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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大唐酒徒 作者: 格魚

347章   我輩豈是蓬蒿人

  蕭家一行終於出了皇宮,一直提溜著陌刀,焦急等候在業見到蕭家的車馬粼粼而出,這才鬆了一口氣。

    李嗣業手中的陌刀霍然插在地上,他奔了過去,躬身一禮,“郡王,末將等候多時了……”

    蕭睿笑著跳下馬車來,拍了拍李嗣業的肩膀,“辛苦你了,嗣業。”

    李嗣業歎了口氣,“末將整日裏留在京師,其實也無甚事情,末將還是喜歡在邊關統兵。”

    如今的李嗣業貴為京畿道大將軍,是蕭睿手下掌握兵權的重要將領,他的手裏捏著京城的安全,手下有數萬雄兵。但是對於李嗣業來說,在京為官,渾然不如真刀真槍地,縱馬馳騁在戰場上來得痛快愜意。

    李嗣業,天生就一個為征戰而生的將軍。

    蕭睿微微一笑,突然蹲了來,他撿起地面上的一根枯枝,在地上指指畫畫,渾然不覺太華已經悄然站在了他的身後。

    “嗣業,再忍忍,等開了春……”蕭睿朗聲道,“大唐西南有吐蕃,西北有西域以及蔥嶺諸多蠻夷,而東北……嗣業,有千萬里的疆域等待著大唐鐵騎的征伐,如果你願意,來年便與光弼一起,隨我為大唐開疆辟土吧。”

    李嗣業眼前一亮,也蹲了下來,“郡王,末將敢不從命!”

    蕭睿歎了口氣,“只是開闢疆土,需要耗費大量的銀子,我一直在等待,等新政穩固國庫充盈後,我們便率十萬鐵騎出關!先征吐蕃……”

    ……

    ……

    寬豪華地馬車上,太華捲縮著身子,雙腿抱膝靠在李宜身邊。與楊玉環三女嘻嘻笑著,交談著。李宜驚訝地發現這個一向冷若冰霜、神神秘秘的妹子,似乎突然之間變了性子了。莫非,是——

    李宜將狐地目光投向蕭睿。她一直想問,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蕭睿面色有些尷尬。那個晚上純屬意外,在宮中閑來無事的影子小姐,鬼使神差地越牆而出,潛入蕭家的書房。沒想到卻被蕭睿將她當成了李宜,一把抱了過來……雖然沒有發生什麼實質性地關係,短暫地耳鬢廝磨,卻已經直接擊碎了太華心裏那最後一道防線。也捅破了兩人之間那一層薄薄地窗戶紙。

    蕭睿微覺有些尷尬,剛要說什麼,卻被太華冰冷地眼神給盯了回去。

    車馬粼粼很快便到了蕭家,一家人加上太華這個客人,剛下了馬車,蕭虎就氣喘吁吁地了過來,猶豫了一會,才恭謹地道,“有個人來府上,說是王爺在洛陽縱酒言歡的故人……他說他在棲霞酒樓,請爺趕去見他。”

    李宜等女面色一變,以蕭睿目前的身份和地位權勢,這天底下還有誰架子這麼大,還要蕭睿親自跑去見他?太華更是奇怪得掃了蕭睿一眼,見蕭睿面露沉吟之色,瞬間就變得興奮起來:“莫非是太白兄?”

    “哈哈!”蕭睿轉身又上了馬車“宜兒,你們先回府上去,我去去就來!”

    =============================

    棲霞酒樓。

    蕭睿一身華服,蹭蹭蹭沿著酒樓的樓梯上了二樓,夥計剛要招呼,卻見蕭睿已經笑吟吟地,向一側案几後起身的一個面色清秀的高大中年男子,奔了過去,“太白兄!”

    果然是李白。李白哈哈大笑著,“子長,如今雖然位居高位,仍然不忘故人,不錯不錯,果然是酒徒本色!”

    兩人熱烈地擁抱了一下。另一個神色溫和忠厚的男子也起身來,只是他欣喜的面色中微微帶著一絲恭謹。

    蕭睿朗聲一笑,“子美兄!”

    ……

    ……

    杜甫在河南做了一任縣令,最近朝廷推行新政,他奉調進京在政務院下屬的工部司做個郎中。而李白,在遊歷了大半個大唐之後,早在年初就趕去河南投奔了杜甫,一直客居在杜甫的府上。這番,與杜甫一家一起進了長安。

    其實,李白早就想要進京來找蕭睿,謀個一官半職了,但他生性高傲,聽說蕭睿如今位高權重,便又擔心他不念舊情,便遲遲不肯放下身段,趕來京城投奔。此番進京,還是在杜甫的苦勸之下,才勉強答應找蕭睿想個門路。

    杜甫承受蕭睿恩情甚多,再加上他為人謹慎,對於目前掌控大唐大權的蕭睿,心頭還是存了一分敬畏的。但李白卻顯然不在乎,他讓人去蕭家傳了個信,就跟杜甫兩人一起呆在了棲霞酒樓上,打算如果蕭睿不肯親自前來,就斷了這份晉身的心思。

    “知章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飲如長鯨吸百川,銜杯樂聖不避賢;李白鬥酒詩百篇,執筆仗劍酒家眠,行人酒客何須問,咱家本是酒中仙;子長玉樹臨風前,品酒古風酒聖傳,舉觴揮毫望青天,卓然不群美少年。”杜甫輕輕吟道,蕭睿與李白相視哈哈一笑,洛陽的前塵往事歷歷在目啊。

    “子美兄,如今奉調回京,可有難處?不妨跟我直說,我可以跟章仇大人說說……”蕭睿微笑著望著杜甫。

    杜甫拱手道,“子長,這個倒是不必了,杜某才疏學淺,能力有限,能在朝廷做個小吏已經心滿意足了。”

    蕭睿笑了笑,也不再勉強他,也不準備去刻意地為杜甫謀取升官通道。畢竟,新政的推行,需要大量的人才,章仇兼瓊也好,裴寬也罷,都善於識人和用人,杜甫有才應該是不會遭到埋沒的。

