回到座位上。

  宋知縣說道:「賢侄,咱《大明律》中規定:『其夫毆妻,至折傷以上,先行審問,夫婦如願離異者,斷罪離異。』」宋知縣背誦這一段法律,倒是一氣呵成,沒有結巴。不過下面又開始結巴起來:

  「殷德差點把,把白姑娘掐死,若,若不是你,只怕白姑娘已命,命歸黃泉。所以,假如殷德不死,依律可以將,將其治罪,同時令,令他二人離異。現殷德已死,殷老爺子生,生前又對白家犯有內,內亂重罪,白家要求離異,於禮法是,是相符的。既,既然已經離異,這服喪也就免了,所以,白姑娘可,可以改嫁。」

  什麼?楊秋池頭都大了,純粹狡辯,她這是喪偶,不是離異!不過,宋知縣都這麼說了,他是官,服不服喪能不能改嫁他說了算,《大明律》規定「居喪嫁娶」的刑罰是「杖一百」,封建笞、杖、徒、流、死五刑中,笞、杖二刑,實行一審終審,知縣說了算,不用報批。所以,白素梅屬不屬「居喪」,他宋知縣說了算。看樣子,這山羊鬍子明顯幫著白家。

  再說了,殷德殺了白小妹,又差點掐死白素梅,殷老頭還迷姦了白小妹,這殷家父子對白家犯下如此滔天罪行,還強迫人家替這兩父子守孝,恐怕真的與法禮不符。

  這一招不管用,再換一招,古代不是說什麼「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提倡守寡,從一而終嗎?楊秋池又躬身道:「在下還另有疑慮。」

  白千總眉頭一皺:「什麼疑慮?」

  「千總大人乃朝廷重臣,古人不是說了『從一而終』嗎?還立有那麼多貞節牌坊以示表彰,令嬡改嫁,這只怕……只怕不妥吧。」

  「放屁!」白千總冷著臉喝道,「你別給我這拽文,我白某一介武夫,這官是出生入死打出來的,不是考學問考出來的。」

  白千總情緒又有些激動起來,站起身,走到楊秋池面前吼道:「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女兒才二十出頭,你讓她守寡一輩子?而且還是為那該千刀萬剮的殷德守寡?他媽的,要我女兒為這老淫賊家守寡,去換取貞節牌坊,做夢!」

  楊秋池有些尷尬,的確是,她這情況很特殊,要讓白素梅為殺自己妹妹還差點殺死自己的丈夫守寡,恐怕的確是有些說不通。

  怎麼辦?問一下宋知縣,如果這方面有什麼禁止性規定就好了。楊秋池求救地看著宋知縣問道:「伯父,你看這~」

  宋知縣說:「《大明律》規定:『若命婦夫亡,再嫁者,杖一百,追奪並離異。』也就是說,得到朝廷冊,冊封的朝廷官員的妻,妻室是不能改嫁的,不過,子女改嫁,倒,倒不在禁止之列。」

  啊?楊秋池又傻眼了。這可怎麼辦?

  白千總見楊秋池站在那裡不說話,冷冷問道:「你還有什麼理由要說嗎?」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1:08

第九十三章 斷然拒絕


  楊秋池見白千總臉色陰冷,方才自己東拉西扯找理由推辭,已經越來越觸怒他了,看來,這樣軟拖是不行的。把心一橫,找什麼理由?真是太不男人了,告訴他,一句話——老子不休妻,你女兒要嫁給我可以,當小妾!。

  楊秋池躬身一禮:「在下能得白千總和白夫人垂愛,願將令嬡下嫁,在下榮幸之至。只不過,我只能納令嬡為妾,因為我已經有了正房原配夫人。」

  白千總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宋知縣說道:「你聽聽,你聽聽你這賢侄說的什麼話!他……他居然只願意納我女兒為妾!哈哈,哈哈哈」白千總怒極反笑,對著楊秋池吼道,「我白某人是何等人物,你知不知道?我的女兒給你做小妾?做你的春秋大夢!」

  說到這裡,白千總譏諷地看著楊秋池:「你是不是認為我的女兒嫁過人家,不是黃花閨女,配不上你,對不對?」

  見楊秋池低著頭不說話,更激怒了白千總,他吼道:「告訴你,我女兒白素梅雖然嫁給了殷德這狗賊,但這殷德迎親那天喝醉酒摔下馬,他那話兒剛好撞在一塊石頭上,從此不能人事。所以到如今,我女兒也還是個黃花閨女!」轉過頭看向白夫人,說道:「夫人,你親自檢查過的,你說,我剛才說的是不是實話?」

  白夫人大窘,可此事涉及到女兒的終身幸福,可不是害羞隱瞞的時候,肯定地點點頭:「是,我女兒白素梅昨天告訴我之後,我親自檢查過的,新婚之夜公子也會知道的。也因為如此,我們才提出這有些不近人情的要求,公子萬勿見怪。」

  楊秋池又驚又喜,白素梅嫁了人家,居然還是個處女,那死鬼殷德也真夠衰的。

  隨即又想起白夫人剛才的那句話,心想,你女兒是處女固然好,卻也不能成為我休妻的理由,當下躬身說道:「千總大人,您願意將令嬡許配給我,我內心真的十分感激,也非常願意與白姑娘共結連理。但我已有原配夫人,如果讓我休了她,我做不到!」

  「為什麼?」白千總吼道,「她比我女兒美還是比我女兒家境好?」

  「都不是,糟糠之妻不可棄!」

  楊秋池把這句古話抬出來,白千總一時語塞,隨即又說道:「我聽說你夫人不能生育,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還不夠你休妻的理由嗎?」

  「可賤內已經替我納了一房小妾,這白千總是知道的,您還給我送了若干厚禮。」

  白千總是個武官,本來就不善於言辭,被楊秋池這幾句話說得無以應答,回頭望後堂緯帳處看了一眼,轉身過來,對著楊秋池吼道:「那我女兒怎麼辦?你說!」氣呼呼轉身回到座位,桌子一拍,鐵青著臉看著楊秋池。

  現在看來,這白千總到不是完全不講道理,楊秋池說道:「白千總,你要我休妻,總得有個理由吧!」

  白千總吼道:「我不管,宋知縣,你說怎麼辦?」

  宋知縣苦笑著說道:「千總大人,這,這裡沒有外人,我就明說了,要賢,賢侄他休妻,這休妻有七出三不去,七出者,一無子,二淫,三不順父母,四口多言,五盜竊,六妒忌,七惡疾。侄媳婦倒是不能生育,佔了一項……」

  白千總一拍桌子,接口道:「怎麼樣?我說的不錯吧!再說了,他小妾也還沒生,他夫人就還是屬於七出之列的嘛,對不對?」白千總為自己找到一個很不錯的理由很是得意。

  簡直是強詞奪理,宋知縣暗想,笑了笑說道:「不過,休,休妻還有三不去,一有所取無所歸,二與更三年喪,三前貧賤後富貴。賢,賢侄媳婦嫁與賢侄時,家境貧困,但侄媳婦沒,沒有嫌棄,現在賢,賢侄富貴了,要休妻,這未免……」

  「什麼?」白千總站起身來,瞪著宋知縣,「你說什麼?他富貴了?他怎麼富貴了?當個管監,靠你的面子收了幾兩銀子彩禮,就叫富貴?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白千總很誇張地大笑起來。

  這下楊秋池被激怒了,他慢慢直起腰,背著雙手,冷眼看著白千總,等他笑完了,才冷冷說道:「千總大人,你太小瞧我楊秋池了,告訴你,我終會有出人頭地的一天!」

  白千總一愣,對楊秋池的這種傲氣暗自倒有幾分佩服,哈哈大笑道:「好!我知道你偵破案件有點本事。不過,當官可不是會偵破案件就能當上的。不然的話,天下那麼多捕快,個個都當官了!哈哈。」

  楊秋池沒有笑,只是淡淡地看著白千總,等他笑完了,才說到:「千總大人,你別門縫裡看人,把人看扁了!」

  白千總氣得滿臉通紅,指著楊秋池:「你……你……」

  「不管我有沒有本事,我都不會休妻的!」楊秋池悍然道,雙拳一抱:「告辭!」轉身就走。

  這一次,楊秋池更加明顯地感覺到後堂緯帳動了動,隱隱約約一個人影轉身往後走,看身形就是白素梅,楊秋池此刻已經無所顧忌,叫道:「白姑娘,請等等,在下有話說。」

  那個人影站住了,楊秋池掀開緯帳一看,果然是白素梅。

  楊秋池走到白素梅身後,輕聲說道:「白姑娘……」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說什麼。

  白素梅站住了,慢慢回過頭來看了看楊秋池,慘然一笑,眼睛裡充滿了淚水,隨後,低著頭進了後堂。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1:08

第九十四章 登門拜訪


  楊秋池回到家,把經過一說,楊母傻眼了,嘴裡嘟噥著:「這可怎麼辦……這……這可怎麼辦啊……」

  也難怪,楊母從來還沒與這麼大的官接觸過,而且還是說媒訂親的事,按道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兒子的事情她就可以直接作主,她雖然很想攀這門親,但確實也很可憐馮小雪,不忍心強迫兒子休了她。現在聽到兒子說已經斷然拒絕了白千總,心裡更多的不是惋惜,而是擔心,唯恐白家發難。

  馮小雪聽到這個消息,心裡充滿了感激,可眼見婆婆如此擔心,又覺得很過意不去,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麼似的。

  這件事的發展正如秦芷惠所預料也所希望的那樣,所以她長舒了一口氣。眼見楊母和馮小雪這神情,便強拉她倆一起上街去買東西。楊秋池知道秦芷惠的用心,高興地向她眨了眨眼睛,這小妮子是想用這方法來沖淡這種寧人窒息的氛圍,就是白家來人,也好躲開。

  她們三人帶著小丫環出了門,楊秋池也回到班房裡繼續當班。大板牙見楊秋池板著個臉,不敢多話,小心伺候著。

  楊秋池正坐在班房椅子上發愣,忽然雙眼被一雙軟軟的小手從後面摀住了,隨即身後傳來淡淡的少女體香和強忍著的笑聲。

  「搗蛋鬼,芸兒!」楊秋池不用猜想,衝著本能就知道,肯定是宋芸兒。

  宋芸兒放開手,嘻嘻一笑:「哥,你可真神了,我沒說話你就猜到是我了?」

  女孩子的香味,調皮搗蛋的做法,又能不聲不響進到牢房重地,這衙門裡除了你這知縣大老爺的千金,還能有誰?

