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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
發表於 2009-3-16 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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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天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幾點睡著的,也不在乎幾點該醒來,要不是臉上一直有種黏黏癢癢的東西。他才捨不得睜開眼睛。
當他赫然看見莎拉就在他床上,對著他又舔又哈氣的,他不禁笑了起來。
“早啊!”雅立綁著馬尾、穿著白襯衫和藍色牛仔褲站在門邊,精神奕奕的跟他打招呼。
“早!”他側著身子,一手支著頭,望著她的眼神有種性感和傭懶。像某種性邀約。
雅立視而不見的對他說:“浴室有乾淨的毛巾和牙刷,早點我已經準備好了,等你一起用。”說完,她就轉身走了。
齊天對著偏著頭望著他的莎拉說:“唉,看來正經八百的楊雅立又歸位了,我實在好懷念昨晚你那個熱情的媽眯。”
莎拉再舔一次他的臉,似乎深表贊同。
“我追你媽咪好不好。他很認真的徵詢莎拉的意見。
莎拉對他吠了一聲,尾巴搖得起勁。
他輕輕撫著它的頭。“好,我們兩票對一票,那就……表決通過。”說完,他躍下床,對莎拉比著下來的手勢,一人一狗一起沖到浴室。
雅立看著他們的舉止,搖搖頭,很無奈的笑了。莎拉這麼喜歡齊天,她也只好認了。
雅立煮了咖啡、烤了麵包,坐在白色木椅上看著晨報,整間屋子彌漫著一種咖啡香。他喜歡的女人坐在餐桌前等著他用餐,讓他覺得這就是世上最美麗的景致。
他大步向她走來,拉開餐椅,尋哇,好香的早餐。快餓扁了。”
他的愉悅感染了雅立,她道:“快吃吧。
“喂,楊雅立,你在家就很正常啊,什麼顏色的衣服都穿,為什麼上班就只穿黑白兩種顏色的衣服?”
聞言,雅立眼神一黯。
楊文濤曾說她穿衣服沒品味、不懂搭配,建議她穿黑白兩種顏色。他說在職場上,這兩個顏色起碼安全,她覺得滿有道理也方便,也就這麼一路穿了下來,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誰知,齊天竟會對她的衣著這麼好奇。
“我懶得花時間在衣櫃前挑衣服,這樣比較方便。”她答。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酷愛黑白兩色呢。”他笑說。
“喔不。我喜歡的是綠色和奶黃色。”她解釋。
“我猜也是。”
“咦?”
“我看過你的房間,我覺得那才是真實的你嘛。”
“這麼厲害?沒去當心裡分析師豈不可惜了。”
“可惜?不會啊,我這種本事只對我在意的人展現,我不會濫用的。”
他的語氣和表情都懶洋洋的透著不在乎,可他盯著她的眼神卻是那樣地認真深情。
雅立趕緊低下頭去攪拌咖啡。早知道他是個花花公子。
她打過預防針的,對他那會蠱惑人心的眼神早該免疫了,可她心裡那股悸動又是怎麼一回事?
第六章
齊天載雅立到眼鏡公司,找了好久才找到停車位,兩人下車後,他對雅立伸出右手。
雅立遲疑的看著他的手,喃喃說著,“我看得到路,沒關係的。”
齊天根本沒把她的話聽進去,逕自牽起她的左手緊緊握著。“我不介意當你的導盲犬。”
說完,他便帶著她穿越馬路。
那是一個很奇妙的經驗,陽光下,她置身在白色模糊的世界中,卻有一隻厚實的手堅定的拉著她,帶她穿過重重晃動的模糊影子。那一瞬,她想都沒想,就把自己交出去了,她相信齊天。
好不容易他們終於走進眼鏡公司,因為公司已有她的視力資料,雅立只要挑鏡架就可以了。
為了不耽誤太多時間,雅立決定要配副跟上次一模一樣的鏡框。
齊天不敢置信的瞠大眼睛,道:“楊雅立,難不成你的座右銘叫三成不變”?拜託你換個花樣吧!”
雅立白了他一眼。“我重感情捨不得換別種樣式的鏡架行木行?”“你真有那麼多感情?”齊天像研究外星人那樣看著她。
“如何?”敢情他是要跟她抬杠是吧。
“我可以犧牲自己接受你的感情,你放馬過來吧。”
他一句玩笑話,說得店員抿嘴竊笑:雅立卻一臉尷尬。
“你可不可以正經一點?”雅立睞他一眼。
“可以啊。”說完,他指著展示櫃上的幾組鏡架,要店員拿出來讓雅立試戴,雅立無可奈何的二試戴。
齊天站在她前方打量著,然後用手指著那些試戴過的鏡架對店員說:
“這個、這個,還有那三支都配起來吧。”
“等一下,我不需要配那麼多支眼鏡。”雅立趕緊阻止他。
“你配一支就好啦,其它是我要的啊。”齊天一臉正經道。
“你要那麼多眼鏡幹嘛?”雅立又問。
“喔,你生日的時候送一副,年底當年終獎金再送一副,春節摸彩再送一副,大約到明年就全部送光了。”他很認真的扳著指頭說著
“你又來了。”又在發揮他那無敵的熱情。
齊天輕輕摟著她的肩,道“何必受制於眼鏡呢,多準備一些不就得了,我不願看到你因這種小事遭受不便。”
“就算如此,我也可以自己配。”
“每次聽你這樣說我就有點火,你非得在這種非常時期和我比誰賺的錢多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嚴正否認。
“那你是要收下的意思嘍?那也可以,但從現在起到明年底,你可再沒有任何福利嘍。”他笑,一臉詭計得逞的得意表情。
雅立無言的望著他。唉,她好像常被他要得團團轉,卻又找不到理由來反駁。
無法反駁的理由是:她真的不知要如何拒絕他這樣拐彎抹角、迂回曲折的好意。
就這樣,不到三天,她接收了一件洋裝、六支眼鏡、一屋子的狗食,和他一個晚上又幾個小時的陪伴。
她的大豐收全拜他的熱情慷慨所賜,可她一點都不喜歡這樣。
她心中的天平正在嚴重傾斜;不過一天,他已經贏得了莎拉的信任和友誼,再這樣下去,他不知道還會從她這兒拿走什麼。
她已所剩無幾,沒有什麼可以再給,因此他這特別的友誼,她實在有點消受不起。
所以當她戴上重新配好的眼鏡,世界再度變得清楚熟悉,他們回到她家,她沒再邀他進屋坐坐,反而主動和他道別。
齊天揚眉,微笑看著她的舉止,沒半點介意,只淡淡的說:“我走啦。拜!”