    但是李白——蕭睿將目光投射在李白身上,對於李白的性情,他實在是太瞭解了。李白心比天高,卻傲視權貴,行事卓然不群,其實不太適合在官場上混。但李白卻心中大志,一直想要通過做官一展抱負……

    蕭睿沉吟著,李白面色一變,以為蕭睿有推辭之意,便傲然岔開話去聲道,“子長,今日你我三人相聚,只談詩文只飲酒,你們這些政務就擱置一邊把。至於白,白還是希望能寄情於山水之間,遊歷天下矣……”

    蕭睿微微一笑,“白兄胸有大才,詩仙之名天下流傳,焉能荒廢於山水之間?以我看來,太白兄還是脫去布衣為官,為這天下百姓做一點事情吧。”

    沉吟之間,蕭睿終於想到個適合李白,他又肯去做的職事。

    李白笑而不答。

    “請恕我直言,太白兄不通人情世事,所以並不適合污濁的官場……但為官即為做事,不知太白兄肯不肯為這天下窮苦百姓,無論是士子文人,或者市井平民,去做一點事情?”蕭睿沒有繞圈子接問道。

    李白有些好奇地聳了聳,“子長這話時何意?”

    蕭笑了起來“太白兄,你或者還不知,子美兄卻一定知道。蕭家在長安以及大唐各州府縣開辦有諸多福利慈善機構,專門供養無人贍養的窮苦老人,資助無錢讀書的士子……最近,我準備將這些全部移交給朝廷……政務院正準備成立一個民政司,專司此等事務管理……不知太白兄可有意……”

    李白拍案而起,“子長仁德仁心,白在遊歷間也有所聽聞……這等為民福利之大事,白願意效力。”

    “就這樣說定了……”蕭睿大喜,探手去握住李白的大手,“讓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這是我的志願,希望太白兄能完成我這個心願。”

    ……

    ……

    分別許久,三人在長安再次重聚,自然是盡歡而散,不醉不歸。夜幕悄然降臨,三人醉醺醺地走出棲霞酒樓,蕭睿和杜甫還好些,李白卻是狂放地大聲吟唱著,“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篙人……”

    三人在人流如織的夜市上行進著,蕭睿打了個酒嗝,止住腳步,“子美兄,如今可有府邸?”

    杜甫也有了八成的酒意,他晃動著身子笑道,“長安長居大不易……杜某暫時安置在一座小院中……”

    蕭睿斷然擺了擺手,“子美兄,我在城東還有一座宅院,就轉贈給子美一家了。”

    杜甫一怔,“那怎麼成?不妥,不妥。”

    “難道子美——子美兄不拿我當朋友不成?就這麼定了,一會我就讓家人去帶路……至於太白兄,你暫且隨我回府,我們還要——呃,繼續喝!”不由分說,蕭睿拉起李白和杜甫的手來,放棄車馬而步行,向蕭家緩緩行去。

    ……

    ……

    李白就這樣住在了蕭家。李白性情豪放,已經將蕭睿視為了平生知己,自然也就放開心胸,安然住了下來。對於這個大唐名聞遐的大詩人大才子,蕭家的下人執禮甚恭。而李白寄居蕭家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不僅王維等士子名人前來相訪,也引來一群長安權貴來求索詩文。

    一開始李白還看在蕭睿的面上,耐著性子應酬,時間長了便有些厭煩。蕭睿見狀,趕緊吩咐家人,凡是有找李白者,皆不放行。

    連日來,蕭睿一直留在府中與李白飲酒談詩,倒也不亦樂乎。朝政自然有章仇兼瓊等人打理,而宮裏也不再有任何動靜,蕭睿也樂得清閒。

    只是在李白正式入職朝廷為官,並搬離了蕭家之後,蕭睿突然發現了一件非常讓他想不到的事情。
348章  蕭玥有喜了?

事兒,讓蕭睿很意外,也很震驚。

    蕭玥居然懷孕有喜了。

    這兩天,見姐姐蕭玥臉色有些蒼白,還時常有嘔吐之態,蕭睿心裏便隱隱覺得有些不妥。雖然親為同胞姐弟,但遇到這種極其私密的事情,蕭睿還是不好意思張開口去問。好在楊玉環善解人意,帶著秀兒往蕭玥屋裏噓寒問暖了半天,才漸漸得到了蕭玥的承認:她,她的確是有喜了,已經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

    如果蕭玥目前不是單身一人,懷孕無疑就是蕭家的一件大喜事。但現在,蕭玥幾近于寡居在蕭家,怎麼能……這事兒,不僅讓蕭睿尷尬,也讓楊玉環幾女有些不尷不尬的。

    作為穿越者,蕭睿不是那種“偽道德君子”,倘若蕭玥有了喜歡的男子,這也算不上什麼。但蕭睿暗中讓楊玉環問了好久,蕭玥也死活不肯將那個男人的名字說出來。

    楊玉環也覺得有些奇怪,蕭玥平日裏不怎麼跟外界來往,也沒見她跟其他男子有過密切的交往,怎麼說懷孕就懷孕了呢?

    蕭睿對自己的姐姐非常尊重,見蕭玥不肯說,也不勉強她。

    唯有李騰空意無意的一句話,“點醒”了蕭睿。

    李騰空笑著說道,“蕭郎,以前看那蕃王都松芒布結也不順眼,可現在我覺得這人還不錯……據說他在城外買了一座莊園,日日閉門不出,苦讀詩書,準備參加今年的科舉考試呢。”

    “呃?都松芒布結?”蕭睿立即想起了這個辭去吐蕃王位,留在大唐過起平民生活的前吐蕃王來,這麼久了,都松芒布結早已漸漸消失在他的視野之中,但沒成想卻在這個時候又冒了出來。

    蕭睿眉頭一跳,低低道,“空兒,難道這都松芒布結還來我們府上糾纏姐姐?”