  楊秋池笑問:「你不在家做女工,跑這裡來幹什麼?」

  「誰做那玩意!悶都悶死了。」宋芸兒坐在楊秋池椅子的扶手上,斜靠著楊秋池:「哥,我是特意來找你的,剛剛我聽我爹說了,你退了白家的婚,還把白家老爺氣得差點自殺。哥你可真厲害!」宋芸兒乾脆把半個身子靠在楊秋池身上,滿臉崇拜地說道。

  上次雲崖山一戰,驚嚇之餘的宋芸兒撲進楊秋池懷裡哭,從那以後,宋芸兒與楊秋池說話間就多了幾分親暱。

  大板牙見到宋芸兒進房間,就像耗子見到貓一樣,趕緊吱溜一下溜出門去了。房間裡沒人,楊秋池不敢太放肆,微微讓了讓身子:「你爹還說什麼了?」

  「我爹說,白千總讓你休妻娶她女兒,我一聽就來氣,她要嫁女沒話說,我也覺得白姐姐挺可憐的,但他要逼你休掉小雪姐姐,我也看不慣了。」宋芸兒鼻子裡哼了一聲,「他當官就了不起啊,再說了,他還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官。後來我聽我爹說,你不僅斷然拒絕了他們的要求,還諷刺了白千總幾句,把白千總氣得話都說不出來,哈哈哈,我笑得肚子都疼了,哈哈哈……」

  這結巴山羊鬍子,怎麼什麼都說,楊秋池苦笑:「噯~!你可別到外面說去,人家白姑娘已經夠慘的了,這件事要傳出去,可不得了。」

  「還用我傳?哈哈,王媒婆那張快嘴,現在恐怕半個廣德縣城的人都知道了。哈哈哈。」

  慘了~!楊秋池苦著臉,這可怎麼辦,白素梅要是因此出個什麼岔子,那可就不好了。

  「別緊張,哥,沒事的。」宋芸兒見楊秋池愁眉苦臉的樣子,寬慰道,「對了,哥,過幾天,我堂姐要來看我,她叫宋晴,長得可漂亮了哦,還有個小酒窩,挺乖的,到時候我帶她來找你玩啊。」

  楊秋池點點頭,他現在可沒這個心思,想起白素梅絕望的眼神,滿腦袋就只剩擔心了。

  雖然整整擔心了一天,卻平安無事,楊母她們三人回來了,也沒出什麼亂子,白家也沒見有什麼動靜,這才稍稍安了心。

  第二天一大早,楊秋池剛剛睡醒,小丫環月嬋就跑進來說,白千總夫妻來訪,正在客廳和老夫人說話呢。

  楊秋池趕緊爬起來,秦芷惠也爬起身,一邊穿衣服,一邊叮囑道:「夫君,好好說,可千萬別吵啊。免得娘擔心。」

  「嗯~!」楊秋池答應了一聲,洗漱完畢,來到了大廳。

  白千總和白夫人坐在客廳椅子上,楊母和馮小雪正陪著說話。

  見這情景,不大象興師問罪,沒見到白素梅,難道他出事了?楊秋池心裡一緊,可白千總他們兩的神情也不大像,猜不透。楊秋池走進客廳,躬身一揖:「見過白千總,見過白夫人。」

  白夫人微笑著點點頭,白千總臉色有些尷尬,也點了點頭。

  等楊秋池坐下之後,白夫人說道:「楊公子,今天我們是特意來道歉的,昨天我們老爺脾氣大了點,有對不住的地方,還請你原諒。」說罷,起身福了一禮。

  楊秋池沒想到他們竟然是來道歉的,連忙起身還禮:「不敢!是在下言語不當,頂撞了千總大人和白夫人。」

  白夫人看了白千總一眼,白千總歎了口氣,也站起身說道:「楊兄弟,昨天是我不對,只顧著自己,沒有考慮到楊兄弟自身的難處,想起你三番五次救我梅兒,也救了我夫妻,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本來我是想用這方法報點恩的,可沒成想不僅弄巧成拙,而且還差點傷了兩家的和氣。思前想後,的確慚愧不已,今天一早,特來道歉。」說罷,向楊秋池和楊母躬身施了一禮。

  原來,白千總是想與自己結親的方式來報恩,這一點楊秋池可沒想到,他後來翻臉,那是因為他堂堂六品官員,竟然被楊秋池當面拒絕,這臉面一下子下不來,這才把整個事情給鬧僵了。

  楊秋池想不到他這樣一個軍隊老幹部,會來給自己一個小老百姓陪罪,雖說自己救過他們的命,可這也太出乎意料了,趕緊還禮。楊母也慌忙起身給白千總還禮,口中連稱:「不敢當!」

  白千總夫妻坐下後,白夫人說道:「楊公子,今天我們登門拜訪,一來是陪禮道歉,二來是告辭來了。我們昨天已經準備好車馬,等一會先去報恩寺取了小妹的靈柩,這就要回應天府去了。」

  這有點出乎楊秋池的意料,不過也難怪,堂堂六品領兵千總,主動向個小老百姓提婚還被斷然拒絕,換成自己也沒臉再呆下去了,楊秋池不喜歡假客套,只是關切地問道:「素梅姑娘呢?她好嗎?」

  白夫人勉強一笑:「楊公子,多謝你的關心,梅兒沒事的,她身體不大舒服,先到門口上車等我們了。」站起身走到馮小雪面前,仔細端詳了一下,歎了口氣:「多可憐的孩子,我要是早知道,也不會出這主意了。」從脖子上取下一串項鏈,遞給馮小雪:「孩子,伯母對不起你,讓你受委屈了。這是伯母的一點小意思,務必笑納。」

  馮小雪一看,是一串天然珍珠項鏈,顆顆都有小拇指大小,地溜溜圓,放射出晶瑩柔和的光芒,非常的美,一眼就知道價值不菲。連忙雙手推辭:「伯母,這麼貴重的禮物,小雪不能要。」

  白夫人說:「我們是來給你誠心道歉的,你要是不要,說明還是不肯原諒我們,那,那……」白夫人神情暗淡,話語已經有些哽咽。

  「小雪,白夫人既然都這樣說了,你就收下吧。」楊母說道。

  婆婆的話馮小雪可不敢不聽,只得道了個萬福:「謝謝白夫人。」

  白夫人把這串珍珠項鏈給馮小雪戴在脖子上,馮小雪本來脖子就很白淨,加上這串珍珠,更顯潔白無暇。白夫人又仔細端詳了一番:「孩子,這樣伯母才能心安一些。以後你和夫君你們有空來應天府,一定要到家裡來坐坐啊!」

  馮小雪點點頭。

  白千總夫妻告辭出門,楊秋池一家將兩人送到衙門口。宋知縣等人已經等候在那裡與白千總辭別。楊秋池一直在尋找白素梅,希望看到她平安無恙,可直到馬車走遠,也沒見到她的身影。一種悵然之情慢慢在楊秋池心頭升起。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1:09

第九十五章 一起錯案


  白家離開廣德縣已經好幾天了,小城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這一天,楊秋池正百無聊賴地坐在班房裡,忽然隱隱約約聽到重犯牢房裡傳出哭聲,聽聲音好像是龍子胥,忙問大板牙怎麼回事。大板牙告訴楊秋池,上面府裡已經核批了龍子胥的死罪,要上報應天府。龍子胥距離刑場又進了一步,龍子胥得知這一消息,正在監牢裡嚎啕大哭呢。

  楊秋池皺了皺眉頭,上次覺得他殺妻案有點蹊蹺之後,遇到白千總提親之事,就再沒過問,反正現在閒著也是閒著,決定去看看。楊秋池帶著大板牙來到龍子胥監房,見他正在趴在牢房裡地上痛哭,見到楊秋池進來,爬起來跪在地上,連連叩頭:「楊爺,求求您,救救我吧。我真的沒有殺我娘子,我是冤枉的啊。」

  這句話楊秋池已經不知道聽他說了多少遍了,現在又說起,有些心煩:「好了好了,你說你冤枉,又舉不出沒殺你老婆的證據。你叫我怎麼幫你?」

  龍子胥一聽,更是絕望,磕頭磕得咚咚響,還出一個勁哭喊著叫冤枉。

  楊秋池心想左右無事,聽他說說怎麼個冤枉法,便道:「你別哭了,這樣吧,你把你娘子失蹤的前前後後說一遍,我聽聽,你到底有什麼冤枉的。」

  龍子胥抹了一把眼淚,點點頭,抽噎著說道:「去年差不多這個時候,有一天我從外面回來,我娘子就不見了,我四處找也沒找到。今年開春,他們從我鄰居菜地裡挖出一具白骨,非說就是我娘子,把我抓了起來了,從我家裡搜出一根洗衣棒,發現上面有血,說是我就是用這木棍打死我娘子的。——我是屈打成招的,我真的沒有殺我娘子啊。」