雅立優雅的和他道別,目送他的白色敞篷車消失在社區的道路上,轉頭時,撇見鄰居小女孩正坐在客廳裡用橡皮擦用力擦著她的作業簿。
她在心裡歎了口氣。為什麼這兩天發生的事,不能也用週一,她刻意裝著一副淡漠的樣子去上班,努力要將和齊天之間有點荒礁走板的關係調回最初的樣子。
齊天一眼看穿她的意圖,也沒去招惹她,存心想看她到底能裝到什麼時候。
秘書急切的腳步聲,讓齊天收回對雅立的注視,轉而看著她拿進來的傳真。“什麼事這麼緊張?”他自言自語,低頭看著傳真上標明特急件的內容了——
桃園遊樂區東側第一一次土地增購案,因大業百貨公司董事長吳霖介入號購,地主擬退回訂全轉售大業百貨。董事長請總經理盡速處理本案,並隨時向董事長報告本案處理進度及情形。
此事非同小可,他們已投入六千多萬元的資金在這件遊樂場擴建案上,土地沒買成,他鐵定會被家裡的太上皇給轟出去。
他的神情已透露出此事的嚴重性,雅立早已察覺並走到他身旁,看過了董事長傳來的指示,她異常冷靜的說:“先把當初承辦這案子的相關主管找來,再調當初的契約書看看,再決定如何因應。”
齊天按內線給秘書,“叫吳品輝、廖昌平到我辦公室來。
還有,把遊樂場第二次上地增購案的合約書調出來。”
三十分鐘後,吳品輝終於趕了過來,四個人一起在總經理室商量對策。
雅立仔細研究吳品輝擬的那份鬆散的合約書,看得冷汗直流。區區一百八十萬的違約金,哪能阻擋大業百貨競購的決心?連訂金一併收回也不過二百八十萬,對照于華福集團為此案投入的六幹多萬,這根本是一紙對買方極不利的合約。
“如何?有沒有談判的空間?”齊天問。
“如果官司我們打贏的話,跟地主拿回二百八十萬元不成問題,當然也可以另外提出民事賠償,不過對照於我們已付出的龐大金額,最好的方法還是請地主履行這項契約。”她建議道。
聞言,齊天的心涼了半截。
“你當初怎會弄出一百八十萬違約金這種小兒科的契約書來著?”齊天質問吳晶輝。
“我請事務所的小姐代擬的,那陣子我太忙,沒細看,你不也批准了?”吳品輝忙說。
真不該相信自己的人馬!如果那時候請公司的法律顧問再看一下,也不會出這麼大的紕漏。
但現在想這些都太遲了,想想如何補救比較實在。
“廖主任,請你用最快的速度去打聽一下,大業跟我們競購這筆上地的用意是什麼。”廖昌平一臉為難。大業百貨啊他要找誰問呢?
“董事長特助應該會知道。”雅立替廖昌平指出一條明路。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去跟地主見個面?”齊天徵詢雅立
的意見。
“不,我們先按兵不動,讓他來找我們。”雅立想了一下後說。
仿佛回應她的說法似的,秘書走進來通報大業百貨的業務經理和律師想見總經理。
齊天揚眉。“行動倒滿積極的。請他們先到簡報室,我這邊開完會就過去。”
秘書點頭離開。
齊天一臉無奈地看著三人,“我們走吧!去看看這票湊熱鬧的有何話說。”他剛站起來,廖昌平便起身幫他開門。吳晶輝則拿著他的茶杯緊跟在後。
楊雅立搖搖頭。他們這套逢迎功夫若用在公事上,事情也不致搞到如此。
收拾好桌上的契約書、電腦、和桃園遊樂場支出明細總表,將其放進公事包裡,她才走進簡報室。
雅立走進簡報室時,賓客兩方人馬已互相介紹完畢。
齊天毫無避諱的注視著雅立進來、入座、抬頭望向來賓,然後也無法避免的看見雅立那張驚愕、僵硬及隨後故作鎮定的不自然表情。
見她像要掩飾什麼似的低頭打開公事包,發現拉鍊卡住。
她不惜用他從不曾見過的粗魯動作扯著拉鍊,最後還把拉鍊_的拉片拉斷,她隨即拿原子筆卡住已拉開一半的拉鍊將公事包劃開。
是誰讓她失去她慣有的冷靜?
齊天抬頭望向客人,只見一個長相斯文俊帥的男人正目不轉睛的望著雅立。他咳了幾聲,提醒那不順眼的傢伙收回對雅立那種露骨的注目。
“請問今天各位來是?”他直截了當的問。
“齊總,事情是這樣,我代表大業百貨公司吳董事長及林•文棟林桑來跟您談談桃園那塊地,看是不是能轉售給吳董。
林桑表示,他願意全額賠償違約金及貴公司已支付的訂金和第一期款,如果貴公司還有其它附加條件,林桑也願意盡全力配合。”
齊天低聲詢問坐他右邊的吳品輝,“他是誰?”
“法網事務所的楊文濤律師,他老婆是大業百貨吳董的外甥女。”吳晶輝回道。
齊天轉頭望著左側的雅立,只見她面無表情的在紙上迅速抄寫著資料。
他冷冷望著楊文濤,淡然說道:“錆轉達你的委託人,我們沒有轉售那塊地的計畫與必要,所以這件事就不必再談了。”
“齊總真是快人快語,不過我們還是要把林桑的意思帶到。這張是林桑的委託書,以後有開本案的協議與訴訟則由本人代理,下面那張是解約通知書,請過目。”他把文件送到齊天面前。
齊天看都不看,便將文件移到雅立面前。
“關於這件案子,我們還是希望林桑能履行契約,楊律師”應該清楚,片面解約違反法律精神,如果訴訟,你的當事人不一定能獲得最大利益。”雅立冷若冰霜的看著解約通知書說。
“我想,我們的立場已經表明得夠清楚了,請你回去轉達林桑,請他再仔細考慮考慮。”齊天說完,站起身表示會議結束。
楊文濤和大業百貨的業務經理對這樣的結果表示遺憾。
站起身對齊天頷首後,先後走出簡報室。
齊天讓吳品輝和廖昌平先離去,他站在一旁看著雅立收,拾著文件。
“你是不是認識那個楊文濤?”他問。
楊雅立楞了一下,才道:“沒錯。”他們豈止認識。還一度論及婚嫁呢。
不過她不打算多說什麼,抱著文件就走回辦公室。
楊文濤和雅立兩人的眼神幾乎不交會,他們的交情恐怕不尋常,他一定得弄清楚他們是什麼關係。
他決定一回辦公室就邀楊雅立去喝下午茶。一進辦公室,楊雅立的座位竟是空的,他只好問秘書,“楊特助人呢?”
“喔,她剛有訪客,說要離開十五分鐘,讓我跟您說一聲。”
秘書答道。
“訪客?”齊天喃喃自語。
“是,好像是一位姓楊的訪客。秘書補充道。
那麼巧?好吧,下午茶喝不成,那就一起吃晚飯吧,他總會知道她和楊文濤的關係的。
撇開心中的疑團,正要打電話向祖父報告地主已委託律師送出解約通知書的事,雅立的手機忽然響個不停。
他走到她的辦公桌拿起手機,看見來電顯示是蘇阿快。
咦,這不是雅立的合夥人嗎?他接聽後未及開口,就聽見對方雷陣雨般說著,“你知道我剛接到誰的電話嗎?楊文濤!”