    嘻嘻一笑“糾纏?那倒是沒有。只是我聽說,姐姐倒是常常出城去,一呆就是好半天呢。”

    李騰空地神色有些狡黠和曖昧,這神色落在蕭睿地眼裏,讓他的心微微一沉。

    難道——

    蕭睿的臉色有些陰沉下來,李騰空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道,“蕭郎,空兒看那都松芒布結對姐姐也不像是有假。他似乎……”

    “……”蕭睿默然無語。

    李騰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的臉色,又湊上前來,“這麼久了我派人注意他很久了,他除了去江南遊歷了一趟之外,回到長安就開始閉門讀書……那些留在長安的吐蕃人,也都被他趕回吐蕃去了……”

    “要依我說啊,如果他能對姐姐好,只要姐姐喜歡,蕭郎你也不能——吐蕃人是不好,但吐蕃人中也有好人喲……”李騰空索性說出了心中積攢已久的想法。

    ……

    ……

    李騰空注意蕭跟松芒布結之間的事情很久了。

    一開始,無意間發現蕭玥出城跟一個男子相會,好奇的李騰空便派人跟了上去,果然一聽是退位的吐蕃王,心頭便吃了一驚。

    但李騰空就是李騰空,當她漸漸覺得度都松芒布結對蕭玥確實是一片真情的時候,她心裏對他的排斥就消失無蹤。更重要的是,李騰空親自找過蕭玥挑明了此事,得知蕭玥已經對都松芒布結產生了感情,她心裏就更加支持此事。

    但無論是蕭玥還是李騰空,都知道蕭睿堅決反對蕭玥跟都松芒布結來往,所以這事兒就一直隱瞞了下來,就連李宜和楊玉環以及章仇憐兒,都蒙在鼓裏。

    如今見蕭睿發現了某種端倪,李騰空便借機說了出來。

    蕭睿在蕭玥房門外徘徊了許久,仍然沒有勇氣進門去。說心裏話,他實在是不願意姐姐嫁給一個異族人,但如果是姐姐真心喜歡,他——

    想來想去,蕭睿還是默然離去。而在房裏,蕭玥神情複雜地依偎在門框上,有些期待也有些忐忑。她即期待弟弟能進來,給她一個傾訴的機會,但她又不安,生怕蕭睿會拆散她跟都松芒布結的好事。最後見蕭睿徘徊良久還是離開,不由又有些深深的失望。

    蕭玥幽幽一歎,撫摸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眼前浮現出一張英挺的面孔,嫵媚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幸福。

    其實,不要說蕭睿,就連蕭玥自己,她都沒有想到,她最終還是愛上了都松芒布結。無論如何,這個貴為吐蕃王的青年男子能為了她捨棄王位,雖然當時蕭玥對他並無任何感覺,但心裏還是受到了某種深深的震盪。

    而後來,都松芒布結飄然離開長安,去江南遊歷了數月。而歸來長安後,他知道蕭玥每天都要出城,協助李騰空處理蕭家福利院的事務,便悄然等候在道旁,只為默默看一眼。日子久了,蕭玥就漸漸對他產生了某種莫名的情愫。

    而幾番接觸下來,這年輕的吐蕃人也不像她想像中的“野蠻”,不但文質彬彬,通曉大唐文化,還非常的體貼和細心。

    但僅僅是這樣,還不足以打動蕭玥那顆已經冰封起來的心。直到李琮叛軍即將攻佔長安,就在長安權貴和商賈們四散奔逃離開長安時,蕭玥吃驚地發現,都松芒布結竟然沒有逃,不但沒有逃,他還遣散了所有侍候他的吐蕃侍從,孤身一人留在了長安,守候在蕭家門外的胡同口。

    蕭家人打點好一切,準備出城前往洛陽的時候,蕭玥透過馬車的窗戶,看到了那張堅毅而微微有些倔強的臉孔。他蜷縮在胡同口那棵老槐樹下,默默地望著蕭家車馬漸漸遠去。在那一刻,蕭玥的心動了。

    她終於確定,這個執著的吐蕃男人對她只有癡迷,沒有所圖。

    李琮叛軍被平定之後,都松芒布結卻消失了蹤跡。等蕭玥再在城外見到他的時候,他卻保持著異樣的冷漠。兩人站在城外的曠野上,默默相望,雖然沒有語言,但蕭玥心裏卻能感覺得出來,隨著蕭睿的掌握大權,這個吐蕃男子似乎想要將自己的感情,全部隱藏在心裏。

    最終的結果,恐怕蕭睿永遠也想不到。蕭玥與都松芒布結之間的那層薄薄的窗戶紙,還是蕭玥主動挑破的。

    兩人順理成章,秘密走在了一起。雖然都松芒布結一直想要去蕭家提親,但蕭玥一直不答應。她實在是擔心自己的弟弟,會堅決反對。

    就在兩人情濃並準備來年,等都芒布結參加完科考之後,再向蕭睿攤牌的時候,蕭玥卻意外的懷孕了。這讓都松芒布結欣喜若狂,卻讓蕭玥愁腸滿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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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域,人的南望城。

    阿黛親自帶著她的數百子護衛隊,馬蹄如雷奔走如飛,捲起一陣漫天的煙塵,衝出了城門,向玉門關方向的戈壁灘上飛馳而去。

    清清的風裹夾著紅彤彤的落日,一輛車馬在幾個從人的護衛中漸漸近了。阿黛陡然一揮手,縱馬過去,翻身下馬,笑吟吟地拉住了馬車的韁繩,朗聲呼道,“阿黛迎接殿下來遲,請殿下恕罪才是。”

    一掀,先是楊蘭那張絕美無暇的臉龐露了出來,然後才是玉真那張漲紅著的嫵媚臉蛋。玉真此刻心裏是即羞又尷尬,心情複雜之極。她不知道自己該以何種身份,來面對蕭睿的這個女人,她……

    玉真勉強一笑,“麻煩你們了。”

    阿黛身為女人,焉能不瞭解玉真此刻的心情。她在三天前接到了蕭睿的書信,便明白了一切。

    阿黛微微笑了笑,上前去一把拉起玉真的手來,意味深長地小聲道,“殿——既然來了西域,那阿黛就叫你真姐姐吧……”

    玉真頓時霞飛雙頰,面如火燒。她忍不住垂下頭去,再也不敢看阿黛一眼。阿黛嘻嘻一笑,向楊蘭打了個招呼,“妹子,走吧,已經到家了……真姐姐,你看,那前面就是我們的南望城呢。”