  楊秋池總覺得他說的話裡有什麼不對,皺著眉思索了片刻,還是找不到哪裡不對,決定把情節再理一遍:「你娘子去年初冬失蹤的,對不對?」

  龍子胥點點頭。

  「那他們在什麼時侯發現那具白骨的呢?」

  「今年開春。」

  「哦~!明白了……,什麼?今年開春?你說他們發現的是一具白骨?」楊秋池追問道。

  「是的,還抓我去看了的,是一具白骨。」龍子胥不知道楊秋池為什麼這樣問。

  「一點肉都沒有的骨頭架子?」

  龍子胥又點點頭。還是搞不懂楊秋池為什麼要這樣問。

  一旁的大板牙也說道:「的確是一具白骨,當時好多人都去看了,我也去看過熱鬧,是一具白骨,沒肉,也沒有衣服,可能是被脫光了埋的。」

  楊秋池的臉色變得嚴峻起來,想了想又問道:「你娘子真的是去年初冬失蹤的?你沒記錯吧?」

  「沒有記錯,當時天已經很涼了,為了作冬衣的事,我們還吵了一架呢,家裡就那麼點錢了,買米都不夠,她非要去做一件新的夾棉襖,我不同意,就吵起來了,她還把我的臉都抓破了,鄰居來勸架才拉開的。過了幾天,她就失蹤了。」

  楊秋池站起身,在牢房裡走來走去,突然停下來,轉身問道:「那具屍骨在哪裡?」

  大板牙說道:「聽說好像秀才娘子的家人領回去埋了。」

  「埋了?埋哪裡了?」

  「不清楚。」大板牙說。

  龍子胥也搖了搖頭。

  「除了屍骨,這案子還有什麼東西留下?比如遺物,凶器等等。」

  大板牙說:「楊爺,我可真的不知道,當時只是去看熱鬧去了,聽說挖出來只有一副骨架,連殘留的衣服都沒有。這凶器嘛,對了,秀才,你是用什麼殺你娘子的?」

  龍子胥哭喊道:「老爺,我真的沒有殺我娘子啊!」

  「好好好,不是你殺的,是我殺的,行了吧?那他們說我是用什麼殺的你娘子?好像你剛才說是什麼洗衣棒,對嗎?」

  龍子胥垂淚道:「他們給我上夾棍,我受不了才承認的。可我真的沒有啊~!」

  「你方才不是說他們發現洗衣棒上有血嗎,你沒打你娘子,那洗衣棒上怎麼會有血?」

  「那……那是……」龍子胥欲言又止,看了看楊秋池和大板牙,遲疑了一會,才低著頭小聲說道:「那是我,實在沒吃的了,便用那洗衣棍偷偷打死了鄰居家的一頭小豬,拿回家吃了,所以才有血。」

  楊秋池眉頭皺了皺,問道:「這事你在大堂上說了嗎?」

  龍子胥搖了搖頭,滿臉羞愧:「我乃讀書人,這件事有辱斯文,我……不好意思說。」

  掉腦袋的事情,你還不好意思?楊秋池簡直哭笑不得,也難怪,學問再大的人,肚子餓慘了的時侯,恐怕也難抵禦食物的誘惑。轉頭問大板牙:「那洗衣棒呢?」

  大板牙說道:「既然是凶器,就應該是在殮房旁邊的小房間裡,那裡專門堆放這些殺人凶器之類的東西。」

  楊秋池對龍子胥說:「你先別哭了,我去查看一下你的案子。」然後急步出了牢房。龍子胥一個勁在後面磕頭感謝。

  楊秋池來到殮房旁邊的小房間,以前當忤作學徒的時候,手裡有殮房幾個房間的鑰匙,宋知縣沒讓他交回去。楊秋池打開房門,在一堆凶器裡翻了翻,從十多根木棍中,找到了一根一尺長短的木棒,上面貼著一張紙,寫著「龍子胥殺妻案凶器。」

  楊秋池將木棍拿出房間,在外面仔細觀瞧,果然,木棒上有明顯的暗紅色痕跡,很像是血跡。

  楊秋池將木棍拿回家裡,進了自己的法醫室,關好房門。先提取了木棒上的血樣,然後進行了血跡的種屬試驗。結果出來了,棍棒上的血痕不是人血!

  楊秋池的眉頭緊鎖在了一起。他在房間裡來回走動,思索著,方才龍子胥說他娘子是去年初冬失蹤的,而這具白骨是今年春夏時發現的,間隔時間只有半年。

  問題就出在這裡:根據廣德的氣候,一具埋在地裡的屍體,半年時間根本不可能變成白骨!

  屍體腐爛的速度與周圍環境有密切的關係,一般說來,屍體暴露在空氣中,腐爛最快,水裡次之,土裡最慢。一般的比例是1:2:8。也就是說,假定一具屍體在地面並暴露在空氣中,腐爛成為一具白骨的時間是2個月的話,相同條件下,埋在土中的,則必須要花一年半時間才能變成白骨。

  埋葬在土中的屍體的腐爛速度,因其土質、埋藏深度和是否使用棺木以及棺木的質量、埋葬的季節因素的不同而不同,一般說來,屍體白骨化在中國北方約三至五年,南方約一至一年半。

  當然,如果氣候悶熱,地熱散發慢,泥土溫度較高,則白骨化的時間更短,南方有的氣候炎熱的地方,夏季埋葬的屍體,不到半年就可以白骨化。

  廣德縣的氣候適中,冬季比較冷,根據這裡的氣候,楊秋池判斷,屍體如果直接埋在土裡,至少需要兩年以上的時間,才有可能完全白骨化。而龍子胥的娘子是初冬失蹤,如果那時候埋入土中,廣德冬季氣候寒冷,屍體腐化會減慢很多。並且埋藏地點是塊菜地,時常澆水,因此即使是夏天,泥土的溫度應該也比較低,這樣的話,白骨化的時間會更長,半年之後挖出來,應該大部分還沒有腐爛,絕對不可能變成白骨。

  因此,這具白骨不可能是龍子胥的娘子的!這具白骨,應該早在龍子胥的娘子失蹤的一年半以前,就已經死亡並被埋進了這塊菜地裡!

  龍子胥說那洗衣棒是他用來偷殺鄰居的小豬才粘上的血,方才楊秋池進行的的血跡種屬檢驗,就是檢驗血痕是人的血還是動物的血,經檢驗,印證了龍子胥的說法。

  龍子胥殺妻案,原來是一起錯案!

  這白骨是誰?要查清這個問題,首先必須進行開棺驗屍。

  可是,開棺驗屍沒那麼簡單,尤其是封建禮教非常昌盛的明朝,弄不好要引起公憤的,必須要充分的理由才行。

  要是在現代社會,僅僅是白骨化時間與被害人死亡時間不一致這一條,就可以開棺驗屍了,但現在拿這東西去說服宋知縣,讓他推翻他自己半年前的死罪判決,開棺驗屍,他不會幹的,別人也不會相信。

  最有說服力的,就是找到龍子胥的老婆!要找不到他老婆,一切都是白搭。只有找到他老婆,宋知縣和其他人才會相信這具白骨不是龍子胥的老婆,也只有這樣,宋知縣才不得不推翻他自己的判決,重新審查這件案子,才會允許開棺驗屍。

  可龍子胥的老婆都失蹤一年了,上哪找去呢?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1:09

第九十六章 神秘失蹤


  沒有宋知縣的支持,要找到龍子胥的老婆,簡直是天方夜譚,這事只能暫時擱下了。楊秋池現在認識到,手裡沒權,要想破大案幹大事,那是絕對不行的,可有什麼辦法呢,自己對四書五經一竅不通,考科舉?瞎扯蛋。

  這天晚上,楊秋池和秦芷慧準備上床休息。秦芷慧說:「夫君,你在我這睡了差不多一個月,明天你該和小雪姐睡了。」

  「怎麼了?討厭我了嗎?」楊秋池摟住秦芷慧打趣道。

  「怎麼會呢,巴不得你整天和我在一起呢。」秦芷慧知道夫君對新婚的自己很依戀,心裡竊喜,黑亮亮的眼睛閃著光,「可是,你不是我一個人的夫君啊,你老不陪小雪姐怎麼行,那樣我也不好意思啊。」

  「我知道的,現在咱們是新婚嘛,在一起一個月也是應該的。以後當然要一人一半。」楊秋池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以五天為一輪,我輪流陪你們兩,好不好?」

  秦芷慧點點頭:「這樣最好,夫君想得真周到。」

  楊秋池笑道:「那我明天就告訴小雪,從她那裡開始。」摟住秦芷慧色色地一笑:「今晚最後一晚,來個小別慶賀吧。」伸手去脫她的褲子,秦芷慧一把按住他,微笑著輕輕搖搖頭。楊秋池一愣:「怎麼了?」

  「我來那個了。」

  啊?不會這麼倒霉吧?告別賽都舉行不了?楊秋池喪氣地倒在一旁。秦芷慧歉意地笑了笑,乖巧地摟住楊秋池,纖纖玉手往他下身游去,突然停住了手,撲哧一笑:「夫君,今晚很想要嗎?」