“楊文濤那傢伙剛剛竟然跟我要你的手機號碼!我當然沒給他,但我就想不通,他要你的手機號碼幹嘛……”
“對不起,雅立出去了。”齊天好不容易才插上話。
“喔?這樣啊……”
“我是齊天,方便和你見個面嗎?”希望雅立曾跟她談過他,不然,他應該會被一口回絕。
“喔,我知道你,見面可以啊,可是得約在我們的事務所喔。”她暫時走不開。
“貝!我馬上到。”雅立的好友真不錯,夠爽快。
齊天匆匆忙忙拿了車鑰匙,對秘書交代,“我出去一下。大約一個半鐘頭回來。”說完,便風似的離開辦公室。
蘇楊聯合律師會計事務所的會客室裡,蘇阿快幫齊天泡了一杯咖啡,帶著詢問的眼神望著他。
“很冒昧這樣打擾你,我來是想打聽雅立和楊文濤律師是不是認識?”他說。
“你直接問雅立不就得了?”他們認識會礙著你嗎7阿快不解。
“她承認他們認識。”老實說這是旬廢話。
“嗯哼。”那不就得了,還找她幹嘛?
繼續這樣聊下去,他很快就可以告辭了。
於是,他聳聳肩,道:“我想追楊雅立,可是有一道我不知道的無形障礙橫在我們之間,今天我看到雅立和楊文濤見面的情形,我強烈懷疑他們不僅僅是認識而已,所以,我想知道雅立過去是不是受過什麼傷害。當然,這種事本來應該由她告訴我,可是,雅立這人固執起來就跟石頭一樣,讓人沒轍。”
唉呦,早承認不就得了。
不過雅立有時候的確跟石頭一樣強硬,他應該碰了不少釘子,卻還敢追她,可見是真的有心。
阿快很快打量起齊天,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傢伙雖然俊朗得不太保險,但眼神中卻有種真誠開朗的氣質,讓人很有好感,忍不住想跟他攀談。
最後,她決定出賣好友,將雅立兩年前那段感情娓娓道出。
“念大學的時候,雅立和我是室友,她念會計我念法律,楊文濤是我大學同學,大二那年追到雅立。可能因為他爸媽都是律師吧,優渥的家庭環境使他的個性自負驕傲不切實際,仗著自己長得還不錯,背著雅立到處追其他學妹,外人告訴雅立,她仍堅決相信楊文濤。
大三、大四兩年多,他的生活起居都仰賴雅立,他像個廢人似的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一點都不誇張。雅立是系裡的高材生,一畢業就考上會計師,他竟異想天開的誆騙雅立,說她如果能考上律師執照,他家裡便會答應讓他們結婚。於是雅立白天工作,晚上陪著他念法律,結果上補習班、做筆記、錄重點全都是雅立一個人來,他少爺就等著雅立的筆記和錄音。
隔年,他們兩人都考上律師特考,雅立第二名,他第十六名,他一個人帶著背地裡交的女友去飯店慶祝,好死不死被雅立的教授撞見,打電話叫她來,隔天,她對他提出分手,不到半個月他就娶了大業百貨老闆的外甥女,事業感情兩得意。那一場情變,雅立嘴裡不說,但我知道她傷得很重,後來她狂熱的投入了流浪狗救助活動,才又慢慢恢復了生氣。所以,如果你不是真心的,我勸你別去招惹她,她的倔強,外人無法想像,我不希望你們兩敗俱傷。”
“我一定是她的真命天子,只會讓她幸福不會讓她傷心,你放心吧。”齊天自信滿滿的說著。
蘇阿快癡望著他。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兄弟?
老天爺啊,您有沒有看到我今天於了件什麼事?是您老人家最喜歡,但我覺得超蠢,蠢到近乎偉大的好事耶。
犧牲自己的幸福,把這樣的極品往好友身上推,有誰會這樣笨的?沒有啦!唉,越想越後悔,希望人家說好心有好報是真的。如果再不賞個好男人給我,放我在人間閒蕩,嗚……就太沒天理了啦!
正當蘇阿快在為自己的義行感動得一塌糊塗時,齊天起身對她致謝並告辭,而她只能不住的傻笑目送他離開。
華福辦公大樓對面的咖啡館裡,楊文濤望著剛落坐的雅立,心中有許多感觸。雖然兩年前雅立先提出分手,一度讓他感到自尊受創,但比起現任妻子的嬌縱潑辣,他仍忍不住懷念起雅立的明理和曾對他無怨尤的付出。
他相信雅立對他也是一樣的心情,不然兩年了,她怎還穿著當年他要她穿的衣服樣式,甚至連他建議的顏色她都沒換過。
“雅立,你……好嗎?”他終於開口叫了她的名字,聲音裡有濃濃的感情。
雅立望著他,不覺在心裡歎了口氣。對生命中曾有的難堪,她期待的是流水逝去般的永不回頭,這種故人,唉,真是相見不如不見。
她極冷淡的答著,“我很好。”
胡說!失去他,她怎麼可能過得很好?也難怪,這麼多年了,她一定對他懷著很大的怨懟。
“你是……恨我的吧?”
雅立尤其不想提及他們過往的點點滴滴,她應該讓他明白這點,免得浪費彼此的時間。
“楊律師,你有什麼事請直說,我還有許多公事要忙,恐怕無法奉陪了。”
也好,早點把事情說開,也許……也許他們還有機會重來。
“你什麼時候到華福上班的,事務所結束了嗎?”他問。
“我到華福快三個月了,事務所還在營運。”
“當齊天的助理很辛苦吧?大家都知道他是個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
“我不清楚你所謂的大家是指誰,但在我眼裡,他是個很有潛力的企業領導人。”
她稱齊天好,讓兩人的對話幾乎無法繼續。
於是他認為那是她負氣才故意這麼說。
他口氣一轉,用著極沙啞的嗓音說:“雅立,我知道你有理由恨我,我知道當年是我辜負了你,是我該死,但只要你能說服齊天放棄那塊地,我們可以重新來過,真的!”
這些話簡直讓雅立忍無可忍,她注視著他,道:“不,楊文濤你錯了,你真的錯了,我沒恨過你,從來沒有。我一直認為我們會分手,是我眼光有問題,但這與你沒有關係,是我自己性格有缺陷,才會被這樣的你吸引,錯在我,但讓人欣慰的是那些都過去了。還有,你太高估我的影響力,華福絕不會因為我而放棄那塊地,而且只要我在華福一天,我就會盡全力幫助齊天,哪怕對手是你,我的決心也不會有所動搖。”
“不要說你全然不在意我們的過去,如果真是如此,為何到今天你還是穿著我建議你穿的黑色褲裝不曾改變?”