    玉真忍著羞怯,抬眼向阿黛指的方向望去,見一座巍峨的城郭在地平線上,露出了淡淡的陰影,她心裏頗有些悵惘,回頭來向早已看不見蹤影的玉門關掃了一眼,幽幽一歎,心裏暗暗道,此番出關,想必自己這一生,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那繁盛的帝京長安了。

    阿黛心知肚明,湊在她耳邊柔聲勸解道,“真姐姐,子長在信裏說了,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再次相見的。”

    玉真紅著臉搖了搖頭,“請妹妹給我找一個安靜的院落,讓我就在南望城裏安度餘生吧。
349章    煙羅谷的新主人

   蕭睿最終決定還是不再插手姐姐蕭玥的事情。她愛誰想要嫁給誰,都是她的自由,蕭睿所能做的,只是盡可能地尊重她的選擇。

    在都松芒布結的莊園之內,蕭睿望著這個已經改名為杜晨的前吐蕃王,神色非常複雜。

    杜晨心裏沒有一絲懼怕和慌亂,清朗的眼神平視著蕭睿,語氣淡淡地,“郡王說得不錯……但當初我之所以選擇退位,卻不是一時衝動……你永遠無法瞭解,做一個毫無作為的傀儡王,是多麼地令人悲哀……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我已經厭倦了……”

    “請不要拿我跟那些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帝王相提並論,吐蕃——哎……”杜晨長歎一聲,微微黝黑的臉色一陣抽搐,“時到如今,吐蕃被大唐所統,已成不可逆轉之定局,憑吐蕃王室微薄之力,又如何能與大勢相抗衡?所以,我的心早已死了,我早已不是一個吐蕃人,而是一個普通的唐人——我倒是希望,吐蕃早日能夠納入大唐版圖,因為這對於清苦的吐蕃人來說,是福不是禍……”

    杜晨往前行了一步,“郡王推行之新政,杜晨以為甚好。既然這天下非大唐皇室之天下,那麼,吐蕃又豈是吐蕃王室之吐蕃——既然西域諸胡能入大唐版圖,吐蕃又何以不能?杜晨心裏唯有期望大唐能一視同仁,真正實現郡王新政中,天下大治民族融合的前景……”

    “郡王所憂者因為杜晨出身吐蕃異族——其實,真正論起來,當年文成公主嫁入吐蕃,我吐蕃王室也流淌著大唐皇室的血液……而縱觀大唐權貴舒翰、高仙芝、夫蒙靈察諸大人也都出身蠻夷,何以他們能在大唐做官娶親,而我就不能?”杜晨面色漲紅起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郡王已經準備征伐吐蕃了,吐蕃統入朝廷治下已經是指日可待的事情,郡王又何必擔心杜某人懷有什麼叵測之心?”

    杜晨冷笑起來,“既然郡王能放棄皇位,郡王又何以不信杜某是真心捨棄吐蕃王位?杜某只想安安靜靜地在大唐渡過餘生,像一個普通唐人那樣娶妻生子……這樣的要求很過分嗎?難道,就因為蕭玥是蕭郡王的姐姐……”

    蕭睿默然良久,突然歎息一聲,“我不想再說什麼。但是你要知道,我只有一個姐姐,我不會干涉她的選擇,但我不會看到她受到任何傷害,只要我還活著。希望你能像你說的這樣,給我姐姐帶來幸福,而不是其他……”

    “我會的。”杜晨輕輕道,緩緩走了過去那廂,蕭玥已經緩緩走了進來。

    蕭睿喟歎一聲,向蕭玥投過柔和的一瞥,飄然而去。

    ……

    ……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李琦登基後的第一屆科考順利結束。而杜晨也如願登科。一個月後杜晨被任命為洛陽政務司,主管錢糧的七品小吏。而與此同時。蕭家也為他跟蕭玥操辦了一場非常低調的婚禮。新婚的第三天。夫妻兩人就帶著幾個隨從趕赴洛陽上任。

    送走了蕭玥夫妻。蕭睿又面臨著一個重要地抉擇:如何安置李隆基。李隆基畢竟是李琦和李宜的親生父親,還是名義上大唐的太上皇。雖然已經退位,雖然前番已經接受了一場巨大地打擊,但恐怕誰都明白,太上皇復辟之心火並沒有真正熄滅。

    如果要是讓李隆基繼續留在後宮,不要說蕭睿了,就算是新皇李琦也心不甘情不願。

    御書房裏,李琦跟蕭睿還有章仇兼瓊、裴寬四人已經秘密“商討”了多時,還是沒有能拿出一個妥當地“方案”來。過了這些日子地適應,李琦已經對新政不再像以往那樣從心底裏排斥,慢慢開始接受。

    而事實上,他擔心的不過是蕭睿奪權,但見到蕭睿並沒有真正插手朝廷的管理大權,而新成立的政務院也好,監察院也罷,都在按部就班地推行著新政,大唐一天一個新氣象,國庫也漸漸開始充盈起來,慢慢走向衰老的大唐盛世,再次煥發出勃勃生機——李琦心裏也安心了不少。

    當然,知道新政已經鋪開大勢無可阻擋,李琦也不得不順應形勢。新政推開後,朝廷的新政令次第密集發佈,而每一項都事關民生和大唐繁榮,完全沒有出自蕭睿或者是章仇兼瓊等哪一個人的私心,合民心得民意,他這個皇帝繼續頑固下去,對誰也沒有好處。

    新政推行到現在,大唐雖不至於有脫胎換骨的變化,但一切都走上了快車道,譬如不再被視為“不入流”的商業,譬如農耕,譬如軍備器械,都在朝著良好的前景快速前進。

    目前,起碼是有兩大群體擁護新政:一個是對大唐經濟發展具有決定性作用的千萬大唐商賈,被調動起積極性的商賈們註定要生意做大做強,商業興,則稅收足,則國庫盈,朝廷就有大量的錢財去投入到富國強兵的諸多領域;另一個是無數農民,被重新賦予了土地的龐大農民群體,無不對新政感恩戴德,讓佔據主流的普通百姓擁有了自己的土地,隨著時間的推移,將會對大唐復興起到無與倫比的推動價值。有了這兩大群體民眾的擁護,新政已經註定不可能回頭。

