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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手機響‥‥

夜半手機響‥‥

淼兒去了將近二年。不知為何,近來每至夜深人靜我便會忽然醒來,便會想起她。靜靜地想,她便會靜靜地走來,模樣清晰,笑靨依舊。我沉迷於在如墨的黑暗中癡癡地想她,感受著她醉心的芳香。最近,我脫髮挺厲害的,每天早晨都能從枕下和床邊掃出一大撮來。睡眠嚴重不足,人便萎靡不振。同事笑我是「鬼剃頭」了。總之,我自覺諸事不順,疑心生暗鬼,不知這樣的日子還將持續多久。
那夜,依然如此。躺著難受,我便翻身披衣起床,靜靜地點燃一支煙,任白霧裊裊環繞深切的思念。煙頭暗紅,忽亮忽隱,與放置在寫字檯上的鳳凰狀金屬皮帶頭相映成趣,它在黑暗中反射著幽光。我凝視著,便像凝視淼兒那雙閃動的黑眸。這枚鍍金的皮帶頭我曾用微顫的手解開過。它就繫在淼兒柔軟的腰間,打開這扇門,便可以直入溫柔鄉。風兒掀動起窗簾,我的心扉被輕輕叩擊。火化那天,從殯儀館焚化爐中溢出的那一縷清煙,便是淼兒的靈魂飄然而去。夜是那麼地沉謐,我的靈魂彷彿也緩緩游逸出軀殼,我相信我們還會有相聚的一天。不知道那裡究竟是天堂還是地獄。
冷不叮,手機猝響,那銳利的鈴聲劃破靜寂,透心扎肺,受點兒驚嚇是自然的了。一般睡前我總是習慣性地關機,今兒不知咋地,竟忘了。手機的燈光提示閃耀著,我心裡煩躁,那個缺德鬼半夜三更擾人清夢?我拿過手機,推蓋撳健,點「查看」,手機頻上便立即呈現出一行綠熒熒的字來:
你好嗎?我想你!--淼兒
我驀然大驚,頭皮陣陣發麻。淼兒溺死在湖水裡,屍體被泡的變形,這是我親眼所見。她的軀體被人剖割過,內臟和器官,據說都被剪開觀察、化驗過。她的遺體被「油化」成白森森的骨渣,我親手敲碎並裝斂。若要說死,她早已死過三回。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午夜過後,正是出鬼的時刻,難道真的想出鬼來了?難道冥冥中淼兒真的感知了我的呼喚?難道人死了,魂魄尤在?我揉揉眼,退出信息,再進。短信分明就在信息欄最上方第一條,發送時間也就是此時此刻。我打了個寒噤,頓覺陰風四起,寒氣逼人。
我想淼兒,那是真的,我沉迷於她的風情萬種,嬌柔媚態。她死後,雖然我也交往過幾個女人,卻再也尋覓不到那份靈肉震顫的感覺。我怕鬼,也是真的,在這獨居的公寓內,空蕩蕩的,極易發生些凶災血光的事。就在睡前,我在電腦上看到了一則女人將情夫殺死,然後買來十幾斤鹽將屍體醃製起來的報道。一個活生生的人,轉眼成了一截醃鹹肉,真是可怕之極。因此,在我的潛意識裡,人鬼經常顛倒,常常分辨不清誰比誰更來得可怕。我扭亮了居室所有的燈,連衛生間也燈火通明。但是,我依然心中發慌,我相信這個世上是沒有鬼的,卻對社會上出現過的形形色色詭異狀況無法釋解。
驚魂未定,手機卻再次響起,那閃閃的提示藍光,讓人想起救護車上的旋轉燈。打開「查看」,赫然一行字驚心動魄:
知道你還沒睡,在想什麼?--淼兒
淼兒,又是淼兒。我只覺得腳骨發軟,渾身汗津津的。我很快排斥掉有人惡作劇的想法。淼兒只是她的暱稱,只有她的家人與密友才如此稱呼她。在與她的交往中,我們並沒有共同的朋友。又有誰既知道她的小名又知道我的手機呢?想雖是這麼想,骨子裡卻盼望著有這麼一個人。果真有,明天臭罵一頓便完了。可事情完不了,我猛然陷入了更加巨大的恐慌之中。我想發個回複試試,可我看到的那個手機號碼分明正是淼兒的。她真的是死了,在安全局接受盤查的時間,我看見這隻手機被盛放在一隻透明的塑料帶裡,機器分明與主人一起在水裡浸泡過,又怎麼可能發得出信息?二年了,恐怕電板都爛光了。
我的頭都快炸了,我像個瘋子似的檢查了所有的窗戶插銷,拉緊了窗簾,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怕什麼?我不是很愛很愛淼兒嗎,即便她真的成了鬼,她還是我的淼兒呀,我究竟怕什麼呢?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有做虧心事嗎?雖然,在她死後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裡我和倆個女人上過床,這也不算是虧欠她吧?我是很愛很愛淼兒的,可她究竟算是我的情人還是女友都無法確定,我們彼此根本就沒有承諾過什麼。淼兒呀,你可別嚇我!