雅立被他問得啞口無言。
是,這件事真的是她的錯,她不該讓人誤以為她的習慣是源於對舊情的依戀。
“我倒覺得這不該是你關注的重點。重點是我在感情上儘管表現得像個白癡,但在事業上我一向全神貫注,更何況我們那一點過去根本不值得一提。我覺得與其在這裡浪費我的時間,你不如回去準備訴訟比較實在。”
楊文濤注視著她,久久不發一語。他怎麼都無法想像,他們有天會需要對簿公堂。
當年他為何要鼓勵她考律師?不就為了圖個方便。可如今,她卻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齊天執意要和他杠上,他說什麼都很難接受。
楊雅立畢竟死心場地的跟了他五年,說感情變淡有可能,說對他不再有絲毫眷戀,打死他也不信。
第七章
在回公司的路上,齊天打了通電話跟祖父報告地主委託楊律師送解約通知書來的事。
“楊雅立當時在場嗎?”齊華民問。
“她在。”
“你們打算怎麼做?”
“我打算先跟地主見個面再說。”
“什麼時候去?”
“呃,馬上出發。”開玩笑,若不說得積極些,他回去一定挨駡。
合上手機,看看腕表,下午三點多,這時候找雅立一起去桃園不知她會不會發飆?
誰知,他才回到公司,便在一樓大廳見到也剛從外面回來的雅立,四目相對,他看得出她有些不自在,但她還是朝他走來。
齊天按住電梯,等她進來。
“去哪兒雲遊了?說好十五分鐘回來,現在都一個多鐘頭了。”
“喔,就一個舊識來找,出去喝杯咖啡聊聊,不知不覺就多耽擱了些時候。”
“可真巧,今天遇到的全是舊識。”齊天若有所思的望著她說。
雅立回望著他。不,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她和文濤的事。
“不問我去哪兒?”齊天笑問。
“你想講自然會說。”
“真豁達,也許我也該學學你。”
“咦?"他今天好像不太對勁,講的話都怪怪的。
“我想說待會兒趕去和地主見個面,你方不方便一道去?”
“現在?”齊天點頭。
“也好。我去拿資料,我們馬上出發。對了,要派車嗎?
“不用了,就開我的車。”雅立點頭表示瞭解,然後把心思集中在該如何跟地主洽談這件事上。
齊天看她時而蹙眉、時而搖頭的模樣,便知道此刻她心中全都是如何打贏這場官司的事。
她的表情讓他心安,她依舊是他所熟悉的雅立,楊文濤的出現,並沒讓她失常太久。
不知怎地,他竟有點竊喜,喜的是楊文濤不懂楊雅立的好。
如今他們相遇了,他決不會放手。決不!
雅立坐上齊天的白色敞蓬車,原以為他會直接上高速公路前往桃園,可是他卻把車開往汐止。
“你要去哪兒?”她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問道。
“到桃園去不知要耽翮多少時間才能回來,我們先回家把莎拉喂飽了,帶它去放個風,然後我們再趕去桃園也不遲。”他說。
我們先回家”這幾個字他講得那麼理所當然,讓她忍不住轉頭多看了他兩眼。
也許這只是他個人特殊的語法,他對誰都是那麼熱烈而和善,她要是為此感到有什麼,倒顯得自己小氣了,所以也只好由他講去。
但他對莎拉的好,倒是讓她挺感動的。每次晚歸,她對莎拉總是帶著一份歉意,既然決定要養了,就該好好照顧,但她一直都不是個很稱職的主人。
“謝謝你。”她忍不住由衷的說。
他轉頭對她一笑。
“你以後一定會是個好爸爸。”雅立看著他溫柔的眼睛說。
“是不是,你將來就知道了。”他頭也不回的說。
咦?!他這樣講,有沒有吃她豆腐的嫌疑?
可是看他一本正經的開著車,算了,她決定冷處理,閉上眼睛假寐,這時候說什麼好像都不太對。
齊天看她閉眼養神的樣子,不覺露出微笑。
楊雅立,想裝死?你恐怕再也沒機會了。
車子一到雅立家門口,雅立馬上睜開眼睛,然後又覺得有點不妥,轉頭看了齊天一眼。這……車剛停她就醒,那這一路上不擺明瞭是假睡把他當司機?
齊天笑看著她的表情。“知道你累,我不會跟你計較的。”
兩人一下車,屋內便傳來莎拉的狂吠聲,雅立急忙開了門。莎拉高興得飛撲過來。嘴裡還咬著狗鏈,看看雅立,然後坐在齊天的面前,狂搖著尾巴,眼巴巴的望著他。
齊天垂眼摸摸它的頭,“小美人你好啊。”然後拿起它咬的狗鏈對雅立說,“我先帶它去遛遛,馬上回來。”
雅立站在原地,望著逐漸遠去的一人一狗。
現在是怎麼回事?我才是她媽咪,她把我撇在這裡跟個外人在我眼前親熱個什麼勁?
她很不是滋味的開了門,幫它換了乾淨的水、再加些飼料,有種不知為誰辛苦為誰忙的感慨。
齊天不過來住過二攸,便儼然像個男主人似的,這感覺有點奇異,她真的不習慣他那種無形入侵的方式。
因為她連抗議都不知該從哪裡開始,也不知該抱怨他什、麼。他就這樣跑到她的私人領域來,更過分的是,他還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
一切就緒,她坐在門口等著他們回來。不久,路口那端出現她熟悉的人和狗,他們緩緩地向她走來,有那麼一瞬,她覺得他們就像正要走回家的家人一般,心中不禁有股暖意。
雖然只有這樣一小段路,但他們真的正向她走來,而她也正在這頭等著他們,像這樣從從容容的等著家人,才是比較像樣的日子吧,她想。
齊天遠遠走來,看見雅立清冷的眼中有了一抹溫度,她這樣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白色柱子下,背景是關著的墨綠色的門,看來有種無依感。
不知怎地,他看著竟有些不忍。也許她能力很強,可是,一個人很寂寞吧?