    還有一個顯著的變化就是朝廷效率的大幅提升。在章仇兼瓊等人雷厲風行的新政推行下,人浮於事、尸位素餐的官僚衙門作風,得到了較大的改善,而有了監察院無孔不入和對口的監察監督,各級官吏們不得不打起十萬分的精神,來處理國事和政務。

    唯一的不和諧聲音是,一些大唐權貴們的反對之聲。因為貴族利益被平民“瓜分”去了一部分,這些既得利益小集團當然是心裏煩悶的緊。只是面對朝廷的鐵腕手段和民生歡欣鼓舞的浪潮,他們就成了秋後的螞蚱再也蹦不起來了。

    好在新政並沒有完全剝奪貴族們的特權,而只是相對有所削減,大抵還在貴族們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也不至於引起他們太大的反彈。雖然貴族們每人讓渡出的利益並不是很大,但彙集起來就是一個巨大的蛋糕。

    這便是蕭睿聰的地方。他明白,在這個時代推行新政,想要徹底剝奪貴族的特權,那幾乎是癡人說夢,只能是逐步的改良。現在,他所能做的就是開一個好頭,至於將來如何,那只能依靠後人的努力了。

    見蕭睿始終在保持沉默,李琦不由有些氣苦道,“蕭郡王……你何以……”

    蕭睿猛然回身來,方才,他已經沉浸入新政初見成效的美好前景中去了,也無怪他興奮,上元節一過,朝廷發佈了墾荒令,凡無主的荒地山林,本著誰墾荒誰受益的原則,最大限度地調動起了農人的積極性。不說其他地方了,就連長安城外,那些原本長滿荒草的地方,都被熱情高漲的農人開墾出來,種上了糧食和菜蔬。

    “皇上——”蕭睿淡淡笑了笑,“臣以為,不如讓太上皇移駕煙羅谷頤養天年吧。”

    李琦眼前一亮,猛然站,拍了一下桌案,“很好,朕早該想到了。煙羅谷裏清幽淡雅,又有玉真皇姑遺留下的諸多宮室,的確是太上皇頤養天年的好去處。”

    章仇兼瓊心裏暗暗一歎,心道,讓太上去煙羅谷?虧蕭睿能想得出來。玉真死在李隆基手上,再讓他去煙羅谷裏豈不是……

    章仇瓊瞥了蕭睿一眼,歎了口氣道,“皇上,倒是不錯,只是臣擔心,太上皇不肯移駕煙羅谷喲。”

    李琦眉頭一皺,擺了擺手,“讓朕去跟太上皇說吧……朕想,太上皇會答應的。”

    ……

    ……

    出乎李琦和蕭睿等人的意外,李隆基並沒有任何的抗拒。三日後,朝廷舉行了一個簡短的儀式,太上皇帶著百餘宮女太監和護衛悄悄出了長安城,移駕煙羅谷。煙羅谷裏被廢棄的宮室終於迎來了它的新主人—大唐太上皇李隆基。

    而煙羅谷,旋即被大唐朝廷劃為禁區,李嗣業專門安排了一支數百人的羽林軍常駐谷外,充為太上皇護軍。在大唐百姓看來,太上皇一心向道,專心在煙羅谷裏隱居修行,而對於滿朝文武和大唐權貴們來說,誰都明白,太上皇被皇帝和蕭睿幽禁起來,從此徹底退出了大唐的視野。

    不過,對於現在的唐人來說,太上皇李隆基的存在與否,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他們更關心的是,自己未來的生活能不能變得更富足、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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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羅谷外,絢爛的陽光下,蕭睿一身青衣緩緩走進谷去。谷中谷外景物依舊,清幽依然。變化的是,一座小小的軍營佇立在谷外,一面獵獵軍旗迎風招展;而在明媚的春光裏,鄰近山林或者坡地中,隱隱傳來農人開荒耕作的歡聲笑語和山歌聲。

    蕭睿心頭一陣寧靜和淡然,他抬起頭來,望見李隆基背靠在煙羅谷宮室長長回廊的盡頭,正用一雙渾濁而迷惘的眼神向自己望來。
350章  故事&十年(大結局)

  蕭睿與李隆基的眼神短暫的交會後,旋即分開。蕭睿前行,而李隆基則微微轉過身去,將顫抖的手搭在高力士的肩膀上,低低道,“老東西,我們回去。”

    高力士微微有些猶豫,忍不住向越來越近的蕭睿瞥了一眼,欲言又止。

    但高力士還是沒有違背李隆基的話,慢慢地攙扶著李隆基,沿著長長的回廊向寢宮行去。

    “太上皇請留步。”身後傳來蕭睿清朗而有力的呼喚。

    李隆基腳步不停,繼續而行。

    蕭睿眉梢一挑,快了腳步,匆匆跳過回廊,繞在了李隆基的前路,擋在了他的面前,然後微微一笑,躬身一禮,“臣蕭睿拜見太上皇。”

    李隆基身子明顯地一顫,嘴角一晒,冷冷道,“郡王大人怎麼有空來朕這煙羅谷裏?難道,朕退居山林,還不能讓蕭郡王心滿意足嗎?”