  楊秋池歎了口氣:「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秦芷慧想了想,在楊秋池耳朵邊輕聲說道:「要不,你今晚就到小雪姐姐那去睡吧。」

  「我不,現在才去,一看就知道幹什麼去了,像什麼樣子嘛。」

  秦芷慧嘻嘻一笑,咬了咬銀牙,在楊秋池耳邊輕輕說道:「那,那我叫月嬋來陪你,好不好?」

  楊秋池嚇了一大跳,心裡怦怦狂跳起來:「這,這……」

  「不要告訴我你不想哦?」秦芷慧賊眉嘻嘻地笑著說。

  「好啊,你耍我~!」楊秋池伸出手去呵秦芷慧的腋下,秦芷慧咯咯嬌笑,兩人鬧成一團。

  「好了別鬧了~!聽我說!」秦芷慧嘻嘻笑著抓住楊秋池。楊秋池停住手,看著她。

  「夫君,我說真的,月嬋小丫頭還是很不錯的,人才品貌都是上等。她是我的貼身丫環,也就是你的通房大丫環,按理當然要陪你睡覺的啊。」楊秋池的心裡加倍砰砰亂跳起來。通房大丫環這個詞他是聽說過的,《紅樓夢》裡襲人就是賈寶玉的通房大丫環,不是也陪賈寶玉偷試了一番雲雨嗎。

  秦芷慧接著說道:「只要以後你對月嬋好點就行了,假如將來月嬋要是懷了你的孩子,那咱們就正式收她填房。她也有了個依靠,你說好不?」

  楊秋池想起那天捧著月嬋乳房研究牙印的情景,這小姑娘倒還真不錯。不過,她年齡還太小,還不滿十五歲,自己這樣做太於心不忍了,便說道:「還是算了吧。睡覺!」翻過身去,閉上眼睛睡覺。秦芷慧見夫君這麼說了,心想這事也不忙,便脫了衣裙鑽進了被窩。

  睡了一會,楊秋池聽到隱隱約約有哭聲,吃了一驚,睜開眼仔細聽,果然是。秦芷慧也聽到了,有些害怕:「夫君……」

  楊秋池作手勢讓她別說話,又仔細聽了一下,說道:「是月嬋在哭。我去看看。」秦芷慧點了點頭。

  楊秋池爬起身披了一件衣服,走到外間,輕輕掀開門簾,只見小丫環月嬋穿著一件淡綠色褻衣,正坐在床邊輕聲哭泣。

  「怎麼了?」楊秋池坐在他旁邊。

  「少爺是不是不喜歡月嬋,月嬋很難看吧。嗚嗚嗚……」

  「誰說的?」楊秋池有些莫名其妙。

  「那……那你方才怎麼不願……嗚嗚嗚……」

  這下子楊秋池明白了,敢情這小姑娘剛才偷聽了他們的談話,誤會了。

  自從上次楊秋池捧著月嬋的乳房研究牙齒咬痕之後,月嬋就夢想著有一天能成為楊秋池的人。方才偷聽到秦芷慧的話,正心中竊喜,沒想到楊秋池拒絕了,不由得又是害羞又是委屈,竟抽抽噎噎哭了出來。

  楊秋池伸過手去,輕輕抱住月嬋:「你人很水靈,又善解人意,少爺怎麼會不喜歡呢。別哭了,聽我說,你還太小,才十四歲呢,你現在要懷孩子的話,會損害你的身體的。所以我現在不能這麼做。」

  月嬋欣喜地抬起淚眼,看著楊秋池。

  「乖~!快睡吧。過幾年等你大一些再說,好嗎?」

  月嬋點點頭,羞澀地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楊秋池就醒了,發現秦芷慧不在床上,坐起來喊了幾聲。月嬋跑進來問:「少爺,你起來了?」

  「你們二少奶奶呢?」

  「沒見到啊。」一聽這話,月嬋有點緊張,雖然昨晚上的事情讓她好久不能入睡,但還是一大早就起來了,不過,的確沒聽到有人出去過。

  「那她跑了去了?——你沒見她出去嗎?」楊秋池也有些緊張起來。

  「沒有啊!」月嬋回答,轉身到門外看了看,又回來說:「院子裡沒有,我早上開房門的時侯,房門是鎖得好好的,沒人出去過,要不然,房門不可能從裡面閂上的。」

  言之有理!楊秋池暗想,急聲說道:「快去看看院子大門,問問守門的老媽子,看看二少奶奶出去過沒有!」

  月嬋答應了一聲,跑出門去了。楊秋池連忙開始穿衣服,剛剛把褲子穿上,月嬋就急沖沖跑進來:「少爺,老媽子說昨晚上沒有人出去過,也沒見到過二少奶奶出來,大門也是從裡面閂得好好的。」

  楊秋池心裡咯噔一下,跑出房門,到院子大門查看,果然如此,連忙跑進馮小雪房間。馮小雪已經起床了,丫環小蝶正在替她梳妝。馮小雪見到楊秋池,笑問:「夫君,這麼一大早就跑我這裡來了?」

  「芷慧沒到你房裡來嗎?」楊秋池問。

  馮小雪吃了一驚,站起身來:「沒有啊?芷慧不見了嗎?」

  「是啊,房門和院子門都是從裡面閂得好好的,月嬋、看門的老媽子都沒見過她出去。」楊秋池的聲音已經有些發顫了。轉身跑出門,來到楊母房間。楊母早就已經起床收拾完了。見兒子進來,正要問,楊秋池搶先說道:「娘,芷慧到你房來過嗎?」

  「啊?沒有啊!怎麼了?」

  「芷慧不見了!」楊秋池轉身跑出去,挨個房間查了一遍,都沒有,大家都緊張起來,可整個院子都找遍了,連犄角旮旯都找了,毫無蹤影。

  秦芷慧昨晚上脫下來的衣服全也不見了,但衣櫃裡的衣服都還在,梳妝台上昨晚上卸下來的首飾也在。難道是秦芷慧又出走了?不可能!雖然前一次秦芷慧殺不了楊秋池,曾經決定出走,可後來兩人已經將恩怨情仇全都化解,還給若蘭姑娘重修了墳,昨天晚上兩人還在商量怎麼輪著睡的問題。

  楊母和馮小雪已經六神無主,急得快哭了,一個勁問該怎麼辦。

  楊秋池沒有頭緒,決定用小黑狗追蹤看看。他將小黑狗叫進新房,拿了秦芷慧換下還沒清洗的衣服給小黑狗聞。小黑狗仔細聞過之後,在房間裡轉了一會,也不出門,在房間裡一陣的亂叫。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秦芷慧還在房間裡?楊秋池又將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重新查看了一遍,還是什麼都沒有,那小黑狗在原地叫什麼?難道是從屋頂跑了?楊秋池抬頭看了看屋頂,自己可沒這本事上去查看,看來只有叫宋芸兒來。

  楊秋池讓月嬋趕緊到內衙請宋芸兒,不一會,宋芸兒、宋知縣和夫人韓氏都來了,與楊母和馮小雪在院子裡緊張地議論著。都在擔心秦芷慧別出什麼事。

  宋芸兒帶了夜行裝備。簡單聽了楊秋池的分析,將飛抓扔上屋脊,像小燕子一樣輕飄飄上了房頂。宋芸兒在房頂上仔細察看了好一會,才沿飛抓繩索下了房:「的確有人從房頂進入過。」

  「啊?帶我上去看看!」

  「哥~,你那麼重,我可背不動你。」

  楊秋池轉身吼道:「快拿梯子來,快~!」

  有僕人慌亂跑出去,拿來了梯子。楊秋池手忙腳亂爬了上去。這之前,宋芸兒已經用飛抓上到屋頂,接應楊秋池。

  楊秋池上到屋頂之後,宋芸兒扶著他小心翼翼延屋脊走了幾步,指了指下面外側幾步遠的一小片瓦:「哥,你看,就是那裡。」

  楊秋池蹲下身仔細觀察。衙門這房子已經修了多年,房頂已經長出了幾叢零星的青草,瓦面上還有一層青苔,把屋瓦染成了淺綠色。宋芸兒所指的那一小片屋頂,有比較明顯的翻動痕跡。楊秋池首先想到的就是,既然有新鮮痕跡,利用小黑狗追蹤?可這個想法馬上就被否定了,除了宋芸兒所指的那一小塊地方有反動痕跡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沒有。這人能飛簷走壁,肯定是高來高去的,氣味要留也是留在空中,小黑狗又不會飛,怎麼追蹤。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1:09

第九十七章 武林女前輩


  必須去看看這痕跡,楊秋池探腳就要往下邁,被宋芸兒一把拉住:「哥,小心,這房頂有青苔特別滑。你要什麼我去幫你拿。」

  「我要仔細觀察那翻動的痕跡,必須親自看。」

  「那拿我用繩索捆住你再下去,你等等啊。」宋芸兒將屋簷上的飛抓收了上來,捆住楊秋池的腰。楊秋池蹲下身,小心翼翼往下挪,來到這塊痕跡旁。

  很明顯,這裡有幾片瓦被翻動過,淺綠色青苔上留下了幾枚淺淺的鞋印,但都不完整。經過仔細觀察,楊秋池終於在兩塊相連的瓦上,發現了一枚相對完整的鞋印,只是由於兩塊瓦之間的凹處而缺損了一小部分。

  楊秋池仔細觀察,發現這較為完整的鞋印的花紋特徵與瓦片上其他零碎的鞋印非常類似,這說明,這些鞋印是都一個人所留。

  再仔細看,楊秋池發現,這鞋印是老百姓自己手工納制的布鞋底,花紋精巧,可以看出做工很細膩。

  楊秋池根據腳印計算公式,做了一個大致的估算,得出這人的身高應該在1.6米左右。由於這腳印是在青苔瓦面上形成的,屬於平面減層立體痕跡,可以從痕跡的深淺判斷這人的體重。楊秋池趴在房頂,仔細觀察這枚鞋印,然後將這鞋印與自己在青苔面上留下的鞋印作了對比,發現這枚鞋印要比自己的鞋印淡得多。

  這說明,這個人體重明顯比自己輕。應該是個身材比較瘦小地人。當然,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個什麼草上飛之類的輕功高手,那又當別論了。會輕功的人留下地痕跡。恐怕不是現代刑事偵查能夠研究的問題,不過,又有誰能不移動憑空減輕自己的重量呢?