莎拉玩耍過後,心情大好,飛奔到她懷裡舔著她的臉,讓雅立先前因吃醋有點落寞的心情一掃而空。
她用力抱抱它。“要乖乖的,媽咪會儘早回來。”然後對它用力的啵了一下,站起身推門讓莎拉進去。
“你去車上等我,我去洗手間,門我會關。”齊天對雅立說。
雅立不置可否,只先到他車上等著。
不久,齊天回來,把大門鑰匙交給她,然後往桃園前進。
“謝謝你對莎拉這麼好。”雅立系好安全帶後說。
“喔,愛屋及鳥嘛,這沒什麼。”他笑說。
愛屋及烏?好個愛屋及鳥,她不禁澹然一笑。
有誰能比她對這句話有更深的感觸?” 回想起她和楊文濤那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他總是對她事事依賴,阿快曾說她根本不像楊文濤的情人,倒像是他媽,她那時候總是回說,“愛屋及烏嘛,有什麼好計較的。”
直到目睹他劈腿的事實,她才恍然大悟,原來她一直以為的愛及所謂的感情,都是她一人在唱獨角戲,難怪她總是感到那麼累。
談了五年讓她感到疲乏的感情,分手後,她決心此後的日子只為自己過,雖然偶爾也會感到寂寞,但也稱不上壞,更何況她一向很容易滿足。
“嗨,又神遊到哪兒去了?”他轉頭喚她。
“喔,沒有啊。”雅立低頭閃避他的注視,忽然發現她公事包上脫落的拉片被一個白金戒指取代,她又可以順暢的拉開公事包上的拉鍊。
她認得那戒指,齊天一向戴在左小指上。她驚訝的轉頭望著他專注望著前方的側臉,他的細心再次讓她感動不已。
上午她的無措他一定全看到了,可他什麼都沒問,還若無其事的用他的尾戒修好她的公事包。
她不是看不出他的用心,只是,她真的無意再和任何男人發展出一段感情,她不願再當任何人的保姆。
他們只能是工作上的夥伴,但那條界線卻越來越模糊,這讓她不安。她摸著那個尾戒,倏然收回自己的手,好像它會燙傷她那般。
“我想,我該告訴你一件事。”她說。
“嗯哼。”他聽著。
“楊文濤是我前男友。”她說。
“我知道。”
“你知道?”
“在你出去見楊文濤時,我去事務所問蘇阿快的。”
“……其實你可以直接問我的。”既然是過去的事了,她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我直接問你,難保你不會胡思亂想,但不問,換我胡思亂想,所以問阿快是最省事的辦法。如果你覺得我打探你的隱私讓你不舒服,我道歉。”
“也好,既然你都知道了,我需不需要避嫌退出這個案子,由你決定。”
“避嫌?”這兩個字灼燙了齊天的心房,他很難不對這兩個字有反應。
“為什麼你該避嫌?你也說了那傢伙不過是“前”男友。”除非他會錯意,難道他們之間還有所謂的舊情?
“我們的確是已經過去了。”
“據我所知,他也已經結婚了。”
“是。”她承認,但這阿快會不會把她的事講得太多了?“所以,你們應該……應該不會搞什麼舊情複燃那—套吧?”
“不會!”天呐,這種假設簡直讓人想尖叫。
“和他處在對立的立場讓你難受?”“於私,我不願與他有任何接觸:於公。我會撇開私人恩怨,秉公處理。”她說的和他推測的一模一樣。
“既是如此,避嫌豈不多餘?”他給的信任,總是這麼乾脆,乾脆得教人不由自主的打心底想把自己有的全給出去。
但一轉頭,他卻又一臉自在的做著自己的事,好像有關權謀算計的事都與他無關,他有的只是一顆最純粹的赤子之心。
地主林文棟的家在桃園山區,經過好一段婉蜒的山路,他們終於開進他的院子裡。兩人下車,看見院子裡到處是奄奄一息的山茶花,門邊吊著一個精美的鳥籠,一隻鸚鵡無精打采的打著瞌睡。
他們兩人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看往屋內,發現桌上擺著一個排好的棋盤,啉桑穿著汗衫坐著,眼光炯炯的注視著他們兩人走進屋裡。
“林桑您好,我是華福集團的楊雅立,這位是我們齊總經理。”雅立對他頷首並遞上自己的名片。
林文棟冷冷看著她手中的名片,環抱胸前的手完全沒有要拿她名片的意思。
雅立不以為意的淺淺一笑,逕自將名片放在他面前的桌上。齊天微笑著在一旁坐下,他很好奇雅立究竟要如何跟這個冷漠的怪老頭開口。
“楊律師已經把解約通知書送到我們公司了,我們希望林桑能再考慮考慮。”
林文棟睞了她一眼,仍舊沒打算開口。
“我們知道林桑不把區區的違約金放在心上,而商業行為以利潤為第一考量也無可厚非,但我相信林桑務農大半輩子。
不可能將自己的上地看作是一件單純的商品。撇開我們原先的約定不談,就土地後續的利用而言,相信林桑如果知道大業百貨的老闆買這塊地是為了興建家族墓園,心中該會有幾許猶豫才是。”雅立看見他的眼神閃過一絲訝然,她大膽猜測他並不知大業百貨買地的用途。
要不是他那不肖的獨生子在外頭搞出一堆債務,弄到地下錢莊找上門來,他根本不想賣將來要過戶給兒子的那些上地。前些日子那姓楊的律師代表大業百貨出高價要和華福集團竟購那塊地,想到可以得到高出一成五的價金,他就答應了,但他確實不知大業百貨買他的地要幹嘛。
“據我所知,這座山,林桑個人便擁有三十多公頃,賣掉目前的九公頃,您還擁有二十多公頃,先不談您生長於斯對這片上地的感情,就商業眼光長遠來看,在和您比鄰的上地上有個墓園,不管那墓園興建得多麼富麗堂皇,一定會降低周邊土地的地價。若按照原定計劃,由我們華福收購,我們經營的是遊樂區,並不會破壞上地風水上的格局,除了在這片相思林的舊有小徑上增加一些人工步道、在空中增加一個纜車設施之外,不會再對這塊土地作出什麼重大的改變。我們純粹是觀光業,不僅會帶動地價上升,也會讓附近的居民在不用改變多少生活方式的情況下多點商機,也許有些出外的年輕人會肯回來故鄉打拼也不一定。”雅立說。
林文棟望向齊天,終於冒出一句:“這女人的話可真多。”
齊天呵呵大笑。“老伯喜歡下棋啊,不如,我們來下一盤。”
“不用了,我等朋友,他晚點會來。你們回去吧。”他冷淡的下逐客令。
“我棋藝不錯啦,反正時間還早,我們就三盤定勝負,下完我們就下山。”齊天說。
“三盤定勝負?哼!”好個狂妄的小子!說完,他對齊天比出一個請棋的動作,“你先下吧。”
齊天把注意力放到棋盤上,雅立百般無聊的觀了一會兒棋,便走到院子。
她逗弄了一會兒鸚鵡,看它的容器裡沒有水,便幫它盛滿。滿院子可憐兮兮的山茶花幾乎枯死了三分之一,讓人看了難過,她毫不考慮就蹲下來幫茶花除草,然後拉來水管,不論死活,全都澆了水。
看著每株茶花葉上都沾滿了晶瑩剔透的水珠,她無限惋惜著。真想看你們開花的樣子,要振作,加油喔!