    蕭睿淡淡地著,“太上皇何出此言?這煙羅谷裏的景致清雅,遠遠甚過皇宮,能在此頤養天年,也算是人生的幸事了。”

    李隆基擺了擺手,“你來這裏就是了跟朕說這些?那麼,你可以走了,朕很好,不需郡王費心。”

    蕭睿突然歎了口氣。“或許太上皇心裏,對臣是恨之入骨,而臣說地話,在外人聽來也似乎是很虛偽,但蕭睿今日來,的確是有幾句心裏話想要跟太上皇說道說道……”

    蕭洋洋灑灑地說著,全然不顧李隆基的臉色越來越陰沉。蕭睿說了些什麼,李隆基一句也沒有聽得進去,或者說,他壓根就不想再聽。在李隆基看來,無論蕭睿怎麼巧舌如簧,都無法改了竊國的事實。事實上,就是蕭睿一手遮天,從根本上顛覆了李唐王朝的江山。

    到如今還說什麼,最終還是會放權,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蕭睿搖了搖頭。“不管太上皇信還是不信,蕭睿言盡於此……告辭了。請太上皇保重身體。”

    “站住,朕心裏有一句話一直想要問問你,朕自問對你不薄,甚至不惜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將宜兒也匹配于你,可你—為什麼要奪了朕地江山?”李隆基有些憤懣地冒了一句。

    蕭睿緩緩轉過身來躬身一禮。“首先,蕭睿沒有篡唐……是是非非將來自有公論,蕭某這裏就不再贅言了——至於說到蕭某地一切所為事到如今,蕭某也跟太上皇說句實話。”

    “蕭某自問不是那種憂國憂民、大公無私的人,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沒有安全感。我害怕太上皇會翻雲覆雨奪了蕭家的榮華富貴,害怕太上皇會搶奪我的女人……為了保住蕭家現在的一切,我必須要擁有權力,所以我謀劃良多,借李琮叛亂擁立太子登位,逼太上皇退位……而到了現在,又必須為我的子孫後代考慮,為了避免鳥盡弓藏的歷史宿命,不顧情理,我不得不推行新政……”

    蕭睿淡淡地說著,淡淡地笑著,最後用幾句話結束了自己的發言,“我終究是一個自私的人,但我同時想著,在自保之餘能為大唐百姓做點什麼……而事實上,我還是一個不怎麼熱衷於權力的人,我喜歡逍遙自在的生活,所以將來我必將放權于大唐朝廷,這一點,太上皇不妨靜養身體,好好活著,拭目以待。”

    “你對得起朕嗎?”蕭睿的話李隆基根本無法理解,他依舊憤懣地吼了一聲。

    “蕭某的確對不起太上皇,但蕭某對不住的只有太上皇一人,對得住的卻是無數人,相比之下,蕭某只有選擇天下人而棄太上皇了……”蕭睿腳步不停,冷笑一聲,“請太上皇捫心自問一下,太上皇又對得起誰?除了自己之外,無論是天下臣民,滿朝文武,抑或是太上皇的諸多皇子皇女,太上皇又可曾付出一絲真心真情?”

    “為了自己的權力,太上皇可以犧牲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兒女。而蕭某卻可以為自己的親人放棄一切。而這,便是太上皇與蕭睿的最大差別。”

    蕭睿揚長而去,李隆基面色抽搐著,眼前一陣迷亂。隨著那個年輕飄逸身影的漸行漸遠,曾經叱吒風雲的大唐皇帝已經明白,自己,徹底退出了大唐的視野了。除了終老山林,再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高力士擔憂地掃了李隆基一眼,一把扶住了李隆基那抖顫的身形,小心翼翼地道,“太上皇,讓奴才扶太上皇回宮歇著吧。”

    李隆基默然望著高力士那張也已蒼老不堪的臉龐,心中即酸楚又感歎,幽幽道,“走吧,我們回去。老東西,現在,有只有你才對朕有幾分真心了。”

    ……

    ……

    回城之時,蕭睿沒有再乘車馬,而是一路緩緩步行。他的護衛和隨從沒有人敢問什麼,只是老老實實也牽著馬慢慢跟隨在後。

    已經是春末時節,天地間到處洋溢著生機盎然的氣息。和風拂面,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柳絮花香,周遭的一切景致都讓人心曠神怡。

    官道兩旁,行人來去匆匆,而無論是過往的商賈還是農人,雖然行色匆匆,但臉上卻都掛著輕鬆和充實的愜意。那顯然是一種感覺生活有奔頭的充實感。

    蕭睿慢慢行進著,偶爾還與迎面而來的路人微微一笑,打個淡淡的招呼。這一路上,他一直在梳理著他穿越後數年的人生歷程,風風雨雨,喜怒哀樂,一切的過往都像放電影一般在他的腦海中一一閃現。

    從一個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穿越者,到已經融入了這個社會的芸芸眾生中的一員,他的心路其實與正常人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直到現在,驀然發現,他已經與這個時代再也割捨不開,產生了深深的歸屬感。

    不知曾幾何時,他已經剝離了穿越者的身份標籤。他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唐人,與這來來往往的唐人一樣,他屬於這個時代,而不再屬於未來了。

    蕭鈺和蕭潛這一雙粉雕玉琢的兒女,端莊華貴的李宜,善解人意、溫婉可人的楊玉環,精靈古怪、刁鑽的李騰空,極具傳統女性氣質美德的章仇憐兒,溫柔的秀兒,絕美的楊蘭,遠在西域的人女王阿黛,假死重生的嫵媚玉真,這些個讓他心動和感到溫情脈脈的面孔,漸次在他的眼前浮現,一時間,蕭睿感覺到了無盡的暖意。

    這數年間,他最大的收穫不是權力,不是金錢,也不是名聲,而是她們。是她們,讓他對這個時代有了歸屬感,責任感和使命感。他所有的努力和人生的方向,都是為了她們的安全和幸福。

    蕭睿渾身懶洋洋地,如果不是處在當街,他幾欲就地臥倒於此帶著溫情睡去。

    ……

    ……

    蕭睿終於還是邁進了蕭家的大門,在與門衛擦肩而過的時候,蕭睿竟然破天荒地拍了拍門衛的肩膀,笑著問候了一聲。而就在門衛目瞪口呆,有些反應不及的當口,已經進了府中。

    後院那一棵粗壯的槐樹下,蕭睿沉默了良久,眼望著天空。

    片刻的功夫,他做出了一個決定,他決心面對自己的女人摘掉自己假面具,給她們講講關於自己的故事。一直以來,她們對自己全身心付出,而自己,卻始終戴著假面具與她們生活,這對她們來說,很不公平。或者,知道了這些,她們就會明白,蕭睿今天所做的一切。

    蕭睿抬頭瞥了一眼恭恭敬敬侍立在一側的蕭虎,神色也緩和下來,和聲道,“蕭虎,一會去帳房支200貫錢,給府裏的人分分,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我非常感謝。”