  楊秋池又仔細觀察了鞋印的深淺,發現後跟比較深,而前腳掌比較淺,說明這個人年齡比較大,而且習慣挺胸收腹。

  除此之外,楊秋池還在房間一塊瓦的上,發現了一枚比較清晰的指紋。楊秋池脫下外衣。小心地將留有痕跡的那幾塊瓦取下放進衣服裡包好。沿梯子下了房頂。

  楊秋池在院子的圍牆上、地上也仔細地進行了查找,結果沒有發現什麼惹眼的痕跡。楊母等人著急地問他發現了什麼。楊秋池只是搖搖頭,讓他們先到客廳裡坐,自己要分析一下這痕跡再說。

  楊秋池進到放鋁合金地房子,用放大鏡對瓦片上那枚指紋進行仔細觀察。發現這枚指紋是一枚弓型紋。這種指紋很特別,沒有內部花紋系統,指紋上部是由弓形線構成的外圍線系統,下部是由不規則的水平直線構成的根基線系統,這種類型的指紋,由於沒有內部花紋。所以沒有三角。這種指紋非常少見。據統計,一百個人中最多二三個。

  從指紋本身不能得出其他更多地偵破線索,又沒有指紋庫。也沒辦法進行有前科的嫌疑人指紋比對,楊秋池用微型數碼相機對鞋印和指紋拍了照。然後將瓦片小心保存在鋁合金櫃子裡,只能等將來發現嫌疑人,再作痕跡比對。

  楊秋池回到客廳坐下,眾人正在議論,這人肯定會武功,能夠毫無察覺地將秦芷慧劫走,甚至瞞過院子裡的小黑狗,應該武功不弱,這人為什麼要劫走秦芷慧呢?

  楊秋池也在思索,誰劫持了她?首先值得懷疑的是建文餘黨,自己破獲了他們的情報站,幫助抓獲了他們的核心人物少監王鋮,擊斃了建文帝地死黨大內侍衛總管洪鷹等人,端掉了他們的資助人賀老爺子,使他們遭受了多年沒有的重創,一定恨自己入骨。不過,他們沒有理由抓走秦芷慧而不傷害自己,如果是他們幹的,他們會殺掉自己全家,一把火把房子燒了。

  如果不是建文餘黨,難道是殷德家地人來報復?也不對,理由相同,他們沒有理由只抓走自己的小妾而放過自己和家裡其他人,那就不叫報仇了。

  賀老爺子地殘餘也有可能來找自己報仇,不過,他們也不會放過自己和家裡人,而單單只抓走小妾秦芷慧。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白千總,他氣自己不給他面子,不肯休妻讓他女兒當正房,所以派人抓走了秦芷慧。不過,他要抓也應該抓馮小雪,這樣他女兒才能當上正房,抓小妾管什麼用?

  難道是小偷強盜將秦芷慧劫持走的嗎?有這種可能,不過,按照常理,他們進來之後,應該將自己點穴、捆起來或者打昏。再說了,他們進來只劫人,不劫財,怎麼會有這樣的好強盜呢?

  這人很明顯是從房頂進來,楊秋池突然想到,既然如此,那很可能在屋裡房梁處會留下什麼線索,眼睛一亮,站起來對宋芸兒說道:「快,跟我來!」當先跑了出去。

  眾人一聽,趕緊跟在楊秋池身後進了新房。

  楊秋池也曾經觀察過房梁,不過,當時只是看看有沒有人,沒有仔細瞧。楊秋池跑進房裡,抬頭觀察,發現房樑上果然有個什麼東西,但看不真切。

  楊秋池叫傭人抬來了梯子,爬上去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張小紙條,用一枚小樹枝插在房梁縫隙上。楊秋池先周圍查看了一下,沒有發現腳印之類的痕跡,才小心地拔出那根小樹枝,取下字條,只見上面寫著:「「尊駕小妾老身帶走,無恙,好自為之。」墨跡新鮮,顯然是剛寫上去不久,字體娟秀,一看就是女人的。

  楊秋池反覆讀了幾遍,心中一顆懸起的心才稍稍落了下來。無恙,那就是說秦芷慧不會有什麼危險的了,這人自稱老身,說明是個女的,而且是個中老年婦女,應該沒有惡意,雖然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但已經明確說了,秦芷慧不會有什麼事情,讓自己不要擔心。不過,這最後一句話有些費解,「好自為之」,聽口氣好像長輩訓小輩,自己怎麼就不好自為之了?搞不懂。

  不過這人叫自己尊駕,應該是對自己比較看重的,好像是江湖人常說的話,從這個稱呼和飛簷走壁的能耐來看,劫走秦芷慧的,應該是一個武林女前輩。

  眾人在下面仰著腦袋看楊秋池,見他站在梯子上老半天了,好像在研究什麼東西,也不下來,都有些急了,宋芸兒先叫道:「喛~!哥,在看什麼吶?快下來讓我們也看看。」

  楊秋池答應了一聲,這才慢慢下了梯子。將那字條遞給大家看,宋芸兒伸手要接字條,楊秋池喝道:「別動!就這樣看就行了。」他生怕弄亂了字條上面有可能存在的指紋。

  宋芸兒嚇了一跳,不知道他的用意,不過,楊秋池這種神神秘秘的行為,宋芸兒也見怪不怪了,伸著個腦袋將字條上的字讀了一遍,

  眾人一聽,也都舒了口氣,知道秦芷慧沒有危險之後,大家心情也都輕鬆了許多。便開始紛紛猜測這武林女前輩劫走秦芷慧的目的。宋芸兒當然猜想是看上秦芷慧天資聰慧,要收她為徒。不過這有漏洞,要收徒可以明說啊,偷偷摸摸幹什麼?但有些江湖人士行為怪癬,不想讓別人知道也是可能的。

  宋知縣猜想也許是秦芷慧的什麼女性親屬,不願意秦芷慧給楊秋池當小妾,才把她搶走了。韓氏猜想,會不會是這個女前輩發現了秦芷慧要不利於楊秋池,而將她劫走。

  楊母猜不到,聽他們說的都有道理,她只希望她的兒媳婦能早點回來,給她早點生個胖孫子。

  馮小雪仔細回味了字條上的話,說了一句話讓所有的人都忍俊不禁:「這個女人不想我夫君納妾,才把她搶跑了的。」

  宋芸兒首先嘻嘻笑道:「嫂子,這個女人不會是你雇來的吧?除了你,還會有誰不願意我哥納妾啊?嘻嘻嘻。」馮小雪臉通紅,伸手就去呵宋芸兒。宋芸兒咯咯笑著到處躲。

  韓氏說道:「不大可能,這女人憑什麼不讓賢侄納妾呢?如果她不願意,憑她的本事,完全可以在楊兄弟納妾之前就阻止,不會等到生米煮成熟飯才搶走啊。」眾人聽了紛紛點頭。

  楊秋池也猜不透這中年女人劫走秦芷慧的用意。不過,秦芷慧一天不回來,他的心一天都是懸著的。

  見楊秋池擔心的樣子,宋知縣說道:「賢侄,這位女前輩應該沒有什麼惡意,這樣吧,咱們還是查找一下,將侄媳婦盡快找回來,我馬上發出尋人公告,廣德縣所有衙役、捕快、民壯都替你尋找,再通知所有鄉正里正,多方查找,一定會找到的。」

  宋芸兒也說:「是啊,哥,你別擔心,芷慧姐姐不會有事的。再說了,從字條看這武林前輩一定是看上芷慧姐姐的聰慧,收她為徒,等她武功學成,就會回來的。」

  楊秋池心裡但願他們說的是對的,只要秦芷慧沒事就好。

  十多天過去了,宋知縣下的尋人公告已經散佈全縣,仍然音信全無,秦芷慧如同人間蒸發一般,在那天早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秦芷慧的老家也多次去查找過,不僅沒有秦芷慧的消息,反倒是秦芷慧的老爹知道女兒失蹤後,又哭又鬧,宋知縣連威脅帶哄騙,又給了些銀兩,這才把他們壓住。

  沒有了新娘子秦芷慧,楊秋池整天像丟了魂似的。宋芸兒倒是天天來陪他說話,和馮小雪他們一起勸慰他。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1:10

第九十八章 無品的高官


  這一天,宋知縣匆匆來到楊秋池家裡,告訴楊秋池,錦衣衛總旗馬渡回來了,要他立即去驛所見面。

  自從秦芷慧被那女前輩劫走之後,已經好久沒有好消息了。現在馬渡回來了,一定帶來了自己陞官的消息。楊秋池興沖沖趕到了驛所。

  兩人見面,分外高興。馬渡已經聽說了楊秋池小妾失蹤的事情,一見面,便勸慰了楊秋池半天,然後告訴他自己陞官了。這次進京,錦衣衛指揮使紀綱紀大人非常高興,親自提拔他當了應天府錦衣衛千戶所副千戶,這可是正五品官,比原來的總旗連聲了兩級,另有犒賞不計其數。這次回來見楊秋池一面之後,就要走馬上任去了。