滿意的看了所有的茶花後,她才去洗手。
再度走進屋子,他們正好下完第三盤棋,齊天一臉崇拜的看著林文棟,“老伯,我會再來跟您挑戰,直到我贏你。”說完,他起身向他道別。
林文棟仍面無表情的擺好棋盤,自顧自的拿著茶杯啜口茶,完全沒理他們。齊天也不以為意,拉著雅立的手,往停車處走去。
雅立要抽回自己的手,齊天卻不准,反而把她的手拉到眼前仔細端詳。“幹嘛去拔草,沒受傷吧?
原來他都看見了。她抽回自己的手,“我沒事。怎麼下棋還這麼不專心。”她開了車門,先坐進去。
齊天坐進駕駛座。“你不在我身邊,我很難專心。”
雅立睞他一眼,雖沒說話,卻微露嬌嗔神情。
“下棋的時候你有勸他改變心意嗎?”雅立念茲在茲,在意的全是齊天的利益。
“沒有啊,我們就安靜的下了三盤棋,我輸了,所以就離開了。”齊天說。
“好不容易跑這麼一趟,你怎麼連提都沒提?”雅立問。
齊天無言。是啊,不就是為了勸林文棟改變心意,他們才來這麼一趟的嗎?原以為會看到一個刁鑽勢利的怪老頭。卻偏偏是一個驕傲、寂寞、又帶著絕望的老人家。林老伯嘴裡不說,但雅立的話其實句句都到他心裡去,他坐在一旁,望著老人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我想,不必急於一時吧。我們多跑幾趟,表達出我們最大的誠意,我相信他會改變心意的。”齊天這樣說
雅立不明白他何以這般有把握,但說也奇怪,她竟如此輕易就相信他說的話。
不知是不是他那種獨特的個人魅力所致,他整個人就是讓人覺得誠意十足,也許這個林桑真會被齊天打動也說不一定。
雅立點頭,“希望如此了。”
“對了,你怎麼知道大業百貨竟購這塊地是為了蓋私人墓園?”齊天問。
“喔,我在院子裡等你的時候,廖總務打電話來說的,他還說林桑的兒子投資生意失敗,在外面欠了很大一筆債。很抱歉,是我疏忽了,沒馬上跟你報告。”雅立有點自責,她今天不知怎的,表現有點失常。
“這怎能怪你,來的路上,你整個腦子都在盤算該怎麼說服林老伯改變主意。”他笑說。
她望著他。有這樣的上司,怎能不叫作屬下的……死心塌地。
“如果最後你還是不能讓林桑改變心意怎麼辦?”雅立問。
“如果我們盡了力,還是沒辦法讓林老伯回心轉意,也不過就應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那句老話,就……隨緣吧。”
雅立打量他的表情,知道他真那麼想。
“要不,同樣情形換成是你,你會怎麼做?"齊天轉過頭,望著她笑問。
雅立認真想了一下。“我會想盡一切辦法糾纏到他同意為止。”聞言,齊天仰頭哈哈大笑,笑到眼淚都飄出來了。
“楊雅立,他都那麼老了,你別糾纏他,你糾纏我吧。”他仍在一旁大笑個不停。
她不禁感染到他的愉快。“也許,我也該學學你的心胸。”
這話出自真心,她真羡慕他那種輕鬆自在。
“喔,不,千萬別學我。”
“為什麼?”
“你不知道嗎?我就喜歡你的小心眼。”
“這是在……挖苦我
“不!”他笑了出來。“這怎麼會是挖苦呢?我對你那種一旦認定了就全力以赴。絕不輕易改變的特質可著迷得很。不是有句話說,認真的女人最美,你可是這句話的最佳代言人。”
雅立望著他,聽不出他這話究竟是褒是貶。
“你長這麼大,做過的事多半是成功的吧?”他問。
“是這樣沒錯,但也有失敗的時候,而每次失敗可都幾乎要了我的命。”譬如她曾努力經營過的愛情,就是慘敗收場。
“所以,我這種個性是非常糟糕的,根本不值得一提。”雅立說。
“我不這麼以為。”齊天的表情很認真。
“那是你還不懂受傷的滋味。”齊天表情怪異的看著她。
“我的成長經驗跟你剛好相反,我做過的事多半是失敗的,所以我只好學會看開,但這並不表示我不曾有過在乎的事。”
雅立因訝異而無言,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心底的話,有那麼幾許難過,想安慰他卻又不知從何開始。有許多事他儘管不說,並不表示他不懂,他的纖細她可是領教過的。
她只好說:“現在是怎樣?比誰受過的傷最多最厲害?好啦,好啦,你厲害,你行,這樣可以了吧?”
“知道我是傷心教父啦,那下次感到傷心難過記得找我。
我會用力把你撈起來,知道了吧?”齊天望著她,眼神專注得讓人無法直視。
雅立幾乎要淹沒在他的眼底了。
她無法想像,一年後,她能不能若無其事的離開,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突然間,她全然沒了把握。
她轉過頭,望著漆黑的窗外,對著車窗說:“請你不要對我那麼好。”她的嗓音有些低沉。
“嗯?”齊天沒聽懂。
“一年約滿,我就會離開華福,我很滿意目前的生活,也無意和任何人發展任何形式的親密關係,所以我們還是維持公事上的關係,這樣對彼此都好。”她對著車窗裡的他的側影說。
齊天笑笑,沒有說話。
她停留在華福的時間長短根本不是問題是她要怎樣面對兩人間那份不容否認的情愫。她夠聰會明白愛情跟傷風一樣,是無法預防和臆測的。
他只能等,等到她終於明白的那一刻。
第八章
他們回到臺北時,整個城市華燈初上。
齊天在開往汐止的路上說:“我餓扁了,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吧。”
“我知道有一家牛肉麵很好吃,我帶你去。”雅立說。
“我吃牛肉麵,那你吃什麼?”她不是不愛吃肉?
“我當然也吃牛肉麵。”她笑說。
也不過就是一碗牛肉麵,胖不胖她都不在乎了。
當年為了和楊文濤在一起,她改變自己喜歡吃甜食和美食的習慣,就為了楊文濤希望她能瘦下來。
為了楊文濤所謂的好看,她改變自己的穿著和喜歡的顏色,每天八小時身上非黑即白,最後她得到什麼?
一場感情的背叛!
沒錯,她的確是從感情的桎梏中走了出來,但卻在不知不覺把以往的習慣給留了下來。
這些年來,她做錯了一件事——她忘了作回她自己。
這個體悟,讓她走進記憶中最懷念的牛肉麵館,點了兩碗牛肉麵和一堆兩個人吃也吃不完的小菜。
齊天揚眉,看著一桌的小菜:“那……要不要再點個小酒?”