    蕭虎有些吃驚,連連擺手,“王爺,府裏下人的工錢已經在長安是很高的了,而且王爺和幾位夫人又待小的們甚好,這些……”

    蕭睿呵呵一笑,擺了擺手,“無妨無妨,你抓緊去把錢領出來,算是我給大夥的一點心意吧——對了,蕭虎,你去通知秀兒,讓秀兒告訴幾位夫人,讓她們到我的書房裏來。”

    蕭虎一怔,雖然覺得今天的王爺有些怪怪地,但還是躬身領命而去。

    ……

    ……

    蕭睿默默地趺坐在書房,李宜四女笑著一前一後走進書房,見蕭睿的神色有些鄭重其事,不由也都一怔,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便都笑容一斂,紛紛坐在了蕭睿的四周。

    蕭睿的目光些游離,在四女身上一閃而過。

    李宜有些詫異,此刻的蕭睿帶給她一種很古怪的感覺,無論是他的表情,還是他的眼神。還是李騰空沉不住氣,她忍不住低低問了一句,“蕭郎,你這是——把我們幾個姐妹都叫到書房裏來,有啥事呀?”

    蕭睿突然喟歎一聲,手中茶盞緩緩放下。

    “宜兒,玉環,憐兒,空兒,你們都是我心愛的人,時至今天,有些話我想,也該與你們坦白相見了……”蕭睿沒有給四女反應和“調整”情緒的時間,他坐在那裏娓娓而談,把他前世今生的故事,把中國自唐以後的諸多滄桑變遷以及跨入現代民主社會的進步,甚至還把歷史上原本上演的關乎唐明皇和楊貴妃的淒涼一幕,斷斷續續地講了一遍,渾然不覺四女已經呆若木雞,神情呆滯。

    如果不是深深瞭解蕭睿的性情,四女肯定以為蕭睿在講故事,就如他之前寫的那個西遊記的故事。但蕭睿從來不開這樣的玩笑,又聽蕭睿說的頭頭是道,四女這才恍然發覺,他並不是在說笑。

    自己的丈夫竟然是來自未來社會的穿越者?一千多年後?飛機大炮輪船原子彈?大唐之後還有宋元明清……還有,楊玉環竟然本該是李瑁的媳婦,後來又成為李隆基的貴妃?

    這一切的一切,讓四女心中震撼和顫抖。李宜望向楊玉環的神色,明顯已經發生了變化,楊玉環還處在呆滯狀態:這怎麼可能?

    ……

    ……

    四女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李宜緩緩起身搖了搖頭,“子長,你永遠是我們姐妹的子長和夫君,至於方才那些,權當是你給我們講了一個傳奇……”

    李宜拉著楊玉環的手,兩女一起依偎進他的懷抱幽道,“我們,還有我們的孩子,永遠都屬於你,而你,也永遠屬於我們……”

    “子長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旁的章仇憐兒盈盈走過來,溫柔地靠在他的肩頭上,李騰空也走了過來,神色也顯得很是溫柔。

    蕭睿講的那些事情,四女不能說是不信,也不能說是相信。或者說出於對夫君的深愛和對於未知事務的恐懼,她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忘記。她們寧可把握住現在,也不願意去瞭解那未知的未來。而這,才是最重要的。

    蕭睿深深出了一口氣,不論如何,他心裏最大的一個疙瘩已經解開。

    不管四女信或者不信,他永遠是蕭睿,而她們永遠是蕭睿的妻子,這些永遠不會有任何改變。蕭睿今日之坦白,無非是一種心靈上的自我解脫。

    或者破了這最後一層窗戶紙,他才能真正融入這個時代吧。

    ++++++++++++++++++++++++++++++++++++++++++++

    時光荏在,一晃十年。

    這十年的大唐,日新月異,不僅國力日漸強盛,民生富庶,就連疆土版圖也擴大了很多。

    大唐新政年夏,靖難郡王、大唐軍機大元帥蕭睿率軍十萬,征伐吐蕃。3年冬,吐蕃女王卓瑪率吐蕃王室歸順,吐蕃全境歸於大唐,大唐朝廷在吐蕃設道,吐蕃自此成為大唐直接管轄的行政道。

    新政年春,大唐以李嗣業為統帥,率軍5萬自吐蕃南下遠征西南蠻夷。新政年夏,縹國等23蠻夷全部歸於大唐,大唐朝廷在達卡設西南蠻夷司衙門,駐軍一萬,威懾諸蠻。

    新政年夏,李光弼率軍3萬,翻越蔥嶺一路進軍西北,宣威蔥嶺諸胡。新政年秋,李光弼率34國胡王質子返京。同年,大唐在新唐城設立新唐道都督府,駐軍增加到2萬。

    新政6年初,大唐往西南的達卡、失禮一帶移民十萬,往西北的吐火羅和條支大宛移民6萬。

    新政6年夏,蕭睿率軍班師回朝。7年初,蕭睿再次率軍出隴右北上,大軍鐵蹄所至,北方諸蠻和突厥人餘部,無不聞風歸降。8年初,大唐在和林卡爾建立安北城,設立安北道,將原先駐守隴右和河東的大部軍馬10萬人進駐和林卡爾,以軍代管,逐步設立行政、司法等諸司衙門,正式將北方大漠和草原納入實質性管轄。

    同年,遼東諸胡主動稱臣納貢。大唐在遼東設立遼東都督府,屯兵3萬。

    至此,大唐的版圖大幅擴大,而邊境線也隨之從隴右、河東、甘涼一帶大幅向外延伸,軍隊鎮守的重心自然也外移。無論是北方諸胡、西北蔥嶺諸胡還是西南蠻夷,在強大而有效的軍事力量震懾下,假以時日必將歸於王化。

    6年多的時間,蕭睿統帥大唐裝備有先進火器和火炮的大軍南征北戰,開疆辟土,大唐之國威軍威聲名遠播,今日大唐之盛況,未必絕後,但一定空前。

    但蕭睿並沒有停止征伐的腳步。新政9年初,他再次率軍10萬從長安出發,經遼東入高麗、新羅。赫赫軍威和雷霆手段之下,9年秋,高麗、新羅全境歸於大唐。而之後不久,哥舒翰率軍2萬渡海,攻佔日本及其周邊諸海島。