  楊秋池連忙恭喜馬渡,馬渡先說了一番感激的話,然後告訴他自己在紀大人面前把案經偵破經過一五一十都說了,並全力保舉了楊秋池。錦衣衛指揮使紀綱紀大人非常高興,派了密使李公公,要見楊秋池。

  看來,這馬渡還是非常仗義的,楊秋池打心底裡感激。馬渡到後堂請特使李公公出來和楊秋池見面。

  李公公右手提一個蓋著黑布的鳥籠,左手拿著一個錦盒,一身小兵打扮,一說話,聲音尖銳。李公公將鳥籠和錦盒放在桌上,等其他人迴避之後,從懷裡拿出一個小小的錦軸,捧在手裡,低聲說道:「楊大人,請跪下接旨!」

  接旨?楊秋池腦袋嗡的一聲。彷彿要炸開一般,懵懵懂懂跪倒在地,難道皇上老頭給自己寫信了?不知怎地。楊秋池腦袋裡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個古怪的念頭。原以為馬渡提了,自己能頂替他當個錦衣衛總旗,就該笑兮了,現在看來自己這官小不了,皇上親自任命,開玩笑,至少是是副部級級幹部,再差也應該是個省級吧。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京師廣德楊秋池。著授為錦衣衛指揮使特使,敬謹將命。諸悖逆抗令者,先斬後奏。欽此」

  「指揮使特使?特使是什麼東東?」楊秋池腦袋還在嗡嗡作響,不敢亂問。雙手去接那錦軸,可李公公並不放手。低聲提醒道:「楊大人,你還沒謝恩吶。」

  楊秋池愣了一下,趕緊磕頭喊道:「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公公這才放開手。楊秋池將錦軸接過,展開又看了一遍,心裡這個美啊,當官了。終於當官了。哈哈,白千總,這下你的女兒當我小妾。也不算委屈了吧?哈哈哈。只是還不知道這特使是幾品官,正要問。李公公已經說道:「楊大人,請起來說話。」

  楊秋池趕緊站起身,將錦軸捲好,捧在手裡。

  李公公拿起桌子上地小錦盒,遞給楊秋池。

  這又是什麼寶貝?來不及問了,先看看再說,楊秋池將聖旨錦軸恭恭敬敬塞進懷裡,雙手接錦盒打開,只見裡面放著一塊黃色的象牙腰牌,橢圓形,上端浮雕飛龍雲紋花飾,有一個圓孔,用來穿繫繩索的。牌正面上方橫排淺刻楷書「錦衣衛指揮使特使楊秋池」幾個字,左方豎排淺刻楷書『錦特字壹號『,右部豎刻篆書『關防『二字。反面中部淺刻二行楷書『緝事一體遵令,諸悖逆抗令者,先斬後奏。『,左側脊部淺刻楷書:『永樂七年造『。

  楊秋池拿起這腰牌翻過來倒去看,上面有自己的名字,不知道怎麼回事,問道:「李公公,這是……」

  「這是您的錦衣衛腰牌。」

  「啊?我的錦衣衛腰牌?」楊秋池驚呼了一聲。

  「是啊,指揮使紀大人聽了你偵破建文餘黨一案經過後,親自審訊了王鋮等人,還查看了建文大內侍衛總管洪鷹等人的屍首,對你的功績大加讚賞,專門向皇上報告了這件事。」

  「建文餘黨逃逸已經歷時數年,一直暗地活動,謀殺、策反我朝廷重臣。雖然數年追捕,收效甚微,皇上一直憂心此事,楊大人此番連續抓獲建文餘黨核心人物,皇上龍顏大悅,本要招你進宮,親自嘉獎,但考慮到匪首尚未羅網,此事還需隱秘,才派老奴前來頒旨。親命你為指揮使特使,全權負責偵破建文一案。」

  啊?楊秋池又驚又喜,只是不知道這指揮使特使是什麼官,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這特使是幾品官?」現在他最在乎這個,當了大官,白千總才不會小瞧自己。

  「無品,」李公公微笑,「卻比錦衣衛任何官都要大,你現在在錦衣衛裡,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直接受指揮使紀大人指揮。你在偵破建文案中,需要調用錦衣衛時,只須出示此牌即可,所有錦衣衛,會一體聽令。」頓了頓,一字一句說道:「楊大人,你身為特使,有先斬後奏的權力!您這特權可是指揮使紀大人湊請皇上恩准地。凡有抗令者,無論錦衣衛還是官府人員,均可先斬後奏!」

  我靠!先斬後奏?皇上親自批准的,這麼拽!看不順眼,殺!殺完了找個理由就是了。哈哈,爽!楊秋池感到週身熱血沸騰。

  李公公低聲說道:「北鎮撫司已經會同吏部、刑部共同下發公文,將此事告知了各錦衣衛衙門和各布政衙門、府、州縣衙門,不過為了隱秘,沒有說你的名字。」

  楊秋池點點頭,這就是說,錦衣衛和官府都知道有負責建文一案的特使,但還不知道這特使就是我楊秋池。

  李公公從旁邊桌子上提那個用黑布罩著的鳥籠,交給楊秋池:「這裡面是兩隻信鴿,有什麼機密大事要匯報時,你可以直接飛鴿傳書給紀大人。送完信,這鴿子會自己飛回來地。可以反覆使用。紀大人給你下達指示,也是直接通過這信鴿傳遞。明白嗎?」

  楊秋池點點頭,接過那小籠子,掀開黑佈一個小角,往裡看,只見裡面有兩隻白色的鴿子,見到光亮,咕咕直叫。

  李公公又說道:「紀大人知道,建文一案,歷時多年,建文餘黨潛伏很深,要想偵破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所以,沒有給你限定破案期限,只希望你恪盡職守,力爭早日破案即可。」

  沒有期限?那好哦,現在是錦衣衛指揮使特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爽歪歪哦。楊秋池高興之餘,連日來的憂愁一下子淡了不少。

  李公公又道:「不過,建文餘黨與當今皇上的關係楊大人想必也很清楚,指揮使紀大人特別強調,此事事關國體,絕不能伸張,而且,也不知道朝廷中還有些什麼人是這建文餘孽,所以,你只能暗中秘密查訪,包括老奴這次前來,地方官府也是不知道的。這件事務必保密,不能輕易動用這塊腰牌,切記切記!」

  啊?楊秋池傻眼了,還指望用這塊腰牌去向白千總顯擺一下呢,現在可好,不能說,不能說還顯擺個屁。

  李公公走到門口,打開房門,低聲和衛兵說了幾句,衛兵躬身而去,不一會,門外進來五個身穿飛魚服地錦衣衛,為首一個是位魁梧大漢,四十來歲,一臉絡腮鬍,向二人叉手躬身行禮:「卑職參見李公公,卑職參見特使楊大人。」

  這知道我?楊秋池被人第一次稱呼為特使大人,覺得很新鮮。

  李公公介紹道:「這位是寧國府錦衣衛百戶所百戶牛大海牛大人。」

  錦衣衛百戶?這人就是馬渡以前地頂頭上司,是寧國府錦衣衛首領?楊秋池又驚又喜,他聽馬渡說過,錦衣衛百戶可是正六品官,與白千總官品相同,對自己以下屬之禮參見,這感覺真是爽啊。連忙抱拳還禮。

  「牛大人,今後指揮使特使楊大人吩咐的事情,你要全力照辦哦。」李公公笑道。

  牛百戶又是躬身一禮:「卑職遵命!特使大人有何吩咐,卑職一定盡心竭力,一體照辦。請公公放心,請特使大人放心!」說罷,轉身指了指身後四名錦衣衛,「這是卑職手下四名得力干將,為首這個官居寧國府錦衣衛小旗,特使大人叫他侯小旗就行了。卑職建議讓他們四人扮作僕人,跟隨特使大人左右,以便隨時差遣。不知是否妥當?」

  楊秋池笑道:「那敢情好,只是,我薪水低微,恐怕沒那麼多錢負擔這些費用哦。」

  李公公哈哈大笑,拍了拍楊秋池的肩膀:「這個問題楊大人不用擔心,我還有兩個好事沒告訴你,等你聽完,就不會為錢發愁了。」

  「哦?」楊秋池來了興趣,問道:「什麼好事啊?李公公。」

  李公公從懷裡摸出一疊紙遞給楊秋池。楊秋池接過瞧了瞧,見是一些地契、房契之類地,有些不明白。

  李公公呵呵一笑:「這些是廣德縣賀老爺子家的房契和上千畝田地地文契。紀大人說了,楊大人偵破此案有功,應予嘉獎,但由於你要繼續秘密偵破建文一案,不宜給你加官晉爵,特將賀老太爺全部家產田地賞給了你。當然,為了掩人耳目,我們對本地官府也只是說你出錢買下來的。」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1:10