“好!”她答得豪氣。
齊天直望著因喝了酒而臉部泛紅的雅立。
想不到在嚴肅表情下的雅立,竟有著這般率真的性子,可愛得教他想這麼一直望著她,不願將視線移開。
“你今天有點high為了什麼事?說來聽聽。”
雅立拿起酒杯,在茶褐色的液體裡看到自己的臉,她搖晃玻璃杯,自言自語的說:
“在感情的路上,我是個大白癡,一個勁的栽進去,”她張著有點迷蒙的眼望著他繼續說,“走出來的時候,忽然忘了自己叫啥名啥,喜歡的事都放棄了。我剛剛才頓悟自己有多麼可笑,所以,為了慶祝我的重生,這一頓我請。”
齊天聽著不覺笑了。他舉杯和她乾杯,看見她泛紅的眼睛有著生氣。
這樣的雅立才教他放心。
不知是不是巧合,每次雅立沉默不說話,他一眼望過去。總會見她剛好被籠罩在一片灰黑的影子下,讓他有種錯覺,覺得那張白皙冷漠的臉在做完某件事後,一轉身就會沒入那片龐大的黑影裡。
他不知道那黑影是什麼,但他作過一次夢,夢中,雅立轉。身走入黑色的影子裡,然後他就再也找不到她。
雖然明知那不過是個夢,但那種真實感讓他感到不妥…”
就在他陷入深思時,雅立已經結好帳,她輕拍他的肩,“我們走吧。”
一路上,雅立提心吊膽的留意著有沒有警車,雖然他們不過喝了一罐啤酒,可是要是遇上了也挺麻煩的,幸好她家就要到了。
要讓他再惹上酒駕的麻煩,她這特助就太先職、太不應該了。
齊天把車靠院子外的欄杆停好,她下車準備開門,發現屋內有燈光,她一臉錯愕。
“咦?我忘了關燈嗎?”她邊說邊轉身望向剛下車的齊天。
“是我今天下午要出門時開的。”他說。
她眼裡有著疑問。
齊天十分自然的摟住她的肩,輕柔的舉止有種安撫呵護的味道,他將她帶到門前開鎖。
他說:“我很不喜歡想像你下了班,拖著疲累的身子,走向一棟冷清黑暗的屋子。”
雅立打開門,怔怔地望著一屋的溫暖燈光,眼淚不知地,竟失控的流了滿腮。
他一語道破她一個人居住的酸楚和寂寞,她已經無法分辨究竟是燈光太刺眼,還是他低沉的嗓音勾起她心底揮之不去的孤寂,抑或是該通通歸罪給酒精。
她只知道,齊天大手一攬,她的臉就埋在他寬厚溫暖的胸膛裡,欲望隨即破繭而出,她雙手攀上他的頸,迎向齊天的唇
那一觸即燃的欲火,似星火燎原般點燃兩人體內深處的原始欲望,激烈得讓他們在雅立客廳褪去所有遮蔽的衣物,火熱的纏綿讓兩人一起到達最高點。
事後,齊天發覺雅立的肌膚有疙瘩,趕緊拾起自己的西裝外套替她蓋著。
一“是不是冷?”他溫柔依舊。
雅立看著窗外的天空。“這風聞起來的味道……應該是韌秋了。”
齊天望著她,“你,是不是後悔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沒想到我竟會那麼反覆無常。”說完,她拿開他環著她腰部的手,冷靜的離開沙發,一路撿起她的衣服走向浴室。
扭開蓮蓬頭,水珠如雨般從頭淋下,她忍不住懊惱起來。
是才說兩人要保持公事上的關係,這話才說完多久?結果四個小時不到,他們就上床了!她用力拍著額頭。她都二十七歲了,有什麼理由這麼任性?不是才剛慶祝自己獲得重生,她不要又栽進另一段感情裡。
剛剛發生的事,一定是她太久沒喝酒,被酒精給麻醉了神一定是那樣!
對!她一定得跟齊天說清楚。
她很快洗好澡,走到客廳,他卻已經走了。
她沒料到他會不說一句話就走,於是果坐在沙發上,看著發上兩人縫蜷後留下的淩亂,摸著已沒有溫度的沙發,不知地竟有些悵然。
翌日。
她一早醒來,發現大腿有些酸痛,讓她不得不憶起昨晚的事。
她唉聲嘆氣的起床,刷牙洗臉後,她望著化妝鏡裡的自己
“楊雅立,你今天還是得去上班,你會見到齊天,你得跟他把話說清楚。”
“但那多尷尬啊,請假一天算了?”
“不行!”
“楊雅立你腦殘啊,這種事你打算怎麼跟齊天說清楚;難道要跟他說昨晚兩人不過是擦槍走火?不過是你酒後亂性?還是要說這只是你一時欲火難耐?”
“喔,這是什麼跟什麼嘛!”她呻吟著,轉身結束了心中的拔河大戰。
轉身面對衣櫥,她第一次感到為難。
面對一櫃子黑白兩色的褲裝,她咬唇,決定不再穿黑套裝搭白襯衫,她順手拿起一件粉色紅條紋襯衫……又頹然放下。
她今天實在沒什麼理由穿這件帶著喜氣又甜蜜的衣服。
最後她挑了件茶色襯衫搭灰色褲裝,雖然覺得有點老氣,但至少安全。
最後,她很快盤起自己的頭髮,化好樁,幫莎拉倒了飼料和水,匆匆出門。
眼看她就快遲到了,手著急的在方向盤上敲著,不知這支紅綠燈今天怎麼這麼久。
當她不耐煩的望燈讀秒時,手機響了起來。
“喂?”
“楊雅立你出門了嗎?”齊天的語氣輕快而自然。
“對!可是還塞在汐止,我儘量趕。”
“你慢慢開,不用急。我已經交代秘書我們會晚點過去,我在我家大樓下的圓環等你。”
“等我幹嘛?”他不是每天非得睡到九點才醒,今天是怎麼啦?轉性嘍?
“喔,我買了一大堆早餐,一個人吃不完,找你幫忙吃。”他說。
半個鐘頭後,雅立把公事包甩在肩後,慢條斯理的走向齊天住處大樓下那個噴水圓環。
齊天穿著西裝坐在那兒望著她。他光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現在心裡有多掙扎,搞不好整晚都在想如何“合理化”他們昨晚的親密關係。
看著她那張像孩子做錯事般的忐忑表情,他遞了一杯熱咖啡給她,又從身旁拿起一個巧克力蛋糕給她。
“一早就吃這個會不會太過分了?”那深咖啡色的色澤,好像在宣告那是塊非常好吃的蛋糕,但她怕吃了後,整天都會泡在罪惡感裡。
齊天拉起她的左手,把蛋糕交到她手上。
“你……”
“你……”
兩人不約而同的開口,惹得雅立一陣尷尬,只好以笑來掩飾。
“你先說。”齊天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雅立低頭啜了口咖啡,才道:“關於昨晚,請你不要胡思亂想,那純粹是……純粹是……”見鬼了,她怎會突然說不下去。
她又喝了一大口咖啡,清清喉嚨,再深吸了口氣,正準備發言,他卻替她把話接下去:
“各取所需。”
她是這個意思嗎?嗯。其實;其實跟她想說的很接近了。
可是,為什麼看他表情自然、毫無困難的把話說出來,她心底有一種像針紮般的難受?