    ……

    ……

    長安。秋風送爽,陽光明媚。

    新政推行10年了,長安早已不是當年的長安。原先處在長安城外的曠野,如今都已經圈起高大雄偉的漫長城牆,外城擴大了足足有一倍還多。

    寬大的城門中湧出一股股胡漢相間的人流,官道兩側人頭攢動。而城門處,大唐皇帝李琦率政務院、監察院文武大臣,站在城門之外望著東北方的來路。

    官道的盡頭,隱隱傳來如同雷鳴一般的馬蹄聲,煙塵揚起猶如一條黃龍。

    人群頓時嘈雜興奮起來,遠征高麗、新羅和渡海東征的大唐軍馬今日還朝了!

    一眼看不到邊的黑色盔甲的魁梧漢子們或是昂昂然跨在馬上,或是手持陌刀長槍踏著整齊的步伐凜然行進,軍旗獵獵作響,軍威攝人震天。而夾雜在軍馬行進隊伍間的有一輛輛黝黑發亮的巨大炮車。

    李琦興奮地甩脫太監和護衛的簇擁,率先衝了出去。

    “姐夫!”李琦蓄滿鬚的成熟臉龐上,一片漲紅。

    這些年,伴隨著國內新政深化和國力的強盛,蕭睿率軍南征北戰,大唐的國力和國威已經盛極一時,做為大唐皇帝,李琦心裏的榮耀感和自豪感可想而知。這樣的文治武功,不要說太上皇李隆基,就算是太宗皇帝,也遠遠不及。

    “皇上。”雖然風僕僕,但蕭睿的身上確是乾淨整潔。他翻身下馬,變得更加成熟堅毅的臉龐上,浮現著淡淡而傲然的笑容。

    蕭睿擺了擺手,哥舒翰手中的軍旗一搖,數萬唐軍士卒凜然躬身,齊聲呼道,“拜見皇上!”

    瞬間,粗獷而豪放的士卒聲頓時壓過了所有人群的嘈雜和喧嘩,場上的氣氛變得凝重而肅穆。

    李琦激動地擺了擺手,“諸位將士免禮平身,你們都是大唐的英雄和功臣——朕已經在城中擺下慶功宴今日當與諸位痛飲,不醉不歸!”

    ……

    ……

    家門口。

    英挺的少年蕭潛和清秀的少女蕭鈺並肩站在門口。而他們每人的手裏,各自牽著兩個粉雕玉琢的幼童和幼女。

    蕭睿的車馬轟然而至,少年和少女笑吟吟地帶著自己的四個弟妹們撲了上去,口中喊道,“爹爹!”

    而伴隨著蕭睿六個孩子的呼喊聲,蕭家大門口衝出了一群娘子軍。李宜,楊玉環,李騰空,章仇憐兒,阿黛,玉真,楊蘭,秀兒……她們在侍女的簇擁下,慢慢走下臺階,向蕭睿盈盈走了過來,眼中淚光隱現。

    蕭睿抱起最小的兒子蕭蒙和女兒蕭曉,往前走了一步,眼圈分明也有些漲紅,他低低呼道,“宜兒,玉環……”

    =================================

    十日後。

    皇宮。

    章仇兼瓊和裴寬並肩行進在宮中的小徑上,面色都有些古怪。

    御書房裏的李琦,正在津津有味地翻閱著一些閒書。隨著大唐國力的強盛,經濟越來越發展,文化也越加的繁榮起來,各種出版物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

    “皇上,臣章仇兼瓊(裴寬)拜見皇上。”章仇兼瓊和裴寬躬身一禮,如今的大唐已經取消了跪拜禮,面見君主只行躬身禮。

    “哦,兩位愛卿,怎麼有空來見朕?”李琦笑吟吟地道。

    “回皇上,靖難郡王、軍機大元帥蕭睿提出辭呈,請皇上御覽。”章仇兼瓊歎息道。

    李琦全身一震,訝然道,“這怎麼可能?蕭郡王對大唐功高蓋世,怎麼可以……”

    “皇上,蕭郡王說了,如今大唐一統,新政初見成效,軍機院再無存在的必要。鑒於此,軍機院即日納入政務院轄制,而……此刻,蕭郡王已經率全家離開長安,遊歷天下而去……”章仇兼瓊低低說著,眼中的一抹惋惜之色,一閃而逝。

    李琦神色頓時漲紅起來,繼而又變得有些蒼白。

    “姐夫還是兌現了當初對於朕的承諾……”李琦喃喃自語,慢慢抬起頭來,沉吟了一下,毅然道,“蕭郡王對大唐之功績……這樣,兩位愛卿,朕以大唐皇帝的名義提議,在長安城外為蕭睿設立功德牌坊,冊封其為輔國逍遙王,逍遙王府永領5000護軍,接受大唐朝廷供養,你們意下如何?”

    章仇兼瓊和裴寬一起躬身,“蕭郡王功績所系,感天動地,天下臣民無不感恩戴德……”

    李琦點了點頭,長出了一口氣,“去吧,這些事兒,你們去操辦,到時候,朕親自去為功德牌坊揭幕!”

    ……

    ……

    李琦神色放鬆地緩緩向武惠妃的寢宮行去,但到了宮門口,卻意外地發現宮門緊閉,只有兩個看門的宮女。

    “太后何在?”李琦皺了皺眉。

    一個宮女恭謹地垂首道,“皇上,太后娘娘出宮去蕭郡王府上了……這是娘娘留給皇上的信函。”

    煙羅谷裏,高力士剛剛把蕭睿放權的消息稟告了李隆基,話還沒說完,就再也沒能聽見李隆基的動靜。高力士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呼道,“太上皇!”

    李隆基蒼老的臉上一片漲紅,但卻氣息全無。高力士面色煞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喊了一嗓子,“太上皇哇,太上皇駕崩了——”

    蒼老而尖細的聲音在煙羅谷中久久地回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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