第九十九章 尋找失蹤人


  啊!秋池又驚又喜,忙問道:「那賀老爺子他們家人呢?」

  「他們已經用不上了,賀老爺子暗地資助建文餘黨,已經在京城被凌遲處死,並誅滅九族,賀家一脈就此斷絕。賀家不屬於誅連九族範圍內的家奴一干人等,全部沖軍邊塞為奴了。」

  大快人心!楊秋池大喜,心想要是秦芷慧聽到這個消息,不知該有多高興。一想到秦芷慧,心中一陣的痛楚。

  李公公見楊秋池好好的又復傷感,有些不解:「楊大人,何事如此悲傷?」

  楊秋池想到,錦衣衛耳目遍及天下,如果有他們出面查找,說不定能找到秦芷慧,心中頓時升起了無限的希望。問道:「李公公,我這特使的權力除了建文餘黨案之外,能不能用在別的案件上?」

  李公公說道:「有何不可?這是你的權力,紀大人並沒有限制這權力的使用範圍,只要注意隱秘就行了。」

  「那太好了!」楊秋池高興地說道,將秦芷慧失蹤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訴了李公公,並從懷裡摸出一張宋知縣發出的尋人公告交給李公公,上面有秦芷慧的畫像。

  李公公聽完,將那畫像交給牛百戶:「百戶大人,這件事就交給你辦了,發下海捕公文,不,尋人公告,通知所有錦衣衛。立即組織尋找,只要楊大人這小妾還在人世間,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卑職遵命」牛百戶接過畫像。小心地折好放進懷裡。

  楊秋池大喜,站起身給李公公深深一揖:「多謝李公公!」

  「楊大人不必客氣,以後有什麼事情。你就直接命令他們照辦就是了。」

  「嗯~!」楊秋池點點頭,心想,有錦衣衛出面尋找,把握就大多了。

  侯小旗等四個錦衣衛隨從改了裝扮,跟隨楊秋池回到了家。

  楊秋池先將那聖旨放進自己的鋁合金櫃子裡,這可是寶貝,得保管好了。院子大門外還有一排平房,侯小旗他們四個假男僕就安排住在這裡。

  楊秋池和楊母、馮小雪說了被賞賜賀家房地產一事,要求她們對外保密。就說是自己買地。兩人一聽,憑空得了那麼多房產和田地,興奮得都不敢相信是真的。待看到楊秋池拿出來的房契田地文契之後,這才相信。

  正在這時,宋知縣帶著宋芸兒來登門拜訪。

  宋知縣說已經得到上面通知地消息。楊秋池出資購買了賀家所有家產包括田地,他們特來道喜,並通知楊秋池這幾天抽空去與臨時代管賀家財產的縣衙龍師爺辦理交接,正式接受賀家財產。

  說話間,宋芸兒問起楊秋池怎麼一下子這麼有錢,楊秋池吞吞吐吐。宋知縣老於世故。自然知道這種錢財的事情是不可能隨便告訴別人的,便阻止了女兒的問話。

  宋知縣和宋芸兒走後,楊秋池和楊母、馮小雪商量賀家家財管理問題。楊秋池是不想去賀家村居住的,楊母和馮小雪也不放心楊秋池一個人在縣城。楊秋池便提議讓馮小雪的老爹當管家,住到賀家大院去,負責家產管理和田地收租什麼的。每個月來與楊母匯報一次收支情況。馮小雪當然很是高興,夫君富貴還能想到岳父,難得有這一片孝心。

  馮小雪第二天傳信給老爹讓他來廣德縣,說了這件事,馮小雪的老爹千恩萬謝,沒口子誇獎楊秋池這個昔日地窮姑爺,承諾一定替姑爺管好家產,保證按時將收取的地租銀子押送來給楊秋池,做到帳目清楚,定時匯報。按下不表。

  錦衣衛多方查找,一直沒有秦芷慧的蹤跡。每過一天,楊秋池就少一分的希望,待到後來,也就變成絕望了。

  這一天,楊秋池正在大堂客廳琢磨龍子胥殺妻案。丫環月嬋給他倒了一杯茶,楊秋池一邊品茶一邊思索這案件。

  小丫環月嬋是三個丫環中最美的一個,要不然那老色鬼殷老頭也不會對她動賊心地。秦芷慧失蹤之後,楊母就安排月嬋專門伺候楊秋池。楊母曾經試探過楊秋池有沒有心將月嬋納做小妾,楊秋池說月嬋還太小,再說現在他也可沒有這份心思,還老想著秦芷慧會回來。楊母雖然暫時把這放下了,可小丫環月嬋天資聰慧,知道了楊母的想法,就一直把自己當作了楊秋池的人,從那以後,她伺候楊秋池更加的慇勤。

  要找到龍子胥老婆,都過了N久了,用小狗肯定是不行的,那該怎麼辦呢?自己只能指揮錦衣衛,指揮不了官府,實在不行,就只能動用錦衣衛了。

  在現代,要追查失蹤人口,首先要收集失蹤人的所有資料,判斷他有可能去了什麼地方,然後先在流動人口中查找,沒有結果,再在常住人口中查找。不過,現在地人口太多了,而且交通發達,人口流動量太大,要找一個人那還真是有點像大海撈針。在古代就不同了,根據《明成祖實錄》記載,永樂元年,明朝全國人口只有六千六百萬,只相當於現在人口地二十分之一,而且那時候交通不便,加之嚴格的戶籍管理制度,人口流動很少,要找一個人還是比較容易的。

  楊秋池讓月嬋將住在院子外面地侯小旗四個假男僕真錦衣衛叫了進來,要求他們去安排尋找龍子胥的老婆事宜,把自己知道地相關情況和偵查目標要求詳細說了。

  查找資料是錦衣衛拿手好戲,他們幹的主要一項工作就是收集各種情報,這種調查走訪那還不是輕車熟路。只用了兩天時間,侯小旗等就探到了消息回來報告,調查到的資料如下:

  龍子胥的老婆王氏的確是去年初冬失蹤的,那具白骨的確是今天春夏被挖出來的,挖出來的時候的確是只有一具白骨,沒有衣服或者其他物品殘留。如今這白骨被龍子胥老婆的家人領回去埋在了距離廣德縣不遠的山上,墳已經找到了。

  王氏失蹤的時候四十六歲,中等身材,根據鄰居的描述已經畫了畫像。

  王氏失蹤之前,與其來往最密切的是一個木匠,姓孫,外號墨斗喬。也是與王氏失蹤差不多的時間失蹤的。墨斗喬家裡人也不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家裡的木匠工具都不見了。

  侯小旗將王氏的畫像給楊秋池看,見這女人單眼皮,瓜子臉,雖然已年近五旬,卻還略有幾分姿色,年輕時候應該還算美貌。難怪龍子胥守不住她。

  楊秋池讓侯小旗將畫像馬上交到寧國府牛百戶那裡,立即下發海捕文告,尋找龍子胥的老婆王氏。雖然錦衣衛沒有能找到秦芷慧,並不代表其他人也找不到。錦衣衛的工作效率和能耐還是比官府要大得多的。

  楊秋池抽空告訴了龍子胥自己在查找他的娘子,讓他不要擔心,雖然寧國府已經核批了他的死罪,但還要層層報批,就算速度再快,也要等明年秋後才能問斬。所以時間還是比較充裕的,只要他的確沒有殺他老婆,一定盡力還他一個清白。

  這一天,楊秋池早上剛剛起床,侯小旗便來報告,說寧國府牛百戶有密信送到。

  楊秋池拆開一看,原來是在江西撫州府一個偏僻小鎮上,找到了龍子胥的老婆王氏和那個小木匠墨斗喬兩人,現在已經押解回來,幾天之後就能到達。

  楊秋池非常高興,不到一個月,就在上千里以外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看來,這錦衣衛的工作效率和能力還真不是吹的。不過,他不知道,這個成績大部分的功勞都得益於他這個錦衣衛指揮使特使的身份,他的命令現在幾乎就相當於錦衣衛指揮使紀綱的命令,而且他有先斬後奏的權力,誰敢拖延?

  楊秋池本以為自己手裡的是一張虎毛,其實,在所有錦衣衛眼中,那可是一桿帥字大旗。

  不過,錦衣衛效率這麼高,都沒能找到秦芷慧,楊秋池更是絕望,看來,自己這可愛的小妾,真的是人間蒸發了。

  幾天後,侯小旗來報,說王氏和墨斗喬兩人已經押到了廣德縣,經過王氏的爹娘、龍子胥的鄰居,還有裡正的辨認,確認就是王氏本人。

  楊秋池大喜,叫侯小旗帶人將王氏和墨斗喬帶到龍子胥原來的家裡看守著,讓那些證人也等在屋裡,然後自己來到簽押房找到了宋知縣。

  宋知縣和金師爺兩人正在房間裡批閱狀子。楊秋池上前躬身施禮。宋知縣笑呵呵說道:「賢侄你來了,快坐。」楊秋池撩起管監長袍前襟,四平八穩地坐下來。他到明朝已經好幾個月了,這古人的儀表舉止已經學了個八九分。

  一旁伺候的跟班長隨給楊秋池倒了一杯茶。宋知縣問道:「賢侄,找,找我有什麼事啊?」

  宋知縣已經收到了關於指揮使特使負責建文案的公文,不過,他還不知道這個特使就是楊秋池,以為他還是自己聘用的長隨管監,因此,雖然話語是很客氣,但這官架子還是要拿的
作者: 卯梅    時間: 2008-12-19 21:11

第一百章 確認


  楊秋看了看金師爺,這人是宋知縣的心腹,倒不用擔心,又看了看宋知縣身後的跟班長隨,不說話。

  宋知縣當即明白,咳嗽了一聲,吩咐那跟班長隨退了出去,把門關上。然後問道:「賢侄,有,有什麼事需,需要你伯父幫,幫忙的你,你就直說吧。」

  呵呵,楊秋池暗笑,我要你幫忙?你馬上就該要我幫忙了。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伯父,龍子胥殺死娘子那個案子,是件錯案。」