「鈴鈴鈴--」手機又一次猝響。這聲音這時候怎麼聽起來格外恐怖呢?鬼使神差,三天前我剛剛將鈴聲調至「電子鈴」模式。為什麼要調呢?原來那個軟綿綿的「甜蜜蜜」不是挺好的嗎?噢!是我嫌不夠響。這下是夠響的了,卻聽的我直冒冷汗。我無力再去拿這隻手機了,我還沒有想通這究竟是咋回事。我的心快蹦出了嗓子眼,可明知道淼兒發來的信息,卻不能不去接。
我決定了,想立即見到你!你能馬上到我這來嗎?我等你!--淼兒
哎喲媽呀!她‥‥她到底想幹什麼?想讓我上那去?難道讓我鑽進殯儀館那三十公分見方的穴巢內去?噢!我曾經說過,我會在美麗的千島湖邊擇一處陵園,讓淼兒永遠與她喜歡的山山水水在一起的。我不是忙嗎?可我心裡一直想著這事,上個月還托人打聽過哩。「馬上」去?我怎麼感覺脊樑骨嗖嗖地直發涼哪。我真的要瘋了,我輸入了這個電話號碼,這組我曾經十分熟悉的號碼已經消失在我的記憶裡很久了,再次撥動,我並沒有感覺到它的陌生,我要聽一聽電話裡的聲音,我要跟她對話。
「對不起,您撥的電話號碼是空號」。一個女聲,她絕對不是,也不可能是淼兒的聲音。我剛剛鼓足起來的鬥志,「噗嗤‥‥」整個撒了氣。應當是空號,可怎麼又能發短信呢?短信明明用的就是這個號碼,一字不差的,明明剛剛還在發信。一個根本就不存在了的號碼在不斷發信息給我,這意味著什麼?
我整個身心被恐懼淹沒,我的心臟彷彿在被人一點點一點點地絞碎掏空。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為什麼會萎靡不振,這分明是陽氣正在逐漸潰散,分明是淼兒來勾魂了,我不想死!至少,不想現在就去死!我剛剛買了車子,購置了房子,我還有輝煌的事業,我命不該絕呀‥‥。我愛她嗎?我只是迷戀她,這和愛應當不是一碼子事。我絕對不願意追隨她去陰曹地府做伴‥‥。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手機帶著振動,在桌几上跳動。那聲音急促、響亮,充滿殺氣,追魂奪命一般。我覺得兩條腿已經無法支撐自己的軀體,我的心臟已經抗不住這樣的刺激了,我受不了了。我知道這鈴聲再這樣響下去,不用別人害我,我自己也必死無疑了。我哆嗦著,將繼續響著的手機扔進了抽水馬桶。那手機冒著泡兒沉入坑底,我狠狠地撳下按鈕,放大水沖刷。雖然根本就衝不下去,但它終於閉嘴了。
我鬆了口氣,為消除了人鬼對話的渠道而慶幸。我將腦袋伸進盥洗盆,打開籠頭,可勁地沖,想借此徹底沖掉霉氣。「鈴鈴‥‥鈴鈴鈴‥‥「手機出乎意料地在馬桶裡冒著水泡,帶著怪異的聲音固執地響起,「鈴鈴鈴‥‥」我猛然意識到這是只進口防水的新型手機,是自己專門托人從廣州帶來的。我真是懊悔不及,這害人的東西竟然是自己給自己備下的。天數吶!我的死期到了!我瘋狂地用拖把柄狠命地去搗,直到手機粉身碎骨。我毫不懷疑,冥冥之中一定有一種力量在操作著這一切。
我癱軟在地,已經脆弱到極點。我的心臟」「彭嚓‥‥彭嚓」地蹦,像逐漸膨脹的球,我懷疑隨時都有可能撒氣爆裂。就在此時,大門「啪啪」突然被敲響。天吶!我沒做過缺德的事,為什麼這樣不依不饒?「啪啪‥‥啪啪啪‥‥啪!」我的意識在迷糊前還清楚一件事:找上門來了‥‥找上門來了!‥‥
後記:
那天夜裡,後來發生的事我記不清了,後來我沉沉地睡去,朋友幫我去夜間藥店配了安眠藥。那個敲門的不是鬼神,也不是淼兒。那個王八羔子是我的一個朋友,在我樓對面的棋牌室搓麻將遲了,怕老婆不讓他進門,想到我這借一宿。他說:「給你打手機你不接,我看燈亮著,就直接上來了。」我記不清是怎麼給他開的門,反正他是進來了。反正,從此後我心情一不好,便拿他當出氣桶,臭罵一通。當他聽完那些匪夷所思的敘述,說我神經衰弱,是幻覺,是夢遊什麼的。反正,我是說不清了,手機砸碎了,沒了憑證,對誰說誰都不信。
我相信自己的意識在當時是清醒的,手機短信的事是真實發生過的。我悄悄地去了安全局,費了好大的周折才見著曾經審查過我的警官,他好像是個處長。他在靜靜地聽完我的述說後並沒有表示任何的奇怪和不信任,他答應幫我調查一下。之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這人,他也不再願意見我。半個月後,突然有一個電話指名找我,那陌生的聲音告訴我,他是安全局的人。他說:已經與電信等有關技術人員核查過。那天的短信是真的,號碼也是真的,只是還沒有弄清楚為什麼短信會在將近過去了兩年後才發出。他還說:可能當時電信部門為了配合查案,在淼兒臨死前截獲了她的部分信息,可能是技術上的問題,信息被「卡」在了系統裡,後來也不知怎麼回事又自動發出了。
他說的莫名其妙,我聽的也是莫名其妙。我不懂得那些高端科技,我不知道信息的接受、發射與處理中間有什麼可能「卡殼」的環節。幸好沒出什麼事,沒出事便不會有人再來理睬這件聽起來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我還活著,沒感覺有什麼不對勁,我再也不敢去想淼兒,我找了個女人同居,夜裡也沒有了機會去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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