除非他原本就是這樣想……原來,是她多慮了。
“對!”她很快望了他一眼,拿起左手的蛋糕狠咬一口。
齊天看著她的表情有些錯愕和悲憤。她明明喜歡他,為什麼硬要把兩人的關係說得那麼隨意?
看著她對昨晚的事困擾成那樣,真教人生氣!
男歡女愛原是正常不過的事,可她那表情卻像犯了什麼罪不可赦的錯一般,他生氣的替她把話接下去,她卻爽快的承認了?!
這真……讓他無言以對。
“早餐會報既然結束了,那我們就上班吧。”齊天無奈的說道。
“好!”說完,她飛也似的離開現場。
齊天看著她的背影,不禁自嘲:這下,他變成雅立心中游之唯恐不及的猛獸了。
雅立整天小心翼翼的和齊天保持著純公事的關係,小心的不敢和齊天的視線有所接觸,下班前還打了電話給蘇阿快,“晚上一起吃飯?”
齊天抬起頭望著她。事實很明顯,她故意要避開他,問題是,他究竟犯了什麼錯,讓她需要這樣?
他不甘示弱的拿起手機,“喂,品輝,悶死了,晚上有安排什麼節目沒有?……在哪裡?你家?……好,我下班就過去。”
三個多月來,兩人第_次下班沒說再見、視線沒有交集,各搭各的電梯,各走各的路。
雅立本以為這樣最好,她理應覺得輕鬆愜意的,可是,感覺卻是……出乎意料的糟。
她是怎麼了?腦袋故障了嗎?高材生的她竟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啥?你們上床了?!”阿快被這消息駭得大叫出聲。
雅立一臉爆紅地狠瞪著她,“你小聲點行不行。”這裡可是餐廳!
“有什麼關係?又沒有人認識我們。”奇怪了,幹嘛要壓抑自己的情緒?
“唉,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了。”看著別人投來的奇怪眼神,她著實後晦。
“那他現在打算怎麼辦?”阿快問。
“什麼怎麼辦?”雅立一臉莫名其妙。
“啊,難道他就這樣把你吃幹抹淨,然後嘴巴擦擦準備走人?拜託,你雖然不是什麼名門閨秀,好歹也是個開業的會計師兼律師,在社會上有一定的名望……”
“拜託,阿快,你剛講話的語氣簡直像我奶奶,我要不要乾脆叫你一聲奶奶?什麼吃幹抹淨,虧你說得出來。”
她一定是瘋了才會告訴阿快這件事。
“唉喲,你什麼時候變那麼開放?還是你根本……愛上那傢伙了?”
誰不知道楊雅立對感情是出了名的保守,不然也不會一心守著楊文濤那爛人那麼多年,到頭來把自己累得像條狗。
她斜眼看向雅立,只見她一臉驚嚇。
“雅立?你沒事吧?”
“不,我說過,我絕不會再愛上任何人……”她喃喃自語,好像在安慰自己。
“雅立,從我六歲搬到你家隔壁到現在,我認識你也不少年了,說實在的,你各方面都很優秀,但是在感情方面,你就真的真的很遲鈍。相信我,如果你對齊天沒有好感,你絕對會死命勒緊你的褲子,誓死保衛你的,呃,貞操吧,是不是這兩個字?反正你基本上是個快絕種的老古板,不會玩那種一夜情的。不然你告訴我,你這種表情,究竟是在苦惱個什麼勁兒?”
“我苦惱是因為昨天真的只是一場意外,但這意外卻影響到我和齊天原本的情誼。
“我明白了,那他的態度是怎樣?”唉,雅立有時真是死腦筋,懶得跟她辯了。有這種好康的意外,怎不落到我身上?我好歹也是美女一枚呀。
“他?”雅立回想,道:“他表現得很坦然自在。
“那不就得了,他也沒說要娶你或告白什麼的,你不會學他裝傻喔,把“那件事”當作春夢一場。除非,你對他還有別的指望?
雅立抬眼仔細望著蘇阿快。她第一次發現阿快那顆誇張的爆炸頭裡,原來也會蹦出這等睿智的話。
阿快總算讀懂雅立的眼神了,她一臉自負地道:“啊,本大師的開示到此為止,這位信女請好自為之,大師我要用餐了。”
“阿快,如果我的生命中沒有你該怎麼辦?”
“我也曾經問過我自己,如果我的生命中沒有男人會怎樣?我以為自己會死掉,結果我談了幾次戀愛,來,這位同學請答。”
雅立笑了起來,認真算了一下,才道:“超過三個月的有十二次吧。”
“賓果!這有比國父革命還壯烈吧?”
“有!當然有!”
“經歷這麼多戰役,我們還不是活得好好的。既然我生命裡註定少不了男人,你生命裡少不了我,我看我們就這麼湊合著過一輩子吧。”
“阿快,你就是這麼愛亂扯,想追你的男人大概都被你嚇跑了。”
“那是他們沒眼光,損失的是他們。想追我,沒帶膽子和耳朵來,不是浪費大家的時間嗎?”說完,阿快對雅立眨了眨眼睛。
“你看那邊那個端咖啡的少爺長得是不是有點像金城武?”
“人家在上班,你別去招惹人家,陪我去逛街買衣服,走啦。”雅立拉著阿快,馬上買單走人。
齊天剛和祖父用過餐,拉了管家在書房下象棋。
“少爺您怎麼不和吳特助去玩?他打電話來找您好幾次了。”
“忽然間又不想去了。”還下就是找女人唱歌喝酒跳舞,酒醒了,心情往往比沒喝之前更惡劣。
“您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趙伯,您會不會覺得女人實在很麻煩?”
“不知您指的是什麼樣的麻煩?”
“以前我跟上床過的女人都有共識,大家在一起就為了彼此開心,除了錢,什麼得負責的麻煩事我一概不管。可這次我惹上一個既不要我的錢,也不要我負責的女人,還一派瀟灑的要我不用介意,讓我不知如何是好,就是覺得好難過。”
“少爺應是對這女人動了真心,才會想要對她負責吧。
“可人家不希罕。”
“如果她真的是值得您去爭取的女孩,您就用最深的誠意,早晚一定可以感動她的。”
“真的?”
趙伯微笑。他家少爺的微笑可以融化任何人的心,這點是無庸置疑的。
“趙伯您真不簡單,三言兩語就解決了我的難題。可我還有一個小難題,我遇到一個很會下棋的老頭,我還誇下海口。
一定要下到贏他為止,您能不能讓我在近期內棋藝精進。好上山挑戰高人?”
“當然沒有問題。只要少爺有空,我們就可以開始練習。
說完,齊天垂眼專心在棋盤上,小心守著趙伯淩厲的雙馬夾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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