  宋知縣一愣,扭頭看了看金師爺。金師爺也吃了一驚,問道:「楊管監,這種事情你可不能胡說哦,龍子胥殺妻這件案子,宋知縣費了很大的精力,多方偵查走訪,最終才確定了兇手。龍子胥被抓捕歸案後,一直供認不諱,前段時間,寧國府也已經核批了這件案子,正在層層上報呢。」

  宋知縣臉色也不大好看,溫著臉不說話。

  金師爺看了看宋知縣,加重了語氣對楊秋池說道:「楊管監,我知道你是想為你伯父分憂,用心是好的,不過,金師爺幹這一行這麼多年了,見過種種是是非非,這年輕人都想幹出點名堂來,有這種志向那是好的,但是,只能踏踏實實幹,不能……」

  「龍子胥的老婆沒有死,她回來了!」楊秋池不溫不火,打斷了金師爺長篇大論的教訓。

  「什麼?」宋知縣禁不住問道,金師爺也是臉色一變。他們充分知道這句話的含義和由此產生地後果,但是,他們不相信。宋知縣仔細看著楊秋池的臉。好像在探究楊秋池是在開玩笑還是別有其他目的。

  「龍子胥地老婆王氏回來了。」楊秋池又重複了一遍,「王氏的爹娘、鄰居和里正,都已經證明回來的就是龍子胥的老婆,我這就帶你們去瞧瞧。」

  不用懷疑了,楊秋池不是在開玩笑,宋知縣聽他這樣說,心裡頓時涼了半截,他知道楊秋池的能耐,楊秋池既然敢這麼說。那就已經有十足的把握,這樣說來,自己審的這件案子十有八九是錯案了。宋知縣感到冷汗已經開始從額頭上流淌了下來。其實,這個案子宋知縣知道得很清楚,龍子胥在大堂上一直不承認殺了他老婆。最後動了幾次刑,審訊了整整一個下午,龍子胥實在挺不住,才招供的。

  金師爺聽楊秋池說得如此肯定,他也有些開始緊張起來,這龍子胥雖然在大堂上受刑不過招認了。可關在監牢裡之後。一直在含冤。難道這件案子真的有冤情嗎?

  宋知縣不敢想像這件事情地後果,如果這件案子要真的是錯案,龍子胥是他親自定的死罪。那自己可就構成過失「入人罪」了,按照《大明律》的規定。是要被革職的,烏紗帽就沒了。能不能隱瞞下去,將錯就錯把這龍子胥殺了了事呢?更不行,這件事自己已經知道,還不糾正,那就是「故意入人罪」,那可就更慘了,要實行反坐地,也就是說,如果被告人無罪被錯判有罪而且已經被處決的,主審官員要「抵以死罪」,給錯殺的人抵命的。

  宋知縣想到這些種種後果,頓時身如篩糠,冷汗直流,可心裡還存在最後一絲希望:「賢侄,事關重大,你,你可不能亂說哦?」

  楊秋池微笑:「如果我不是知道這事關重大,就不會悄悄和伯父你商量了。咱們先去看看那龍子胥娘子的真假,然後再來商討這件案子該如何處置,伯父以為如何?」

  「如此甚好!」宋知縣非常感激楊秋池想得如此周到。

  三人來到龍子胥家屋外,楊秋池搶先一步跑到門口,拖長聲音叫道:「知縣大老爺到~!」

  滿滿一屋子人,聽說縣大老爺來了,齊刷刷跪下,口稱叩見大老爺。

  宋知縣和金師爺居中坐下,楊秋池坐在一旁。宋知縣問道:「龍子胥的娘子龍王氏在這裡嗎?」

  一個中年婦人起身彎腰上前兩步跪倒:「民女龍王氏,叩見大老爺。」這婦人臉上被抓了幾道血印子,嘴角還在流血,好像剛剛被人打過。

  宋知縣心裡咯噔一下,頓時傻在了那裡。完了,這人真是龍子胥娘子王氏地話,自己判地那案子,板上釘釘是錯案了,而且還定的死罪,這下子,自己腦袋上這頂烏紗帽,只怕要飛了。

  金師爺見宋知縣傻愣愣在發呆,一屋子人都等著他問話,可他看著王氏眼都直了,金師爺當然知道,現在宋知縣並不是對這半老徐娘的王氏有什麼興趣,而是在為即將到來地罷官查辦而恐懼。

  金師爺笑不起來,這個案子他也有份,雖然他不是官吏,不用擔心被撤職,可作為精通刑律的師爺,卻沒能幫助東家查清案情,反而害得東家丟了官,這要傳出去,他這師爺也就沒人願意聘了,他也就該捲鋪蓋滾蛋了。

  想到這些,金師爺腦袋上也開始冒汗了,金師爺咳嗽了一聲,問道:「你確實是龍子胥地娘子龍王氏?」

  「民婦正是。」

  「你……,你為何要離家出走?」

  王氏看了一眼身後的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昂首回答:「民婦不願意再繼續和龍子胥這個窮書生過日子,他半點本事沒有,整天只知道搖頭晃腦看書,也不懂得心疼人,吃不飽穿不暖,這日子怎麼過?我讓他休了我,他又不願意,我沒法子,才偷偷和墨斗跑了。」

  「呸~!你這個丟人現眼的賤貨!」人群中一個老婦人站起來衝到王氏面前,伸手去撕她的嘴。「你還嫌不夠丟人嗎?還在這裡顯擺你的那些醜事?我這張老臉都要被你丟盡了!」

  王氏沒有抵抗,任由這老婦人扯她的頭髮,抓她的臉。於是,臉上又多了幾道血痕。

  「娘,你就饒了我們吧,我和她是真心相愛地。」那三十多歲的男子磕頭說道。

  「呸~!」那老婦人一口唾沫吐到那男人臉上,「誰是你娘,你這賊子,拐跑了我的女兒,丟盡了我這張老臉,你讓我怎麼見人?我還怎麼活啊!」一邊說著。一邊使勁抽自己耳光。

  看來,這老婦人是王氏的老娘,潑婦一個,那三十多歲的男子,就是與王氏私通的木匠墨斗喬。

  墨斗喬沒有擦臉上的唾沫。跪爬了幾步,哀求道:「娘,我求求您了,我不能沒有她呀,我生死都要和她在一起。」

  老婦人一個耳光抽了過去,又踢了幾腳。其他人都上來勸解。

  房裡亂成一團。金師爺見宋知縣還是在那裡發呆。皺了皺眉,吼道:「行了!大老爺在此,你們還敢如此放肆?想挨板子嗎?」

  眾人一聽。又都紛紛跪倒,不敢再說話。

  「龍王氏的爹呢?來了嗎?」金師爺在人群中張望。

  一個躲在別人背後的老頭。畏畏縮縮探出身子,貓著腰起來上前兩步跪下叩頭,緊張得話得說不出來了。

  金師爺一看見他,心中頓時一片冰涼,這人他認得,審龍子胥一案時,他曾經由裡正領著,來衙門領過屍骨回去安葬,確實就是龍子胥娘子地父親。金師爺還想確認一下:「你是龍子胥娘子王氏的父親嗎?」

  「是。」老漢哆嗦著回答。

  「你仔細辨認一下,這婦人可確實是你的女兒王氏?」

  老漢轉過頭看了看跪在一邊的王氏,點點頭:「是我的女兒,沒錯地。」

  「那你當初為什麼說那具屍骨就是你女兒?」金師爺臉一沉,看看能不能找個替罪羊。

  老人本來就害怕見官,一聽這話,更是渾身直打顫,哪裡還能說得出話來。

  一個老者上前貓著腰說道:「小人是這裡的里正,我可以證明這婦人確實是龍子胥的娘子王氏。當時那具白骨,根本辨認不出是誰,只不過王氏失蹤日久,他爹娘心中掛念,聽別人說這一具白骨是他們的女兒,他也就信了,現在看來,的確是弄錯了。」他身後跪著的幾個男女也小聲附和著。

  裡正是鄉村街道一級基層政權地頭,相當於現在地鄉長、村長或者街道辦事處主任。

  這裡正很狡猾,沒有明說是聽誰說的白骨是王氏,可這誰都知道是衙門說的,他話中暗藏著地意思是:「你們說這屍骨是王氏,我們當然相信你們,這才領回去的。」幾句話便輕輕把責任又推了回來。

  金師爺還要再說,宋知縣長歎一口氣,站起身說道:「不,不用問了,走吧。」轉身出了房門。楊秋池也跟著出了門。

  金師爺站起身:「墨斗喬、龍王氏,你二人通姦,依《大明律》要將你二人杖責八十,遊街三日示眾。不過,現在大老爺沒空,你們兩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家裡不許亂跑,隨時聽候衙門傳喚。」扭頭對那裡正說道,「他們兩個就交給你了,要好生看著,等大老爺忙完了,就來處理這事。」交代完,也緊跟著出了門。

  見縣太老爺走了,那老婦人騰地一下站起來,撲過去抓住王氏地頭髮又是一陣亂扯,嘴裡哭罵著:「你這賤貨,你這破鞋,丟我們的臉,你怎麼不死了算了,你讓我們還怎麼活,老天爺啊,你收了這不要臉的娼貨去吧……」

  王氏任由她娘扯著自己的頭髮亂罵,一行淚水淌了下來,眼睛卻只是看那木匠墨斗喬。墨斗喬跪在地上,還在一把鼻涕一把淚哀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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